以两家的差距,即便固昌伯府愿意与少卿府结亲,选择权也在对方,而不是老夫人想选哪个就选哪个。这样的话,只要别往固昌伯夫人面前晃,再避开与戴泽接触,问题就不大了。
“多谢表姐提醒,我一定离他们远远的!”
接下来段云灵连闲逛的心情都没了,拖着辛柚往人少的地方走。
奈何来白露山踏秋辞青的人越来越多。本以为的人少处,前方突然一阵喧闹涌现一群人,原来是昭阳长公主到了。
昭阳长公主是兴元帝唯一的胞妹,驸马过世后没有再嫁,有一子一女。
辛柚心知这应该就是娘亲提到的姑姑了,好奇望了过去。
这一眼,她不由愣了愣。
她与昭阳长公主,竟有几分相像
这种因血缘关系而带来的相像,令辛柚心情微妙。
昭阳长公主由一群人簇拥着渐渐走近了,她身边一个眉目如画的女童看到了辛柚,拉一拉昭阳长公主衣袖。
“怎么了,芙儿?”昭阳长公主低头问。
“母亲,那个姐姐长得好像您呀。”
童音清脆,无数道视线投向辛柚。
许多视线落在辛柚身上,而辛柚眼里只有那个女童。
倒不是女童的话如何,而是一副画面猝不及防在她眼前出现。
一个人狼狈往旁边一扑,追着他的野兽来不及转弯,直直往前冲去,野兽的前方正是吓呆了的女童。
几乎是一瞬间,女童被野兽撞飞了起来,而后重重摔在地上。
辛柚只来得及看到长刀砍向野兽,画面就消失了。
眼前是玉雪可爱的女童,投来好奇的目光。
昭阳长公主脚下未停,目光也不由投在辛柚面上。
无他,这个少女与她确实很像,单从样貌看,倒是比芙儿还像她的女儿。
哪怕昭阳长公主这样的身份,见到一个与自己相像的人也难免生出几分新奇。新奇之后,就是疑惑。
看穿戴也是贵女,她怎么从不曾见过?
见昭阳长公主走近了,辛柚与段云灵躬身退至一旁,让开去路。
昭阳长公主却停下来,问辛柚:“你是哪家的姑娘?”
辛柚微低着头:“民女是太仆寺段少卿的外甥女。”
一听是段少卿的外甥女,拥着昭阳长公主的不少人就反应过来了。
咦,这不是传说中那位表姑娘嘛,还开了书局最近大出风头来着。
那些视线黏在辛柚面上,因有女童的话在先,越看越觉得与昭阳长公主相像。
不少人暗暗交换视线。
这位表姑娘与长公主长得像,也不知是麻烦,还是造化了。
“少卿府上的?”昭阳长公主一听就不觉得奇怪了。
她一年来出席宴会不多,与少卿府的圈子几乎没有交集。
“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姓寇,闺名青青。”
“青青——”昭阳长公主笑笑,“名字很好听。去玩吧。”
说完这话,昭阳长公主向前方连绵的帐子走去。
等一群人走远了,段云灵狠狠松了口气:“天呐,青表姐,长公主竟然与你说话了!”
“灵表妹以前没见过长公主吗?”
“咱们这样的府第,哪有机会与长公主来往啊。就是去年踏秋,祖母带着我们去给长公主请安也是跟在许多人后面,祖母都没能与长公主单独说上话的。”
段云灵仔细打量辛柚,仿佛第一次认识她:“去年表姐要是跟着一起去请安,说不定早就被别人瞧出来与长公主长得像了。”
“有几分像也不能改变什么,世上相似之人本就不少。”辛柚淡淡说着,心情不怎么好。
与长公主相像,也就说明她与那个素未谋面的爹相像。
想想就让人懊恼。
至于会不会因为与长公主相像引人怀疑,她并不担心。谁会因为少卿府的表姑娘与长公主相像就往有血缘那方面想呢,人家寇青青一直长这个样子。
昭阳长公主在帐子中坐下,问旁人:“寇姑娘住在舅舅家,是有什么缘故吗?”
寇青青四年前进京,开始长达三年的守孝,直到去年除了孝才出门了那么两三次,是以见过她的人很少。能与昭阳长公主常来往的贵妇人,与少卿府交集就更少了。
不过在场的人虽没见过寇青青,对这位表姑娘的事迹却如雷贯耳。
很快昭阳长公主就了解了个差不多,再想到刚刚那落落大方的女孩子,就多了几分怜惜。
陆续有人前来请安。这些人都是结伴而来,远远向昭阳长公主问个好就离开,免得打扰长公主清净。
其中一波人来时,就有人在昭阳长公主耳边提醒:“那位穿褐色褙子的就是少卿府老夫人了。”
昭阳长公主召老夫人上前来,笑道:“刚刚本宫遇见令外孙女,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孩子。”
老夫人满心茫然,面上不敢怠慢:“那丫头笨拙鄙陋,万不敢当殿下如此夸赞。”
“本宫倒是瞧着投缘。”昭阳长公主也没多说,放老夫人离开。
如果不是听说那女孩儿是寄人篱下的孤女,长公主并不会召少卿府老夫人说话。而在场之人也明白,有了长公主这句话,少卿府定会对那位表姑娘更周到些。
老夫人一肚子疑惑离开,立刻打发婢女去寻辛柚。
“外祖母找我。”
“青青,你刚刚遇到长公主了?”
辛柚点头。
“在长公主面前都说了些什么?”老夫人提到长公主的另眼相待。
“就问了我是哪家的。至于让长公主注意到,可能是因为殿下的爱女童言童语,突然说我与殿下有几分像。”
这话让老夫人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不由仔细打量起外孙女,再努力回想一下长公主的样子,果然有几分相似。
老夫人一下子心情复杂了,喃喃道:“还真是不曾发现”
与老夫人说了类似话的,还有固昌伯夫人。
固昌伯夫人心知不受昭阳长公主待见,只去请了个安就躲开了,但这种消息向来传得快,没多久就从旁人口中听说了。
“今日遇见寇姑娘,我说怎么隐隐觉得面熟呢。”固昌伯夫人笑着说了一句。
“可不是。”旁人也附和着。
实际上,若无长公主之女指出来,这些并不会把一个出身一般的小姑娘看进眼里的贵夫人根本不会想到长公主身上去。
固昌伯夫人想到了昭阳长公主曾几次因为辛皇后的出走对包括淑妃在内的那些嫔妃冷言冷语的事,对少卿府表姑娘就更没好感了。
断不能让儿子与这位寇姑娘扯上联系。
泽儿又跑哪去了?
固昌伯夫人环顾四周。
成为今日话题中心的辛柚拉着段云灵,正寻找画面中的事发地。
通过回想,画面中的野兽她认出来了,是一只山猪。被山猪追赶的人也认出来了,正是固昌伯世子戴泽。
也就是说戴泽不知怎么招惹了山猪追赶,自己避开了,却害那个叫“芙儿”的小姑娘被山猪撞飞,生死不知。
若是寻常人,辛柚还能打着相术的幌子提醒一下,可这是长公主的女儿,恐怕才开口就要被人叉走了。
思来想去,提前等在事发地附近,等意外发生时及时救下女童最稳妥。
辛柚望着一丛野菊,停下脚步。
画面中女童被撞飞,重重摔进了野菊丛里。
山上野菊当然不止这一片,但与画面中都能对上的只有此处。
“灵表妹,我们采一些菊花吧。”
段云灵高高兴兴应了。
“姑娘,慢一些。”
辛柚闻声望去,就见那叫“芙儿”的女童蹦蹦跳跳跑着,身后追着几个婢女。
这山上处处都是人,女童又有婢女照顾,按说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变故往往发生在一瞬间。
辛柚也不过是刚直起身,就见戴泽从不远处的林子里飞奔而出,不知道是看到了女童还是情急之下什么都没注意,恰恰在那一刻扑向一旁。
女童呆愣原地,面对迎面冲来的庞然大物一动不动。
四面八方响起了惊叫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冲过去,抱住呆立不动的女童滚到一旁。
山猪冲了过去,一片尖叫声中被赶到的护卫围住,一番艰难砍杀才倒地死去。山猪凶悍,还伤了两个护卫。
“姑娘您没事吧?”几个婢女冲过来,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辛柚松开抱住女童的手,站起身来。
女童一脸呆滞,还处在极大的惊吓中。
“姑娘,您受伤了没?”一个婢女情急去拉女童的手。
女童身体一抖,用力拽住了辛柚衣袖,却还是不哭也不闹。
几个婢女不由看向辛柚。
顺利救下女童,辛柚心里其实颇轻松,面上却不好流露,肃然道:“你们姑娘可能是受惊过度,需要时间缓缓。”
几个婢女当即不敢再乱动。
发生这么大的事,往这边来的人越来越多,昭阳长公主听到婢女的禀报也匆匆赶来。
“芙儿!”远远看到一动不动的女童,昭阳长公主喊了一声。
女童听到母亲的喊声,缓缓转头。
昭阳长公主奔到近前,一把抱住女儿:“芙儿你怎么样?”
女童终于哇的哭出声:“母亲,我好怕那么大,那么大一个怪物”
“芙儿不怕,那不是怪物,只是一只山猪。”庆阳长公主安抚着女儿,眼风凌厉扫向婢女,“到底怎么回事?”
一名婢女战战兢兢回道:“姑娘往这边跑,婢子们在后面跟着,突然有人从林子里窜出来,快要撞上姑娘时往旁边一躲。不料那人身后追着一只山猪,就直直向着姑娘冲过来了,幸亏寇姑娘冲出来抱着姑娘滚到了一旁”
昭阳长公主听得心绪起伏,这才看向辛柚。
辛柚屈膝问好。
“多谢寇姑娘了。”庆阳长公主道了谢,此时不是多聊的时候,脸色一冷问婢女,“那把山猪引来的是哪个?”
“是固昌伯世子戴泽。”
惊魂普定的戴泽不知被谁一推,出现在昭阳长公主面前。
知道闯了祸,戴泽赶紧赔罪:“小子当时被山猪追着什么都顾不得了,真的没看到令爱在前面”
“你是怎么惹得山猪追赶?”
戴泽眼神闪烁,吭哧道:“小子进林子小解,没想到惊动了山猪”
固昌伯夫妇也匆匆赶到了。
“混账东西!”固昌伯甩了儿子一巴掌,赶忙给昭阳长公主赔不是。
固昌伯夫人虽心疼儿子挨了巴掌,却不敢有任何不满,跟在固昌伯后边道歉。
他们虽是淑妃的兄嫂,二皇子的舅舅、舅母,可昭阳长公主是今上唯一的手足,真正不能得罪的人。
“孽子胡闹,等回去定会好好教训,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女童的哭声拉回了昭阳长公主的注意力。
“芙儿别怕,先和母亲回帐子。”昭阳长公主对固昌伯夫妇冷淡点点头,拉着女童走了。
见昭阳长公主带女儿离开,戴泽松了口气,随即被固昌伯拎走了。
回帐子的路上,昭阳长公主召来侍卫,低低叮嘱几句。
死去的山猪还躺在地上,留下两人看守,看热闹的人也没有散去的意思,甚至不少人凑过来和辛柚搭话。
“寇姑娘,刚刚是你救了长公主殿下的爱女啊?”
“凑巧罢了。”辛柚应付几句,拉着段云灵离开。
段云灵从来没被那么多人围住过,逃离人群后松了口气,望向辛柚的眼神亮亮的:“青表姐,你太厉害了。那种时候我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你竟然能救人。”
“本能反应罢了,我也没想到自己动作那么快。”在段家人面前,辛柚当然不能暴露会武的事实。
“青表姐,你救了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定会好好感谢的,以后就没人敢怠慢你了。”段云灵是真心为表姐感到高兴。
她虽是长在内宅的花朵,也知道一个年轻女子在外会遇到许多风雨。
“救人就是救人,不用想别的,我们回外祖母那里吧。”辛柚说得平淡,心里却没这么平静。
对她来说,单纯的救人当然是第一位,但救人之后的利益她也不想拒之门外。
她需要走入这个圈子,方便调查与复仇。
回到帐中,昭阳长公主把女儿揽在怀里,温声安慰。
奉命去调查的两名侍卫回来了。
“有没有查出什么异常?”昭阳长公主问。
固昌伯世子劣迹斑斑,她不认为是不小心惊动了山猪这么简单。
“回禀殿下,我们在林中发现一窝山猪崽,那些猪崽——”回话的侍卫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昭阳长公主脸一沉:“说。”
侍卫把头低下:“那些猪崽身上有尿骚味——”
以昭阳长公主的阅历,这一刻都听愣了。
猪崽身上有尿——骚——味!
另一个侍卫直接说出结论:“应该是固昌伯世子小解时对准了那些猪崽,从而招来了母猪追赶。”
昭阳长公主沉了脸。
这就是那狗东西说的不小心惊动了山猪!
倘若没有寇姑娘相救,芙儿恐怕就——
昭阳长公主越想越气,下山后连长公主府都没回,直奔皇宫而去。
兴元帝今日也登了山,不过登的是皇城范围内的青山。这才回宫休息没多久,就听内侍禀报说昭阳长公主求见。
多年乱世,不算后来的子侄,兴元帝的血脉亲人就只剩一个老母亲,一个妹妹,一听长公主求见,立刻让人请进来。
兴元帝一听,顿觉脑仁疼。
妹妹不待见他那些嫔妃,他是知道的。可别人也就罢了,固昌伯是次子的舅舅,他就算不看淑妃面子,也不好让已经开府封王的儿子没脸。
兴元帝摸了摸短须:“戴泽那小子又惹祸了?”
一看兄长准备大事化小的态度,昭阳长公主冷笑:“芙儿今日在白露山,险些因为戴泽丢了性命!”
“什么?”兴元帝脸一沉,神情冷峻起来。
芙儿可是他唯一的外甥女。
“戴泽小儿在林中小解时溺山猪幼崽,招致母猪追赶。可恨他直接奔着芙儿去了,到了近前避到一旁,令那山猪冲向芙儿——”
兴元帝听得心惊肉跳,忙问:“芙儿没事吧?”
昭阳长公主红了眼:“幸亏被一个姑娘及时救下才没出事,可芙儿受惊过度,现在还回不过神来。皇兄,你可要为芙儿做主啊。”
“岂有此理!”兴元帝一张脸黑如锅底,立刻命内侍传固昌伯进宫来。
固昌伯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打儿子,宫中就来人了,当即便觉不妙。
“回来再收拾你!”
撂下这句话,固昌伯匆匆进宫。
“臣见过陛下,见过长公主殿下。”
发现昭阳长公主也在,固昌伯忍不住腹诽:这也太小心眼了,女儿又没事,他儿子也不是故意的,怎么还不依不饶告到皇上面前。
“固昌伯,令郎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固昌伯弯了腰:“是,犬子今日无意招惹了山猪,令长公主殿下爱女受惊,实在该罚。”
“无意招惹?”兴元帝挑了挑眉。
固昌伯抬头看着表情不善的皇帝,心中打鼓。
那不然呢?
“你儿子小解时溺山猪幼崽,山猪才追他的!”兴元帝黑着脸道。
要不是他出身粗野,这话简直说不出口!
固昌伯目瞪口呆。
溺猪崽??
好一会儿后,固昌伯扑通跪下了,涨红着一张脸认错。
如果是纯粹的意外,在长公主之女没受伤的情况下赔个罪也就过去了,可儿子主动招惹的祸事,性质就不同了。
面对固昌伯的赔罪,昭阳长公主面无表情,只看向兄长。
兴元帝心里也来气,最后罚了固昌伯三年俸禄,并命锦麟卫去把戴泽打上二十大板。
等固昌伯灰头土脸走了,兴元帝看向昭阳长公主:“皇妹不要与一个纨绔子计较,气坏了不值当的。”
昭阳长公主冷笑:“我并不想与他计较,只是一想芙儿要是没被救下就喘不过气来。皇兄也知道,芙儿是遗腹子,要是真出个什么事,我可怎么活?”
说到这,昭阳长公主落下泪来。
兴元帝见妹妹如此,暗暗叹口气。
本来他就这么一个妹妹,驸马过世时年纪也不算大,再嫁也是寻常。奈何妹妹与驸马夫妻情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想到妹妹、妹夫夫妻情深,兴元帝脑海中不觉闪过一道倩影。
当年妹妹能嫁给妹夫,还是因为她
那时候太后还不是太后,儿子一年见不到个人,有土财主来求娶女儿,要不是被儿媳使手段拦下就把女儿嫁过去了。
“皇兄?”察觉兄长走神,昭阳长公主拧眉。
“哦,救下芙儿的是哪家姑娘?”兴元帝为掩饰失神,随口问道。
“是太仆寺段少卿的外甥女,寇姑娘。”
“那还真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姑娘。”
“已经吩咐管事去送了谢礼,等回头再备一份厚礼答谢。”昭阳长公主起了身,“不打扰皇兄忙了,臣妹回去看看芙儿。”
等昭阳长公主离开,兴元帝吩咐内侍:“挑几样布匹珠宝,送到少卿府上,赐给那位寇姑娘。”
内侍领谕而去。
执行暴揍固昌伯世子的任务落到了贺清宵身上。
固昌伯先一步回了伯府。
“戴泽呢!”
面对丈夫的怒吼,固昌伯夫人有些不满:“泽儿知道错了,一回来就进屋读书了,伯爷难不成还想把他打一顿?”
固昌伯气得冷笑:“我打?这下根本不用我动手,人家锦麟卫马上就要来打人了!”
固昌伯夫人听愣了:“怎么惹到锦麟卫了?”
“你问问那小畜生啊!你当他怎么招惹了山猪的?他拿尿溺人家猪崽!”
戴泽被下人叫来,梗着脖子狡辩:“您不能听信对方一面之词啊,长公主有什么证据!”
固昌伯一脚踹过去:“证据?长公主府的人就提着猪崽等在宫外,见我出来掀起盖帘追着让我闻!小畜生,人家长公主总不会为了冤枉你造出这样的伪证吧?”
三年俸禄虽让人肉疼,可也远远比不上这件事传出去造成的伤害。
他以为混账东西在国子监吐了,害他一起被赶出去就是这辈子最丢脸的事了,打死也想不到还能更丢脸。
戴泽不是个吃眼前亏的,见固昌伯杀气腾腾,拔腿就跑。父子二人你跑我追,直到下人禀报说锦麟卫到了。
戴泽还想再跑,被固昌伯喝住:“小畜生,你想抗旨不成!”
戴泽再无法无天,也知道抗旨的后果,当即站着不动了。
固昌伯飞踢一脚,戴泽正扑在贺清宵面前。
贺清宵盯着脚边这一坨沉默一瞬,看向固昌伯。
固昌伯勉强打了个招呼。
“伯爷是在一旁看着,还是回避?”贺清宵客气询问。
固昌伯摆摆手,示意不想看。
贺清宵一扫手下:“把固昌伯世子带出去吧。”
固昌伯愣了愣:“贺大人要把犬子带到哪里?”
贺清宵对上拱手:“在下接到的口谕,在贵府门外执行。”
固昌伯眼前发黑,晃了晃身子。
很快固昌伯府大门外就响起戴泽杀猪般的惨叫。
“哎呦,疼死我了!姓贺的,我以后和你势不两立!哎呦——”
几乎是眨眼间乌泱泱的人就聚了过来,还有更多人或是拉开门,或是推开窗,打听是怎么回事。
固昌伯世子溺山猪幼崽招致山猪追赶的事还没等天黑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第100章 赏赐
戴泽娇生惯养,被打得鬼哭狼嚎不必多说。从白露山回少卿府的路上,老夫人拉着辛柚的手就没松开过。
“青青啊,你是怎么救下长公主爱女的?快和外祖母仔细说说。”
面对老夫人的激动,辛柚面色平静:“恰好在那里与灵表妹采花,一抬头看到一只山猪冲过来,当时什么都没想,再反应过来已经抱着长公主爱女躲开了。”
“真是万幸。”老夫人感叹着。
这可是救命之恩,还被那么多人知道了,就冲这一点别人也不敢怠慢外孙女。等将来外孙女和次孙要是成了,对少卿府大有益处。
想着长公主府很可能有所表示,甚至从此有了来往,老夫人主动说起昭阳长公主的事。
“今上只有长公主一个手足,对唯一的妹妹很看重。长公主有一子一女,儿子还未及冠,女儿就是你今日救下的女童”
以老夫人的身份,虽够不到昭阳长公主面前,对这些事还是很了解的,这是京城夫人们的基本功课。
“长公主夫家姓孔,多年前驸马就过世了,女儿是遗腹子。长公主与驸马感情好,若是有机会到长公主面前,记得不要提这方面的事。再有就是长公主与后宫嫔妃关系一般,也不要流露出对宫妃的亲近之意。”
担心外孙女想岔了,老夫人忙叮嘱:“并不是让你真的对宫妃不敬,只是在长公主面前谨慎些。”
他们这样门第的人家,得罪不起长公主,同样得罪不起宫妃。
“我知道了。”辛柚确实需要了解这些讯息,难得看这位重利轻亲情的老夫人顺眼了些。
老夫人露出个慈爱的笑:“外祖母就知道,青青是个懂事的。”
辛柚回以微笑:“外祖母,长公主与宫妃为何关系一般啊?”
能让京城随便一个官宦家眷都知道,那真是相当一般了。
老夫人脸色微变,含糊道:“宫廷的事不要多问,你记着就是了。外祖母也乏了,休息一会儿。”
车厢内安静下来。
第三辆马车里,段云灵与段云华还是各靠一边,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段云华频频看向段云灵,终于忍不住问道:“当真是寇青青救了长公主爱女?”
段云灵看向段云华,弯了弯唇角:“那么多人亲眼瞧见了,二姐为何还这么问?”
是不愿表姐对长公主有恩,从此不能在表姐面前耀武扬威了吧。
不想打起来,这话段云灵并没说出口,段云华却一下子猜到了。
“你以为我是嫉妒寇青青?你就不觉得奇怪么,寇青青以前说话都不敢高声,去年来游白露山,一个人不知道躲哪里去。现在怎么像变了一个人,面对那么大一头山猪竟敢冲过去救人——”察觉段云灵目光有异,段云华拧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段云灵噗嗤一笑:“二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青表姐失忆了啊。她都不记得自己以前什么样了,现在还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段云华确实忘了这一点,当即恼羞成怒:“我看她是中邪了才对!”
段云灵脸一沉:“二姐,我劝你慎言。青表姐才刚救了长公主之女,这话传出去于少卿府有什么好处?于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段云华冷哼一声,闭口不言。
一行人回到少卿府不久,长公主府的管事就携着厚礼登门了。
“我们殿下进宫去了,命小人备些薄礼,先来谢过寇姑娘。”
老夫人余光扫着花厅都摆不下的礼物,心道长公主府真是谦虚,管这叫薄礼。
当然,这些礼物不算什么,令老夫人暗暗欢喜的还是长公主的态度。
“长公主殿下实在客气了,青青只是举手之劳。”
一旁辛柚微微点头。
管事对着辛柚深深一揖,这才离去。
“青青,这些礼物你怎么安置?是收到晚晴居的库房里,还是送到书局那边去?”
外孙女能攀上长公主,老夫人怎么也不可能惦记这点东西。
辛柚扫过那些礼物,笑道:“这些布匹,外祖母和二舅母挑四匹喜欢的,灵表妹和雁表妹挑两匹,还有这些首饰两个妹妹也一人选一套,其余的就送到书局去。”
长公主府作为谢礼送来的布匹自然不普通,首饰也是专挑年轻女孩儿喜欢的样式来。
“多谢青表姐。”段云灵高高兴兴道谢。
段云雁年纪小,看到那些精致小巧的首饰更是开心外露。
唯独段云华气得手抖,咬着牙问:“青表妹,你是故意羞辱我吗?”
辛柚震惊:“华表姐莫非忘了,我是因为被你羞辱才搬出去住的,难道还要巴巴送你礼物不成?你要是想着我为了落个大度名声就做表面功夫,那可就错了,我不是为了面子让自己憋屈的人。”
段云华一张脸涨得通红:“祖母——”
老夫人沉着脸呵斥:“不要动不动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人人都有独独不给她,祖母不说对方做事太绝反倒训她,段云华又委屈又气愤,捂着脸扭身跑了。
老夫人眼神沉了沉,对这个孙女更失望了。
段云华跑回闺房伏枕痛哭,哭着哭着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婢女喊醒。
本就一肚子委屈又被叫醒,段云华心情更加恶劣,一把推开婢女的手冷冷问:“什么事?”
婢女悄悄站远了些:“老夫人叫您快去前边,宫里来人了。”
段云华一脸错愕:“宫里?宫里怎么会来人?”
“说是今上知道了表姑娘救长公主爱女的事,派人来给表姑娘送赏赐,咱们府上的主人都要去谢恩。”
段云华一阵眩晕。
给寇青青赏赐,她还要去跪谢,天下有这么窝火的事吗?
“姑娘,您要快一点,宫里来的人可怠慢不得。”
段云华黑着脸往前边赶去。
同样接到消息的辛柚面无表情问报信的婢女:“今上御赐了我礼物?”
“是,送赏赐的公公就在前面等着呢。”不知是不是错觉,表姑娘好像心情不太好,婢女识趣没有催促。
这么沉默了一会儿,辛柚往前边去了。
前边的院中,黑压压站了不少人。
一个内侍打扮的人正与老夫人说话,就听人说表姑娘到了。他好奇望了过去,看清辛柚的眉眼,暗暗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