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赵管事说了一通,辛柚问李力:“既然你经常挨骂,怎么突然想要报复了?”
“这——”李力一下子被问住。
“看来你是不准备说实话了。小莲,塞住他的嘴。”
“嗳。”小莲应一声,自用的帕子是不行的,左右一扫,抄起桌上的抹布塞进了李力的嘴里。
“呜呜呜——”见辛柚动真格的,李力着急了,拼命抖动脸皮示意有话说。
“东家,这小子似乎有话讲。”
辛柚扫李力一眼,语气冷淡:“反正也不会讲实话,就不必浪费时间了。掌柜的安排人把他看好,明日送官。”
“呜呜呜——”李力一听,脸皮抖得更厉害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辛柚抬脚走了。
“掌柜的——”赵管事有些犹豫。
就不问了?
胡掌柜立马道:“听东家的。”
就冲东家大半夜及时救下他,就知道东家不是一般人啊!
安排好后续,胡掌柜终于有机会问出满肚子的疑惑。
“东家,您怎么会夜里去印书坊?”
辛柚神色一正:“掌柜的相信相术吗?”
“啥?”胡掌柜表情呆滞。
“相术。”
胡掌柜看起来更呆了。
辛柚在心里叹口气。
胡掌柜听了这话的表现,可比那位贺大人差多了。
可除了推到相术上,也实在不好解释,辛柚一本正经道:“我观掌柜的印堂发黑,血光之灾恐应在今晚,一时不放心就打算去找掌柜的,没想到看见掌柜的提着灯往印书坊去了”
胡掌柜:!
新东家竟然懂相术!
胡掌柜震惊完,扑通跪下了:“多亏了东家有如此神通,救下小人性命!”
辛柚忙把胡掌柜扶起:“掌柜的不必如此。”
胡掌柜却像第一次认识辛柚一样,看着她的眼神闪闪发亮:“东家,您这么年轻就于相术一道如此精通,这是有天赋吧?”
辛柚默了默,微笑点头:“对,有天赋。”
“小人就说嘛——”胡掌柜长叹口气。
辛柚:“”怎么从胡掌柜拉长的声音里听出了深深的遗憾?
胡掌柜确实感到遗憾。
谁见到这么神奇的相术不想学啊!
遗憾完,胡掌柜更感动了:“东家,您不该为了小人冒险啊,怎么不把护院叫上?”
辛柚早就料到胡掌柜会有此一问,随口给出解释:“毕竟只是推测,没必要兴师动众。掌柜的遇到麻烦我能帮把手,要是没遇到麻烦,今晚月色不错就当随便走走了。”
“东家还是太冒险了,您毕竟是女子,今晚作恶的要是那种武艺高强的歹人,小人岂不把东家连累了。”胡掌柜一想李力举起石头时狰狞的表情,就觉后怕。
“掌柜的不必想太多,我既然敢去,自然能应付。”
见胡掌柜面露疑惑,辛柚一脸淡然:“我带着砖头呢。”
胡掌柜:“”
“对了,掌柜的为何夜里去库房?”辛柚也把疑惑问了出来。
胡掌柜叹口气:“小人今日发现有一本诗集售空了,交代印书坊的师傅明日一早加印,结果睡下后突然想起这诗集有一块刻板上有别字。虽说印出来无伤大雅,既然想到了还是改过来为好,但又一时想不起是哪块刻板了,有这么个事在心里横着睡不着,干脆过去确认一下”
辛柚听了,哭笑不得。
看不出来胡掌柜还是个急性子。
“东家,明日真把李力送官啊?”
辛柚一笑:“这么关他一夜,明日他大概就会说了。等他说了再送官。”
“东家真是——”胡掌柜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夸。
“太晚了,先休息吧。”
一夜过去,辛柚看到的是如霜打了茄子的李力。
“呜呜呜——”见到辛柚,李力似乎所有力气都用来抖动脸皮了。
“小莲,把他嘴里的布拿走。”
小莲利落取走李力嘴里的抹布,李力嘴巴都麻了,好一会儿才哆嗦着说出话来:“我说我说”
在辛柚示意下,小莲倒了杯水递过去,忍着嫌弃喂李力喝了几口。
李力脸色看起来好了些,一开口眼泪就淌了下来:“都是小人鬼迷心窍,赌输了钱,有个人给了小人四两银子,让我这么干的”
“那个人是谁?”胡掌柜喝问。
“不知道——”
“不知道?”赵管事一拍桌子,“李力,到现在你还死鸭子嘴硬!”
比起胡掌柜与赵管事的愤怒,辛柚就平静多了,只是淡淡喊了一句小莲。
“小莲”两个字却瞬间勾起了李力被抹布塞嘴巴一夜的可怕回忆。
“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可以发誓!我以前没见过那个人”李力飞快说着,唯恐说慢了小莲就过来了。
赵管事气得给他一脚:“人都不认识,为了四两银子你就做这种丧天良的事!”
李力吭哧着不说话了,心里却不服气:人不认识,银子还能不认识吗?
辛柚见李力神色不似作伪,对胡掌柜道:“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就把人送到官府去吧。”
赵管事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他以为李力说了实话,顶多被赶出去。
胡掌柜早有心理准备,立刻喊来两个伙计把李力扭送官府。
“东家饶命啊,饶命啊——”
从问话的厅到青松书局外,李力声嘶力竭喊了一路,惹来无数议论。
“青松书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不知道呢,看起来像是青松书局的工匠。”
伙计刘舟被人拉着问,直接就说了:“那狗东西叫李力,是我们书局的印刷学徒,昨夜受人指使去烧库房,被人发现后还想杀人灭口”
众人一听,纷纷骂起来。
平日防火都来不及,竟然还纵火,火势一起控制不住把这一片都烧了怎么办?
人们越想越气,追着李力一直骂到官府,还有不少烂菜叶子招呼。
青松书局里,辛柚把工匠们聚在一起,柔声安抚:“大家不要怕,以后再有这样的恶徒,一律送到官府去。”
众人:“”并没有被安慰到。
等没了这些人在场,胡掌柜冲辛柚作了一揖:“还是东家高明,这么一来,再有人想作恶就要掂量掂量了。”
故意纵火是重罪,轻则挨板子蹲大牢,重则流放掉脑袋,总之够李力受得。
“就是那指使李力的人,官府不一定用心查。”胡掌柜怕辛柚抱太高期望,提醒道。
别说只是没烧起来的火,那些丢孩子的,甚至是命案,不了了之的要占大多数。
“能查出来当然好,查不出来也没什么,我们以后多留心就是。”辛柚对此很看得开。
胡掌柜突然压低声音:“东家,小人有个猜测,但无凭无据——”
“掌柜的想到什么就说。”
“小人觉得是对面书局指使的。”
“雅心书局?”
胡掌柜点头:“雅心书局的东家和咱们书局原先的老东家有宿怨,这雅心书局就是前几年他们专门开在对面来打擂台的。可惜老东家身体不行了,少东家又无心经营,很快就让对方压得抬不了头。如今咱们书局换了新东家,五百两银子买一个故事的消息传遍京城,连带生意都有所好转,对方很可能是未雨绸缪要把咱们书局扼杀呢。”
“我知道了。就像掌柜的说的,无凭无据,我们也不能如何,把青松书局经营好才是最好的还击。”
胡掌柜深以为然,可几日过去,来书局售故事的人明显减少了,起因便是那落魄书生的到处宣扬。
胡掌柜愁得叹气,而听闻了书局情况的段少卿总算有了话说。
“母亲,我就说不能由着青青胡闹吧。”
“明日旬假,青青也会回来,到时候我说说她。”
转日六月二十,辛柚刚来书局前边,段云朗就进来了。
“青表妹,一起回家啊。”
随着段云朗进来,辛柚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
段云朗反应格外快:“大哥说要再温一会儿书,咱们不管他,先回去。”
“好。”
见辛柚答应,段云朗松口气,回去的路上感叹道:“青表妹,我都听说了,前几日竟然有人纵火,开书局这么难啊!”
辛柚挑着车窗帘,对骑马走在一旁的少年笑了笑:“读书也很难啊。”
听到这个话题,段云朗立时皱了脸,想着马上要来的月考唉声叹气起来。
“二公子、表姑娘回来了。”随着通禀,二人走进如意堂。
老夫人见外孙女与孙儿一起回来的,面上带了笑意,本来要说的话也暂时压了下去。
“青青,来外祖母身边坐。”
辛柚唇边含笑走到老夫人身旁坐下,全然看不出祖孙二人前些日子的不愉快。
“一个人在外边吃住可习惯?”
“劳外祖母惦记,一切都好。”
如此问了一通,辛柚再去二太太朱氏的院子给朱氏请了安,这才回了晚晴居。
晚晴居静悄悄,明明离开没多久,却有种空寂的感觉。
这感觉,随着小莲一声喊被打破:“姑娘回来了。”
王妈妈和李嬷嬷两个仆妇快步走了出来,齐齐向辛柚行礼:“姑娘。”
小莲纳闷:“含雪呢?”
王妈妈小心翼翼道:“前两日含雪调去了老夫人院子。”
“幼,这是走运了,竟被老夫人看中了。”
听出小莲语气中的讽刺,王妈妈不吭声了。
“听说是她老子娘求了管人事调配的杨管事。”这一次开口的是李嬷嬷。
辛柚不由看了李嬷嬷一眼。
她还记得画面中那双掐住小莲脖子的手。这个李嬷嬷是乔氏的人,随着乔氏被休,乔氏在少卿府的势利土崩瓦解,留在晚晴居的李嬷嬷更成了不起眼的存在。
李嬷嬷这番回话,倒是让辛柚觉得有意思。
本来要害小莲的人,却传递了向她靠拢之意。人的选择,果然是会变化的。
小莲听了撇嘴:“还真是有本事——”
“人往高处走。”辛柚澹澹说一句,抬脚往屋里走去。
小莲没有跟进去,而是拿出钥匙开了当做库房的那间屋子的门,清点了一下东西。
这些留下的东西也值不少钱呢。以后回来一次就清点一次,省得让人惦记。
快到中午时,如意堂送来消息,午饭一起在如意堂吃。
辛柚略一收拾出了门,路上遇到了明显在等她的三姑娘段云灵。
“青表姐,这几日在书局怎么样?”
“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过都解决了。”
段云灵面露赧然:“我本想去看看你的,祖母说大姐、二姐不像话,让我规矩点少出门。”
提到段云华,段云灵眨眨眼,小声道:“自打二姐被罚跪祠堂,祖母就不许她出院门了,今日青表姐应该也见不到她。”
辛柚对会不会见到段云华丝毫不放在心上,表姐妹随意聊着到了如意堂。
午饭摆在厅中,老夫人、段少卿、朱氏母女、段云辰与段云朗两兄弟,再就是辛柚和段云灵,人就齐了,二老爷段文柏今日有事不在府中。
吃饭时大家都没有言语,等饭后喝着茶水,老夫人就问起话来。
“辰儿、朗儿,这些日子功课怎么样?”
段云辰一脸澹然:“劳祖母惦念,功课还好。”
段云朗就心虚多了,干笑着说了声也还好。
老夫人睨他一眼:“每次都和你大哥一样说还好,每次成绩出来就傻眼。”
段云朗勐喝一口茶,不吭声了。
以他对祖母的了解,越说越挨训,还是闭嘴为妙。
老夫人重点也不在段云朗身上,视线一转看着辛柚:“青青啊,外祖母听说书局有人纵火?”
辛柚把茶盏放下:“是有这么回事,人已经送官了,受何人指使没有查出来。”
“早就说过,经营书局可不简单,里里外外要操心的可太多了。”
辛柚微微低头,显出几分乖巧:“青青现在知道了。”
老夫人嘴角不觉上扬:“书局生意怎么样?”
“生意十分冷清。”
“早就说过——”
没等老夫人劝她老实回少卿府的话说出来,辛柚一下子红了眼圈:“是青青之前想的太简单了,以为这么大一间书局,多少能赚些零花,没想到竟是亏本的,才这么几日就把以前攒的月钱全都填了进去。外祖母再给我一些钱吧,不然才接手的书局就要关门了。”
老夫人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凝结。
段少卿把茶盏一放,皱眉道:“青青,你外祖母说得没错,经营书局可不是简单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应付不了的,还是回家来——”
辛柚委屈抿了抿唇:“经营书局是不简单,可从一开始青青就没有经营书局的钱啊,外祖母只给了我买书局的钱。”
段云朗震惊:“青表妹,你竟然没带着经营周转的钱?”
段少卿本就被辛柚一番话堵得没话说,听了侄儿这话更是气个倒仰。
这个蠢材!
“刻板印刷、买故事、工匠工钱,各种吃用处处都需要钱。”辛柚一一数着,眼巴巴望着老夫人,“青青也是经历了才知道不光需要买铺子的钱,经营也是要本钱的。”
围桌而坐的人也都看向了老夫人。
在场还有几个孙辈呢,老夫人到底要脸,暗吸一口气用平静的语气问:“需要多少钱?”
“我想着,五千两定是够了。”
老夫人手一晃,控制不住沉了脸:“青青,你年纪小对银钱没有数,可知五千两是怎样一笔巨款?”
“青青知道啊。可都花两万两买书局了,若是因为没有经营周转的钱没几日就要关门,那多可惜啊,想想也会不甘心。”
听到“不甘心”这三个字,老夫人太阳穴跳了跳,忍着心堵道:“给你支两千两,若还是经营不下去,就关了书局回家来。”
辛柚扬唇:“多谢外祖母。”
回书局的路上,小莲望着辛柚的眼神满是崇拜:“姑娘,您太厉害了,回少卿府吃了顿饭就拿回了两千两!”
比起小莲的兴奋,辛柚就澹定多了。
两千两啊,是很多,可比起寇青青的家财又那么少,离她向小莲许诺的拿回六成还差得远。
小莲激动没多久,又担忧起来:“两千两是不少,可那么大一个书局呢,要是一直亏下去也支撑不了太久吧?”
“那就努力盈利。”辛柚拍拍小莲胳膊,让她别发愁。
“那要有好的故事呀。都怪那穷酸书生,自己写的狗屁不通,还到处说咱们书局坏话。姑娘您怎么不让人拦着他?”
“没事,他到处说,别人就记住咱们书局了。”辛柚从车壁暗格中取出一份手稿,递给小莲。
“这是——”小莲好奇接过。
“你先看看。”
小莲第一眼落在书名上,只有两个字:《画皮》。
这个名字好古怪,是什么意思呢?
小莲抱着好奇读下去,很快连眨眼都忘了。
“小莲——”
到青松书局了,辛柚喊了一声看入迷的小丫鬟,对方却毫无反应。
她只好拉拉小莲衣袖:“小莲,下车了。”
小莲如梦初醒,目光灼灼盯着辛柚,激动得声音发抖:“姑娘,这故事哪来的?”
“好看么?”辛柚问。
“好看!太好看了!”小莲压根忘了要下车这回事,“啊啊啊,后面发生了什么?怎么没讲完呢?”
小莲的语无伦次让辛柚更安心了些。
看来她喜欢的故事,确实是受欢迎的。
“故事分上下部,现在只有上部。”
“只有上部?”小莲一脸不可置信,“那,那什么时候有下部?”
辛柚莞尔:“等上部发售,卖得好的话,再出下部。”
小莲眼泪刷的流下来:“那岂不是要好久才知道王生到底从窗户看到了什么了”
“别人要等很久,小莲你不用等。”
小莲神色茫然。
辛柚一笑:“我知道下部讲了什么。”
“啊,姑娘,快给婢子讲讲!”
“王生从窗户往里偷看,发现他救回的绝色女子竟然是一个脸皮碧绿的恶鬼,正拿着彩笔在人皮上仔细描画”
“嘶——啊——”小莲全神贯注听着,情绪随故事的进展起伏,时不时掩嘴发出惊呼。
等到辛柚把《画皮》的故事讲完,小莲怔愣良久,揪住辛柚衣袖:“姑娘,这个故事太吸引人了,虽然有点可怕,但比那些花妖狐仙与书生情情爱爱的故事有趣多了!”
“这个故事,应该会受欢迎吧?”
“肯定会的!”小莲激动得脸色通红,“绝对比平安先生的故事还要受欢迎!”
“希望如此。”
小莲突然反应过来:“姑娘,这故事哪来的?啊,该不会是您自己写的吧?”
低头看看那风流飘逸的字体,小丫鬟眼神晶亮:“姑娘,您竟然会写书!”
辛柚摇头:“不是我写的。”
“不是您?”小莲愣了,“那是谁呀?”
她整日与姑娘在一起,怎么不知道这手稿哪来的!
“写这个故事的人是松龄先生,我是听着先生的故事长大的。正好开书局,就把先生讲过的故事写出来,让大家都能看到。”
“原来是这样。”小莲想问松龄先生在哪里呢,想到姑娘的神秘,把疑问压了下去。
不管松龄先生在哪里,反正她有故事听就够了。
辛柚细声交代:“等会儿我会把手稿交给胡掌柜,到时”
小莲不时点头。
二人下了马车,没急着回东院,直奔前边书局。
胡掌柜正与伙计大眼瞪小眼。
短短几日,那些出售故事的,凑热闹的人都不见了,快得像是一场梦。
“掌柜的,要不我把那穷酸书生套上麻袋打一顿吧。”
“别乱来,东家自有主张。”
“东家有什么主张啊?到现在连好故事的影子都没见着。”
“不知道,反正东家自有主张。我跟你说,东家可不是一般人。”
伙计立刻来了精神:“东家怎么不是一般人了,快说说。”
“哦,这不能说。”
伙计:“”要不把掌柜的套麻袋打一顿吧。
“东家。”一见辛柚,胡掌柜忙迎了上去。
“掌柜的,进里边说。”
等进了一侧房间,辛柚把手稿递过去:“掌柜的看一看。”
“这是——”胡掌柜心有猜测,接过手稿迫不及待看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辛柚耐心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胡掌柜勐然清醒,手抖得险些握不住手稿:“东家,这,这是从何得来的!”
“回少卿府的路上遇到一位先生,他知道我是青松书局的东家,就拿给我过目了。我觉得这故事不错,便买了下来,掌柜的觉得如何?”
“这故事定会大火的!”胡掌柜激动一拍桌子。
辛柚弯唇:“我没走眼就好。”
“可这故事还没讲完,剩下的呢?”胡掌柜急不可待问。
“那位先生说剩下的还没写完,等写好会来找我。”
“那位先生如何称呼?”
“他自称松龄先生。”
胡掌柜长叹:“京城竟有如此有才的写书先生,从前竟未有耳闻。”
“或许是才来京城的吧。”
“松龄先生为何不直接来书局?”
辛柚摇头:“松龄先生不愿让人知晓他的身份样貌,我向他保证不会泄露,他才把手稿交给我的。掌柜的不必想太多,书局有好故事发售最要紧。”
“东家说得是。”胡掌柜激动不已,转了一圈突然停住,“东家,那王生从窗户看到了什么?”
《画皮》的上半部就停在王生听了道士说他身绕邪气的话心生怀疑,悄悄回到书斋从窗户向内偷看那里,正断在让人挠心的地方。
“那就要等松龄先生的下半部书出来,才知道了。”
胡掌柜一听,如遭雷噼:“这让人怎么睡得着觉!”
辛柚:“”
小莲则悄悄拍了拍胸脯。
还好,还好,她是姑娘的亲丫鬟!
一想胡掌柜抓心挠肝的心情,小莲投以深深的同情。
胡掌柜却顾不得好奇后面的情节了,把手稿往怀中藏好,冲辛柚拱拱手:“小人这就去印书坊,安排刻板印刷!”
伙计刘舟一个人在大堂都快待睡着了,就见胡掌柜从侧间出来脚底生风往后边去了。
掌柜的这是干嘛去,怎么飞起来了?
“掌柜的,怎么走这么急啊?”赵管事见胡掌柜这个模样,纳闷问道。
胡掌柜停下来,缓了缓道:“没,没事。”
赵管事视线落在胡掌柜捂着胸口的手上,不由大惊:“掌柜的,你心口疼?”
“谁心口疼了。”胡掌柜左右扫一眼,放低声音,“赵老弟,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印书坊有赵管事歇息的房间,二人进去后胡掌柜把手稿小心翼翼拿出来:“看看。”
“还神神秘秘的——”阑
赵管事伸出手,突然被胡掌柜拍了一下:“小心点拿。”
“什么宝贝,这么在意。”赵管事不以为然,等看进去后眼神就变了。
时间有点久,胡掌柜等得焦灼,整个人又被兴奋塞满,终于忍不住催促:“看完了没?看完了没?”
“别说话。”赵管事眼睛不离书稿,伸手精准捂住胡掌柜的嘴。
这要换了平时,胡掌柜就开骂了,想想自己看书稿时的心情,忍了。
终于等到赵管事看完,胡掌柜目露期待:“如何?”
赵管事拍桉而起:“后面的呢?”阑
胡掌柜呵呵笑了:“没了。”
看赵管事这样,他就知道没问题了。老赵不是那么爱看话本子的人,就连平安先生的书,也就爱看个《牡丹记》。
“没了?怎么能没了?那王生从窗子看到的到底是人是鬼啊?”赵管事完全无法接受故事不但没完,还停在了关键之处的残酷事实。
“是人是鬼只能等下部书出来才知道了。你就说东家买的这份书稿如何?”
“这是东家买来的?”赵管事震惊。
胡掌柜长叹:“是啊。赵老弟,你说东家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厉害呢,老哥我天天在书局守着,狗屁不通的故事看了上百本,也没发现一本像样的,东家出个门的工夫就能遇到惊才绝艳的写书先生。”
“人和人哪能一样呢,掌柜的你也没两万两买书局啊。”赵管事满脑子还想着那未完的故事,“这故事买得值,要快点把书印出来。”阑
“我找赵老弟就是商量这个。李力的事给咱们敲了警钟,这次刻印新书不能大意了,工匠只找身契在东家手中的,书稿要严防泄露”
胡掌柜与赵管事商量起刻印的安排。
辛柚在前头书局,坐在胡掌柜的位置随意拿了本书翻看。
小莲小声对伙计道:“刘舟,我觉得应该在这里放几把椅子,方便坐着读书。”
“那可不成,椅子放多了,蹭书看的人就多了。”
小莲撇嘴:“一天都不见几个人进来,谁蹭书看啊。”
正说着,一人走了进来。阑
小莲望过去,神情登时微妙。
伙计早就习惯了贺清宵时不时的出现。贺大人不忙的时候,很喜欢来书局打发时间。
“贺大人来了。”伙计热情迎上去。
贺清宵微微颔首,发现胡掌柜换成了辛柚,脚下一停。
辛柚把书放下,起身打招呼:“贺大人。”
贺清宵点头回应,向着熟悉的那排书架走去。
青松书局的厅很大,一排排书架遮挡,很快就不见了那道朱色身影。阑
小莲戳戳伙计,低声道:“你不说没人蹭书嘛。”
伙计一脸严肃:“别瞎说,贺大人那叫蹭书吗?那是赏脸光临,蓬荜生辉。”
辛柚单手托腮,望着贺清宵所在方向。
这位贺大人,好像很喜欢游记类的书籍。
随后她收回视线,重新落回面前的书上。
看书的时光很慢也很快,辛柚沉浸在书中,发现上方有阴影落下。
她抬了头。阑
“贺大人要走了?”
贺清宵的话却出乎了辛柚意料:“寇姑娘有没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辛柚怔了一下,随后道:“贺大人随我来。”
她直接把贺清宵领到了胡掌柜临时歇息待客处,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贺大人喝茶。”
贺清宵道了谢,一手搭在茶杯上。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如玉,眉眼在鸟鸟茶香的氤氲下显得越发迤逦。
辛柚很是好奇,这位贺大人要对自己说什么。阑
上次是提醒她书局买贵了。
贺清宵不是啰嗦的人,开门见山道:“听说前几日书局有人故意纵火。”
“是。”辛柚不动声色回答,心中生出几分古怪。
贺大人总不会是因为好奇,专门找她这个东家来打听八卦吧?
“需不需要在下帮忙,查一下指使之人?”
这一下,辛柚是真的愣了,甚至不由自主生出一个猜测:贺大人莫不是对她有想法?
这个猜测只有一瞬,触及那双清澈坦荡的眸子便烟消云散,只是疑惑更深。阑
贺大人是不是过于好心了?
“我当然希望查明指使工匠的人,只是觉得太过麻烦贺大人了。”辛柚客气道。
知道自己的话容易让人误会,贺清宵坦然解释:“我常来书局看书,对纵火烧书之举十分厌恶。”
他希望,青松书局能长久开下去。
“如此,就麻烦贺大人了。”辛柚起身,大大方方对贺清宵行了一礼。
李力被扭送官府后挨了一顿板子,因为纵火没有造成实质伤害,只关上几个月就会放出来,到现在也没查出什么。
辛柚不是逞能的人,自己一时做不到的事,有人愿意帮忙又没抱着不好的目的,当然不会傻得拒绝。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