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 by烈冶
烈冶  发于:2024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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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陪我太长时间,顾鑫很快就不得不离开了。
对于摔坏了相机的事情他倍感自责,甚至提出要另给我赔付一个。
对于他的这番好意,我自是拒绝了,毕竟顾鑫现在生意规模不如往日庞大,而失去了全部亲人的我,也已经不再有其余能够花钱的地方,因而自是有那个精力去筹集资金,去给自己买一台新相机的。
离开前,顾鑫的脸上是满脸的不放心,他怕那个人再来找我,我只笑笑,告诉他不会的,毕竟除开上次,那人从未做出过任何逾越之举不是么?
“好吧……”顾鑫垂眸,攥紧了拳头,像是正思虑着什么,片刻后他抬起头来,拿起那被摔坏的相机,对我说:“对了,其实去追他的时候,我试着拍了几张照,这东西……坏了还能看里面的照片吗?”
能自是能的,将储存卡取出来,我将相机内部新拍的照片上传到了随身的笔记本电脑上。
然而很可惜,顾鑫的摄像技术实在是欠佳,不光在黑夜中没有开闪光灯,甚至连远处那个不甚明显的身影,都是模模糊糊的。
燃起的希望就这样宣告破灭,最终留下一千句嘱咐,在我的目送下,顾鑫离开了。
之后偶尔打电话,他会问起我关于那个跟踪狂的事情。
无论他问什么,我都会说我很好,一方面是因为我真没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那样许多。
当然,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处于颜面的考虑,至今我仍没能鼓起勇气询问顾鑫,关于那晚我被那个男人压在墙上亲吻的景象,关于……他对同性恋的看法。
“其实……我总觉得那家伙有点眼熟,”手抚下巴,顾鑫思忖着,嘴里念念有词,“不过既然你说没事就算了,有事告诉我啊,我帮你修理他,妈的,那些该死的同性恋,真是丧尽天良。”
好吧,看来是不必问了。
顾鑫是个很传统的人,可能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除开跟女孩在一起之外的第二个选项吧。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的性向,我只是喜欢仇郁清,从小到大,只对他一个人动过心,我想如果仇郁清是女人,我应当也是会喜欢他的,不会比现在更多,也不会比现在更少。
自然,我也瞒了顾鑫许多事,比方说我并不是真的“没事”;比方说我已经有点神经衰弱,总是错觉“那个人”就走在我身后不远处。
实在是过分羞耻,同为男人,却被跟踪,最可笑的是我居然害怕成这个样子,甚至在面对他的袭击时,也是没有任何一丝反抗的能力的。
对,没错,仿佛自与顾鑫同行那日起划上一条分界线,那之后,“那个人”便展开了行动,在某个晚归的夜晚;在某次聚餐后的公交车上;亦或许是白日里不经意间路过的某片小树林。
无比惧怕他人从我身后靠近,因为那种被完全压制的无力、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的恐惧实在是过于慑人了,那个男人过于高大,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将我死死地禁锢在一个无人关注的小角落里。
那就是大学时期不堪回首的噩梦……吗?其实……倒也不至于,毕竟那时的我已经失去了全部至亲,又因为被“Y先生”常年拍摄的经历,所以我的羞耻心已经逐渐从一百降为了零。
被男人伸出手压住后颈,也不是什么十分感到可怕的事情,毕竟在豪华的酒店套间,我曾做出过更多更没有底线的动作;被男人掰过下巴接吻也根本不要紧,因为我曾跪在地面……
算了,不说了。
反正,都没有关系,最初我还打算反抗,后来便致力于看清那个人的样貌,最终发现这些事情我都做不到,于是便只能颤抖着接受这一切了。
毕竟,也不能保证这些是真实的,不是么?
“那个人”终究没有对我做出过任何突破我底线的事情,不是吗?
更何况,也不能排除我自己患上了被害妄想的可能呀,我的大脑我自己知道,其实在那时,就已经开始有些不正常。
所以终究,我什么都没有做,周围,无人发现我的异常,我就那样日复一日地游走在校园内外,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那般,迎来了毕业典礼。
曾经,尚且还未恢复记忆的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刚进入仇郁清的公司时我那么豁得出去,去接近他、去跟踪他,然后用一种最为可笑的姿势,去讨好他。
我曾觉得,那一定不是我自己。
然而待到记忆拼凑完全,我却笑出声来。
什么嘛,那就是我啊,我本就是那样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也怪不得当日无论仇郁清如何作践我,我也丝毫不会在意了。
因为我压根不认为像我这样可笑而又破碎的人,能够真正意义上地接近、甚至拥有他。
虽然现在看来,他自己也不比我好多少,至多……只是比我症状轻一些罢了。
捂住眼睛,我兀地笑出声来。
我开始无比庆幸此刻的仇郁清已经撤走了全部的摄像头,因为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幅狼狈不堪但却极力想要忘却掉曾经的样子。
纯洁、不屈、单纯的英雄,我本以为我可以这样形容我自己。
现在看来,却是完全不行。
怪不得他说,过去的记忆太过痛苦,不要想起会更好一些。
现在我理解他了。
静静地,坐在卧室的书桌前,我面对着电脑,手边是估摸着还算完好的佳能相机,以及近乎可以说是完全破碎的相机镜头。
手机铃声开始响了起来,一遍又一遍。
是仇郁清打来的。
他八成是想要催我回家了。
“喂。”我接通了电话,目光却仍旧停留在那几张由顾鑫拍摄的、可笑的、模糊的照片上。
说实话,要不是看见这几张照片,有关“那个人”的事情,我还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
因为,在内心深处,关于这部分的记忆,我本就恨不得永远遗忘。
“你回家去了。”仇郁清简单地阐述了这一事实,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地平静、笃定,“找到了什么?”他这样问我道。
我凝视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张照片,张张嘴,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慌乱感,“笔记本既然已经被你拿走了,又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心脏开始砰砰地飞速跳动起来,陡然间,我忽然生出了某个可怕的猜想。
“我来接你吧。”仇郁清的声音显得那样单纯、无知,就好像我刚刚质问的内容都同他无关一样,“没有摄像头,害我都不知道你那边的情况。”他这样说道。
深吸一口气,攥住手机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叩紧,“你有没有动我其他东西?”
相机及镜头,是在我打扫杂物间时,自箱子的最底部拿起来的,不舍得扔掉,但却又因为它的存在与“那个人”有关,所以在当初仇郁清搬来之前,我曾掩耳盗铃一般将它藏到了最里面的地方。
是仇郁清不知道的地方。
“我希望你的房间仍维持着你离开时的样子,对于那些前去拆卸摄像头的人,我也是这样嘱咐的。”认认真真地,仇郁清这样回答。
“那……好。”看来他不知道我已经翻找出了这陈旧的相机,就如同他不知道些许的蛛丝马迹已经被我找到了那样。
“那个人”是仇郁清么?这一疑问令我身体紧绷,就连心脏仿佛都停止跳动了。
恐惧与欣喜,居然能够同时形容我此刻的心境。
大学时期的我对仇郁清并不了解,只觉得他仍如高中时那样阴郁孤傲,是所有人心中不可攀折的白月光。
而今,同他建立了亲密关系的我却已然直观地望见了他内心的阴暗面,自然是明白哪些事情是最有可能被他做出的。
高大阴沉的男人,黑衣黑发,一米九,肩宽腰细腿长,偷窥、跟踪……这不就是他吗?
曾经我的眼中,仇郁清的存在就如同网络上的高级相片、摩天大楼上不可触及的海报,仅仅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幻影,是无法用手指真正触碰到的地方。
可如今,哪怕仅仅只是一个黑暗的、模糊的、并不真实的身影,当我再度看到那张照片,却仅凭脑海中对仇郁清这个具体存在的印象,很快,便认出来了。
“那个人”是仇郁清。
我在心中这样默念着。
我想,或许“他”是仇郁清,我是该庆幸的。
至少不是别人。
至少不是我想象中那个高大丑陋、为复仇与凶杀而追来的某人。
太好了,也太糟了。
“咔嚓——”开门声自客厅的玄关处传来。
应激般站起身,用床单遮掩住破碎的相机,关闭电脑电源,拔下储存卡,将东西无比快速地一股脑揣进兜中。
仇郁清动作很快,他已经推门而入了。
“怎么?笑得假惺惺的。”走到我的身边,握住我的手腕,仇郁清的神情无比自然。
“发现什么了?”他轻声问着我,近乎不自觉地,我打了个冷战。
“没。”摇头,并未挣开他,在他的带领下,我亦步亦趋地离开卧室,朝门口的方向走去了。
证据不算确凿,还不能确定就是他干的。
抬眸,凝望着仇郁清高大的背影,已经被他忽悠过无数次的我想——或许还得找到点什么决定性的“证据”才好。

第67章 密码
一直到坐上车,我跟仇郁清之间的氛围都很安静,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在等待,等待着我的脾气,等待着我的兴师问罪,为此他甚至提前做好了对答的策略,只要我敢开口,迎接我的便势必是他早已挖好坑的陷阱。
等到车辆缓缓驶离我家楼下,终于,我还是例行公事一般开口了,“所以你究竟把笔记本放在了哪儿?”我这样问他,但其实内心深处,我并未期望他会真正给我一个回答。
仇郁清手里握着方向盘,颇为诡异地,沉默了一段时间,他说:“你的语气跟走之前不一样了,”声音轻轻的,可落在寂静的室内,却又是显得无比沉重,“发现什么了吗?”
他知道?他不知道?还是说他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冷汗在那一刻爬了满背,我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更别提在仇郁清这个撒谎不眨眼的惯犯的手中,我的那点小隐瞒,于他而言或许也不过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把笔记本拿走的时候,你甚至没有擦掉那周边的落灰,就好像是并不打算对我隐瞒似的。”勾起唇角,扭头望向仇郁清,我直接问他道:“你并不害怕被我发现,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在挑衅我么?”
好可恶。
这不是完全被轻视了吗?
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并不好受。
平静而缓慢地眨眼,仇郁清目视前方,遇到红灯,他脚踩刹车,迫使车辆停了下来,他说:“你似乎不愿意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比拙劣的掩饰罢了。”
无尽的沉默。
一时间我搞不懂他的意思。
直到绿灯亮起来,车辆重新开始启动,我的思绪才如同被加热的黄油那般,缓慢地流淌活动起来。
难道他的意思是……此刻的他已经只能用这样拙劣的办法来延缓我我知晓这一切的进度,因为他已经别无办法了吗?
喉咙仿佛被什么炙热的东西哽住了。
那一刻我很想问仇郁清,这么长时间以来,你费尽心机究竟是为了什么。
“裴森。”然而还没等我开口,却听他直接反问我道:“你知道了更多,所以,你开心一点了吗?还是说,已经愈发地失望了呢?”
他为什么这么问?
在夕阳的照拂中,我扭过头,凝望着仇郁清的侧脸。
视线由上而下,我望见他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以及形状优美的嘴唇……它们被橙黄的夕阳照耀着,仿佛秋日里的落叶融化进了波光粼粼的湖水中。
果然,无论他的所作所为再怎么令人抓狂,他的样貌也依旧是令我一见倾心的。
他微敛着眼眸,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回答,眸色还是那样漆黑、幽深,但这一刻我却忽然觉得,我似乎不再像以前一样看不懂他。
“虽然并没有更加高兴一些,甚至痛苦、绝望起来了。”再度开口,声音沙哑着,我这样回答他:“但我却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仇郁清,你知道吗?曾经我看你只像是在沙漠的一头远远地凝望着海市蜃景,但现在……你的存在却逐渐令我觉得愈发真实了。”
这无疑是真心话。
虚幻的美好其实并不是值得留恋的,认清自己的处境,看清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然后安然无恙地把日子过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仇郁清?”绿灯再度亮了起来,车窗外不绝于耳的,是后方车辆不断催促的喇叭声。
仇郁清的手紧紧扣住方向盘,就像是呆住了那般,只凝望着夕阳所在的方向,很长时间,都不说一句话。
五秒后,车辆才终于再度启动了。
“我知道了。”这样回答着,可仇郁清的表情,却感觉就好像是不情不愿似的。
回家的时候,天差不多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走在我的身后,仇郁清的步伐沉沉的。
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如同一张避无可避的网,紧紧地,缠绕在我的身上。
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毕竟我已经猜想到,仇郁清就是“那个人”。
于是落下脚步,任由仇郁清的胸膛撞上了我的后脑勺,他的双手近乎本能地抬了起来,缓慢而有力地,箍住了我的臂膀。
于我而言,这是一个极为熟悉的姿势,站在原地,我静静地听着仇郁清的呼吸,一声声,象征着渴求,也象征着欲念。
电梯正缓缓下落,数字慢慢变小,我的心跳声近乎已与仇郁清同频,“嘭咚嘭咚”地,像是要从内部将我的身体凿穿似的。
“叮——”电梯终于抵达一楼,所幸内里没有任何人,于是我和仇郁清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进内里去了。
密闭的空间,我们二人静默着,两相对无言。
空气却是无比浓稠黏腻,光是站在他的身边,与他的手臂贴在一起,我都感觉呼吸困难,似乎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似的。
一回到家,还没等真正关上门,他的怀抱便犹如汹涌的潮水那般,紧密而严丝合缝地,缠绕在我身上。
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他的动作告诉我,他仅仅只是想要维持着抱住我的姿势,仅此而已,“你还没有讨厌我。”他说:“你还没有想要离开我,是吗?”
分明声线是那样低沉而富有磁性,但说出来的话语,却好像正受着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承认我的内心对他尚且还心存怨怼,但……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当我发现他的脸颊正热乎乎地反复蹭弄在我脖颈间的时候,我还是无可避免地心软了。
哪怕他的手段似乎永远都耍不完,哪怕他隐瞒我的事情,似乎远不止我知道的这一件。
但有什么办法呢?已经失去了一切的我,早已开始贪恋,我需要,我无法割舍掉这明显透露出多重危险的关系,因为只有失去后才知道,被人爱着的感觉是那样美好。
除了已故的亲人之外,这世界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爱我的人。
我不想再弄丢了它。
所以哪怕明知道仇郁清藏匿了那个笔记本,我也不打算再追问他了。
他还没有想通,他不愿意让我知道……而眼下我刚发掘的这些信息,也还需要时间让我慢慢消化。
那之后的日子,我与仇郁清就好像在无声中签订了一张停战协议,我们迎来了互不追究的短暂和谐,我不再跟他强调“我们已经分手了”,他也不再试图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至多只是每天晚上要求跟我一起睡罢了。
我知道这样并非长久之计,毕竟只要一跟仇郁清在一起,我的大脑就自动开始短路,就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不再具备了。
但有些事情必须循序渐进,我需要等待仇郁清自己想通了松口,而我自己,则也不能一味地沉溺于追寻真相的苦痛之中,毕竟杨天鹏那边,还在等着我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忙碌,我们拍摄的第一支关于御宅族的纪录片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准备发布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最开始仇郁清没说什么,但到后来他开始表现出不满,十次有五次会选择跑到杨天鹏的家里去当门神,另外五次则是会自己等候在家中,待我回去了用身体彻头彻尾地将我惩罚。
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那种事情如果做得太过频繁,身体也是会吃不消的,更别说仇郁清的体力早就在拳馆练得一天赛一天地好,有时候被他稍微折腾狠了,第二天身体直接散架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后来我向他提出了抗议,在他蹙眉略含怨怼的目光中,我自己搬到客房区睡了一晚上。
每当深夜我独自睡在床上,大脑空闲下来,有了独立思考空间之后便不由自主地开始仔细研究——究竟该怎么佐证,仇郁清就是“那个人”呢?
首先,在上大学期间我跟他一直都没有联系,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任何关于我的事情,所以如果他是“那个人”,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学校甚至平日我所在的位置的呢?
难道是舒琳琳?倒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毕竟舒琳琳曾经同时与我跟他联系,担任传话筒的时候,透露出的信息被仇郁清知道了也属正常。
可即便如此……仇郁清前来找我、对我做出那种事情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就算当初在高中时期,他对我的确有几分在意甚至是“喜欢”,但我觉得这一切,都不足以成为他不远万里跑到我的学校对我做出那种事情的动机。
若要这一切变得合理,那么原因恐怕就只有一个。
难道说……
手指悄无声息地放到我的唇边,一时间,我甚至都不知道就近应该咬住自己的指甲,还是捂住嘴巴抑制住自己大叫出声的欲望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总觉得身体热热的,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沉沉地压住了那般,根本动弹不得。
睁开眼睛,熹微的晨光中,我望见了仇郁清放大的俊脸,他似乎睡得正香,眼睫在光线的照射下犹如翅膀轻微颤动的蝴蝶,整个人所呈现出来的姿态,无端给人一种被设计好了的美感。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昨晚我仔细盘算推演的种种,近乎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什么居心叵测的靠近,什么被凝视窥觑的痛苦,什么胆战心惊的防备,统统都见鬼去吧!
只要他站在我面前,哪怕他什么都不做,甚至仅仅只是用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凝望着我,任何的憋闷与怒火便会瞬间烟消云散了。
更别说下一刻,他的眼睫略微颤动,睁开双眸,露出一个略显心机的笑容,“早啊,因为实在睡不着,所以跑到你这边来了。”手指缓慢而轻柔地,触碰到我的小指上,“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计较这个。”
好,好得很。
红着脸颊,手指就如同被触碰过的含羞草那般,不可抑制地紧紧缩成了拳头,仇郁清太明白自己的优势,以至于我当着他的面跟他争吵,于我而言都是无比困难的。
坐起身来,他已经自后方抱住了我,他的嘴唇轻轻触碰到了我的肩上,略略玩弄了片刻,见我僵木着身子没有反应,他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张开嘴唇,在我肩膀的皮肉上用力咬合。
真是该死……我明明知道他是什么货色,然而我甚至没有阻止他,只任由他在我肩上啃噬完毕后的吻一寸寸攀附上来,轻轻地,抵达我的面部。
他掰过我的脸,想要在这个时候同我接吻。
这回我终于拒绝了他,并且站起身来,义正词严地说还是应该先洗漱。
他显然已经洗漱完毕了,在我刷牙的时候只半倚着门框面带笑意地看着我。
我死死地瞪着他,心说这家伙果然是装的,他以为自己是上世纪早起化好妆又回到房间里装睡以等待丈夫醒来的妻子么?
并没有揭露他的这点小小心机,早餐时间我们面对面坐着,看着他碗里的餐食,我知道最近因为重新同居他的胃口已经好了许多。
“对了仇郁清。”放下手中的木筷,我正视着他,“能看看你的手机么?”
老天爷,这本不是我的作风,天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对仇郁清说出这句话的。
略显意外地,仇郁清歪了歪脑袋,他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我,“怎么了忽然,你以前从不这样做。”
的确,往常因为某些莫名的畏惧,我很少对仇郁清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事到如今为了得到点儿更有用的讯息,我却不得不借此寻求突破,“查岗,不行么?锁屏密码是多少,能告诉我么?”
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仇郁清唇角微勾,他似乎正因我的这番话而感到兴味盎然,可那直直白的目光却如此敏锐地紧盯着我,像是想要通过我脸上的破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又好像仅仅只是在跟我调情似的。
“是你跟我告白的那天。”大脑陷入片刻的空白,我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说,“怎么,不记得了么?”在我怔忪的神情中,他抬手,将我手中的手机抽走了,简单地按下了几个数字,他又将它重新递回给我,“是否应该愧疚一下呢?”眨眼,勾唇,揶揄一般,他这样询问我。
仅仅几个字,便将我的大脑搅成了一片浆糊,木然低头看着眼前的荧幕,我忽然明白了“食不知味”的感受。
若是我追问,那便显得有些负心了,仇郁清说不定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这样回答了我。
“哈,哈哈哈……”无不心虚地笑着,我的手指干巴巴地在仇郁清的手机上划动,我意图找到我所熟悉的那个软件,可无疑,并无结果。
仇郁清的娱乐时间似乎极少,手机上的软件近乎只与工作相关的,大脑很乱,手抚额,我只听见我自己小声问:“那,是哪次的表白啊?跟你说了太多次,我都记不起来了。”
难不成是高中?毕竟那次的表白是最为声势浩大并且孤注一掷的,日期就是在高二下同学们为他举行欢送会的那一天,虽然我也已经记不清那究竟是哪一天了。
“你可能不记得了。”手撑下巴,仇郁清的语气意味深长,但表情却是无比温柔的,“于我而言,那天意义重大,我也是因为那句话,才下定决心……”
并没有把话说完,他略微顿了顿,在我木然的凝视下,仇郁清坐正了自己的身子,面色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怎么样?查出什么了么?”
“没……没有。”略显狼狈地将手机送还回他的手上,我想此刻我的脸颊大概已经红成了猴屁股,“到底是哪次的表白啊?神神秘秘的,算了,反正我知道你也不会告诉我。”
仇郁清轻浅地笑着,默不作声地将手机揣回到兜中。
这一轮的角逐,我算是失败了么?
我不知道,或许、大概是的。

我这个人,惯会自我安慰的。
虽然这次质询的结果显然是无疾而终,但我至少明白手机密码也是仇郁清下意识遮掩的一部分。
我表白的日子……么?
从小到大,我都不知同仇郁清表白过多少次了,从初中毕业,到高二的欢送会,我开始反复严密地进行推敲,甚至翻找出日历,妄图从那些陈旧的数字中寻觅出些许的蛛丝马迹来。
虽然很明显,这是一个无比浩大的工程,哪怕使用排除法将可能的日期罗列出来并趁着仇郁清不注意的时候拿起他的手机一次一次地进行尝试,成功的概率也基本上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
我不确定仇郁清是否注意到了我这一系列异常的举措,又或许注意到了,但他本身却是并不在意的,他默许了我跃跃欲试的挑衅,并如同在小孩玩闹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人那般,从容不迫,甚至怡然自得。
为了寻求这一突破,我敢说我绝对奉献了许多,最起码这段时间仇郁清某些过分的要求,我都是因为心虚而并未义正词严地拒绝的。
哦,忘了说,我跟杨天鹏的纪录片事业在这段时间的苦心经营下迎来了一定程度的突破,虽然开始在网上有热度的并非纪录片本身,而是那些被当做副产品发送出去的某些花絮段落,但……不管怎么样,这起码意味着我们的事业也算开了一个充满戏剧性的好头,不是么?
反正,无论是我跟仇郁清的关系还是我与杨天鹏的事业,在这段时间都在一片状似欣欣向荣的氛围下逐渐走向正轨了……说来惭愧,有的时候我甚至都快要忘记我跟仇郁清之间还有许多问题尚未解决了。
或许只有当他晚归家,而我又出于某种目的在他这套规模不小的房子内部四处晃悠的时候,我才会稍稍想起我在这里蛰伏的初心究竟是什么。
仇郁清是个谨慎的人,我的意思是……不仔细去观察你真的很难发现他的错处,就算你同他朝夕相处,在他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能够寻觅到一些蛛丝马迹,也是十分困难的。
好吧,我承认我是在为自己的脸上贴金了,事实就是仇郁清书房内部的某个保险箱令我感到很可疑,但当我问起他的时候他只挑眉,说什么:“难道一个资产过亿的家伙拥有一个保险箱会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么?可能那里面装着我的遗书什么的。”
如果不了解仇郁清,或许还真被他这番话给糊弄过去了。
可分明,平日里的他并不是那种会解释那样许多的人,包括我最为好奇的手机,我想要看他也就自然而然地解锁后递给我了。
当然,也不排除我主观臆测的可能,我也曾感到犹豫,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些“神经过敏”了。
可仇郁清就是“那个人”的猜想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着,失踪的笔记本、解不开的告白日期,这一切的一切于深夜令我难以入眠,我想要找到他的罪证,在仇郁清的面前,我已经输掉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哪怕结果真的令我难以接受,我也想要在仇郁清的面前赢一回,一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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