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时至今日,我依旧想不太通,他们的命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是从我告密的那一刻起吗?还是自顾鑫找茬的伊始,我选择了退缩的那一刻起?
如果最初的我足够勇敢,有那个勇气将所有人推开,告诉顾鑫,告诉全校的大家这样并不正确,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呢?
我不清楚,也不明白。
只远远地,我听见了舒琳琳尖叫的声音。
人群在那一刻迎来了空隙,我不顾一切地朝顾鑫跑过去。
顾鑫浑身是伤,他蜷缩在地面,鼻青脸肿,宛若被遗弃在垃圾堆旁却依旧桀骜不驯的兽类,他抬眸正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狼狈姿势,由下至上地,看向仇郁清。
意图将顾鑫从地上搀扶起来,然而回过头,却正巧望见舒琳琳跑上前来紧紧抱住仇郁清的手臂。
“别这样,我们走吧。”她软下嗓音这样对仇郁清说。
顾鑫的喉咙中发出类似于哭泣的悲鸣。
身旁,穿着校服的人潮似乎骤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情,他们开始诉说那些过往,他们开始嘲笑、开始攻击——
“谁给他的脸啊?”
“校园霸凌的人都去死吧!”
“真是一条败犬啊,好恶心……”
就那样任由舒琳琳依偎着,仇郁清转过身。
只在离开前,他侧过头最后盯了我一眼。
那眼神中没有光彩,也见不到一丝得胜者的快意。
终究,他还是迈步离开了。
主人公的离开使得人潮开始散去,就如同油滴落入了脏水里,对于如今的顾鑫,大家唯恐而避之不及。
身份在这一刻迎来了逆转,当大众的风潮转了方向,当曾经的一切繁华全然散去,留下的只有我,还有曾被捧为老大的他而已。
“我那么喜欢她……”顾鑫的声音如此嘶哑,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本质上,他也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他哭了,呜呜咽咽地哭了,浑身紧绷地哭了,声嘶力竭地哭了,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狼狈地大哭出声来,这并不是大家所熟识的那个顾鑫。
但唯有我知道,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挨了妈妈的打,我和顾鑫总会一起大哭,就像现在一样。
“他妈的哭够了没有!小混混,快给我滚!”
易拉罐被恶狠狠投掷过来,保安大叔这样对我们说道。
仇郁清狠揍了顾鑫,但因为本就是顾鑫寻衅滋事,再加上仇郁清家族本身的影响力,这件事情的结局,其实一开始就是注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顾鑫终于因此跟舒琳琳分了手,他住在医院中黯然神伤茶饭不思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想开,愿意久违地跟我一起出门去。
初春的公园算得上生机盎然,顾鑫被仇郁清打断了三根肋骨,他没有找仇家索赔,或许也是觉得这样的行为本就毫无意义。
“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普通人了,裴森,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摔得我好痛啊。”拍了拍我的肩膀,此刻的顾鑫展现出一种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我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嘱咐:
“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是是,我知道,其实出手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这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逞英雄……”话没说完,顾鑫改了口,“不对,我不是英雄,充其量也就只是个气不过的小角色吧。”踹了一下眼前的石子,那小石头哒哒哒地弹跳了很远的距离。
“别这么说,其实如果你愿意回来念书,你家人肯定能帮你,现在又不晚。”那时的我是多么想让顾鑫回来陪我一起啊,如果顾鑫真的愿意回来念书的话,高中三年都不跟仇郁清说话我也愿意。
“我不,我已经发过誓了,永远不吃回头草,一定要出人头地!”从地上捡起那块石头,顾鑫扭头看向我:“裴森,老实说,我以前总觉得你是不如我的,但现在我改观了。”
“什么?你这是夸我还是在损我啊?”我不太明白顾鑫话里的意思,我难以相信向来大老粗的他居然开始当起了哲学家。
“其实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没用勇气选择同弱者站在一起。”拿高石子,对准不远处的湖面,顾鑫手臂发力,朝湖心猛地甩臂过去,“但你就是那样的人。”
平滑的石子飞速旋转着,点在水面,一下两下三下……最终到了第十下,才终于沉进湖底。
可或许顾鑫真的成为了哲学家,直到那天结束,我都没能理解他的那番话语。
第44章 相片
猛然间睁开眼,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听见路边传来车辆的鸣叫,手里还攥着凌晨发出讯息的手机,眼角,两行泪流了下去。
白医生已然回复,她让我有时间去医院里跟她面谈,如若想起了更多,也记得随时与她联系。
可此时,脑海中鲜活的画面却已然令我提不起任何力气去面对这残酷而冰冷的现实了。
我不知道究竟该以怎样的方式去面对仇郁清。
他打断了顾鑫的三根肋骨,他故意跟舒琳琳在一起。
他开始报复,然而我所知道的这一切,甚至还只是个开头而已。
我能理解,他的行为不算错误,每个人都有恨的权利,只是有能力去真正报复的人,往往只是极少数而已。
我向来信奉,喜欢一个人,无论他做了什么事,变成了什么样子,伤害过什么人,你都会喜欢他。
我对仇郁清的感情大致如此,对此我问心无愧,因为我本就从一开始就被他吸引,因为我无法控制我的本心。
可真正同他在一起、对他摇尾乞怜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该怎么跟顾鑫交代呢?我又怎么对得起顾鑫?
顾鑫的名字盘旋在我的脑海,骤然间自我的意识深处催生出一种极度想吐的感觉,于是我奔向浴室,开始对着马桶呕了起来。
结果就是,除了一点反酸的清液,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来到客厅,果不其然望见了客房内的幻影仇郁清,他身着家常的睡衣,他满面轻松地跟我打着招呼,他说,他想要亲自送我到公司去。
他,送我去公司?我又不是不想活了。
更何况在记忆中的最后一面,他任由舒琳琳抱住自己的手臂,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于是我最终决定无视他,换好衣服,打算依靠自己的力量通勤。
司机先生等在楼下,然而我却悄咪咪地绕开了他,等我坐上地铁才给他发消息,说不劳费心,今天我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并不正确,但我暂时还不想面对与仇郁清有关的任何人。
坐进办公室不久,秘书小姐便再一次推门而入,与之前任何一次无甚差别,她要我现在立马到仇郁清的办公室一趟。
我应了声,但却仍慢吞吞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或许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会去,现在我想做的就只有自己静一静,最好……能在这不算宽裕的时间里理清我跟仇郁清之前的那些事情。
——或许只有完全找回记忆才能真正跟仇郁清拉近距离,不然记忆的恢复会令我不由自主地改变对他的看法,我不想成为一个反复无常的人,如若想要解决问题,那么摆在我眼前的也就只有这一条道路而已。
然而仇郁清却似乎并不打算给我任何喘息的时间。
不过十分钟,拉开门,他本人亲自莅临。
190的身高遮蔽了打在我身上的光线,今天他并没有穿西装,而仅仅只是一件黑色的风衣而已。
黑发黑眸黑衣,配上他那苍白的皮肤,给人一种不似真人的感觉。
“抱歉,”我说:“我在收拾东西……”凝滞片刻,意识到我终究无法欺骗自己,于是认命改口道:“好吧,是因为我更具体地想起了高中的事情,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仇郁清……我理解你的做法,我也不想迁怒于你,但在我完全想起来之前,我们能不能暂时分开,或者网上联系也行?”
“……”似乎被伤害,仇郁清一言不发,但我看得出哪怕仅仅只是平静地站在我面前,他便已经耗尽了力气。
兀立着,高大但却仿佛时刻要倒塌,看着他这幅样子,很快我又该死地心软了,“但你要保证好好吃饭,每天给我拍照看看你吃了什么,好吗?”
面色稍微缓和,仿佛被充上了不多的电量,仇郁清步伐沉重地走到我的面前,抬手,捏住我的下巴。
他说:“这跟说好的不一样,要保持联系,每天至少见三次面,这是你约法三章的前提。”
愣了许久才意识到他究竟指的事什么事情,我很意外仇郁清居然真的还记得有那回事,细究起来,我倒想仔细问问之前他不经过我同意发生关系又该怎么算呢?
“所以今天已经在公司见过面了,而且……我不是叫你告诉我你每天吃了什么吗?这……也算联系。”跟仇郁清讲理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果然我的话他却压根没听进去,说到一半他便俯身下来想要堵我的嘴,还好我眼疾手快推开了他的脸才不至于让这场郑重其事的谈判落下一个没头没尾的结局。
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我的手指,抓住我的手腕,仇郁清说:“你骗人。”
“什么。”
“告白的时候,那些话,骗人。”说到这里,他好似忽然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委屈,眉头皱了起来,眼中泛起些许水汽,拳头却捏得咔咔响,搞得我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应该起身哄他,还是挡开他自卫了。
深吸一口气,缓慢地,我朝他伸出手,“等想起来之后……我们仔细理一理……”
然而终究,我的手指未能碰到他那仿若玻璃般沉郁而又易碎的五官,拍开我,他显现出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情:“谁要等?”
说完,仇郁清便恶狠狠地拉开门,默不作声地便疾步离去。
门外,时俊八卦的目光近乎都要把我的脸烧个对穿。
此时,公司内的八卦群估计已经吵得热火朝天了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认识的人解释,考虑到仇郁清可能时时刻刻都在监视我的这间办公室,所以我只能将时俊那家伙拉到门外,小声对他说:“没有的事,别乱猜,我惹你们仇总生气了……希望他不会开了我吧……”
几天后,我仍完好无损地留在办公室,并没被开。
时俊更惊讶了,而我却是成倍地焦急。
我开始迫切地想要想起以前的事情,可每当我尝试在网上同白医生联系,打出来的文字,却只与同仇郁清在一起之后的那段时间有关。
无可否认,我的确同他有过一段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甜蜜经历。
最初的仇郁清不太会谈恋爱,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恋人相处,他不习惯同我对视,偶尔还会摆出一副故作冷漠的样子,刚开始我还因为最初同他的交往经验而略微感到胆怯,但很快我便意识到,或许这才是仇郁清迟迟不愿意发展成恋爱关系的原因。
他的那句:“我无法。”其实指的是,他没有既没有爱人的经验,也没有被爱过的精力,所以,他便不知道该怎么经营这样一段关系。
这样的文字编辑多了便会有在写恋爱小说的嫌疑,所以每当我将这些它们打出来,便会一键复制粘贴保存到备忘录里去,而白医生那边,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跟她再说什么更加具有突破性的话语。
备忘录里,同仇郁清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所记录的文字愈来愈多。
然而现实世界,我却是可以说是彻底与他冷战了起来。
他说我在骗他,而我却并不明白他说的“骗”是什么,他说“告白的时候”,可单就我已有记忆中对他的告白,都已经不下四五次了,我不知道他说的告白究竟是哪一段,只隐隐约约感觉到或许同我失去的高中记忆有关系,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却都想不起。
刚开始的时候仇郁清还会每天尽职尽责地给我发来短信,但或许是因为我屡次拒绝与他见面,他生气了,到最后就连约好的用餐报备都不说,害得我每到饭点都暗暗地注视着手机屏幕,时时刻刻等待着那永远没有定准的信息。
不得不承认,同仇郁清的“冷战”,令我感到痛苦,我会想他过得好不好,担心他晚上会不会失眠,可分明下定决心拉开距离的人是我,我也实在拉不下脸来去主动跑到他面前说出任何求和的话语。
毕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想起什么,我更不清楚曾经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迁怒仇郁清,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被人伤害,是应当被人供着,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然而思念的火种愈烧愈烈,保不准哪一天,我真的又做出什么重蹈覆辙的事情。
然而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仇郁清”到访我家的频率开始变得更高了些。
并不是现实中的那个他,而是我幻想中的“仇郁清”。
最初是隔三天才来一次,到后来隔一天,现在居然无论早中晚,他都会偶尔出现在我面前,用仇郁清的脸,对我做一些只有同仇郁清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做的事情。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唯一的解释就是我的大脑发现了我对仇郁清的思念,开始频繁地制造关于他的幻影,陪伴在我的身边以求精神的安定。
“在写什么?”入夜,出租屋内的小小房间,仇郁清略微支起身子,目光落到了我的手机上,好像对我此刻所编辑的事情十分好奇。
我说:“我想起了一些跟你在一起之后的事情。”
略微眯了眯眼,仇郁清夺过我手中的手机,仔仔细细地来回翻看。
好真实。
夜色中,荧幕的光辉照耀在他的脸上,从前我只以为冷色的光更适合他,如今我只觉得暖色的光也能将他衬得像是月出的江面一样美丽。
想拍下来。
可他是幻影,不是真正的仇郁清,所以说不行。
“这里,错了。”指出手机中的一段文字,仇郁清的神情郑重而又庄严,他说:“不是我先要求你穿半透明的衣服,是你先想要在做的时候拍我,我生气了,才这么要求的。”
啊……他记得好清楚。
跟真的仇郁清一样。
第45章 控制
虽然我与仇郁清的关系最初是以一种极度不平等的状态展开的,但后来,随着我跟他正式在一起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一天天地,我的胆子也逐渐变得大了起来,我开始提出一些最初我想尝试,但却因为敬畏而不敢去做的事情。
我想要以仇郁清为模特拍摄各种各样的照片,我想要看到他的所有模样,冷淡的狂热的神性的性感的全部……我都要用这双眼睛,据为己有。
仇郁清并非一味退让的人,在我提出要求的同时,他也会想要索取一些报酬。
其实最初的时候我十分惊讶,惊讶于他对我的身体居然也会展露出相当程度的兴趣,在我自己看来,我的外貌是乏善可陈的,虽然说不上有多丑,但必然是无法同仇郁清日常在公司内部接触到的模特们相互比较的。
但仇郁清的看法却似乎与我有所不同,他有着异于常人的审美标准,并一直以此为傲,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不通的地方。
除此之外,仇郁清的某些小癖好,我其实也是不太能理解的,正如同他不能理解我那般,他对自己有着天然的厌弃,当我发现实际上他居然十分讨厌对着镜头的时候,我心中的惊讶只多不少。
因为我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然而仇郁清给我的答复却是:“仅仅只是表皮而已。”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愿意满足我的一些要求,前提是这些照片我只能自己欣赏而已,于是我便得到了各种各样的他,他大概不明白,每当镜头对准他的时候,我便会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兴奋,我觉得他是我的缪斯,是他的存在令我开始不断地想要精进自己的技术,他能让我这双按在快门上的手化腐朽为神奇。
他让我觉得,原来像我这样的人也是能缔造“美”的。
虽然他自己并不不能理解这样许多。
我从仇郁清身上获得的一切,自然不是没有报酬的,他会买回一些奇奇怪怪的羞耻衣物叫我穿在自己的身上,他喜欢看我羞耻但却因为受到刺激而不能自持的模样,他发出指令,让我的身体摆弄成各种各样的姿势,而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就那样肆无忌惮地欣赏着。
可笑的我,滑稽的我,窘迫的我,可怜的我,泪眼婆娑的我,不知所措的我,不住求饶的我……以及,不停叫着他名字的我。
我其实觉得我的那副样子是有些对不起观众的,但仇郁清却总对此乐此不疲,虽然我偶尔会感受到一些皮肉上的疼痛,但只要能让他满意,就算并不算喜欢,我也什么都不介意了。
因为我知道,我与他的凝视,是互相的。
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我跟仇郁清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因为老实说他的有些要求其实是蛮过分的,没人受得了他,他也不会再任何人面前展露出那副模样,但我却能够全盘接受,而他也能满足我的需求。
可后来,随着我们关系的深入,我却逐渐开始发现仇郁清光环背后的另一面了。
我曾说过,他其实是一个很让人吃不消的爱人,在最初的交往过程中这一点其实体现得并不明显,但后来当他开始要求我像他报备生活中的各种细节时,我迟迟地感受到片刻的窒息。
他需要看着你,无时无刻不看着你,恋爱的时候需要天天见面,每次见面的时间不能少过三小时,他不允许我跟其他人多说话,哪怕那个人只是因为工作跟我稍开了一些玩笑,他都要将那个人开除……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大概四五次,我发现随着我越来越多的纵容,他控制的欲望便如同没有止境那般无限地加深。
他会给我钱,很多很多的钱,每个月会根据他认为我的需要给我很大一笔,都在那张黑卡上,他希望我用他的吃他的穿他的住他的,越多他越满意,他似乎希望我依靠他,越离不开越好。
后来在他的要求下,我搬进了他的家,我住到了他的房间里,其实我个人是那种需要一点私人空间的类型,所以我希望至少给我留一个客房让我想要静一静的时候暂时躲避进去。
可是仇郁清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我不应该有任何一处地方是将他革除在外的,就如同我的身体那样,他想像亲密之时那般无孔不入地入侵我的生活,这令我感受到了些许的窒息。
直到他叫我将我租的房子退租,我才终于彻彻底底地受不了了,自交往以来第一次我跟他大吵一架,仇郁清很会示弱,他也知道自己一示弱我必定心软,所以后来就算我搬回了我的家他也还是通过各种各种的方式软磨硬泡地住进了我的家里。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最受不了的。
我最受不了的,是就算关系到了这种程度,我仍旧能感受到,他对我依旧有所隐瞒。
我并没有证据,仅仅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我不是什么智商高超的侦探,更不是掌握到了他的什么把柄,我就是有一种感觉——凭我对仇郁清的了解。
每当仇郁清感到心虚的时候,他都会沉默,然后示弱,或者直接转移话题。
而且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消失一阵子,再然后突如其来地出现,往往是在背后——他特别喜欢从背后对我发动进攻,他甚至享受我的挣扎,当我回过头望向他的时候,他总会温柔地笑笑,告诉我说:“最近不见,好想你。”
我没有告诉他,我其实并不喜欢从后面被人抱住的感觉。
那种被一个高大男性全然笼罩的触感,令我不寒而栗。
可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
因为……
咦?因为……
眨眨眼,我发现仇郁清正闭上眼睛,缓缓地贴过来。
他的唇印在我的唇上,热热的,带着些许湿润。
哦,对,眼前的这个是幻影,我想象出来的,仇郁清。
只是刚刚,我忽然沉浸到了回忆之中而已。
没有任由他将这个吻轻易加深下去,我按住了仇郁清的肩膀,头往回缩,只看见他轻微摆动的舌尖缓缓地收回嘴巴里。
“怎么了?”睁开眼睛,轻轻舔了舔唇,他问我。
我说:“像你这样的人,没必要那样的。”
跟眼前这个“仇郁清”说,又有什么用呢?他又听不懂,真正仇郁清,也是不会明白的。
然而眼前的他,却好像明白了我所指的究竟是什么,“可对你,很有必要。”头抵住我的额头,仇郁清的声音缓缓慢慢的,“别人,没意思,对你,有必要,很有必要,非常有必要。”
什么啊?他这是在军训喊口号吗?
摸了摸他的脸,我一边躺下,一边对仇郁清说:“睡吧。”
仇郁清闻言,不解地蹙了蹙眉,“睡了?”
“嗯。”
他同样卧了下来,但脸上却充斥着某种不满的情绪,“我期待了一天。”
“不行!”
“摸摸就好。”
“不行,仇郁清唔……”
“摸摸。”
没救了。
一个人居然还能跟一个幻影玩这么嗨。
可能这是因为内心深处,我依旧喜欢着他吧。
哪怕我知道他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人,哪怕我明白他或许做错过很多事,哪怕我知道他的陋习他的欲念他的控制欲。
无论他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只要他是我所熟知的那个仇郁清,我都会喜欢他。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仇郁清早早地做好了早餐,有时候你就是不得不承认精力本身就是一个分配极度不平等的东西,就好比仇郁清的精力似乎永远比我要旺盛,昨晚上熬到那么晚,我萎靡不振,可他却还能早起而后做两份热烘烘的早餐。
但……看着这酥脆松软的烤面包,一时间我的思绪陷入了凝滞,因为我不明白他究竟用了什么器材。
因为我家根本没有烤面包机这种东西。
当然,仇郁清新换上的这身休闲服,也是没有的,我记得是今年新出的款式,不久前公司的头牌模特曾穿着它到国外走秀来着,如今看仇郁清穿上,我也只是可惜仇郁清现在隐退了而已。
奇怪,幻想这种东西现在居然这么完善了么?拿起手中的面包,我咬了一口,无比真实的口感令我第无数次感到怀疑。
仇郁清坐在餐桌对面,吃得没有丝毫心虚。
“这个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我问他。
莫名其妙那般,仇郁清抬眸盯我一眼:“你准备的,为什么要问我?”
是这样吗?
难道说其实是我早起然后跟仇郁清一起准备了早餐自己再睡了一个回笼觉再起来以为眼下这所有一切都是仇郁清的功劳?
有这个可能吗?
好吧,似乎有这个可能……个屁啊!仇郁清本来就是那种说谎不眨眼的人啊!他一定是在诓我吧!
现在的我已经想清了很多事情,脑子也早就不像最初那般混沌不清,所以我大致能理解眼前的状况,或许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拍案而起质问仇郁清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但仅存的本能拯救了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将这件事跟仇郁清挑明,最终我对他说:“今天是周末,之前杨天鹏约我去取材,我今天打算去。”
原本正垂眸搅动着杯子中牛奶的仇郁清动作微凝,“唔。”意味不明地发出了这个音节,他问:“你是在征求我的同意吗?”
的确,现在的我似乎没必要跟仇郁清说这些事,因为我已经跟他分手,更别说现在就算在网上,我跟他都处在冷战的状态之中。
“对啊……好吧,其实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说给你听,我想知道你的看法。”最终,我如实告诉了仇郁清。
终于,仇郁清停止了搅拌杯子的动作,就如同之前一起用餐时他戳米饭那样,这些细微而重复的小动作,其实这都是他内心深处不平静的表现。
抬眸,他漆黑的眼眸凝望着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你之前都是背着我偷偷见他,或许我应该恭喜你终于不再打算偷偷摸摸了?”
仇郁清讽刺了我。
“……抱歉。”迎着他的视线,我只觉得耳朵发红。
然而下一刻仇郁清温热的手掌却柔柔地捏了过来,抚在我的脸颊上,“知道羞愧就好。”他笑着说:“我其实没有那么生气的。”
杨天鹏的事情,我并没有跟仇郁清说假话。
实际上这事儿不久前就谈好了,身为富二代的杨天鹏闲得要命,只说我什么时候约他都可以,反正今天公司也放假,于是方才我便临时起意决心约杨天鹏出来见面了。
对此,仇郁清并没有加以阻拦,又或者说,身为幻影的他,本质而言无法干扰到我的行动的,他只是嘴上说自己没生气,但我知道他内心此时恐怕已经气炸了……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假设一个幻影会有自己的脾气呢?
怕只是我的大脑中自动生成的罢了。
略略讪笑了一下天真的自己,就那样,我推门离去了。
杨天鹏今天穿着户外运动的套装,背上背着三脚架,脖子上惯例挂着一台相机,他约我见面的地点位于市中心的一处山地景点,照他的意思,我们可以边聊天边登山,顺道还能拍摄一下沿途的风景。
“哎哟裴哥,你这也太不严谨了,我全副武装,你就带你自个儿来就行了?我还以为你会像之前那样也把设备拿上呢!”走在我的身边,杨天鹏挑眉揶揄,今天的他比那天在船上要有精气神得多。
手揣兜,我诚恳道:“你只说出门商量,那玩意儿背着重,我想着省事儿就自己来了。”其实另一方面还是害怕不小心翻到曾经拍的与仇郁清相关的照片触景生情。
“你这说得也没错,没事没事,今天不是天气好么?我就寻思着拍点儿风景,你不用帮我拍,给我参谋参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