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 by烈冶
烈冶  发于:2024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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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兴旺了。
眼睛有些发酸。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它已经离开了我,好多好多年。
仇郁清这个该死的混蛋!
眨眼,眼泪流了下来。
仇郁清一愣,呼吸有些不稳地,他用指腹将我的泪水缓慢揩干。
“你是它的朋友吗?”吸了下鼻子,我捂住自己的眼睛,我知道,我又想起了那件事情,“它一定是喜欢你的。”
要是那天,没有拍开仇郁清的手就好了。
他一定会跟兴旺成为朋友的。
“……对它,我从来就没有好感,”顿了许久,仇郁清笑了声:“不像你,我讨厌动物,人我也不喜欢,都烂透了。”
“所以,你认为是我害了它么?”垂眸,仇郁清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笑意。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说:“不,你当然没有。它是趴在我腿上离开我的。”
许久许久,仇郁清都没有说话。
“仇郁清,”深吸一口气,终于,平静下来的我有力气问他一句话:“你说你早就想让我看到,现在我看到了,所以呢?你达到你的目的了吗?你看到你想要的结果了么?”
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我看见仇郁清放在身侧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低垂的发丝遮蔽住了他的眼眸,许久之后,他才抬眸,从他的眼中,我望见了某种孤注一掷的神色。
“裴森。”他问:
“知道了这些,你还喜欢我么?”
眼眶微红,他笑了,疯狂中带着些泫然欲泣的神色,他好似彻底放弃自己的形象了,开始无差别地厌弃、进攻——
“后悔了么?从最初,欣赏我、认可我、追求我、喜欢我。”
“你后悔了么?”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开始了,开始发疯了嗷嗷嗷!
大家除夕快乐呀!新的一年祝大家暴富暴富暴富!!

顾鑫是个良善的人,就算知晓舒琳琳已经跟仇郁清在一起,他也没有凭借一时意气令赖淑芬失去眼下唯一的工作。
他说他知道如今舒琳琳一家全靠她的母亲赚钱养家,更何况她那瘫痪在床的父亲,也指望着这点钱吊着一口气。
只可惜并非所有人都能明白他的这番美意。
舒琳琳觉得自己同顾鑫的过往是不堪回首的耻辱,极力想要撇清同顾鑫的一切联系。
而已经从仇郁清父亲那里见惯了权势与金钱的赖淑芬,又怎么可能仅仅满足于一个超市收银员的职位而已?
仇郁清太过了解她们,而她们,也正一步步走近仇郁清设计好的圈套里。
我曾想过要去拯救,我数次找到舒琳琳,试图让她明白仇郁清一开始的目的,可她却已经被爱情蒙了眼,只说“我们两个的事情你又能知道什么”。
而我请求她向赖淑芬传话这种事,她也是从来只当做耳旁风,随便听一听。
不过偶尔,在仇郁清冷落舒琳琳的时候,他也会给我一点点希望,她会因为仇郁清不咸不淡的态度胡思乱想,而试图开始相信那些我曾道出的话语。
“我最近下课去找他,他都不在,他应该没有躲我吧?短信也不回,好烦。”
“他应该不会骗我吧?上次我拿你的话去问他,他还笑我说我傻,他也说你傻,哈哈,这下我们两个真算是同病相怜了。”
“其实有时候他对我也挺好的,你还说他不喜欢我,上次我在他面前跟你发信息他都冷脸了呢。”
“好了,他回我消息了,不说了哈。”
这些信息,简直看得我头皮发麻,我多么想要向她解释仇郁清口中的“傻”或许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意思,可一个沉醉在爱情中的人往往是不可理喻的,就算在明牌的条件下,因为舒琳琳的无条件相信,仇郁清也还是能将我的“反抗”按在地上摩擦。
我的劝诫没能起到任何作用,相反,我倒阴差阳错地成了舒琳琳的感情咨询大师,又或许是因为我跟仇郁清同班,她总来问我关于仇郁清的事,有时候为了让仇郁清“吃醋”,她甚至还会专门跑到班级的门口把我叫出去聊天,专门让仇郁清看见。
觉察到事情的本质之后我不由自主地感到失望,因为舒琳琳根本没有听进我的意见哪怕一句,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干脆把我曾跟仇郁清告白”的事情告诉她,令她直接成为我的情敌,但这一切的一切,终究还是没能敌过舒琳琳道出的一句——
“裴森,我妈已经辞职了,仇郁清说会安排她重新进入他家工作,我跟他说好了,我妈也已经知道错了……她不会再做以前那种事情。”
手机屏幕攥在手中,因过度用力,指节已略微发白。
舒琳琳被爱情冲昏头脑固然可气,但仇郁清这种刻意欺骗的行为实在是……令我难以忍受。
我眼睁睁看着一头无辜的猎物掉进猎人的圈套,我声嘶力竭地争辩、吼叫,可对方却睁着一双毫无防备的眼睛,只给我一个困惑的表情。
课间,高中生涯以来的第一次,我鼓起勇气将仇郁清按在了校园走廊的墙壁上,我抓住他的领口,拼命用力,我说:“你要怎么报复赖淑芬我没有意见,但舒琳琳真的只是一个稍微有点懦弱的普通女孩,你没必要这样对待她……”
我是为了舒琳琳在向仇郁清求情么?其实,不是的,或许更大程度上,我是在为我自己求情吧。
因为我太清楚那样的感受,那种怀揣着着英雄主义想要迎来一个幸福美好的结局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悲惨的结局发生的感受。
不想让它发生第二次,也不愿让仇郁清的“复仇”变成一场波及无辜的杀戮。
舒琳琳跟我一样,或许曾经选择了退缩,但终究不算是一个加害者,“她是真的喜欢你,仇郁清,你不能这么做,就算报仇……也不要伤害无辜。”
我这样对仇郁清叙述着,他能明白吗?我不清楚,我只迎着他向下微睨的视线,我只听到仇郁清的声音轻飘飘的。
他说:“怎么,现在你是你是喜欢上她了是么?”
他的这番话令我好生气好生气,他无法理解我的心情,而我也只更用力地将他惯在墙面,“她是你的女朋友,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不对,想要阻止你。
可我有真的能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吗?
片刻的犹豫耗尽了仇郁清的耐心,他抬手,轻而易举地将我拂开,只说:“这跟你没关系。”
他的力气极大,自然轻易,我看着自己的手,甚至以为方才轻而易举将仇郁清按在墙面上的姿势,不过只是我的雄心壮志的错觉而已。
是因为他根本不屑于我的胁迫?还是因为在他眼里我的行为不过只是一个小丑的自我反抗而已?
我不清楚,也不明白了。
那之后,舒琳琳与我的交流少了许多,或许有仇郁清在背后授意的原因,她不再来找我,也不会回复我发出去的消息。
我不知道仇郁清对她说了什么,我只知道不久,赖淑芬真的从那家超市辞职,意图重新回到自己最初那个“光鲜”的岗位里。
那天,A市的富人别墅区爆出了一个滑稽的丑闻。
当仇氏集团的继承人搂着他最新的情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家曾经的保姆成了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她的脸上没有精致的妆容,手腕上挂着的,是过时多年的二手奢侈品。
但凡进出过那家连锁商超的人们都知道,这个丰腴的女人曾经在收银台收银,这原本是个还算体面的工作,可当她看到仇玉宁手边的贵妇时,却不顾形象地开始口不择言地破口大骂起来,她说自己曾经是眼前这男人的情妇,每天住在男人的家里,男人的儿子得管她叫妈,而眼前这个狐狸精又算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仇玉宁手边的新情人是市长千金。
她也不知道打从一开始仇玉宁就完全没有起过想让他回到这间别墅的心。
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同市井泼妇一般破口大骂的形象会出现在报纸和网上的娱乐新闻上,因为她压根不知道在不久前此地“恰巧”到访了两名记者,正迫不及待地想要挖掘出某些有价值的劲爆消息。
这一切都是仇郁清设计好的圈套。
待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保安羁押着,连拖带拽地搡了出去。
舆论一经发酵,仇玉宁本就不甚光彩的名声也因此一落千丈,圈子里开始深扒他与赖淑芬发生的事情,最终得到的结果竟是——他故意出轨自家保姆气死了病重的妻子,最初的目的居然仅仅只是因为父母不愿给他股权而已。
一时间舆论哗然,如今依旧掌权的年迈夫妇不得不再度出山并明确表示——仇玉宁虽身为独子,但因其不端的行事作风以及对恩人女儿的薄情寡义将永远无法获得企业继承权,而孙子仇郁清如今已近成年,老两口现在有直接将他培养成继承人的打算。
高中时期,刚刚成年的我看到这些新闻时,心中油然而生的,其实是一种心潮澎湃的激情。
我其实很佩服仇郁清,因为这次他终于一箭双雕地摧毁了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同时也得到了继承权的保障并为自己的母亲正名。
难以想像究竟是怎样细致的筹谋才办到了这些不可思议的事,这让我明白仇郁清是个厉害的、有手腕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样的人,无人不向往,其实单只是看着那被人群簇拥的方向,心脏便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动起来。
可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他这么做之后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特别是舒琳琳,听说当赖淑芬的事情东窗事发之后,就如同用完即丢的棋子那般,仇郁清直接单方面斩断了与她的所有联系。
她曾大哭着去他家找过他,被仇郁清拒之门外后甚至直接不顾自己的尊严跑到班级门口来堵他,可仇郁清一律拒绝沟通交流,只在最后被扰得实在烦了,才略略抬眸半笑不笑地说:“裴森不早就告诉你了吗?”,
至此,舒琳琳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以至于她最终竟只能求助于我,让我帮她再传几句话。
“那个女人是市长的女儿!我们家被针对了!我妈在这个城市里面找不到任何工作了!”舒琳琳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她狼狈地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阵绝望的悲鸣,“刚刚校长找到我,说我跟仇郁清谈恋爱的事情被举报了,加上我母亲作风不良,现在已经下达勒令退学的处分了!”
万没想到舒琳琳居然会面对这样的责罚,在我看来赖淑芬怎么处罚都可以她本来就做了做事,但舒琳琳……
她又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苦难呢?
于是我只能答应她,帮仇郁清带话。
时值高二下学期,即将进入高三,然而仇郁清不参加高考直接出国留学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了。
没有选在学校,这次堵他,仍旧是等到放学后,在夕阳下与脚步声的跟随中,我再度将他拦在了玫瑰盛开的栅栏外。
“恭喜你,仇郁清。”苦涩地笑着,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毫无疑问,这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你做到了呢,所有曾经欺负过你对你不好的人,现在都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到像你这样吧。”
如果可以,我倒也很想有一个目标,去爱,去恨一个人,但我母亲的病逝不是人为,所以我能做的只有接受而已。
我们大多数人,能做的也就只有接受罢了。
仇郁清看着我,不说话。
没再继续说下去,见他不答,我转移了话题:“舒琳琳要被开除学籍了,你帮帮她。”凝望着他那宛若夜空般的眼睛,我说:“她真的很可怜,也是真的喜欢你,她妈现在找不到工作家里没有钱,现在已经打算逃到外地了,没人照顾她的父亲,她现在根本自顾不暇……仇郁清,现在高二了呀!你能让她怎么办呢?她被开除对你来说不会有任何好处,你不是要去留学了吗?谈恋爱的一方离开校就行,让她走……其实真的很没必要,仇郁清,求你。”
在仇郁清的面前,我与舒琳琳太过相似了,同样的袖手旁观,同样的挣扎纠结,同样曾后悔懊恼,也同样拼尽全力……却没能做成任何事情。
站在他的面前,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我从来没有过这样恳切地低声下气。
或许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合理的结果,一个宽恕自己的理由,一个让自己问心无愧的青春而已。
然而仇郁清却说:“这是学校的决定,与我无关。”说完他沉默片刻,“你在害怕?没必要,你与她不同。”
是吗?该说又被他看穿了,还是我自己太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哪里不一样,就因为我告过密?但现在想来,你明明有那个能力,或许不需要我帮忙也可以……”轻笑一声,我捂住自己的脸,笑得像一个狼狈的小丑。
“你是真的喜欢多管闲事,可她只是独善其身而已。”手揣进衣兜,仇郁清直接打断了我的碎碎念,“这是你们的区别,我马上就要转学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
每次都是这样的无效交流。
仇郁清终究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妥协,他冷漠到极致,不顾我的挽留,转身离去。
此后不久,舒琳琳的开除学籍处分正式下达,她离开学校的那一天,伴着郎朗的读书声我看向窗外,或许只有我在远远地为他送行。
真可悲的。
所以终究,我还是什么事都没能做到。
高二下的冬天,格外寒冷。
因为仇郁清要出国留学去了,所以在离开学校的最后一天,同学们为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欢送会。
我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他,只觉得他的笑容淡淡的,那漆黑的眼瞳,似乎并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留在这座城市的理由是什么呢?他将拥有光明的未来,徒留我们这些人,拼命挣扎在原地。
每个人都上前为仇郁清写下了送别的祝词,唯独我站在最后一排,没人关注,也无人在意。
我没有准备给仇郁清的祝词,或许是觉得自己不想跟其他人一样,就那样将仇郁清这个大恶人放跑了而已。
一直到欢送会结束,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教室回到家,我都坐在原地。
仇郁清也没走,他说他要最后去找老师说说话,但我知道他其实压根没有那个闲心。
最终,教室里面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
我坐着,他站着,他走到我面前。
“你要走了,仇郁清。”终于对他说出了一句话,那时的我想到这或许是自己同仇郁清的最后一面,内心陡然间生出一种苍凉的悲戚,半笑着,我对他说:“你走什么呀?不是还有一个罪魁祸首吗,正坐在你面前,你还没让他付出代价。”这样对他说着,可我的眼底,却已泛起了丝丝泪意。
我想我还是讨厌他的,因为他擅自将我的青春摆弄成了如此残酷的模样,令我明白了这世间的辛酸冷暖,因果轮回的报应。
“你已经付出代价了,裴森。”仇郁清的声音温温的,淌进我的耳朵里,他问:“现在你还敢喜欢我吗?”
一瞬间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看着他,我睁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然而他笑了,无情且残酷地,他宣判道:“很后悔对吧?对于这件事,你应该感到无比地后悔。”
“前所未有地后悔。”
“半夜想起还会作呕的后悔。”
“因为你的平庸,你无法改变任何事。”
仇郁清摆出一副胜者的姿态,站在我的面前。
一瞬间在我心中,他或许真的变得面目可憎了。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迎着他苍凉的、仿佛已然抛却一切的视线,我还是无法克制对于他的离开,我内心深处的不舍。
于是微笑着,我缓慢站起身,挺直腰板立在他的面前,听见自己说:
“正因为我是一个平庸、懦弱、无用的人。
正因为我是一个从众、迷茫、没有思想的人……
正因如此,我才会喜欢像你这样特别的、目标明确、不被理解的人。
道德也好仇恨也好对错也好……我从没有鼓起勇气毫无顾忌地去做过一件毫无道理的事情。
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成为你这样的人,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被敬仰被羡艳……我是一个平凡的弱者,可唯有喜欢,是连弱者都能拥有的权利。
所以仇郁清,不管你认不认可,我都要告诉你——喜欢你,是我做过,最帅,最特别,最了不起的事情。”
在仇郁清错愕的视线中,我想,我赢了。
就让我赢一次吧,并不为那一时的胜负心,而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青春而已。
所以我想,我还是喜欢他的,他以苍凉的姿态兀立在我十几岁的生命里,宛若一支怪诞的画笔,将我平凡庸碌的人生变成了独特的颜色,令我明白,原来一个人居然还能像这样抛却一切、孤注一掷地活一回。
或许他擅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但在未来的岁月中向人谈起,我会总说:“哦,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在我的高中时期……”

第50章 辞职
向公司的人事递交了离职申请,人事小姐姐脸色煞白,面露为难地说,这个事需要向仇总请示。
我点头表示默认,只等她打完电话得到仇郁清那头的首肯后,战战兢兢地给我办了离职,以极高的效率。
“明明才刚回公司没多久的,为什么……”人事小姐姐面露担忧,而我又能怎么向她说明呢?很多时候在旁人看来你所做出的那些不可理喻的决定,真的只是因为没有其他办法罢了。
对于我的离职,反应最大的无疑是时俊,他就像是一直叽叽喳喳的小鸡,不厌其烦地询问着我为什么忽然做出了这种决定,我说因为回公司这么长时间我感觉我没做出任何贡献,他说没关系啊,“反正我看仇总也不介意。”
顿住脚步回望着他,我只能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时俊,要是你,你会不会留在前男友创立的公司里?”
时俊愣了许久,才不可思议地捂住嘴,我相信他一定是费尽了全力才没令自己直接叫出声来,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也是第一次向他透露自己与仇郁清之间的关系。
他的追问令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好吧,开玩笑的,其实我是忽然暴富了,我手上有了很大一笔钱,我要去自己创业!”于是我便随便说了这段话意图将他搪塞过去……毕竟这也不算是假话,特别是在我回忆起了黑卡密码并下定决心以后要心安理得地打算用这笔钱的投资创业的情况下。
“忽然觉得你中彩票暴富概率都比你跟仇总真的在意的概率要大得多,啊啊啊啊,你可千万不要骗我!”
时俊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远,不由自主地笑笑,原来在常人看来,我跟仇郁清在一起居然是那么天方夜谭的一件事啊。
其实也不无道理,毕竟怎么看,仇郁清好像都不会选择我这种人。
“……”
“没有后悔。”
“我喜欢你,跟你做了什么事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有关系……仇郁清,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向你解释那种感觉,就算我的心中排斥,可我是无法欺骗我的本能的!”
那天晚上,我曾这样回答仇郁清。
时过境迁,可似乎一切的一切都跟高中我们分开的那个时候没有分别。
仇郁清还是那个偏执的、睚眦必报但却又神秘美好的怪人。
而我依然执迷不悟,哪怕知晓了事情的一切真相,也依旧喜欢着他。
我记得那时,仇郁清笑了吧。
他为什么笑呢,我不知道了,他明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可我还是抬起手臂抱住了他,只不过在一次又一次的深吻之后,认认真真地,我跟他说:“可我需要仔细想想,尽量把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我不能再一直跟你接触了,这样对我们两个都没有好处,明天我会递交离职申请,你……不要拦我,好嘛?”
宛若一尊石像,仇郁清僵在原地,很长很长的时间。
之后我听见他说:“你是为了摆脱我,才这么回答的吧?”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我试图起身,但他抓住我不放,他固执地想要我给出一句回答,可我明白如果我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他便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将我松开。
就像是一个固执的小孩子,仇郁清那样用力,好像就算把他的手斩断,那只断掉的手臂,也会一直将握得死紧。
于是我只能回过身抱他,吻住他,一次次跟他解释、向他保证,他一句话不说,但或许是我的吻令他软化了态度,最终他选择相信我,缓缓地,他松开手,没再强硬地勒住我,我知道如果我的行为最终突破了他的底线,他一定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的。
离职后,我第一时间去找了白医生,我向她诉说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我想到的、仇郁清做出的、我与仇郁清协商的,除开曾经选择隐瞒她、不便告诉她的那些事,我近乎已经可以说是和盘托出。
她的精神似乎不大好,整个人显得忧心忡忡,好几次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终好像还是没能说出内心深处想要道出的话。
我不知她是怎么了,以为她是有话不方便直接告诉我,便在咨询结束后尝试邀请她去外面吃饭,我对她道:“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也可以边说边到附近的公园逛逛。”
夜晚凉风习习,吹得人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的,或许有那么一瞬间,我曾犹豫要不要将自己一直隐瞒的那些有关“幻觉”的事实告知于她,但……或许是因为过于丢脸了吧,终究,我还是没能说出口。
“看来你的病情正在逐渐好转,现在不需要通过咨询的方式也能够自己想起来了。”走在我的身旁,白医生略微笑笑,“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既然你并不准备转租掉你如今居住的房子,又不准备再住进去,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呢?”
“可能是去朋友家吧……”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并不确定在这座城市会有“朋友”愿意收留我,要是实在不行的话,住酒店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仇郁清那家伙说什么都不愿意撤掉监控,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处写满了我与他回忆的地方了,“等到事情全部解决了再……”
“对了,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那位朋友,是叫‘顾鑫’的状况?我是说你能记起来的,最新的状况。”公园长椅前,白医生坐了下来,她侧过头询问着我,不知为何,这个问题令我感觉心脏像是被捏紧了。
“他……应该过得挺好的,虽然在我高一的时候经历了那种事,但当他第二次出门闯荡的时候就遇上贵人了,顾鑫的父亲也很有商业头脑,筹钱帮自己儿子投了回资,生意很快就做起来了。”叙述而出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关于顾鑫的事情,我记得这么清楚啊,可是不是仇郁清的缘故呢?我总觉得我的大脑是有意识在排斥的,“虽然没再上学了,但机遇很不错,在我们那个年龄,算是妥妥的成功人士了,就算被舒琳琳伤害之后也没有失落太久,找了新的女朋友,一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了,谈了三年才结的,等于说是刚出社会就在一起了,很厉害吧?”
每每说起顾鑫的事情,眼中就酸酸涩涩的。
是因为那之后我跟他很少再联系了?还是因为我明白我与他的差距已经逐渐拉大?本来嘛,朋友之间,随着生活境遇的不同,差异会逐渐增大,共同话题减少导致难以同彼此共情,最后渐行渐远,大抵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吧。
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与他,已经不再是那对从小穿着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小孩了。
双手交叉凝视着地面,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那个女孩呢?再也没有联系过你了吗?”白医生声音自身旁传来,我仔细回忆着,有一种想要想起但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抱歉,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有吧,只是大脑的记忆缺失,有些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在高三的时候,听说后来她母亲还是跟他父亲离婚了,她好像在家里照顾了她父亲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她的高考。”
舒琳琳的成绩,印象中好像是在中上,原先上个一本应当是没问题的,仇郁清那家伙……还真是坏事做尽。略略合拢了拳头,这一刻我不知道该如何描绘自己的心情了。
“裴先生……”侧过头,看向白医生,发现她再次露出了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你好像一直有话要说,怎么了吗?”
白医生在原地愣了许久,后缓缓摇头,“其实……倒也不是什么特别正经的事,就是可能过段时间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回到家乡去了。”
什么?这个消息来得过分突然,以至于我都没能很快调整好自己脸上的表情,明明好不容易我才觉得自己跟白医生的关系好了一点,“是担心家里的老人吗?”
“嗯,钱也赚得够了,总觉得差不多该回家看看了。”微微笑了笑,白医生说着,掏出手机向我示意了一下,“但如果就这样把你的事情移交给下一个医生,又觉得是我的不负责,所以直到下个月我离开之前,你都可以直接找我,不用在医院见面,也不收你咨询费了,我们就只是以朋友的方式彼此聊一聊,也算是我尽到作为医生的职责了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一天过去,我忽然感觉我失去了好多,同回忆中的仇郁清道了别,跟公司说了再见,现在居然连白医生也……
别走啊,大家都别走啊,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呢。
真是的。
站在我家楼下,忽然意识到自己暂时不住回去的决定,我不免手扶额,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失败透了。
电话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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