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饭超人、小狗超人、扔垃圾超人、晒衣服超人、躺在床上不想动的时候一喊一个准的超人、可以陪我一直看电影的超人……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他好像真的无所不能。
小黄是在半夜生产的。
那天晚上我已经睡了,但是睡得不怎么踏实,半夜醒来后我像是有了什么感应,下楼看了一眼,果然发现灯还亮着。
“杨舟?”我喊了他一声。
他的声音从门口那儿传来:“在这儿呢。”
我揉了揉眼睛,看见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小黄。我有点儿不敢看,他说已经生了两只小狗崽了。我说,你不会一直没睡吧?他笑了起来,说是啊,小黄的大事嘛。我又问他,小黄的后代要怎么处理,他说可以找领养,你帮我发到你qq空间里。
我从没养过任何宠物,以后也不打算养宠物。
在我家,人活着都不容易,更加不会养点什么没事找事做,我也没见过什么对动物特别上心的人。
杨舟还是我第一个近距离接触的,对小狗这么好的人类。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小黄,给它准备了吃的,大半夜不睡觉也要守在它的身边。
最后我还是看了一眼,没看的太清楚,小狗崽都是小小的一团,太小了,全都窝在小黄的身边。我蹲着腿麻,站起来的一瞬间头晕,于是顺手拿杨舟的脑袋当支点。
“啊!”他笑道,“别把我脑袋按坏了!”
我说:“我不能陪你一起了,我想睡觉。”
他握着我的手腕,也跟我一起站了起来,然后侧过头亲了我的脸颊一下,说:“你睡吧,没事。”
我往回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我睡一楼吧。”
“行啊。”杨舟快速地说,“这你家,你想睡哪儿都是你说的算……你睡我也行。”
“什么玩意儿?”我怀疑我听错了。
杨舟一本正经地说:“没什么玩意儿,快睡。”
杨舟的沙发床买回来我是第一次睡,还挺舒服。我实在太困了,屋子里就算开着灯我也能睡。
第二天我起床后,杨舟在煎鸡蛋。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狗窝里看小黄,数了半天它一共生了四只小狗。
“你真一晚上没睡啊。”我问杨舟。
杨舟点点头,欣慰道:“嗯,还好挺顺利。”
我俩的国庆节假期哪儿也没去,全程在家照顾狗。
舒悦在qq上跟我聊天,说我最近怎么神出鬼没,人影见不到,不管是什么局也不参加。我这才发现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我把小狗照片发给舒悦,舒悦问这什么东西。我说,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狗,一共四只。她在qq那边沉默了很久,最后小心翼翼问我最近精神状态是否还行。
我对舒悦说之后要给这些小狗找领养,让她到时候转发到她空间里。舒悦说,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谢然,你把谢然绑架到哪里去了!谢然这种冷面杀手怎么会变成小动物之友!
她到底误会了我什么啊!
打字已经无法说得清了,舒悦便打电话给我:“你真的是谢然?”
我的沉默有些震耳欲聋:“我是,你别发癫。”
“你怎么会去关心小狗?”舒悦说着说着,好像有点儿明白了过来,“是不是小杨的主意?嗯?一定是他吧?”
“哎呀。”我突然词穷了,伴随着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舒悦道:“说起来我有阵子没见到杨舟了……自从我们从海边回来以后。”
“嗯。”
“我买了个iphone4,拍照比我之前那破手机好多了,不然今天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爱……爱什么?”我没听明白。
“iphone4啊!手机!”
“没听过这个牌子,我就知道诺基亚。”
“你好老土,谢然。”舒悦开始嘲笑我,“怎么样?出不出来?你怎么不说话?”
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舒悦。”
“啊?”她听起来很迷茫。
“出来可以。”我带着一点忐忑说,“但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我和杨舟谈恋爱了。”
她那边传来“咚”的一声,然后过了一会儿她说:“妈的,老娘新买的iphone刚刚经历了机生第一摔。知道了知道了,你和杨舟谈恋爱了!我就知道!四点钟我去找你们!”
她挂断了电话,杨舟正好从外面走进来,现在小狗有一些已经睁眼了,都在喝小黄的奶。小黄现在变得很瘦,杨舟经常给它弄好吃的加餐。
“你跟谁聊天呢?”他随口问道。
“舒悦喊吃火锅,四点钟过来。”我摸了摸鼻子,“还有,她知道我俩谈恋爱了,我刚说的。”
“哦。”杨舟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随后在家里差点儿来了个平地摔。
“哎!”我扶了他一把,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事。”杨舟冷静地道。
说实话,看着不像没事的样。
我说:“你是不是还没做好准备?不用在意,舒悦是我铁哥们,而且她经验很丰富的。”
他说:“什么经验?”
我说:“她看得很开,而且她以前老说我很有gay的气质,已经不会受到太大的惊吓了。”
他说:“很有gay的气质?哈哈哈。”
“欠揍吗你!”我佯怒地挥了挥拳头。
“我就是……我就是有点儿紧张。”杨舟笑着捂住胸口,“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害羞的一种,多半是。
以前我还想过杨舟和舒悦会不会在一起,但没想到竟然是我和他在一起。
四点钟,舒美女无比准时地来我家,大老远地看到了我家门口的狗窝,发出了一些很没见过世面的声音。
“哇!谢然!杨舟!你们自己做的吗?好可爱啊!”
“嗯,我做的。”杨舟跟她打了个招呼。
“你们养的?”舒悦蹲在狗窝那儿专注地看小狗。
杨舟也蹲在她的身边,笑道:“不是养的,是比较熟悉的……野狗,叫小黄。”
“朴实无华的名字。”舒悦点评道。
“这怎么还有辆车啊?”
“我的。”
舒悦睁大了眼睛,反复在车和杨舟之间看了半天,忽然说了一句:“你怎么还烫头发了。”
我顿时笑得不行。
杨舟说:“你……不愧是小……谢然的好朋友。”
舒悦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仿佛要强行提起精神,念叨着:“太魔幻了太魔幻了……你在拍偶像剧吗?偶像剧都不敢这么拍吧!”
杨舟说:“我哥……我哥的赞助,不然我还得继续穷下去。”
“啊啊啊!”舒悦越想越不对劲,“你小子就是装可怜!还把我的朋友拐跑了!”
我的耳朵有些发烫,不打算接这个话茬了,让杨舟自己解释去。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舒悦当时也懵了,否则她不会后面单独找我聊了一次。她没有全信,但又觉得我和杨舟之间看着是有点不一样。
舒悦说:“哦对了,给你们看我的新手机。”
她的新手机拿出来的确是我没见过的样子,我第一次见到没有键盘的手机,一开始玩触摸屏的时候还不习惯,总是会很用力地戳屏幕。
舒悦可心疼了,在一边指导我:“你轻碰就行……你去拍点小狗照片,这个像素好。”
“哦。”我去拍照了,果然很清晰。
“我都快气死了。”舒悦咬牙切齿地说,“去海边玩儿的时候还没这个手机。”
我们最后还是一起走路去搭地铁,就和之前一样。舒悦说那边停车太麻烦了,完全不能开车去。
到了地方,果然火锅店人挺多,我们排了一会儿才等到位。期间舒悦没再问起我和杨舟的关系,仿佛已经忘却了这一切。她说自己这学期自己又加入了一个话剧社团,里面的副团长特别帅。
我说:“不对啊,之前的那个学长呢?”
舒悦回答得特别潇洒:“哎,那个已经是过去式啦。”
杨舟挺感兴趣的,说:“你们排话剧了吗?”
“没有。”舒悦说,“每回就是我们聚在一起,然后随便吃点东西。他们在写原创剧本,这应该要写很久吧?”
杨舟笑了起来,说:“不知道,我也没写过。”
吃完火锅我们送她回家,这次是陪着舒悦坐到她家的那一站。风吹的我们有些冷,舒悦双手抱着自己,说降温了赶紧回去,小狗领养的事情她会帮忙找人。
我们都不知道她怎么帮忙,但她说自己发了微博,没过几天就有人联系她。她还办了网银,开始在网上买东西,上什么淘宝,买了一堆不同样的手机壳。
四只小狗很快被领养走,来的人各不相同,我们留了联系方式,小黄全程都很无所谓,我猜它不怎么喜欢带娃。
秋天里,小黄似乎爱上了杨舟为它做的简陋的狗窝,说什么都不走了。忙完了小黄这件事,杨舟又闲了下来。有次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他买了一些书坐桌子前面看,左手还专注地转着笔,动作非常丝滑。
我一直觉得杨舟很适合读书,他喜欢思考一些我想不到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他之前考了哪所大学。
然而只要我在,杨舟就不读书了,他什么事都不想干,我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定要让我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你能不能不要老跟着我!”
“不能。”
“……”
“对了,万圣节要做什么?”他闲着无聊的时候问道。
我想了想,提议道:“我们出去约会吧。”
“约、会嗷?”杨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把那两个字重读了一遍。
我笑了笑,说:“嗯,约、会。”
杨舟也跟我一起笑起来:“靠,第一次跟你约会。”
“单独的,就我们两个人吗?”片刻后,他又很警觉地问道。
我点点头,说:“是,你还想带谁吗?”
他紧张地说:“才不是!我只是觉得舒悦应该会来,还有张尘涵……两个大电灯泡。”
我说:“你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你觉得他俩是大电灯泡。”
杨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嗯,不想老跟他俩一起玩儿。”
我说,他们只是朋友。他说,我知道,就当我很坏吧,我想独占你。
我当这是玩笑话。
临睡前我们在一起看了电影,直到看的我有些昏昏欲睡,杨舟用手臂环着我,我打了个哈欠,他就说不看了。我上楼去睡觉,过了一会儿,他倒了杯温水放在我床头柜上,然后坐在床边低头看我。
“你不困?”我都有点儿被他盯得又清醒了。
暖黄的台灯温柔地照亮了杨舟的脸,我似乎都能看见他脸颊上的小绒毛。他一点点地弯下腰,我闻到他嘴巴里熟悉的薄荷味道,知道他之前刷了牙。
“你不困就再玩会儿。”我吞了下口水。
“别动。”杨舟低低地说,双手把我圈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我亲你一下。”杨舟像是在汇报,严肃地说。
我有点儿忍俊不禁,说:“你亲呗。”
他柔软的嘴唇贴了上来,然后含含糊糊地补充了一句:“法式的。”
其实我没怎么听清,但是下一秒便能明显感觉到不一样的地方,他舌头轻轻探进来的那一刻,一股令人浑身震颤的酥麻从我的脑袋里炸裂开来。
十几秒后我才喘着气推开他,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调整着呼吸,杨舟红着脸笑倒在我的床上,断断续续地说:“你……你怎么不会……呼吸……”
我说:“忘了。”
他爬了过来,近距离地看我,像是要奖励般一般期待着问:“什么感觉?舒服吗?”
我的心跳还没有恢复,眼神有些闪躲,说:“别问了。”
“我睡觉了!”我又钻回被子里,把脸也埋在里边。
“你别捂着脸。”杨舟说,“我走了,你睡吧,别闷着自己啊。”
他最后摸了一下我的耳朵,语气里都是笑意:“晚安,明天不是还有约会吗?”
“嗯。”我应了一声。
初恋的第一个舌吻是薄荷味的,发生在我和杨舟交往的第二个月。我朦朦胧胧地意识到,恐怕之前我们那些蜻蜓点水般的亲吻都是小儿科。
真正的吻,今晚才是第一次。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看见杨舟躲在洗手间里。
我说:“小羊!你在里面干什么!”
片刻后他才出来,说道:“没什么,洗衣服。”
“你一大早洗什么衣服……”我不太理解。
“哎,就顺手。”他从洗手间里跳了出来,看起来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去看看小黄,你想吃点什么早餐,我去前面买吧。”
“买点豆腐脑和油条?”我说。
“行。”他笑了笑。
没有了舒悦,其实我和杨舟的约会流程很贫瘠。虽然是我主动提议出去的,但显然我真的一点经验也没有。
我俩在家吃完早饭,第一站是去电影院看电影,上午十点多钟的场,几乎包场,连卖爆米花的人都才刚刚上班不久。
“看什么?”我和杨舟站在卖票的地方,选了半天随便选了个带特效的动作大片。
“这两个位置可以吗?”卖票的姐姐一边操作一边问我们,“是中间的。”
“就这两个吧。”我点点头。
我和他捧着爆米花和可乐进了放映厅。
杨舟四处看看说:“还真没人。”
我有点儿不太好意思,说:“搞错时间了……一般大家都是下午和晚上来。”
杨舟说:“这有什么啊,我们就早上来,我喜欢早上。”
快放映的时候又进来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坐在我们的前面。杨舟把爆米花放在我俩的中间,他用手固定着,让我放心随便拿。我去拿的时候,却又总是刚好碰到他的指尖。
动作大片是标准的好莱坞大片,纯属大屏幕的特效值回票价。但杨舟还挺喜欢的,好几次都看入迷了。我们的爆米花吃完了之后被放在一边,他和我在黑暗里牵起手。
电影院真是个很暧昧的地方。
我很少来,主要是不舍得花钱,可能一年来一次,还是贺岁片上映的时候陪舒悦来看。
坐久了很累,我微微侧着身子,靠在杨舟肩膀上,他一边认真地看电影,一边自然地搂住我。
hello?我在心里想。现在有人在看我们吗?这里有两个男孩子正在谈恋爱。
光线亮起来的那一刻,我离开了杨舟的怀抱,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说:“怎么样?好看吗?我觉得最后那个彩蛋很有意思。”
“后面肯定还会出续,1、2、3……骗钱的老把戏了。”我笑了笑。
杨舟把空掉的爆米花桶和可乐瓶都装在一起,然后和我一前一后地走出去扔掉。
“下一站是什么地方?”他问。
“吃饭。”我说,“我请客。”
“哇——”他愣了几秒,“真的吗?”
我们去吃了必胜客。
这在我小时候算是很好的餐厅了,姥爷曾经带我来过一次。那天是我放了学,姥爷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吃。
“选好了吗?”我俩面对着面,看了半天菜单,“披萨来一块,意面要吗?”
“要!”杨舟笑着说。
我喊了声服务员点单,杨舟双手托着腮坐在我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我。
“我脸上有花啊。”我有点儿无奈地小声说。
“没花。”
“那你别看了。”
“我就喜欢看着你。”
我们坐的位置正好是个靠窗的位置,吃披萨的时候万圣节的广场活动开始了,不少打扮成各种卡通人物的人经过我和杨舟的窗边,有的还很调皮地向我们挥手,或是吓一吓我们。
“我靠。”杨舟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扮成丧尸的人,顿时愣了几秒,“他那嘴边是草莓酱吗?看着挺好吃的。”
“是血浆,给丧尸一点尊严……”我笑着摇了摇头。
杨舟观察了一会儿,说:“他没有学会丧尸走路的精髓。”
“那要怎么走?”我问。
杨舟放下了披萨,竟然真的在我旁边学着丧尸走了几步。
“是这样子的。”他说。
旁边一个坐儿童椅的小孩儿跟看外星人一样看他。
我头痛了,说:“你坐下吧!好好吃饭。”
下午我俩去打电玩了,进门是可以跳舞的那个玩意儿,两个姑娘正在那儿跳得起劲,动作竟然出奇得整齐划一。我和杨舟站在一边围观了一会儿,他用肩膀碰了碰我的,在我耳边说:“你想看我跳吗?”
“你会吗?”我看了他一眼,也贴在他耳朵边说话。
电玩店太吵闹了,不这么说话根本听不清。
杨舟笑了起来,说:“我不会,但我可以试试,你想看我跳我就去试试。”
我说:“那行,那我想看。”
接下来他贡献了一段能够笑倒众人的舞技,还是那两个姑娘其中之一跟他一起跳。杨舟说不会是真的一点也不会,但也一点都不感到尴尬,完全是来娱乐大众。
他跳下来之后,没跳的那个姑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站在杨舟身边拉着他笑意盈盈地说了几句话。
杨舟个子高,听她说话得弯下腰。我站的远当然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杨舟忽然抬手对我这边指了指,然后跑了过来。
“我跳得好看吗?”他站我面前,翘着下巴得意地问我。
我说:“像是什么大猩猩……”
他说:“好哇,大猩猩也是英俊的大猩猩。”
我说:“你跟人家说什么了?”
杨舟颇为神秘地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我。直到我们俩去开车玩,他才说:“她问我有没有对象。”
我的方向盘往右偏了偏,一下子撞在了弯道上,让杨舟超了我。
我笑道:“喂你故意干扰我的吧!”
我们这一局结束了,他说:“我说已经有了,我还指给她看了看。”
“神经病你!”我一下子跳了起来,“难怪我说刚才你怎么忽然指我。”
“反正,她也不认识我们。”杨舟笑着耸了耸肩。
那个下午我们把电玩店里的设备几乎都玩了一遍,发挥最好的是投篮,我俩几乎都是百发百中。最差劲的是抓娃娃,一个都抓不到,感觉纯纯上当受骗。
晚上我们回老地方吃了馄饨,秋日里热乎乎的馄饨汤温暖了我的胃,我发出了一声很满足的叹息。
“我再买两块烧饼。”杨舟吃了一半站起来,“我想吃烧饼。”
这之后他把酥脆的烧饼放在馄饨汤里蘸了蘸,一咬下去,黑白相间的芝麻洒落在碗里。
吃完了后,我们再一点点散步回家。
杨舟让我把手放在他卫衣的口袋里,然后他的手也插进口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和我十指相扣。
这就是我和杨舟第一次单独约会的一天。
是过了很久很久再想起时,仍然会觉得幸福的一天。
我们之后又约会了很多次。
所谓约会,当然也不可能太过惊天动地。无非是四处转转,有时候买了东西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分着吃,有时候是朋友喊了聚餐,我说我要带个人,他们都快乐地说带带带,让他们看看是谁。
杨舟一露面,我和舒悦的那些朋友便一起感慨说——啊,原来帅哥真的喜欢跟帅哥一起玩。
“那我呢?”舒悦很不服气地说,“帅哥也喜欢跟美女一起玩。”
大家又一起笑起来。
每回他们问我是怎么和杨舟认识的,我都会鬼扯一些不同的版本。
比如,我和杨舟一起长大的,幼儿园就在一起玩儿了,他出国读了几年书,去年才回来。
比如,打工时候认识的朋友,我上白班,他上晚班,没想到志趣相投,便越玩越熟。
再比如,敷衍一点的回答是有一天很无聊,用漂流瓶捞来的朋友。
大家都不怎么信,都觉得我在讲笑话。
但诸多版本中,他们最不相信的反而是真实发生的那个——我无意中从二楼往下浇了杨舟一盆洗脚水。
表面上朋友,实际上是男朋友的杨舟很快混进了我的朋友圈中,只有舒悦知道我们的真实关系。
当然了,我们其实也没有刻意去隐瞒这件事,如果有人能发现,那我会告诉他这个秘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家格外的冷。
南方冬天都是阴冷的魔法攻击,往年在家我也不怎么开空调,但是今年杨舟在我家,他夏天时候还挺耐热,到了冬天“防御力”却不行了。
“小然,我想买空调。”他可怜兮兮地裹着毛毯说,“还想买个油汀。”
他买了空调,我买了油汀。
新空调装好,油汀开着,杨舟终于舒展过来了,不用每天被冻得流鼻涕。
我家一楼现在的风格像个杂货铺,已经被杨舟的东西塞满了。他那四个黑白行李箱就占了很多地方,墙上也被他贴了很多海报,最夸张的是我那破烂电脑的旁边放了一台价格不菲的黑胶唱片机。
我说,你直接拿电脑放歌不就行了吗?买这玩意儿还得买唱片。杨舟说,这不一样,这真的很不一样。我说,我什么也听不出来。他说,那你是木耳,小然。我说,我不是木耳,我是银耳。
杨舟笑的岔气,他说此木耳非彼木耳。
我也没有那么笨,我差不多知道他的意思,但只是故意逗逗他而已。
笨蛋才会一逗就上当。
杨舟说:“我知道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下午我们去看看?”
这句话听得我不由地眉头皱了起来。
“小羊?”
“啊,我在。”
“你在挑衅我吗?居然会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杨舟跟我杠上了:“你敢不敢跟我赌。”
于是我当了甩手掌柜,任由杨舟带我在这座城市里游荡。他对路线十分笃定,甚至还学会了几句方言,在我们一起坐地铁的时候他忽然说了几句,语调都对了,但咬字还是有些细小的差别。
我愣了几秒。
我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杨舟拉住扶手,说是和魏爷学的。我说,你别骗我。他说,怎么会,我经常带小黄去找魏爷玩儿,他还给我吃牛奶糖,不过过期了,我没告诉他。
我又愣住了。
他有在认真地融入我的生活,可我依然觉得他不属于我。
不属于我的世界。
杨舟说他正处于担惊受怕的阶段,我又何尝不是。
下了地铁后我们转了公交,再接着在老城区的一个旧商圈附近下了车。
我抬起头看了看周围,道:“我知道这地方,以前没有这么破。”
“还没到。”杨舟走在我的前面。
我笑着跟上他:“你不会要带我去那栋楼吧?我跟你说那里面都拆光了,几年前这里是图书批发中心,现在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杨舟停下来等我了几步,然后搂住我的脖子,“拆掉之后,这里经过了翻修,然后又重新招商引资,只不过效果不是很好,这里的人应该想做点高端的商圈,但是没考虑好周围的环境因素。”
这我还真不知道。
“到了。”杨舟带着我在大楼里到处乱转,这里有些萧条,但确实不是完全没有商家,“进去吧。”
“什么店?”我进去左右看了看,狭窄的过道里到处堆叠的全是二手书和……唱片。
店里什么人也没有,倒是有一只黑猫,一开始它躲在柜子缝隙的黑暗里面,我都没注意,如果不是它忽然睁眼睛,我还以为那边就是黑的。
“二手书店兼二手唱片店。”杨舟说,“啊对了,老板在阁楼,一般不下来。”
我俩在这个小店里局促地都无法并排走,只能杨舟往前我跟着往前,他要是退后,需要我先退后。一个“回”字的区域,转了一圈几乎就看完了。
“能淘到什么宝贝吗?”我好奇地到处看,“我看舒悦最近都只在网上买东西了,有人送上门。”
杨舟和我面对面站着,伸长脖子看放在最高处架子上的唱片,店里白炽灯的光芒洒落在他的四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下颌线十分清晰好看。
旧书总是有点尘埃。
我抬起头顺着杨舟的视线往上看,没看见他喜欢的唱片,只看见了那些漂浮在他周身的小小尘埃。
杨舟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那一排唱片上依次划过,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每个都是圆圆的,泛着健康的淡粉色。
“找到了,这张吧。”
几乎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也伸出手一下子抱住了他,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哎。”杨舟的声调顿时变了,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背,“怎么了。”
“就抱你一下。”我在他耳边轻声说,然后放开了他。
杨舟垂着头,清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过了几秒,他嘴角微微翘起,在那之后,这笑容像是焊在他脸上一样。
“老板!”他走到阁楼的楼梯下面,对着上面快乐地喊道,“我要买这张!还有这一张!”
他们这结账的方式也很特别,杨舟把唱片递上去给老板看了看,然后老板告诉他多少钱,把钱放在柜台前面的盒子就行,全程我都没看见老板到底长什么样。
“要袋子自己抽一下。”老板又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
“好。”杨舟应道。
走了这么远,就来买了两张唱片。我有些不解,但是杨舟却说,这难道不是很好玩吗?像是在探险一样!你看,你确实不知道这里吧?
我笑道:“嗯,是,我不知道,是你赢了。”
“那你得输给我什么呢?”
“我们好像没说有赌注。”
“现在有了。”
“那……你想要什么?”
杨舟凑到我的耳边,先是亲了我耳朵一下,然后又说:“我想申请像上次那样的亲亲。”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脸陡然间烫了起来,那个晚上的记忆再次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