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我是你师父!—— by鹤归山南
鹤归山南  发于:2024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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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弃狠狠揉了一把,“嗯!”
他头顶一团乱,全是被裴弃揉的,余下的长发垂下来披在身后。
裴弃问,“疼吗?”
“不疼,我喜欢师父这样。”秦叙故意凑近。
裴弃却捏住了他的下巴,“下次做这种事情之前,先跟我商量,否则下一次这信就不是在我这里了,是在陛下的案头。”
秦叙认真地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下一次我的手法就不会这样粗糙了,才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裴弃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想现在扭转确实不大可能,往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来。
年少的时光总是过得很慢,流水绕着墙角的矮花,春风吹打着没上栓的窗户。
裴弃惬意地坐在窗下写字,顺便把秦叙撵出去玩,他那些朋友天天来喊他。
秦叙却不大出门,裴弃都替他焦急。
“不去,我就想陪着师父。”秦叙不动如钟,手里捏着墨条,慢慢研墨。
裴弃笑道,“怎么,等我娶妻之后你也陪着我?”
秦叙脑子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裴弃说了什么,他嘴巴先开了口,“为什么要娶妻?”
问完之后他才觉得很奇怪。
他经常说自己不娶妻,但是裴弃可没有说过!
相反,他还向顺德帝求了自己选择娶妻的权力。
当时秦叙只觉得被重视,现在才发现问题。
裴弃求这个上次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未来的“师娘”!
这个认知让秦叙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裴弃也被他这个问题给震住了,好半天才张口,“……我为什么不娶妻?”
他的妻子一定会出自这上京的高门,并且是一个能让顺德帝和太子受益的家族。
他自然要早做打算,毕竟东州的将领都已经开始把目光投向他了。
秦叙微微弯腰,背上压着好重的一块儿巨石,他要喘不过气了。
“一定要娶妻吗?”秦叙问,他头一次庆幸自己眼睛大,否则肯定会装不住泪水。
裴弃很奇怪地问,“肯定要娶妻啊,你不想我娶妻吗?”
秦叙摇头。
不,裴弃想做的事情,都是对的。
只是他不愿意。
他太想这个家里只有他和裴弃两个人了,太想裴弃只是他一个人的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
裴弃他自己就想要娶妻!
这次的对话裴弃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闲聊。
所以第二天他听到秦叙出门和徐二吃酒时,只觉得欣慰,没感受到半分的不对劲。
直到傍晚,秦叙还没有回家。
裴弃这才发觉出不对来,秦叙不可能一天都不回来看他一眼吧?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青砚带回来消息,说秦叙今晚不回来时达到了顶峰。
“他亲口说的?”裴弃搁下手上的一口没动的龙井。

裴弃嗤笑一声,“人还没长大了,先学会喝花酒了。”
青砚顶着松墨要扒他皮的眼神强笑着解释,“不是花酒,世子就是觉得新鲜,然后就……”
“主子等了他一天了!晚上连一口饭都没吃,就等他!青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出身?”
松墨怒气冲冲,恨不得冲出去把秦叙拽回来,连带着没给青砚半分好脸色。
青砚面露尴尬,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但是他也没有权力去置喙秦叙的决定。
“松墨。”裴弃唤住了他,“这不是青砚的错,他既然想在外面玩,那就玩吧,小孩子心性,管着反而不好。”
青砚如释重负。
裴弃摩挲着左手腕子上的疤痕,若有所思。
接下来十几天,秦叙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不回家。
游湖,策马,射箭,听曲……
松墨也从最开始的义愤填膺到后面的麻木,“到底是长大了,可能是觉得家里多了人管着吧。”
他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听进了裴弃的心里。
裴弃瞧了眼二月末的下弦月,“青砚这两天有回来说原因吗?”
松墨冷笑,“主子都不在意,他一个下人有什么好说的,有样学样,现在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家了。”
裴弃点头,平静地道,“传菜,你跟他之间还有联络的话,放信号让他回来,我有两句话要问。”
松墨点头,想想他们主子,到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别说什么达官显贵,就算是后宫宠妃见着裴小郡王都要客气三分,他秦叙算个什么东西!
烟花窜上天,开出一小片的芙蓉花形状。
裴弃每一道菜都尝了两口,却没有露出半点喜欢的神色,这若是叫大厨瞧见了,怕是要哭断肠。
半个时辰过去,菜已经凉透了。
松墨站在一旁根本不敢说话,他从未见过裴弃有如此差的脸色。
“噔。”
蓝白瓷碗被放下,发出一声轻响。
“就算是郊外也该赶回来了吧。”裴弃问。
松墨颔首。
裴弃起身,“收拾了,回府,本郡王还从未如此厚脸皮在旁人家住上个八个月的。”
松墨听得心酸,秦叙真不是个东西!
而东湖上的小船上,青砚火急火燎地钻进去,把抱着酒坛子睡觉的秦叙拽了起来,“世子!”
秦叙睁开眼,“不回去,你跟郡王说……”
“说什么说!松墨放了最高等级的信号,肯定是遇到了很大的危险!我从未见过这个信号炸开过一次!而且是在您府上那边炸开的!世子,你别喝了!”
秦叙脑子瞬间清醒,抓起剑往外冲,但他此时距离湖面太远,只能凭借内力把船往岸边推。
他心急如焚,可是湖上黑灯瞎火的,还没有个落脚点,就算是秦叙,他也飞不出去!
凫水只能更慢。
等他上了岸,足尖一点,飞檐走壁往回赶,把青砚甩开了两条街,可赶到时,却只见到了平静的定国公府。
秦叙脸色惨白,他不敢想象……
府里只有一两声虫鸣和树枝晃动的声音,全然没有半分人气。
秦叙冲进去,直接往笃行院跑,“裴弃!松墨!”
秦叙突然住了脚,不对,太干净了!
如果有危险,这里绝对不会这样干净,院墙边上的树枝一定会被折断。
而且裴弃身边的打手很强,来的人要多厉害才能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他们?
他指尖冰凉,拿着剑的手抖得厉害,但还是强行把自己安抚住,镇定下来,他必须要理清楚思路。
秦叙抽出剑,直接往裴弃的卧房走。
门开的一瞬间,他就愣住了——
这个房间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了,原本的紫檀木桌椅,粉青釉瓷茶具,裴弃和方辞礼一起弄的书画,以及榻上的被褥全都没了!
秦叙提在心口的气瞬间消散,他靠在门框上,眼尾泛红,慢慢地往下滑落。
他明白了……
那个信号不是遇到了危险,是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裴弃这些日子太宠他,宠得他忘乎所以了。
秦叙脸上被风吹得生疼,还有一片冰凉,他抬手一摸,发现已经落了满脸的泪。
青砚冲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秦叙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脸上全是泪水。
“郡王呢?!”青砚嗓子眼里全是铁锈的味道。
秦叙:“他走了,没有危险,只是搬走了。”
青砚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搬走了?搬去哪里……”
他突然住了口,还能是哪里呢?
不过就是郡王府,回他原来的家。
“我要去见郡王,不见到郡王我不安心!”青砚手抖得不成样子,他没有见到裴弃,是不会放心的。
秦叙撑着剑起身,“我也去。”
青砚没搭理他,他现在不想跟秦叙说任何一句话。
如果裴弃因为秦叙离开了这里,并且很不开心,他不会跟着秦叙的,哪怕未来的大好前程唾手可得,但他也不愿意。
他不愿意跟着一个连师父都不会孝敬的人。
这样的人不及裴弃万分之一!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郡王府,秦叙抬头瞧见了恢宏的匾额,上面写的是,逍遥郡王府。
秦叙想,原来裴弃的封号是逍遥。
石狮子威武地伫立在阶下,宽阔的台阶往上,是朱红高门和灵巧的竹纹灯笼。
青砚上前去叩门,声音几度哽咽。
也许是看在他的份上,松墨开了门。
秦叙是第一次从下往上看松墨,他还穿着在定国公府那一身装束,但气势却完全不一样,他没有让青砚进门,反而自己走了出来。
身后的小厮搬来了罗木圈椅给他坐,松墨脸上带着嘲讽,“这么晚了,秦世子到此有何贵干?”
青砚喉咙一阵干涩,“郡王没事你为什么要放那个信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着急?”松墨讥笑,“是吗?我瞧着秦世子这半个月的花酒喝得挺不错的啊,你这个贴身侍卫都没有分到一口吗?我们郡王的钱,世子花得开心吗?以后还能有人这么大方给你砸钱吗?”
青砚转身,对着府里撩袍跪下,刚想说话,松墨就打断了他。
“郡王睡下了。”
青砚只得把话咽回去,“我等郡王醒。”
松墨长腿交叠,气势汹汹,“郡王说了,你也不必这样,跟着你的新主子一起便行。”
青砚摇头,弯下了腰,他真是蠢透了,怎么就一句话都不给郡王透露呢?
怎么就让郡王一个人守着那空空的府上呢?
郡王定然觉得寒心……
“秦世子呢?不会也要跪吧?可别,我们郡王府当不起您这一跪,毕竟当您这个师父,我们郡王还被追着骂了的。”
秦叙感觉自己站不稳了,“裴弃还好吗?”

第64章 他找不到裴弃了
“好啊,怎么不好,托世子大人的福,我们郡王今晚吃了半个时辰呢,怎么不好?”松墨骂人是跟着裴弃学的,一句一句,专捅人心窝子。
秦叙想笑一下,让脸不至于这般僵硬,但他真的笑不出来。
他这些日子一直躲着裴弃,就是想提前适应没有裴弃的日子,可现在裴弃当真走了,他发现……
他根本接受不了。
之前他敢在外面,不过是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回去,裴弃就还在。
可现在裴弃不在了,他搬回去了。
他的后背空了。
四面的飓风呼啸而至,他还是一个人。
他又成了刚来上京城的秦叙,无人怜惜。
没有通传,他现在甚至见不到裴弃一面。
“青砚,走了。”秦叙深吸一口气,没关系,迟早的事情。
现在搬走反而是好事,若是等裴弃成亲……
那时候他还没有适应,那才是真的要疯。
青砚充耳不闻,直挺挺地跪在门前,“你走吧,我没忘我这条命是谁救回来的,郡王把我送你,是因为你当时是他的徒弟,既然现在不是了,那我就不跟着世子走了。”
没有秦叙,裴弃也不可能亏待他们。
未来的前程也不会差。
秦叙没有强求,他转身离开。
松墨靠在椅子上说,“八个月真心喂了条狗,也不对,若是狗,好歹也知道摇尾叫两声,我下次一定要劝主子,养东西前要擦亮眼睛!”
秦叙身子晃了下,消失在黑夜里。
松墨起身,“青砚,主子不会让你进来的,你也跟了主子这么久,他没想跟秦叙撕破脸,但也绝不可能再有情谊,你好好跟着他吧。”
说完他就转身进去,朱门轻巧地关上,青砚泪如雨下。
秦叙回到府上,发现这里处处都是裴弃的影子。
青砚跟着回来了,他知道。
青砚恨他,他也知道。
秦叙没心思管他,他推开偏房的门,倒在榻上。
眼泪顺着眼角滚落,秦叙狠狠擦了好几下,却怎么都擦不完,秦叙猛然翻身,把脸埋进软枕里,双手抱着软枕。
手背突然蹭到了个东西,他掀开软枕一看,是个红封。
“裴弃……”
里面放着厚厚的一沓银票。
那是除夕夜裴弃把他送回偏房睡,蒙着他的眼睛塞进去的。
当时裴弃笑眯眯地,说,“压岁钱,长辈都要给的,压一压,有个好意头,一年到头,平平安安。”
他那时候怎么跟裴弃说的?
他说,师父在,我就平安。
现在一语成谶,裴弃离开之后他浑身就开始不舒服。
心口闷着难受又像是钻着疼。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明天就是国子监开始讲课的日子,还是方老太公的书,裴弃肯定会去的,他还能见到裴弃的。
算是饮鸩止渴。
第二天他天没亮就蹲在了国子监的大门口,把开门的小厮吓了一跳。
“秦世子,时辰还早,您要不回去收拾一下?”小厮说得挺委婉的。
因为秦叙现在的形象实在算不上好,衣裳皱巴巴的,发丝也掉了几缕下来,眼睛更是浮肿,原本可爱的大眼睛现在像是要瞪出来。
真的吓人。
秦叙摇头,他要等裴弃来,裴弃最心软了。
只要他求一求裴弃,一定会被原谅的。
几乎没有人早到,都是卡着最后的时间来,但每一个来的人都被他吓到了。
徐二更是当场尖叫,“裴郡王呢?你这模样是准备去乞讨?太丢我们小郡王的脸了吧?”
秦叙说,“我等他来。”
徐二回头,“等他来?这……时间有点晚了,你还是进去等吧。”
秦叙倔强地坐在台阶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发呆,“你进去吧。”
徐二一步三回头地进去了,也不知道这人抽什么疯,这些日子连人都找不到,一出现就是这个模样。
国子监瓦钟敲响的那一刻,秦叙终于明白,裴弃不会来了!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断掉了,这个认知差点让他疯掉。
秦叙甩开来拽他进去跟方老太公道歉的徐二,直接往郡王府冲,更糟的情况出现了——
小厮说,郡王出门了,短期不会回来,有事可以报名字,他们会上报的。
秦叙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门房的小厮不认识他,听到名字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原来是定国公府的秦世子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原来是这样一副乖巧模样。”
秦叙没有理会他的讽刺,只问,“裴弃呢?”
“大胆!”那小厮厉声呵斥,“我们郡王何等尊贵的身份,哪里是你能直呼姓名的!左右与我推出去!”
秦叙没有反抗,被推到了街道上。
他想起了方辞礼,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方府,却又因为不识路,只能边走边问。
“公子?公子今早下江南啊,郡王不是去南郊送行了吗?你既是郡王府的人,如何不知道?”门房的小厮也是一脸的警惕。
秦叙不想解释,“去多久了?”
门房只觉得像个疯子,把门一关,嘀咕道,“郡王那样风流的人物,身边怎么可能是这般落魄的人。”
秦叙站在大街上,突然被人撞了下,“叫花子也要看清楚地方!大清早的找什么晦气!”
“南郊往哪里走?”秦叙转头抓住那人。
那人原本想挣脱开,但发现秦叙手劲太大,只能给他指路。
秦叙匆匆忙忙道谢离开,那人捂着自己的手道,“还南郊,一个叫花子也配抓我?去你的北郊吧!”
于是秦叙忙活了一场,连裴弃的影子都没见到,郡王府根本蹲不到人。
就像门房所说的那样,他短期不会回来,会不会是跟着方辞礼走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马上被他否定了。
他还记得之前宁国公和裴弃的谈话,他们都说了,顺德帝不会让裴弃离开上京的!
那裴弃还能去哪里?
这个答案没有任何人能告诉他,他想过去身边与裴弃有关的人,可他突然发现,他才是裴弃最亲近的人之一。
如果他都不知道,别人怎么可能知道……
方老太公也不知道裴弃的去向,只说陛下口谕,裴弃暂时不到国子监听学了。
秦叙脚步虚浮地飘回了定国公府,这里还是很安静,曲水流觞,花木迎风,和裴弃在时一样。

第65章 原来这就是伦理
青砚看着他难受,自己也不好受。“主子,算了,别找了,郡王若是不想见,谁都不可能找到他。”
秦叙充耳不闻,他挨着裴弃的床榻坐下,把红封又拿出来放在心口。
“裴弃,裴弃,裴弃……”
青砚恨声,“你现在知道错了,你之前躲着他做什么?”
秦叙:“你以为我愿意?我听到他说要娶妻,我差点没忍住……我想,我想求他看看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青砚被他震惊地往后退,他猜对了!
“你,你怎么敢!”青砚左右看了下,迅速关上门,“你知不知道,这是有违伦理的!”
秦叙额角青筋暴起,“我知道!所以我躲着了,我害怕被他知道……”
青砚无话可说,实际上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还贴心地给秦叙关上了门。
“一、二、三、四……六张,多少钱?忘了,再数一遍吧。”秦叙抱着银票不舍地放下。
他根本没有想象过,裴弃是这样难以忘怀,像是温柔缠绵的酒,一口入喉,初时不觉得有什么,可放下之后才发现,这酒落在骨血里,融为一体了。
割不开,切不断。
裴弃走了这六天,秦叙基本都不怎么吃东西,饿极了也是乱塞两口进去,完全品不出来味道。
现在脾胃都在发疼,他蜷缩起来身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把红封弄皱了。
如果裴弃回来看到,会不高兴的。
秦叙额头抵着床榻,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出去捏起红封的毛边,手上却没什么力道,红封掉了下去,正好露出反面。
上面遒劲有力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别说肉麻的感谢,真喜欢就给我煮面吃。
字迹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次又一次,秦叙手忙脚乱地用衣袖摁干净泪水。
“裴弃……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裴弃,你回来看看我……”
“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
但裴弃没听到这话,他还在南郊泡温泉。
“陛下那里怎么交代?”方辞礼惆怅得很,好不容易裴弃身边有个知冷暖的人,结果转头就敢把人轰出来。
虽然裴弃没说过秦叙半句不好,但上京城里什么风言风语都传遍了。
而裴弃却一直呆在南郊,半句话都不说,一提秦叙他就冷脸。
前日崔锦书提了一句小媳妇,裴弃直接黑脸,把人吓哭了。
裴弃疲倦地睁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是我非要提,春三月,陛下寿诞,虽然陛下不爱大操大办,但是你要进宫啊。”方辞礼心累,他当然知道裴弃现在最不想听到的人就是秦叙。
裴弃冷笑,“带上就行了。”
方辞礼:“?”
“带上?!”
裴弃起身抓着衣裳随意披上,“嗯。”
方辞礼看他直接走了,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愿意说。
他叹了口气,裴弃对秦叙的好是实打实的,裴弃也很难得对人这般用心,这十多年,也不过就一个太子和他,结果秦叙这般捅他一刀。
裴弃没把秦叙撕烂就不错了。
只是北境和顺德帝那里不好交代。
这些天他旁敲侧击问了很多次,有两次都险些吵起来,可裴弃依然没透露半点关于秦叙的话。
这就等于是——
如果裴弃不养秦叙了,所有罪名都会落到裴弃身上,裴弃又会成为那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方辞礼突然笑了下,眸中精光毕现,这一次他在,他绝不会让裴弃再落入那样的境地。
当即招来自己的小厮,“去给太子送一封信。”
“不准去。”裴弃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方辞礼挥退小厮,脸色冷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裴弃,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相信的理由。”
裴弃把酒壶塞进他怀里,“没有,不想说。”
方辞礼用力拔出酒塞扔出去,溅起一团水花。
“裴弃,你对他是不是太好了?”
裴弃愣了下,“是吗?”
方辞礼心里窝火,“是!你几乎是把所有宠爱都给他了,一点都没有保留!他哪里像一个徒弟的样子啊?平时还敢直呼你的名字!你扪心自问,你对太子有这么好?”
裴弃点头,“知道了,别气,以后不会了。”
方辞礼也不知道信没信,闷头灌了口酒。
裴弃日子不好过,秦叙那边连基本的正常都维持不住,国子监他一天都没去,先生的课业一个不交。
先生们骂他,他就说,给我师父说。
他想用这个办法把裴弃逼出来,他找不到人,何谈道歉。
后来还是徐二和邹嘉花了点钱,到处打听了下。
这才知道,这几天裴弃一直都在东宫!
“东宫?”秦叙蹭的一下站起来。
他想过裴弃去任何地方,但他没有想到过,裴弃居然在东宫!
裴弃不是说太子是君吗?
是君就要有距离……
裴弃为什么在东宫!
“哎哎哎,你干嘛去?”徐二赶紧拽住他,“东宫!东宫什么意思,啊?你闯进去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秦叙并没有被劝住,他想见裴弃,想疯了!
这才六天他就熬不住了。
他不敢想象裴弃是怎么在他的谎言下熬过了半个月。
每每想起来都是心如刀绞,他现在只想给裴弃跪下认错,求他别生气,打他出出气……
“东宫你就别想了。”邹嘉紧紧皱着眉头。
徐二点头。
“我能进去。”秦叙一意孤行。
徐二被他吓得从椅子上落下去,“你,你,你别乱来,你做错事了,会算在裴弃头上的。”
只这一句,就让他收了心思。
徐二见他不说话,再接再厉道,“不说别的,他去了里面就表示不想见到你,你现在去,只会让他更心烦。我虽然不了解裴弃啊,但是我听说,他不高兴的时候,太子都只敢远远地看他。”
太子都只敢……
这话回荡在秦叙心头,他不敢赌,他不知道现在的他在裴弃心里还有没有分量。
以前他和太子在裴弃心里都只是一样的地位,现在他让裴弃伤心了,只怕是连个陌生人都不如了。
他只能日日蹲在东宫门前,哪里都不去,可是太子出入全然把他当作是空气,而裴弃根本不露面。

他每日都像个刺客一样,蹲在东宫外,盯着门口的马车。
徐二看他如此模样,把心放回肚子里,还跟邹嘉说,放心,他就看看不会出事。
结果他这心没放两天,就出大事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裴弃送方辞礼南下养腿后,终于回了上京。
他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东宫,谢他挡了秦叙的纠缠。
太子本想留他吃个饭,但裴弃心不在焉地拒绝了,他还是想要秦叙一个解释。
裴弃的马车刚出东宫,秦叙就跟了上去,但他不敢靠近,一直不远不近地赘着。
绕过两条街后马车停了下来,秦叙看着墙上跳下的打手和退到巷子口的松墨,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秦叙撩袍跪在马车外,干脆利落地磕了三个头,“师父。”
裴弃似乎是闷声咳了下,但声音很小,秦叙不敢确定,他最近总是梦见裴弃还抱着他睡觉。
“师父就不必叫了。”裴弃开口,却不似往日的温柔,甚至连他们在御书房初见时的跳脱都没有。
这样淡如白水又不容商讨的语气,是秦叙头一遭听到。
秦叙伸手想抓住什么,可是心口的疼让他只能弯下腰,抓着马车轮,身子微微颤抖。
“师父,我拜了师的,你,你喝了我的酒。”秦叙语无伦次地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他想打开马车门,可他手放在门上却不敢动。
裴弃坐在马车里,冰冷嘲讽的轻笑声,刺得他浑身发抖。
他说,“我现在不认了。”
秦叙眼前一片黑,他双手贴在门上,“师父,我求你了,别不理我,我错了……”
“错哪里了?”裴弃问。
秦叙张开嘴,但他不可能说,这个理由说出来,他和裴弃就走到尽头了。
裴弃哂笑,“果然。”
上一次裴弃还觉得他可爱,现在只剩下了虚伪。
裴弃倦怠地躺下,“你的俸禄我一分钱都没碰,一会儿就叫人给你送过来,你也不用担心外面的流言,我什么都没说,也不会说,安心地去吃你的花酒。”
他说完之后似乎已经用完了最后的耐心,“回府!”
秦叙双手抓着马车门框,“师父!师父!师父,我错了,我不该,不该撒谎,我没有在外面吃花酒,我,我只是在,不,我,我在外面住,我……”
裴弃嗤笑,“重要吗?”
秦叙哑然。
是啊,重要吗?
裴弃给过机会了,半个月,整整半个月。
他都给裴弃一戳就破的谎言,甚至没有费心地去经营一下。
他只顾着自己了。
松墨抓着他的手臂,“秦世子,别这样,闹得不好看,咱们都体面一点,我们郡王走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发疯,这才搞得满上京都知道了。”
秦叙慢慢松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叙,我给你体面,你也要识趣。”裴弃的声音像是燎人的炭火。
秦叙瞬间松开手。
松墨也没客气,直接把人甩出去,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秦叙咽下去涌上来的血,拒绝了青砚的搀扶。
“我不知道怎么办了。”秦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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