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明回头看了眼碧云天外的妹妹,“……嗯,我觉得,挺配的,我妹妹哪里不好?”
裴弃:“……”
裴弃想,我就知道,这些破事,没有个挡箭牌是不行的,秦叙以后的妻子不可能是上京城的贵女,所以他才如此放心地放任流言传播。
崔景明还在纠结他妹妹那事,他是真觉得裴弃人不错,府上也干净,身份又贵重,妹妹这样天真的性子嫁过去肯定能过得不错。
谁料裴弃要给他一句,秦叙就是我的小媳妇,陛下早就说过了,没有下明旨罢了,你别想了。
崔景明失魂落魄地抱着栏杆,完蛋了,他妹妹未来完美的夫婿没了。
那边崔锦书却试图跟秦叙聊天,“你这灯笼好漂亮,能给我提一下吗?”
“不能。”秦叙眼睛粘在了灯笼上,半刻也离不开。
崔锦书不死心,“一下,我花钱买一下行不行?我真的好喜欢,裴郡王却跑来加价,两千六百两,谁能花这个钱去买个灯笼啊……”
“不行。”
崔锦书眼泪汪汪地看着灯笼,“你喜欢裴郡王吗?”
秦叙蓦然抬头,紧紧抿着唇,他再傻也该明白自己的心思了,不停地想靠近,分离一时半刻都不行,回头见到他就会很高兴。
裴弃送给他的任何一件东西他都喜欢,裴弃夸他,他就会很开心。
他想,他违背了伦理。
“说话啊,问你喜欢裴郡王吗?”裴弃站在他身后,笑意盈盈。
“喜欢。”
“走,回家。”
裴弃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他就觉得养个孩子跟养只小猫小狗没有区别。
秦叙同样也明白,裴弃待他像是对太子一般无二,除却李怀安现在的太子身份,秦叙和李怀安得到的爱是一样的。
都是来自年长者的疼爱,哪怕这个人只比他们大两岁。
刚回来的崔景明看到自家傻妹妹的满眼羡慕,不禁叹气,“算了,那是陛下钦定的,我们走吧。”
崔锦书转头,“什么?这锦鲤灯是陛下钦定的?”
崔景明:“……我说人!”
于是流言变了,变成了陛下钦定了秦世子做郡王妃,还说只要裴郡王肯花两千六百两就给他们定下婚期。
等裴弃听到的时候已经无法补救了,对于百姓而言,无论真假,皇室的爱恨情仇就是他们打发闲暇时间的最好东西,越香艳越离奇就越好。
裴弃见秦叙没有什么反应,就随口宽慰了两句,继续出门了。
腊月的日子里闻到最多的就是熏肉的香味,秦叙也尝试过,可惜失败了,他只能把肉全部解决,可惜太饱了,他睡不着,只能拿着剑在院子里练武,顺便……
等裴弃回家。
也不知道裴弃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往外跑,自从看灯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已经持续了十天了。
可青砚说,裴弃往年冬日都不爱出门。
府里的灯笼渐渐减少,后院的竹林被三两天的积雪压弯,竹子爆开的声音在府里回荡。
秦叙一招一式都不马虎,反而越发凌厉,他余光里都是裴弃屋子的那一盏灯。
可是裴弃还没有回来。
明日是他的生辰,他想跟裴弃一起过,至少一起吃一碗面。
但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藏住他那渴望的眼神。
“吱呀”一声,积雪的院门被推开。
裴弃披着宝蓝色的大氅进来,松墨斜斜撑着伞跟在他身后,伞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来我屋里。”裴弃双手拢在嘴前,轻轻呵气。
秦叙坐在铺着狐裘的藤椅上,憋了半天还是没有憋住,“裴弃,明天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出去吃。”裴弃搓着手烤火。
秦叙第一次反抗,说,“我不去,我就想给你做饭吃。”
裴弃一脚踹在他屁股墩子上,“去不去?”
秦叙倔强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也不肯说话了。
裴弃哼笑,他就知道这小子别扭,想过生日,却不肯开口说一声。
百般暗示他也看不懂。
死脑筋!
“你真不去,这可是我给你准备了十天的生日宴,你不去的话,我明天就不回来了,我明天可是要喝酒的,喝醉了谁管我?睡大街?”
裴弃威胁他,一手搭在他后脖颈上,紧紧拉到自己怀里。
秦叙惊喜得瞪大眼睛,努力压制自己的喜悦,半晌声音闷闷地回答,“嗯。”
“嗯是什么意思?”裴弃看他,浅色的眸子里盛着期待。
他笃定秦叙一定会对这个生日难以忘怀!
“去。”秦叙矜持道。
裴弃不爱弄什么欲扬先抑,要开心就要痛痛快快地开心,把人先弄得不痛快了,后面再开心意义不大。
两人睡下后,秦叙躺在裴弃身侧,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慢慢靠近,挤进裴弃温暖的怀抱里。
裴弃在梦里也下意识搭着他的腰,轻轻拍着,只是不带半点暧昧和情欲。
秦叙苦笑,蹭着他的额头睡去。
第二日裴弃早早就醒了,精心挑选了一套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搭配兽首金边腰带,金丝流苏挂在腰侧,当真是风流又潇洒。
松墨拿了件莲青缂丝鹤氅上来,“主子,外头天寒,带上大氅吧。”
裴弃颔首,拨弄着粉青茶盏等秦叙出来。
“就这身吗?”秦叙打起帘子从里间出来,神色倒是没有裴弃那般的坦然,他不自在地扯了下身上的挂饰,“要不要换一身?”
裴弃支着下巴,眸中闪过惊艳,“不用换,就这身,好看。”
秦叙走到他面前,“真的吗?”
裴弃颔首,随手理了下他腰上的银瓶香囊,“没放香进去?”
“不喜欢。”秦叙垂眸看着他,裴弃坐着刚好到他腰的位置,“师父真好看。”
裴弃一愣,笑了,眉目舒展,唇角微勾,整个人自信又矜贵。
松墨道,“世子别妄自菲薄,您也好看,只是您二人的好看不是一个类型的。”
见两人转头看他,松墨接着说,“郡王生来就是天上月,金尊玉贵又光芒万丈,但您不一样,您是被放在边境磨炼的将军,像是一把剑,但现在还没开刃。”
裴弃鼓掌,“不错,这个比喻我喜欢,秦叙就是一把需要开锋的剑,等来日锋芒毕露时,定然是全上京城贵女的梦中情人。”
秦叙被他说得脸红,“我不想被别人惦记,师父惦记我就够了。”
裴弃感叹道,“真孝顺啊。”
秦叙:“……”裴弃这张嘴,还是缝上最完美。
裴弃瞧着时辰近了,便着人出门,马车稳稳地停在惜玉街口,里头热闹非凡,连带着灯笼上的字都是——
秦叙,生辰吉乐。
秦叙眼眶湿润,牵着裴弃的手。
两人走进惜玉街,沿途的每一个人都朝着他拱手,笑容满面,“秦世子,生年行运,福乐康宁!”
“秦世子,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秦世子,岁岁安康,多福多寿啊!”
秦叙正要感谢,就看到裴弃拿着红色的荷包开始发,说了吉祥话的,一人一个!
“你把这里包下来了?!”秦叙脸上的笑意根本压不住,若是有尾巴,只怕要晃到天上去。
“嗯,喜欢吗?”裴弃转头看他,手里拿的是绣着平安二字的荷包,蜀绣润泽,金线勾勒。
秦叙圆溜溜的眼里满是欢喜,连连点头,“喜欢!”
他接过荷包,发现里面放着一块金色的长命锁。
“秦叙,十五岁了。”
满街的人都说着吉祥话,可他只听得见裴弃那一句。
秦叙眼睛湿漉漉的,裴弃抬手摁着他的眼角,“哭什么,开心事。”
秦叙偏头蹭了蹭他的手,裴弃觉得他更像一只小狗了。
“秦叙!长命富贵,平安喜乐!快上来!我们给你敬酒!”徐二趴在醉仙楼二楼的雅间上,不停地招手。
秦叙走进醉仙楼后低声问,“只有咱们?”
“感动吗?今天整条街只有一件事,就是祝你诞辰快乐。”裴弃原地开了个屏,转了圈。
秦叙自然是感动的,他牵着裴弃的手说,“感动,只要是师父给我的,我都喜欢。”
裴弃不好意思地转头。
二楼雅间的门噗一下被推开——
“今天的寿星来了!来!先喝一个!”徐二带头端着金樽,“我刚刚问了掌柜,这坛苏州陈三白,正好是你出生那年陈下的,到今十五年,不可辜负!”
秦叙转头看裴弃,苏州与上京相距千里,他不知道裴弃是怎么在这几天把这坛酒运来上京的。
裴弃满眼笑意,“这酒被称为酒中尤物,不可多得,不尝尝?”
徐二笑他,“怎么喝个酒还要师父发话啊,太听话了啊!”
秦叙红着脸接过酒,转身递给裴弃,“裴弃。”
身后的少年们哄闹起来,“哈哈哈哈,真乖啊!”
“难怪郡王对他这么好,这样乖巧的孩子上京城找不出第二个!”
裴弃讶然了一瞬,低头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喝吧,这第一樽,合该是你的。”
秦叙调转金樽,覆盖着裴弃的唇印饮下,感觉有一股麻意从嘴唇往下,漫过四肢百骸,最后在心脏住下,挥之不去。
少年人聚在一起,少不得把上京城那些有意思的事翻出来,有人竟又说起了葛涯,“他老娘不是被气死了吗,他老爹又被弹劾,陛下夺了官职,着令永生不得入京,还要三代之内不准科考。”
“两个男人在一处,哪里有孩子来科考?”崔景明感觉这件事已经把他的惊讶都带走了,以后见什么都能面不改色了。
第56章 叫爹?
“这就是你见识少了!”徐二抱着酒瓮,“葛涯那个庶母逼着自己儿子跟葛涯断了,然后拿着葛涯老爹给的卖身契跑了!”
众人愕然,却也挑不出毛病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那女子的做法也没有错,平心而论,就外人看来,确实是葛涯和他弟弟的错。
“哎,管他们做什么,继续喝,咱们来行酒令怎么样?”崔景明头皮发麻,赶紧拉着众人玩。
徐二搁下坛子,撸起袖子道,“来!”
裴弃单手搭在秦叙椅背上,“我教你……”
一群人从中午喝到了下午,又把一条街的好吃的好玩的都玩了个遍,到太阳西沉,各府才来接人。
裴弃早就喝得不知一二了,靠着牌坊斜站着,引得不少路过的姑娘注目,悄悄拿伞遮着,偷瞄一眼,又马上转身回去捂嘴笑。
秦叙蹙眉站到他身边,“靠着我。”
可他站过来之后那些姑娘反而看得更加起劲儿了,甚至推搡着身边的好友。
秦叙拿过大氅给裴弃披上,又叫松墨给裴弃撑伞。
“我们回家。”
“不回。”裴弃醉后的眼眸波光粼粼,他抬手拨开伞柄,走到雪下,“还有一个只能给你看的生辰礼。”
秦叙握紧他的手,长长的街道上只剩下他们两人,檐下的灯笼还在随风飘舞。
“裴弃,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裴弃脚步顿了下,他呢喃道,“为什么?”
秦叙呼吸加重,风雪更急了,可他仍旧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是啊,为什么?”
裴弃站在桥头,松开他的手,神情有些落寞,“大概是……我只有钱了吧。”
秦叙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裴弃自顾自地说,“知道为什么我总爱给你花钱吗?”
秦叙走近,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因为师父喜欢我。”
裴弃惨淡一笑,“因为我除了钱一无所有,生活空洞乏味,如果我是个穷光蛋,我不会想除了挣钱之外的任何事,但我偏偏有花不完的钱,所以我枯燥又无趣。”
秦叙想,裴弃肯定是醉了,醒着的裴弃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醒着的裴弃只会觉得矫情,说不定还会冷笑一声,然后往后一靠,说,小爷有的是钱,需要那些破玩意儿讨我开心?
桥上空无一人,只有河上漂浮着祈福的花灯。
半晌,秦叙说,“我会陪着师父的,让师父开心。”
“叫声爹来听听。”裴弃勾起他的下巴。
秦叙:”……“
秦叙叹气,果然是醉了,突然生了捉弄他的心思,“不是说我是你的小媳妇吗?怎么要叫爹?”
裴弃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慌乱,“那是瞎说的……”
秦叙不敢逗得太狠,上一次裴弃躲着他的场景才没过去多久呢。
“那我们走回去?”秦叙全然忘了方才裴弃说的还有个生辰礼了,只想着赶紧哄着人打伞,别着凉了。
结果裴弃推开他往对面去,歪歪斜斜地走到了河边。
秦叙一眼就看到了金漆镶嵌的八宝纹盒。
裴弃蹲下取出一盏花灯,粉红的莲花娇艳欲滴,中间的圆形蜡烛特意做成了莲蓬形状。
“喜欢吗?给你的。”裴弃双手捧着花灯,眼神一直细细描摹着莲花形状,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粉红色。
“给我放灯?”秦叙一脸的问号,这不是给亡魂祭奠用的吗?
“嗯!”
秦叙呆了下,很快适应了,“嗷,那我们放?”
裴弃摸了下身上的荷包,没有火折子,他直接侧身道,“松墨,火折子呢?”
火折子应声落在他手心上。
秦叙再次感叹裴弃是真的有钱,他把能用钱的地方都用了。
这个火折子的外壳竟然是用象牙镶嵌而成的,下方挂着一小节竹子是价值不菲的翠玉。
“花灯祈福,岁岁无灾。”裴弃口中念念有词。
秦叙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怎么能误解师父的好意呢?
裴弃抬眸,双眼诚挚,“秦叙,十五岁了。”
秦叙点头,蹲在河边一道送走了花灯,“裴弃,走吧,回家了。”
“你不说一点什么?”裴弃负手而立,头上肩上也落了不少雪。
秦叙抬手轻轻拂去,“你想听什么?”
裴弃:“你说的我都想听。”
秦叙仓促收回手,即便知道裴弃没有别的意思,他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我……拿第一,不给你丢脸。”
裴弃醉酒了更不讲道理,“你拿第一?你可是我的学生,师父拿的就是第一,你这是要出师啊?”
秦叙眉心一动,“也…并无不可。”
如果不是师徒了,那也许就是裴弃的知己好友,至少要比方辞礼贴心吧?
“嗯?”裴弃横眉,裴小郡王今天高兴,到头了却皱眉了,“你不喜欢跟我呆在一起?”
秦叙赶紧哄人,“没有,我喜欢,我就算出师了,也会给师父做饭的。”
“那好,回家吧。明天我还要吃阳春面。”
“嗯,回家。”
入夜之后的上京很安静,府上也安静,浮华褪去后只剩下他们俩相互依偎。
“解酒汤,喝一口。”秦叙捏着勺子喂到裴弃嘴边,但裴弃完全不配合。
秦叙无奈,“裴弃,你没睡着,你的呼吸不平稳。”
裴弃装死,上一次秦叙给他煮的解酒汤放了两颗酸梅进去,第二日他醒来牙疼。
此后他再也不吃秦叙做的解酒汤了。
“我没放酸梅,加了甘草和饴糖,甜的,你就尝一口,好不好?”秦叙单手端着碗,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有点烫。
裴弃靠在他怀里紧闭双眼,不为所动,仿佛秦叙端的是潘金莲的砒霜。
秦叙有些着急了,但他知道,对付裴弃要有绝对的耐心,否则这一碗的结局只会是被他挥到地上去。
他不想再体验那种感觉了。
秦叙深吸一口气,“明日我们还要去方老太公家吃元宵,你现在不喝解酒汤的话,明日就会头疼,方辞礼肯定会说,你连点酒都喝不了,不是个男人……”
裴弃倏地睁开眼,端着解酒汤一饮而尽,还转头问,“要不要再喝一碗?”
第57章 太子养我?!
秦叙哭笑不得,拿过碗说,“不用了,你睡下就行了,不准乱动,我马上回来给你暖床。”
裴弃这下就很听话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影。
秦叙回来时险些吓了一跳,他捂了下心口,“你看我做什么?”
裴弃抬手抱住他,“长得可真快……”
“裴弃,你才十六岁,怎么说话像我爹?”秦叙蹭着他的耳骨,声音轻柔。
裴弃理所应当,“因为我是你爹。”
秦叙:“……”究竟是为什么,他要跟一个醉鬼聊天。
秦叙打定主意闭口不言,但裴弃喝了解酒汤话竟然多了起来,“你怎么不理我?”
秦叙头疼,想说,我怕我多说两句话,接下来半个月都见不到您老人家。
秦叙撒娇,“师父,我好困,我们睡吧……”
裴弃善心大发,“睡吧。”
秦叙闭上眼没多久,他感觉脸上有一道视线紧紧粘着他,微微睁开一道缝,裴弃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秦叙发誓,他绝对不会让裴弃再喝酒了!
裴弃凑近了他的脸,蹙眉道,“跟怀安小时候不一样啊,怎么不找我抱着呢?”
秦叙:“……”因为你醉了。
“怎么就不抱呢?”裴弃还在纠结,怎么养的两个孩子不一样。
秦叙叹气,为什么不抱,因为我抱着你的啊!
裴弃手搭在他脖子上,轻轻揉了揉,像是安抚小孩儿似的,“算了,不抱就不抱吧。”
夜里竹子被压弯了腰,爆开的声音不绝于耳,裴弃半梦半醒间伸手捂住了秦叙的耳朵,嘴里呢喃着别怕。
秦叙想,就这样吧,别吓到他了。
好在过年的日子紧锣密鼓,完全没有给裴弃躲着他的机会。
今日还在这家吃元宵,明日就到了那家吃汤圆,整整十三天,走遍了上京城有头有脸的大臣家。
两人在各个府邸之间走动拜年,两个一般大小的少年在上京博得了个懂事的名声,都说裴弃自从养了秦叙之后就沉稳了不少。
实际上裴小郡王的嘴还是一样的毒,听到这话笑得直不起腰,“看来我裴小郡王的演技又好了不少,嗯……也有可能是这些老头年纪大了,眼睛花了。”
秦叙:“……”你就没有想过是真的?
在爆竹声里,两人接到了顺德帝宫宴的旨意,最后一日的元宵该进宫吃了。
刚踏进重华殿,太子的侍从就上前来请裴弃。
正式场合里的太子总是端庄沉稳的。
李怀安身上的冠服一层一层地堆叠,头上的珠冠因着过年添了颗红玛瑙,看模样有些旧了,只是光泽依旧。
裴弃瞧着有点眼熟。
“三月未见,哥哥可有想我了。”李怀安微微侧头,唇上扑了一层浅浅的胭脂,看起来气色不错。
裴弃安然坐下,“臣自然是念着殿下的。”
这是秦叙第一次听到裴弃如此正式的说话,有些诧异。
他往下瞥了眼,看到了一群盯着这边的人,其中就有徐尚书,当即心下了然。
李怀安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开宴之后也不怎么和裴弃说话,只是把裴弃爱吃的菜堆满了两张金丝檀木案几,倒是方便了秦叙给他夹菜。
“小宝,你怎么尽让秦叙给你夹菜?朕瞧着他都没怎么吃。”顺德帝端着龙首金樽,朝他两人道。
秦叙一惊,“陛下,臣喜欢给师父夹菜。”
裴弃波澜不惊地咽下玉露团,“皇舅舅,他喜欢给我夹。”
顺德帝:“……”朕是担心你又被追着骂,眼看着名声才好点。
顺德帝叹气,“秦叙,你自己吃,别管他,他有手有脚的,哪里就不能自己吃了。”
李怀安夹了块儿金铃炙给裴弃,“正是,秦世子先把自己顾着吧,哥哥有孤。”
秦叙冷着脸不答话,一如既往给裴弃剥江瑶柱,白玉瓷盘里堆叠成小山。
裴弃随手夹了块鹿肉喂给他,“尝尝,御厨做这个不收汤,味道很鲜。”
秦叙周身的冷气瞬间消散,他含住后低下头细细品味。
若是仔细一瞧就能看到——
他脖颈一块都红了。
秦叙努力压制着心头躁动,不就是裴弃用过的筷子,羞什么,没事,没事的!
他还在给自己安慰,上边的太子却不满意了,“哥哥,我也想吃。”
裴弃面不改色把剩下的鹿肉都端给了太子,“殿下请。”
李怀安:“……”
他就不应该在大殿上说,这要是在东宫里关上门说,哥哥肯定会亲自喂他的。
徐二艳羡不已,抱着崔景明痛哭,顺德帝瞧他有趣,点他问怎么了。
徐二哈喇子都流到了下巴,“陛下,臣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徒儿啊!”
顺德帝挑眉,“哦?怎么说?”
徐二:“秦…秦世子他每次跟我们出去,都要念八百回他师父,有点什么好吃的就要带回去,还去厨房跟人家学,羡慕啊,年纪轻轻就有了儿子……哎哟喂,爹,你别打我脑袋!”
徐尚书抱着自己的肚子起身,“陛下恕罪,小子无状,臣回去之后就罚他跪祠堂!”
顺德帝瞧着那小孩子就喜欢,“罚他做什么,你不怕你夫人赶你去睡书房了?”
徐尚书的台面被拆了个干净,他红着脸道,“他没规矩,迟早要闯祸。”
“小孩子能闯什么祸,你瞧朕家里这两个孩子,一个乖巧一个闹腾,刚刚好。你家里不也是?而且朕就喜欢听他们说外面的事儿。”顺德帝方才还在说裴弃没规矩,现在就是喜欢了。
徐二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大哥总不能饿死我吧?他要是不给我吃的,我就找陛下哭。”
裴弃,“照你这意思,太子得养我一辈子了?”
“孤能养。”李怀安认真地说。
众人安静了一瞬,似乎是连殿中的歌舞都停了下,又仓促续上。
顺德帝笑得眼尾的褶子都出来了,“瞧瞧,这才是兄弟,徐二,你放心,你哥哥不养你,朕给你的加俸禄!”
徐二两眼放光,“谢陛下!陛下您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一辈子都给您当牛做马!”
满堂的欢笑如初,气氛愈发浓烈起来。
秦叙低声跟裴弃说话,“养你要花多少钱?”
裴弃浅色的眸子转了转,“反正不是你这个穷光蛋能养得起的。”
秦叙:“……”难道太子很有钱?
“别忘了,你连俸禄都在我手上。”裴弃微微眯起眼,像他之前那只白狐狸,拍你一爪子,然后好整以暇地等着你去哄他。
这样漂亮的人,是不会有错的。
秦叙:“……”穷光蛋准备去挣点钱了。
殿上的话题不知道换了几轮,竟然又到了秦叙这里,“陛下,臣家中有一幼女,年方十四,臣与定国公夫妇是旧识,想结秦晋之好,望陛下准允。”
“不结。”裴弃半垂着眼皮看那人,“我家孩子太小了。”
“裴郡王!老臣求的是陛下,不知道郡王的规矩是跟谁学的。”
顺德帝也不愿意这么早就把这孩子推入朝堂的洪流之中,一旦订亲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数不清的结交和应酬。
这孩子太小了,还不至于。
“结亲这事,如裴郡王说的,太小了,过早定下以后反悔怎么办?”顺德帝说完,不给辩驳的机会,又加了句,“还有,秦叙好歹也是裴弃的徒弟,结亲这种事情,还是要他点头的。”
提亲的人只得悻悻坐下。
裴弃瞟了眼那人,心知肚明这人打的什么算盘。
不就是看着秦叙现在有些起色了,想压个宝,说了幼女,可没有指名道姓说那个姑娘。
到时候秦叙混得差了,随便挑一个最差的姑娘拿来顶上也就算是完成了约定。
“多谢舅舅,那我以后可得好好替我这小徒弟看看。”裴弃勾唇,“挺招人的啊,小徒弟。”
秦叙挪动两下,正好挨着裴弃的胳膊,“没招到想招的人。”
裴弃忽然顿住了,他侧头看秦叙,“你……”
“嗯?”秦叙倒了盏果酒,避免裴弃再醉过去。
裴弃收回目光,也没有碰那一盏酒,有一种徒大不中留的感觉,让他十分的惆怅。
“裴弃?”秦叙不大能理解他的眼神。
虽然裴弃经常会想用慈父的眼神看他,但最后都失败了,但这一次明显有些别的东西。
可惜他没有看清楚。
裴弃摇头,却没有心思品尝面前的美食了,转头跟太子聊天,“殿下已经十五了,皇后娘娘有说你的太子妃人选吗?”
李怀安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了,“哥哥,你怎么也好奇这些。”
裴弃叹气,“看来你也有了,我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人了。”
“秦叙也有了?!”李怀安好歹装了这么久的端庄沉稳,面色不变,除了声音略微高了一点。
裴弃心痛地点头。
李怀安眼神微沉,劝裴弃,“哥哥,他迟早要成婚的,哥哥还是跟我一起吧。”
“算了,我跟方辞礼过吧。”裴弃故作心梗的叹气。
但他有一个地方没想明白,他心底有点闷,这是为什么?
太子说有人选时,他坦然接受,为什么不能接受秦叙有心上人呢?
莫不是他被照顾惯了,不愿意多一个人?
秦叙在一旁听了半天,还不见裴弃说出那三个字,他越听越不对劲。
秦叙扭动脖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嘎嘣”,可惜裴弃正在感伤,完全没有注意到。
“裴弃。”
裴弃转头,“你心上人是哪家的姑娘?我帮你看看,万一人家有了婚约呢?”
秦叙:“……”
“我不是你的小媳妇吗?”秦叙忍不住问,撩不动裴弃就算了,怎么还给他绑一个姻缘出来呢。
秦叙的话有些冷,脸色也不大好看,裴弃误会了他的意思,讪讪道,“我开玩笑的,你的心上人介意?”
秦叙发誓,下次再也不跟裴弃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了!
裴弃的眼神在下方的宴席上一一扫过,估算着与秦叙适龄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