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蒋冬河没有与倪雪对视,只是淡淡道:“好了,先排练吧。”
离正式演出只剩下两天,而蒋冬河却是第一次见到其他组员,时间的确很紧急。几人先排练了几次,基本磨合得没什么问题,刘樨芹说:“没想到小蒋还挺有天赋,我感觉我们练得也差不多了,正式演出需要换装,衣服是我向话剧社的同学借的,看着不太好穿,我们再穿上衣服试几次,提前适应一下。”
衣物和饰品都装在一个箱子里,被刘樨芹放到了教室一角。彭尧去把箱子搬了过来,“我看看都是些啥。”
箱子打开,几个人都凑过来看,最上面是一条酒红色连衣长裙——怪不得刘樨芹说衣服不好穿,连衣裙是缎面材质,在灯光下会流淌出不同的光泽,剪裁十分修身,鱼尾状的裙摆垂到地面上,背部则采用了露背设计,后腰处有两条相互交叉的纤细绑带。
彭尧微微睁大双眼:“我去,这么刺激……”
“这条裙子就是公主在订婚宴上穿的那一条,相对正式一点,但是没有婚礼那条那么隆重。”刘樨芹说。
“好辛苦啊,还得穿着这玩意逃婚,”倪雪也看着这条裙子,十分怀疑,“这我能穿得进去吗?”
“应该没问题,我特意叮嘱的借大码女装。”
压在连衣裙下面的是公主的假发,亚麻金棕色长卷发,蒋冬河看了看这顶假发,又看了看倪雪,忽然若有所思道:“怎么跟你高中戴的那顶有点像……”
还不等倪雪捂住蒋冬河的嘴,其他人已经将耳朵支了起来,不错过任何一个八卦的机会,当即开始打听:“嗯?什么情况?高中?倪雪高中也穿过女装?”
蒋冬河如实转达:“是啊,高中那会儿穿的制服裙,还说自己就是穿着玩儿。”
彭尧:“哇哦,深藏不露啊。”
刘樨芹:“哇哦,原来是熟练工。”
事不宜迟,倪雪用胳膊勒住蒋冬河的脖颈,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不要再说了!!!”
倪雪很生气,但倪雪无从反驳。
因为他确实穿过制服裙,在面对蒋冬河的提问时,也确实回答的是“我就是穿着玩儿”。
果然,穿一次女装后患无穷。他当时就该再心狠一点,不该答应反串的提议!
而且……倪雪还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人生仅有的两次女装经历都有蒋冬河在场?
孽缘,这该死的孽缘。
看着倪雪炸毛,蒋冬河笑了笑:“我又没给出负面评价,其实我觉得还挺可爱的啊。”
倪雪反应很快:“是我可爱还是我穿制服裙可爱?”
很好。又是一个坑。蒋冬河的大脑同样高速运转——说倪雪可爱呢,好像有点怪怪的;说穿制服裙可爱呢……那就更奇怪了,况且蒋冬河并没有对这一类服饰的特殊喜好。两相权衡之下,蒋冬河说:“你。”
倪雪看起来变得开心了一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相较于倪雪,其他人的衣物没有这么繁琐,每个人不只有一套,大家各自从箱子中拿出来收好。除去衣服,箱子里的东西很齐全,还有一些饰物和化妆品。
刘樨芹说:“那我们就先换衣服吧。”
教室里有监控,几人就换了地方,来到有单独更衣室的学生活动中心。刘樨芹走进女更衣室,剩下三个人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倪雪脱掉身上的衣物,拿起那条开场时就要穿的酒红色礼服裙,套在自己的身上。
尽管是大码女装,但倪雪毕竟平时穿惯了宽松的衣服,还是觉得这条裙子实在太紧,严丝合缝地贴住了自己的身体,差点让他感觉呼吸都不通畅。
人勉强塞进了裙子里,还剩下两条没什么实质性作用的绑带要系好,倪雪尝试了一下,却发现双手在身后操作还是有些难度。
倪雪深呼吸一口气,做出一个决定。更衣室都是单独的隔间,他用手指叩叩右边的门板,问道:“蒋冬河,能帮个忙吗?”
蒋冬河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怎么了?”
“帮我系一下后面的绑带。”倪雪说。
“嗯,稍等。”
蒋冬河已经换完了自己的衣服,他登场时就已经是在流浪途中,所以衣服很简单,只是一件做旧的衬衫和深色长裤。他整理完毕后,敲了敲倪雪的隔间的门。
倪雪将门打开,“进来吧。”
蒋冬河关上房门,又见倪雪转过身,背对着他,用食指指了一下,“就是这两条细长的带子,我总是系不好。”
他先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后背。
那片皮肤光滑、细腻,没有任何瑕疵,直观地展露在人眼前,倪雪的肩线平直,凸起的肩胛骨形状漂亮,中间则是一道深深的背沟。
倪雪还没有戴上假发,一头短发搭配这条曳地长裙,竟然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违和,这是一种无关性别的美,而每个人都具有欣赏这种美的能力。
见蒋冬河迟迟未动,倪雪疑惑地回头望去:“怎么了?”
更衣室的单独隔间十分窄小,挤下两个成年男生已经是它的极限,周围没有一点多余的空地,因此蒋冬河不得不跟倪雪贴得很近,在倪雪转头的时候,嘴唇险些蹭到了蒋冬河的嘴唇,触碰到了对方唇角处的一块皮肤。
蒋冬河微微屏住呼吸,向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撞上更衣室的门板,发出一声闷响。
都怪空间太小……明明只是初春,还需要穿厚外套的季节,蒋冬河却无端感觉到令人心烦意乱的燥热。
他只想让这一切快些结束。
“……没怎么。”蒋冬河低声说,又像是在埋怨倪雪,“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做?”
灵活的手指缠绕住酒红色的细缎带,将其相互交叉,三两下就系好了一个蝴蝶结。蒋冬河开口:“好了。”
这条裙子的红色饱满、浓郁,本就衬肤色,再被皮肤白的人穿,会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几乎快要产生一种错觉。
难道室内气温升高会改变屋子中的气味吗?
像什么呢……蒋冬河想。片刻过后,他的心中就有了答案。
像红酒。
“谢谢。”倪雪道完谢,回答蒋冬河刚才的问题,“如果你不在,我就会做,但是你在的话,我当然就不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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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蒋冬河被偷吻装睡,后有倪雪自己系不上衣服的绑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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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 你越界了
当天晚上,倪雪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时,蒋冬河还在客厅里对着笔记本电脑敲键盘。
倪雪还是像往常那样,自然而然地坐到蒋冬河旁边,“这么晚了还在忙啊?”
“还要分析几组数据,”蒋冬河说,“学生发给我的一张卷子也还没批。”
“蒋老师好辛苦哦。”倪雪起身,打开冰箱的门,从里面取出两罐葡萄味果汁,又回到沙发上,问蒋冬河,“要不要休息一下?盯屏幕这么久,眼睛多干啊。”
被倪雪这么一说,蒋冬河确实感觉双眼有些酸涩。
他保存了文件,合上电脑屏幕,拿起茶几上的葡萄味果汁喝了一口。
旁边的人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汽,有点温热,除此之外,还混合着一股自然的香气,是沐浴露和洗发液的味道——事实上,两人一直共用这两种洗护用品,蒋冬河当初在超市里随便买的,他这人没那么多讲究,就两点要求,一是味道不刺鼻,二是便宜,他本以为倪雪看不上这种便宜货,没想到倪雪还夸了句挺好闻,后来就跟着一起用了。
倪雪没有吹头发的习惯,毕竟短发自然晾干也很快,所以倪雪只在浴室里把头发简单地擦了擦,毛巾还随意地搭在脖颈上。蒋冬河注意到有一滴水珠从倪雪的发尖滴落,顺着脖颈一路淌下,最终落进锁骨处的凹陷里。倪雪穿着一件白色的宽松T恤当家居服,面料柔软,领口松松垮垮,这样的倪雪又与身着酒红色长裙时截然不同,看起来十分无害。
见状,倪雪趁着机会再次开口:“对了,蒋冬河,关于我们那个话剧剧本,我觉得有一段换一种演法更好呢。”
“哪一段?”蒋冬河问。
倪雪:“就是公主和王子遭遇了海难、刚刚获救那里。”
今天排练了太多次,蒋冬河对这个剧本已经很熟悉,不用翻开,脑海里就自动回忆起了倪雪所说的内容。
蒋冬河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与倪雪面对面:“你想怎么改?”
“其实不是我自己的想法,现在我们看到的剧本已经是修改过的版本,至于前一版……”倪雪停顿片刻,没有再继续解释修改剧本的事情,而是直接念出剧中角色的台词,“没有想到我们真的获救了,真是不可思议……我无比确信,从今以后没有任何事情能将我们分开。”
蒋冬河很配合,继续把台词接了下去:“从今以后,我与你的生命永远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这段台词之后,原本是两位主角在船上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倪雪一点一点靠近蒋冬河,蒋冬河本以为倪雪是想抱他一下,结果倪雪却捏住蒋冬河的下颌,令人猝不及防,直接吻住了蒋冬河的嘴唇。
在做出这个举动之前,倪雪已经为自己构想好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反正是在演戏。
除夕夜,他趁蒋冬河睡着时偷偷吻过他,次日醒来,蒋冬河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可是倪雪总是忍不住去猜想蒋冬河当时是否装睡、是否清醒。这种不确定的感觉令倪雪心神不安,他还是想要赌一把,做出进一步的试探。
如今的蒋冬河已经跟以前的蒋冬河不一样,现在的蒋冬河可以容忍他的脾气,可以接纳他的生活习惯,即便他直白地对蒋冬河挑明,他就是故意想要让蒋冬河帮他系衣服上的绑带,蒋冬河也什么都没说。
那如果再进一步呢?蒋冬河会躲开吗?
嘴唇相触的那一瞬间,蒋冬河尝到了一股葡萄果汁的味道。
但蒋冬河很快反应过来,还没等倪雪再有什么动作,就用一只手按住倪雪的肩膀,用了不小的力度,迫使两人分开。
二人视线相撞,蒋冬河面有愠色:“倪雪,黑灯瞎火的你耍什么流氓?!”
果然,蒋冬河还是无法接受。倪雪并不意外。
好在倪雪心里也算是早有预料,因此面色看起来十分平静。他笑了笑,说:“原版就是这样的,刘樨芹原本写的就是两人激动地吻在一起,我不想跟张一铎这么拍,她就改成了拥抱在一起。但我现在觉得原版很合理啊,一对情侣刚刚死里逃生,获救后又发现身边有彼此陪伴,肯定情难自抑……哎呀,只是演戏而已啦。”
蒋冬河却说:“倪雪,没必要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倪雪的错觉,倪雪觉得蒋冬河像是在意有所指。
倪雪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沉默了。
客厅变得很安静,短暂的僵持过后,蒋冬河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开口道:“我认为修改过的版本更好。这只是一个话剧表演,不是吗?”
“嗯。”倪雪轻轻地点了点头。
蒋冬河从沙发上起身,拿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准备回到自己的卧室。他又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倪雪,到底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倪雪,早点休息吧。”
他早就发现过,倪雪是一个不爱掩藏自己情绪的人,心里有什么想法,都会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或者从眼神里流露出来。再加上那双眼睛还比别人的眼睛大,就显得更加明显。
可是那能怎么办?他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也就是父母殷切期望那条道路,他也把倪雪当作重要的朋友,可是他从未想过这两件事居然能有交汇的地方。
这样的设想几乎令蒋冬河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蒋冬河竟然感到有些恐惧。
跟倪雪接吻本身的感觉不令他厌恶,这种感觉比“发现倪雪喜欢他”更加令人恐惧。
……不,这不应该。蒋冬河想。
第二天一早,倪雪醒来时,蒋冬河已经不在家里了。今天就是正式演出的日子,倪雪已经把时间和地点提前告知了蒋冬河,他知道蒋冬河一定会准时赴约,因为蒋冬河就是这样一个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会做到。
所以自知做不到的事,蒋冬河也根本不会答应。
课堂话剧演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钟,地点设置在了外语学院院楼的礼堂,演员们提前一小时集合,换衣服、做妆造,以及进行最后的排练。
登场顺序由抽签决定,倪雪这一组是倒数第二个出场,四人一直坐在观众席的后排安静等候。上一组快要结束时,他们才去更衣室换好服装,等到再次出现在礼堂的时候,场内甚至响起了小小的惊呼声,无非是感叹怎么凭空冒出一个他们没见过的帅哥,以及倪雪的女装居然真的很像那么回事。
表演正式开始,他们已经把剧本练得滚瓜烂熟,演出过程很顺利,在剧情进行到公主与王子获救、在船上紧紧拥抱时,观众们看不到的角度,倪雪在蒋冬河耳边说:“蒋冬河,我讨厌你。”
声音很轻。
但蒋冬河还是听到了。
等到所有的小组展示完毕,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四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彭尧便提出一起去吃个晚饭。彭尧说:“刘樨芹为这个节目付出得最多,又是写剧本又是借衣服,这顿饭就不用她掏钱了,蒋冬河是外援,牺牲自己的时间陪我们一起排练、演出,也不该让他掏钱,所以这顿饭就我跟倪雪请客吧。”
“我还为艺术献身反串穿女装呢,就该你一个人请,”倪雪笑了,爽快道,“行,我们两个人请。想吃什么?”
刘樨芹立马说:“我想吃涮串!”
于是一行人乘了几站地铁,跟着刘樨芹走进街边的一家涮串店。店面很小,生意却非常火爆,他们还在门口排队等了十五分钟,才得以挤进饭店里。
演出圆满结束,也算是这段时间的辛苦有了回报,几人的心情都不错。刘樨芹尤其开心,毕竟她付出的心血最多:“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一下啦,哎你们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慧眼识珠,写剧本的时候我就知道让倪雪反串多出效果,果不其然吧,散场了大家还在夸,蒋冬河也功不可没,外型我就不多说了,有眼睛的都看得到,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站一块的那种感觉,我准备回去看录像再好好品味……哦对了还有你彭尧,你也很棒,你演的反派真的很坏。”
“?”彭尧愣了一秒,“你礼貌吗刘樨芹?”
倪雪和蒋冬河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彭尧算是知情人,而且他善于观察,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其实还没有在一起。他想着不如帮倪雪一把,也说:“确实很般配,作为反派都有点嗑到你们两个了呢。”
蒋冬河一直沉默着。这家店是扫码点餐,蒋冬河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彭尧坐他旁边,也看见了蒋冬河的手机壁纸——是倪雪和蒋冬河露营时拍的那张合照。
彭尧又一次愣住,原来城里人管这个叫直男。这回,他由衷地感叹了一句:“不是我说,你们怎么真的跟一对儿似的……”
蒋冬河点餐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没有抬眼,而是低声说:“别乱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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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偶遇概率
那天过后,倪雪肉眼可见地变得很失落。他没有封闭自己,只是话变得比以前少了很多,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黏黏糊糊地凑过来,让蒋冬河摸他的头发。
蒋冬河把倪雪的变化看在眼里,他也知道倪雪为什么难过,无非是因为他的那句“没必要这样”和“别乱讲”。
但如果让蒋冬河再次回到相同的时间和场景,蒋冬河还是会说出同样的话。
所以蒋冬河故意心狠了一次。
他没有主动打破与倪雪的僵局,而是在某天晚上,冷静地向倪雪宣布:“倪雪,我之后要住学校的宿舍了。”
这句话看似来得毫无预告,然而倪雪心中却早有预料,事实上,他已经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甚至想过更糟糕的结果,比如蒋冬河突然对他说“倪雪,我觉得同性恋真的很恶心,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吧”,但那些假设并没有发生,蒋冬河只是选择不再与他合租,已经是一个相当体面的结局了。
因此,倪雪同样十分平静。他说:“好啊。”
蒋冬河继续说下去:“那个项目已经开始参赛了,之后还要去各地路演、跑宣传,住在学校里比较方便及时联系其他组员。”
蒋冬河选择住宿舍,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冷却一下自己与倪雪的关系,毕竟“联系组员”这个理由多少有些牵强,因为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蒋冬河想,也许倪雪不天天和他接触,就会忘了他,或者喜欢上别人、找到心仪的另一半,像倪雪曾经对他说过的择偶标准那样,对他很好很好。
但他后来补上的这句解释,也真的没有说谎。
他所在的项目组最近冒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没到焦头烂额的程度,但也确实棘手。
而那个麻烦就是梁晨淞——比他们大一级的那位学长。
梁晨淞本就是后来进入这个组的,跟他们的关系都很一般。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还与身为组长的蒋冬河闹过几次矛盾。
其实蒋冬河是一个粗神经的人,他不太敏感,也不算很擅长感知其他人的情绪,但即便如此,蒋冬河也能发现梁晨淞很多时候是在故意针对他。其他人就更加看不过去。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真正让蒋冬河发脾气的有两件事。蒋冬河第一次生气,是因为梁晨淞原本负责的商业计划书并没有如期完成,以至于拖累了整个组的参赛进度,后来还是赵乐主动帮忙补上的。
至于蒋冬河第二次生气——也就是最近这一次,则要严重得多。
第一轮参赛的时候,他们发现竟然有另一个组的方案跟他们重合度非常高,大概有百分之七八十——按理来讲,撞灵感并不是很罕见的事情,但是同一个院校、同一个比赛,在一支队伍有好几个人的情况下,就连最核心的技术都有不少相似之处,那么这件事情就有待商榷了。
赵乐当场气得快炸了,甚至想要当场与梁晨淞对质。毕竟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会把他们的方案泄露给其他组的人,除了梁晨淞不会有第二个。
不过赵乐还是没这么做,费了很大力气才遏制住这股冲动。她这人是性子直,但她不是没有脑子,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不会贸然行事。毫无疑问的是,不能让梁辰松继续留在这个组里了。她需要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把梁晨淞踢出项目组,除此之外,她还要查清楚梁晨淞如此针对蒋冬河的原因。
那天过后,蒋冬河安慰赵乐:“情况还没有太糟糕,目前两个组都没有被判定成抄袭,也就是说这个方向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况且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自己辛辛苦苦熬夜想的,没道理是我们放弃。比赛不只有这一轮,除了校级,还有省级和国赛,我们只要做出自己的最终成果就好了。如果真的是梁晨淞把我们的方案泄露了出去,那么接下来的环节没有他参与,我不信另一个组还能和我们这么相似。当然,最后也不会带上他的名字。”
赵乐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凉水,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她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总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是啊……他如果真的只是想故意找茬,那他图什么呢?”蒋冬河也陷入思考,“他把我们组搅得一团乱,难道对他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吗?”
“哎,不过说起这个,人家确实也是真不怕事儿,”赵乐压低声音,告诉蒋冬河,“他爸是我们经济学院的院长,这种比赛呀项目啊什么的,人根本不用愁,有大把的资源主动往人手里送,所以他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我们组里找事儿。也怪我识人不清……”
两个人在学校里慢慢地步行,一直走到校园内的人工湖边,前面是一个分岔路口,向左拐就是学校的正门,向右拐则是一条通向宿舍区的路。他们不再顺路,赵乐要乘地铁回家,蒋冬河要回学生宿舍,两人就在湖边互相告别。
赵乐知道蒋冬河原本在跟倪雪合租,不知道为什么又要跑到学生宿舍来住,于是她好奇道:“你跟倪雪最近怎么啦?你们两个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以前在学校里不也是天天粘在一块儿吗?我最近在学校碰见过倪雪几次,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开心。”
这件事情实在不好解释,蒋冬河自己尚且不能完全消化,三言两语更无法对别人说清。蒋冬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也不算是闹矛盾,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余晖似乎也有偏爱,毫无保留地洒在眼前这个男孩的身上,让蒋冬河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暖。赵乐盯着蒋冬河看了一小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蒋东河,明天是星期六,你有空吗?”
一般情况下,别人问你有没有空,大概就是有事情要找你。蒋冬河明白这个道理,说:“上午要去做家教,下午有空,怎么了?”
“就……”赵乐接着说,“你知不知道,市里新开了一家冰淇淋自助,第一天免费试吃,我想找个人陪我一起看看热闹,今纾控制饮食不吃甜品,我只好找你帮忙啦。哦还有,那附近还有一家美术馆呢,明天下午有场展览,我手里有两张门票,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去看看。”
蒋冬河也不爱吃甜品,更没有那个艺术细胞去欣赏画展,但他发现此时此刻的赵乐有点紧张,以至于语速也比平时要快一些。蒋冬河笑了笑:“好啊。”
那天,蒋冬河住进了男生宿舍,他提前跟舍友们打过招呼,其他人也没问为什么,几人的相处还算和谐。入夜后,蒋冬河早早地洗漱,爬上了床,一时半会却睡不着,脑子里反而被一堆乱糟糟的想法填满。
“蒋冬河?”舍友连叫了蒋冬河的名字好几次,蒋冬河竟然一次也没听到,直到对方拍了拍他的枕边。
“抱歉,刚没听见,”蒋冬河这才回神,“怎么了?”
舍友:“我想给女朋友打个电话,大概十五分钟,你是不是还没睡着呢,不影响你休息吧?”
“嗯,还没睡,你打吧。”蒋冬河说。
就按他刚才走神的那个程度,估计也听不见打电话的内容。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倪雪躺在卧室的床上,一样毫无睡意。
他确信蒋冬河是在躲着他,有意地进行冷处理,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蒋冬河却未雨绸缪,倪雪讨厌这样。
可是腿毕竟长在人自己的身上,他也没法把人绑回来。
倪雪又翻了个身,决定不再想这件事情,先好好睡觉再说。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几下,弹出彭尧发来的几条消息。
彭尧直接向倪雪转发了那家冰淇淋店的开业广告,问:明天,去不去?
最近心情不太好,出去走走就当调节一下。于是倪雪没有拒绝,回复:可以,几点去啊?
彭尧秒回:下午吧,上午起不来。
这两人现在的关系还成,彭尧果真如自己所说,已经移情别恋,不再打倪雪的主意,两人聊天的频率变多,偶尔一起搭伙吃顿饭,多多少少算个朋友。
跟彭尧见面,倪雪不用费心思打扮,随便套了一件针织毛衣,前一晚懒得洗头,又扣了顶棒球帽,临出门前,倪雪对着镜子端详,发现自己的脸颊不知道好像有点过敏泛红,最后戴了个口罩。
顶着这样的打扮出门,彭尧险些没认出倪雪。
两人走进店里,去摆放着冰淇淋球的柜台前挑选。屋子里的人很多,前面还排着队,倪雪站在队伍中,用余光一瞥,竟然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赵乐和蒋冬河怎么也在这儿?!
等等,蒋冬河跟赵乐单独出门,又是甜品店这样的场所……除了出来约会,倪雪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电光石火间,倪雪又回忆起另外一件事。
赵乐也是喜欢蒋冬河的。
这样的话,一切就变得有情可原,女生约心仪的男生约会,多正常,多浪漫,偏偏倪雪觉得刺目。
他庆幸自己今天戴了帽子和口罩,在人群中显得不会过于醒目,桌前的那两人正在交谈,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倪雪。
相比起寒假回家前的那次聚餐,蒋冬河发现赵乐的头发又长长了些,可能是正在蓄发,目前已经到了垂在肩膀的长度。除此以外,她还染了一个新的发色,尽管蒋冬河分不清那些五花八门的颜色,只是觉得赵乐的头发变浅了,从黑变成了棕。
“你觉得这个冰淇淋怎么样?”赵乐问蒋冬河,“不算太甜,不爱吃甜品的人应该也能吃。”
蒋冬河:“嗯,味道还不错。”
“蒋冬河,其实我今天有件事情想告诉你……”赵乐缓缓道,“我喜欢你,之前是有模糊的好感,后来才真的确认……你、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这句话问出口,赵乐好像被自己逗笑了:“有点突兀是不是?就当我没问后面那句话吧,本来想说的就只是我喜欢你。”
倪雪站在一旁,将这段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他的一只手紧紧攥起,指甲在手心留下了几道明显的月牙形痕迹。
倪雪发现,自己比赵乐更加恐惧蒋冬河会如何回答。
偌大一个城市,偶遇另一个人的概率是多少?恰好撞见蒋冬河与人约会的概率又是多少?
可是为什么偏偏让他听到,是否在告诉他应该彻底死心?
所以蒋冬河选择住回宿舍,不只是因为要躲他,并且还怕他打扰他与女生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