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雪家境优渥,皮相精致,从小娇生惯养,养出一身臭毛病。
喝水不喝太凉太烫的,水果只吃被削皮切块后的,衣服鞋子不穿超过三次以上的。
直到高中毕业,父母入狱,一切彻底被改变。
落魄之后,他居然被最看不起的同学捡回了家。
蒋冬河容貌英俊,为人正直,班长从小当到大,唯独和倪雪不对盘。
那人不穿校服,不做值日,在学校里无法无天,还对家境清贫的自己嗤之以鼻。
蒋冬河想,这人欠收拾,迟早有天要削削这家伙的锐气。
结果还真被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跟着蒋冬河回到出租房的第一天,倪雪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
蒋冬河:住不惯就出去。
第二天,倪雪看着路边摊油腻腻的桌椅板凳,欲言又止。
蒋冬河:爱吃不吃,没人管你。
第三天,倪雪第一次拿起扫帚和拖把,心如死灰。
蒋冬河:有公主病记得趁早治。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倪雪开始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他开始留意蒋冬河说话时滚动的喉结,运动后滑过脖颈的汗水,藏在T恤下形状分明的腹肌。
只有蒋冬河对此浑然不觉。
如果蒋冬河最初目的是管教他。
那么蒋冬河成功了。
倪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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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好巧,以后还是校友
“听说他父母都被抓进去了,判了多少年来着……好像是二十年吧。”
“这么严重?”
“是啊,毕竟桓亚可是全市唯一一家顶奢五星酒店,说塌就塌了……”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就高三十班的那个倪……”
完整的名字还没说出口,有人用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于是用胳膊肘戳了戳讲话的人,剩下的那个字眼到底还是被人咽回了肚子里。
几个学生的谈话戛然而止,但其实讲到这份上也足够了,所有人都对此心照不宣。
这件事算是晏城本季度的最大新闻,更何况其中一位当事人还是明雅中学曾经的风云人物。
倪雪面不改色地从几人身边走过,佯装什么也没听见,心脏却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自打法院的判决公布以来,倪雪大多数时候毫无实感,本能地封闭自己,然而外界的谈论依旧会传进耳朵里,不断提醒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爸妈起高楼,宴宾客,最后楼塌了——甚至还是物理意义上的。
倪雪又加快步子,把那几人甩在身后,向教学楼走去。
盛夏时节,湛蓝天空没有一丝云朵,阳光慷慨地倾斜而下,将大地晒成一片闪耀的金。
今天是明雅中学的高三毕业生领取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日子。
明雅的通知书统一寄送到高三各班级,再转交给学生个人。如果说刚才听见那几个陌生同学的谈话,只是让他心里短暂地泛起一阵异样,那么一想到进了教室遇见的都是熟悉的同窗,倪雪简直浑身难受。
到底哪位校领导规定了通知书必须统一寄送?集体荣誉感就这么强吗?倪雪恨得牙根痒痒。
晏城知名高中一共有三所,分别是一中,十四中和明雅,原本三校各有所长,呈三足鼎立的局面,近几年却渐渐有明雅一家独大的趋势。
明雅的生源分两类,大部分是初中部直升,这些学生非富即贵,依然需要通过难度不低的自命题试卷考核,少数人通过市里的中考选拔进来,家境普通但成绩拔尖,学校会适当减免这类人的学费。
从今年高考录取情况来看,明雅更是呈现压倒性优势,校领导心花怒放,光荣榜绕着学校外的围墙贴了一圈。光是高三十班就有两位考进首都大学的学生,是倪雪和十班班长蒋冬河。
录取院校越名头响亮,学生在光荣榜上的照片就越显眼,倪雪方才就瞧见蒋冬河的照片明晃晃地挂在大门边上,恨不得镶个金边,再粗略地一扫,班里同学看了个七七八八,唯独没看见他自己。
背后原因不言而喻。
算了,这种傻得冒泡的表彰方式他本身也不稀罕。
要说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可能看不惯蒋冬河一个人抢了所有风头吧。
他和这人三年来一直不对付,处处较劲,到最后在这种事上被人压一头,怪没劲的。
十班位于三楼尽头,教室的门敞开着,有个刚领完通知书的女生走出来,顺口提醒倪雪:“对了,班任有事不在,你进去之后直接找班长领就好了。”
怎么这时候还有蒋冬河的事?
这通知书他也不是非领不可……
蒋冬河就坐在第一排靠门的位置,正低头填写着一张表格,一进门就看得到。
趁蒋冬河还没抬头,倪雪硬着头皮走过去,相当不情愿地开口:“我拿东西。”
“好,我找一下。”蒋冬河习惯性地回答,刚觉得这道声音有点熟悉,抬起头,猝不及防地跟倪雪四目相撞。
蒋冬河长得很英俊,是那种老少咸宜男女通吃的帅哥,浓眉薄唇,鼻梁直挺,下颌线锋利。他今天穿了件灰色无袖T恤,露出两条结实手臂,线条十分漂亮流畅。
倪雪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秒钟。
这还是倪雪第一次见到蒋冬河没有穿校服的样子。
尽管明雅从来没评定过那些杂七杂八的名号,但只要是个有眼睛的人看见蒋冬河,就会在内心给出答案:这人一定是我们学校的校草。
对此,倪雪自然很不服气——从来都是他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哪怕只是学生口中流传的一个称号,也没有他得不到的道理。
可惜事与愿违。
他从小就被长辈说长得像洋娃娃,直到现在去超市买东西还会被收银员夸“这小孩长得真漂亮,像混血”,看他不顺眼的同学背地里会叫他小白脸,跟蒋冬河收到的评价南辕北辙。
蒋冬河在桌面一摞文件中翻找片刻,递过来一个红色信封,“给,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
相比之下,蒋冬河的态度显得十分自然,他语气平静地说:“好巧,以后还是校友。”
“……嗯。”倪雪勉强挤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接过信封后转头走人。他一点也不想在这所学校里过多停留,尤其不愿与蒋冬河再有什么交集。
蒋冬河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倪雪却无端觉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事到如今,蒋冬河依然是人们心中的高考状元,明雅校草,倍受爱戴的十班班长,而他却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不过他和蒋冬河不在同个专业,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了吧。
室外的阳光依旧晒得人眼前发晕,倪雪向校门外走,衣兜里的手机同时振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周延发的消息。
[周延:今天中午吃披萨可以么?还是上回那两种口味,可以的话我就点外卖了啊。]
倪雪单手打字,简短地回复:[嗯。]
周延是倪雪的初中同学,高中没在明雅念书,两人一直是微信好友,但不太熟。能再次和周延产生交集,倪雪其实也很意外。
这还要从他父母出事说起。变故发生后,家中财产全部充当赔偿,倪雪几乎要沦落街头。于是他联系了几位平时一起玩的朋友,问能不能在对方那里暂住。
倪雪平时对朋友一词没什么概念,一起吃饭打游戏的人都可以被归到这个范畴,现在一想,可能叫“酒肉朋友”“狐朋狗友”更恰当。
如果按照序号排,跟他玩得不错的狐朋狗友有五位,倪雪先问了前两个,二人态度如出一辙,支支吾吾闪烁其词,摆明了不想和现在的他有过多联系。
曾经“仗义”的朋友,如今也散得一干二净。
周延就是这个时候冒出来的。他主动给倪雪发微信,没提倪雪家里的事,而是说两人作为老同学已经好久不联系,不如趁着高考结束出来聚一聚。
再后来,周延邀请倪雪来自己家里做客,又说他爸妈最近请年假出国旅行,想在这留宿也可以。
一来二去,倪雪就在这住下了。
起初,他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同学在他家住过,所以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周延的邀请。
在周延这里的日子还算舒心,他一直住客房,每天睡到自然醒,随便吃点外卖,再打游戏到深夜,整个假期过得浑浑噩噩。
除此之外,周延的性格也不讨嫌,甚至称得上贴心——关心和照顾是倪雪以前最不缺少的东西,以至于他根本意识不到,在这种时候凑上来关心他的人反而比较蹊跷。
某天晚上,两人如常坐在沙发上联机打游戏,茶几上散落着几个外卖盒,还有两罐喝到一半的汽水。
一局结束,倪雪拿起其中一罐汽水喝了几口,就在这时,头顶吊灯闪烁一下,倏地暗了下去,整个房间顿时陷入漆黑。
人难免会对突如其来的黑暗产生恐惧,倪雪握着易拉罐的手一抖,耳边响起周延的声音:“别怕,只是停电了,我一会出去看看。”
倪雪点点头,而后意识到对方也看不到,才开口道:“那好吧。”
他把易拉罐放回茶几上,重新窝进沙发里,听见周延忽然问他:“倪雪,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电源被切断后,平时那些娱乐活动全部无法进行,一股空虚感油然而生。倪雪并非不清楚他的所作所为是在逃避现实——之后怎么办?他也没想过。
周延又说:“倪雪,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黑暗中,倪雪觉察到有人缓缓逼近,下一秒,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脚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的咬字比平时更轻缓,“考虑一下和我交往。”
“喂,你开什么玩笑……”倪雪一惊,本能地挣脱开,一片漆黑中看不见周围事物,踢到了茶几上的易拉罐,汽水瞬间溢出来,洒了满地。
“我没在开玩笑啊,”周延像是笑了一声,“初中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我们是一类人,你也喜欢男的对吧?而且我们的大学在同一个城市,我们还是可以搬出来一起住,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周延继续靠近,温热的气息似有似无,倪雪猛地推开他,跳下沙发,“你发什么神经?”
但倪雪没有反驳周延的前半句话。
“我一直很喜欢你,你根本没发现吧?也对,以前你哪里能注意到我呢……”
喃喃低语仍在持续,倪雪只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后背上浮出一层冷汗。
这地方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这人指不定再做出些惊世骇俗的举动……倪雪这会儿的反应相当迅速,冲回客房拎起自己的背包,一路狂奔到门口,干脆利落道:“我对你没别的意思,这段时间的住宿费我会转给你,之后别再纠缠我。”
砰地一声,倪雪甩上了门。心有余悸地走出一段路,倪雪再回头,发现周延并没有跟上来。
他和周延的身高体重差不多,真动起手来不好收场,周延或许也不敢真的对他做什么。
但整件事情给他带来的冲击却没办法轻易消退。夜色里,倪雪紧攥着背包肩带,脑子里想起那句“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倪雪又一次感到了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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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兜里没钱。
严格来讲,还不至于到身无分文的程度,余额里的钱吃几顿饭绰绰有余,但他完全没有经济来源,长远的事情才真正令人头痛——路费,学杂费,日常开销……
哦,而且他还得给周延转钱。这件事相对来说要紧迫一些,他已经不打算再与周延有任何往来,绝对不可以产生金钱纠纷。
倪雪沿着街边走,一时半会没想出什么头绪。
前边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倪雪走了进去。这个时间顾客稀少,偌大店面里零星坐着一两人。其实他肚子不饿,只是想找个地方歇歇,又不好意思白白占座,就随便点了杯饮料。
别人父母出事后,儿女或许还能靠亲戚暂时救济,偏偏他们家情况更特殊一点,亲属少得可怜,还不在国内。
四位老人都已经去世,他母亲是家中独女,父亲是中英混血,有个常年定居澳洲的妹妹,倪雪只有很小的时候见过她一面。
没收入,并且立刻需要一笔钱……倪雪咬着吸管继续思忖,当初从家中被赶出来的时候,家里但凡有点价值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自然也包括他的那些值钱物件。
现在他浑身上下的行李只剩一个双肩背包,里面有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他还有块手表。
倪雪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解开扣子,轻轻地把手表从上面取下来。
这只表是他妈妈送他的十五岁生日礼物,几年里一直被他随身戴着。
他爱换衣服鞋子,款式不计其数,很多时候只是买来就放在一边,再没想起来看第二眼。但这些都不需要他操心,两个衣帽间都被人整理得有条不紊,分门别类地进行标注和搭配,他只需要进去挑选就好。
相比起这些,手表对倪雪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他向来时间观念薄弱,花几十万在手上添一个装饰实在没必要。
再后来,倪雪就收到了这块表。看得出送礼的人相当用心,精挑细选了他会感兴趣的款式,倪雪确实很喜欢,当时便眼前一亮,就这样一直戴到现在。
如今这种情况,也只能卖掉了吧。
趴在麦当劳的桌子上睡了一晚,第二天,倪雪被旁边顾客的交谈声吵醒,缓缓直起身,看见从窗户透进来的刺目阳光,才意识到已经是白天了。
他又摸了摸兜,还好,手表还在。
附近商场里有一家珠宝首饰回收寄卖行,倪雪直接把手表递给店员,对方拿着一起鉴定半晌,一会说不是产量少的保值款式,一会说佩戴了这么久有磨损,最终开出了一个跳水价格。
倪雪不了解行情,又急需这笔钱,只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这笔钱给周延转帐、支付他的路费和学费足够了,还能剩余一点点当作日常花销,于是他没再跟店员多废话,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刚一收到转帐,倪雪立刻打开跟周延的聊天框,提前估摸出一个价格给人转过去,然后删除周延的所有联系方式。
手机屏幕依然亮着,适时地跳出一则新通知,是来自大学班级群的提醒——明天是去学校报道的日子。
……天啊,他在周延家混吃等死这么久,居然完全忘了这码事!
他对这所学校的记忆还停留在领通知书那天,一旦想起来,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另外一个人。
还是不要往下想比较好。
然而,就像墨菲定律总是灵验一样,冤家也往往路窄,倪雪怎么也没料到,他和蒋冬河的再次见面来得这样快。
——在他更为窘迫的情况下。
蒋冬河来到京市更早一些——他提前在这边找到了一份兼职。
不同于明雅中学的大部分学生,蒋冬河的家境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用清贫形容更合适。他从小在晏城附近的村里长大,在那里读完了小学,直到初中的年纪,一家人第一次来到晏城。
按其他人的眼光来看,他父母的工作算不得多体面,夫妇二人在村里的时候是菜农,到了晏城后先是在街头卖菜,持续了好一阵子,前几年才在农贸市场有了一个摊位。
平时学业繁重,蒋冬河没时间出去兼职,再加上未成年,正规场合也不招童工。中考时,蒋冬河拿了晏城市状元,毫无悬念地进入明雅,学校直接免去了三年学费,每年的奖学金也会固定有他一个名额,多多少少可以补贴家用。
但蒋冬河心里清楚,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必须再努力一点,再拼命一点,才能让父母的生活不再那么辛苦。
毕业后,蒋冬河立刻在晏城找了三份兼职,白天在奶茶店摇奶茶,傍晚给中学生当家教,深夜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值夜班,一个人掰成三份用,很快就攒出了学费和零花钱。高考分数一出,他又一次拿了市状元。顶着这个名头,蒋冬河的家教事业蒸蒸日上,学生越来越多,直接从一对一发展成了小班授课。
这份工作一直顺利进行着,遇到的学生家长也热心,其中一位阿姨听说蒋冬河以后要去京市,当即给蒋冬河推荐了一所那里的机构,“蒋老师,你是名牌大学高材生,讲课又好,形象也好,找兼职肯定不用愁啦。”
就这样,蒋冬河独自来到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在此之前,他对它的了解仅限于课本和新闻联播。
当时距离开学还剩一个月,蒋冬河依旧打不止一份工,这回变成白天去便利店,晚上做家教,两个地方离得不算太远,他还在两地中间租下了一个房子。
郊区地段的一居室,三十三平米,月付两千三百元。天地良心,他活了十八年还没有过这个数额的单笔消费。
签合同前,蒋冬河谨慎地在心里盘算,便利店收银月薪四千,做家教课时费五百,每月到手也有一万左右。
他会定期给父母转账,即便扣除这部分支出和日常必要花销,租下这间房子也够用了。
报道当天,蒋冬河在傍晚去了一趟宿舍区,和自己的舍友短暂地打声招呼,跟其他人交代一下自己的情况,就在他拎着行李箱离开时,却在宿舍区门口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倪雪蹲在马路边,脸色苍白,看上去不太精神。
两人虽然同校,但他学集成电路,倪雪学外语,两个毫不相干的专业,偏偏能分到一个宿舍区,还真是孽缘。
如果是其他同学,蒋冬河一定会主动询问需不需要帮助,是倪雪的话……算了,井水不犯河水,就当没看着吧。
蒋冬河本打算趁倪雪注意到自己之前直接走掉,结果就在这时,倪雪突然抬起了头。
这里不是明雅,他们也不再是同班同学,蒋冬河无需再佯装客气,然而出于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身体不舒服?”
“头晕,恶心。”倪雪答。他正要站起身,结果蹲了太久双腿发麻,一时间重心不稳,直直地向前栽去。
眼看要更近距离地接触地面,倪雪不愿狼狈至此,本能地抓住蒋冬河的胳膊。
对方良心未泯,伸手扶了一下。
两人贴得很近,倪雪注意到蒋冬河的头发长长了些,没有刻意打理过,随意垂在额前,在这张脸上的效果就像是去理发店吹了个造型。
这人还是穿着那件灰色无袖T恤,洗得几乎发白。上次,倪雪还多看了一眼他的手臂肌肉,没想到这次就换成了上手摸。他攥得很紧,手指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比自己的高,甚至有点烫。
“……”蒋冬河出声提醒,“这回站稳了吗?”
倪雪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嗯。”
蒋冬河立刻缩回手,仿佛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灼人的火炭。
倪雪这才意识到,蒋冬河刚才扶住的部位是他的腰。
等等,那他们刚才的姿势岂不是显得过于暧昧?难怪那么多路人纷纷侧目,倪雪甚至能猜出他们的心理活动——大学里果然不一样,民风开放,群众包容,性少数群体也能勇敢地做回自己……救命啊,他和蒋冬河才不是那种关系!
倪雪尴尬地移开目光,又看到蒋冬河的行李箱。快到晚上还拎着箱子向外走,倪雪骤然冒出一个猜测,忙问道:“你不在宿舍住?住酒店还是租房?”
住哪都和你没关系。蒋冬河心里已经在这么想,但不知道是不是班长当了太久——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一共十二年,给人答疑解惑已经成为一种职业病,嘴巴回复得更快:“租房。”
俗话讲,言多必失祸从口出,果然没说错。下一刻,蒋冬河听见倪雪说:“那我先在你那里住一晚上。”
蒋冬河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汉语水平产生了质疑——这人在说什么?来他这里住一晚?甚至没用祈使句,用了陈述句,还是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
心头顿时一股无名火起,蒋冬河冷笑一声,吐出三个字:“你做梦。”
从小他爸妈一直教育他,力所能及范围内,如果能帮上别人的忙,就尽量帮助一下,善良的人总会有好报。
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但那是对别人。
对倪雪,他还没法做到以德报怨这么高尚。
他早就认清过倪雪的本质,骄纵,跋扈,以自我为中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蒋冬河不想徒费口舌与倪雪交流,他们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以前是云泥之别,现在倪雪也跌入泥潭,蒋冬河却依然不愿与他为伍。
倪雪却异常执着,抓着蒋冬河胳膊的手指依然没有松开,像漂在大海中的人忽然抓住了一块浮木。
“我和舍友吵架了,但是这能怪我吗……这个宿舍条件可怎么住人啊?”
倪雪没说谎,他的确和新舍友吵了一架,凭借一己之力在第一天把人际关系搞得一塌糊涂。
就连倪雪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为什么会想去蒋冬河那里住,他不是最讨厌蒋冬河了吗?宿舍条件太差是一方面,至于另一方面,他更想恶心一下蒋冬河。
他和蒋冬河一直互相看不顺眼,蒋冬河认为他纨绔,他觉得蒋冬河伪善。
在班里,蒋冬河一向冷静,沉稳,彬彬有礼,包括他们上次见面,蒋冬河也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而现在离开了明雅,他只想撕下蒋冬河戴久了的面具,让对方露出真实面目。
最重要的是,蒋冬河绝对不会对他图谋不轨!
“倪雪,你搞清楚一点,我对你的遭遇不感兴趣,”蒋冬河皱起眉,低头一看,倪雪的手指还搭在他的胳膊上,那人的指尖很凉,不像夏天该有的温度,“松开,不然我报警了。”
说报警当然只是吓唬一下倪雪,哪有警察会管大学生和小学生街边吵架。但这句恐吓显然很奏效,那人的眼睛又睁大一点,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可是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
天色愈发黑沉下去,那股头晕的感觉愈演愈烈。
倪雪盯着蒋冬河,又想,也不知道蒋冬河这名字是谁给取的,跟他本人气质居然很相衬。
冬天,流动的水被封在厚重冰层之下,结冰的河寂静肃穆,只会散发寒意,不透出任何水面波光。眼前的人眉眼锋利,眼神冰凉,脸上既无嫌恶,也无厌憎,只有冷淡,还有那么一点不耐烦。让人在夏日凭空感到寒冷。
就在那一刻,倪雪忽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放软语气,或者说,如何对这个看起来相当不留情面的男生装可怜——虽然他现在不是装的。是真的很惨。
“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倪雪轻声说,“班长,就一晚上,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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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雪,从一个火坑到另一个火坑(扶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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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你这是公报私仇
蒋冬河高中时人缘很好,无论是为了表示亲昵,还是出于善意的调侃,挺多人不叫他全名,只喊班长。
然而,此时此刻,从倪雪的嘴里听见这种称呼,蒋冬河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没感觉出老同学之间的旧情,只觉得滑稽。
很难追溯倪雪和蒋冬河的梁子是在何时结下的,在二人的记忆中,他们似乎就没有相处愉快的时刻。
他们的关系只分两种情况,糟糕,和更糟糕。
高中那会儿,蒋冬河身在学生会的纪律检查部,要干的工作并不复杂,只需要清早站在校门口,检查每位学生的仪容仪表,如发型合不合规、是否穿校服等等。一站就是一学期。
按照校方要求,蒋冬河必须如实登记违规同学的名单,其中就属倪雪俩字写得最多。
明雅规定七点半到校,蒋冬河时常在七点三十五分看见一辆库里南大摇大摆地停在校门口,金属碳灰色涂装,烤漆轮毂盖,穿戴整齐的司机拉开后座车门,倪雪下车,揉着惺忪睡眼向校门里走。
下一刻,倪雪被一条胳膊拦住。他抬头一看,对上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
除了他们班长还能是谁?
蒋冬河丝毫不留情面,提笔便在本子上记录:“倪雪,迟到一次,扣两分。”
大概因为是同龄人,又是同班同学,倪雪并不怕他。再加上明雅还有他爸之前捐的实验楼,他在这学校多少有点无法无天。倪雪只是点点头,淡淡道:“嗯。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蒋冬河依然挡在倪雪面前,记录的笔并未停下,继续陈述倪雪的种种“罪行”:“没穿校服上衣,扣五分。”
倪雪一直觉得校服上衣的面料很不舒服,平时不太爱穿在身上,每次出门前又总在赶时间,经常忘记顺手带上外套。
对于这点,倪雪也没什么异议,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好啊,你扣吧。”
你来我往两个来回,蒋冬河心中已经隐隐生出怒意。
没人愿意顶着太阳像根棍子似的杵在校门口一早上,如果没有倪雪这样的迟到之流,他还能早些回到教室,赶上早读的尾巴,再多背几个单词。
次数一多,蒋冬河难免看不惯倪雪的作风。
尽管心中无名火起,蒋冬河面上却不显愠色。他强忍不快,仍在公事公办,而且倪雪的罪行还没数完,“头发不合规,染发烫发,扣八分。”
如果说前两条只能认栽,到了最后这一项,倪雪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没染过也没烫过,这就是我的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