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 by伯正
伯正  发于:2024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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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完那几句话之后,就没有再看后续的回复,也有两三个人通过微信来问他怎么回事,倪雪没有回复。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倪雪不知道那人是谁,大概是跟蒋冬河有过节的人,蒋冬河没有向他主动提起过,但倪雪既然看到了,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三条帖子同时飘在平台首页,热度居高不下。
十分钟后,倪雪发布的帖子以及带蒋冬河大名的帖子被管理员删除,只留下那份PDF,下载量还在不断上涨。
平台的讨论风向彻底被改变,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又过去半小时,倪雪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一回,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是蒋冬河。
电话接通了,两个人却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倪雪打出刚才那段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直到此时此刻,心绪才泛起一丝波澜。
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喊了声蒋冬河的名字。
蒋冬河问他:“倪雪,你在哪儿?方便见一面吗?”
“嗯,方便。”倪雪说了小区附近一座公园的名字,“就在这儿见吧。”
挂断电话后,倪雪先去了那座公园。其实他以前路过这里很多次,但是却没有一次停下脚步进去看看。他在人工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感受到有夜风拂过他的头发。
见一面也好,倪雪想,他和蒋冬河之间,还缺少一次正式的告别——本来应该发生在上次见面,结果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倪雪抬起头,看见了走向他的蒋冬河。
蒋冬河坐到了倪雪旁边。
“今天那件事,是一个跟我有矛盾的人做的。不过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蒋冬河开口,“我没有想到你会去解释。”
“无所谓了。我之所以去解释,一来是我看不惯别人瞎造谣,二来是我报了个交换项目,下个学年就不在学校了,别人说什么我也不在乎。”倪雪说,“其实上次就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只不过没来得及说。”
蒋冬河顿了一下:“去哪里交换?”
“杜伦大学。”
“嗯,是很好的学习机会,学校也很漂亮,”蒋冬河像是笑了笑,“恭喜你。”
倪雪也试图挤出一个微笑,却发现自己其实根本笑不出来。
不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映照着夜空里一轮孤月,两人注视着水面,默不作声,又在同一时刻转头,望向对方的眼睛。
“倪雪,出国以后别挑食,好好吃饭,也要注意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一直很棒。”出于习惯,蒋冬河抬起手,想摸一摸倪雪的头发,可他随即想到,这样的动作恐怕已经不合时宜,于是蒋冬河又慢慢地将手放下,低声道,“总之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倪雪点点头,“蒋冬河,我先走啦。”
倪雪起身,先蒋冬河一步离开公园。
夜晚的风好大,吹得他的双眼泛红发痛,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摸到了冰凉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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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又是一年秋天。
蒋冬河原本是个不太容易生病的人,也不知道今年怎么回事,赶在降温换季的节骨眼,跟身边人一并加入了流感大军。
这会儿刚过了国庆假期,蒋冬河在家歇了几天,难免有些惫懒,再加上鼻塞喉咙痛,脑袋也昏昏沉沉,刚一迈进公司大楼,蒋冬河立刻觉得自己的症状又加剧了。
一整个上午,蒋冬河都觉得精神不振。北方的秋冬实在太过干燥,除去流感常见症状之外,蒋冬河还感觉自己鼻腔里生疼,一吸气都像是在上刑。
算起来,他已经在北方生活了二十四年,上大学以前一直在晏城,高中毕业来到京市念大学,再后来本科毕业,蒋冬河放弃保研机会,直接选择就业,秋招时给挺多单位投了简历,遍布天南海北,结果兜兜转转,还是京市本地的岗位和薪资最心仪。
对于蒋冬河本科后没有继续深造这件事,最惋惜的人其实是他当年的毕设导师,两人还一起吃过一顿饭,导师请的客。他导师是个年近六十的小老头,给自己杯子里倒了点米酒,跟蒋冬河说他在系里排第二,绩点足够高,履历也漂亮,无论是保研还是申研,国内国外的学校几乎可以随便挑,如果能遇上合适的导师,一直深耕下去,前途不可限量。蒋冬河就笑了笑,也不跟人兜圈子,话说得直接:“老师,其实我这人没什么科研热情,虽然我肯定不排斥继续读书,但我就算硕士毕业,首先考虑的问题还是赚钱,既然现在能碰上好的机会,我也就不纠结了。”
“嗯,现在这样也不错,”导师思考片刻,“你这孩子头脑灵光,做事能力强,无论走哪条路,都不会差的。”
接近午休的时候,蒋冬河拿起水杯,走进茶水间接了杯热水,想着喉咙还在痛,他索性又往里面放了袋金银花茶包。
茶水间位于走廊尽头,宽敞空旷,视野开阔,光线充足,蒋冬河常常趁着接水的时候,站在窗边向外望一会儿。他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数是十八层,在中国人眼里多少有点不吉利,他还记得部门主管有一次跟他们开玩笑,说:“这楼层也没啥,毕竟从第一层到第十八层其实都是地狱。”
一个性格活泼的小员工接话:“嗯,只不过就我们这层刑期最长。”
京市的秋天一向晴空万里,蒋冬河看了一会儿窗外楼下密集的车流和人群,也没琢磨出什么伤春悲秋的味道,反而觉得外边还挺热闹。他一边看景,手一边伸向衣兜,摸出一支柑橘味护手霜,在手背上挤了一点。
他这人从小到大活得略显粗糙,自打倪雪离开后,反而总能回想起倪雪的一些生活习惯和细节。一来二去,他自己也就被影响了。
一想到倪雪,蒋冬河涂开护手霜的动作短暂地顿了一下。
今年是倪雪离开的第五年。
倪雪大二去杜伦大学交换,大四在校外实习,或许倪雪是在刻意躲避蒋冬河,大三那年他们也没有遇见过。毕业后,蒋冬河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倪雪选择去英国读硕,一年学制,在一年前已经毕业。
这五年里,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过,不仅如此,倪雪做得更绝,换了联系方式,还注销了微信账号。蒋冬河这才明白一个道理,原来一个人是真的可以从另一个人的生命里消失的,只要对方足够决绝。可惜他明白得还是太晚了。
但如果重来一次,把蒋冬河放回当年的时间节点,恐怕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那时他不过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学生,两手空空,尚未具备扛下一切的心理素质和物质基础,而现在的他,也不再是当年的他了。
下午是公司每周例会,结束之后,部门主管又单独叫了三个人出来,其中就有蒋冬河。主管通知他们,下个月月初有一趟出差,去英国伦敦参加一场商务会议,这次选了三个年轻员工,让他们趁这段时间办一下签证。
另外两个人刚好一男一女,男的叫杜思源,去年春天刚入职,女的叫黄英,跟蒋冬河是同期,有两年工作经验。杜思源没出过国,黄英没去过欧洲,忽然接到这么个任务,一时都觉得很新鲜。
三个人站在走廊里简单地聊了会儿天,然后才回到各自的工位。蒋冬河就着冷掉的金银花茶吃下两粒感冒药,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找到“别怕我们是自己人”群聊,发送了一条消息。
[蒋:下个月我要去伦敦了。]
倪雪离开以后,群里只剩下五个人,做视频的账号没有再更新,但他们五个依然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也都留在本地,赵乐和吕弋阳工作,李今纾和耿睿继续读研读博,几人都有空的时候,会出来聚一聚。
蒋冬河说话的时候正好赶上大家都在摸鱼,立刻便有人回复。
[lelele:哦豁!]
[是太阳公公:这回是去干啥啊?]
[蒋:出差。]
[你滴睿子:那没劲了。]
[你滴睿子:我寻思你终于要主动出击把倪雪从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绑回来呢。]
[lelele:你说你之前去英国那几次,一个人去一个人回,屁大点个地方,倒是把人给带回来啊!]
[是太阳公公:QAQ想念泡芙芝士蛋挞小猫的第不知道多少天……]
[蒋:……其实我也没想着要偶遇他。]
[今纾:是,你就是想过去随便看看,怕他过得不好。]
[蒋:嗯。]
[今纾:可是你连人都没看着,怎么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lelele:蒋冬河,听家人们一句劝,你要是真想把人追回来,只需要轻轻点开ig给倪雪发一条私信,就说你是蒋冬河,出差来伦敦了,方便见上一面喝一杯吗?]
[lelele:他那个酒量你也懂的,等他醉了,你就……]
[你滴睿子:打住打住啊,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就开始限制级话题了??]
[今纾:还不是因为看着蒋冬河干着急吗?]
蒋冬河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群聊内容,在工位上无声地笑了很久。他和倪雪当年那件事全群皆知,其他人看在眼里,打着“旁观者清”的口号,轮番给他说教了一通,让他趁早看明白自己的想法。
至于现在想明白没有……蒋冬河说不清。他的确从来没有忘记过倪雪,五年里一直单身,一心扑在学业和事业上,可是也正如赵乐和李今纾所说——他工作以后的这两年里,其实买过三次去伦敦的机票,但他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想看看倪雪生活过的环境,仅此而已。
包括倪雪的ig账号,也是那几个朋友上网冲浪时通过蛛丝马迹找到的,对方当即截图发给了蒋冬河,蒋冬河也就顺水推舟地点了个关注。
通过倪雪发布的图片,他们只知道倪雪硕士毕业后在伦敦找了份工作,目前还没回国,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不过对于蒋冬河来说,能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到倪雪的生活近况,已经很好了。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切换app,点开ig,发现倪雪还真的有一条更新,就在五分钟前——他只关注了倪雪一个人,新发布的内容出现在首页上也就格外明显。
图片一共有两张。第一张是倪雪的自拍——倪雪很少发自拍,因此蒋冬河仔细地看了看。倪雪似乎是刚沐浴过,头发还有点湿,穿一件宽松T恤,趴在枕头上,一张脸凑近镜头,还是熟悉的小卷毛和大眼睛。
第二张图则是一瓶香水,Penhaligon's Terrible Teddy,被倪雪放置在床头柜上。配文是:最近很喜欢的一款香水。
那天,蒋冬河一反常态,没有主动加班,而是跟着大多数同事一起离开了办公室。赶在商场停止营业之前,蒋冬河走进了一层的香水专柜。
柜姐为蒋冬河拿来Penhaligon's Terrible Teddy和香水试条,在上面轻轻一喷。蒋冬河接过试香纸嗅了一下,闻见一股香根草与焚香皮革的味道。柜姐在旁边耐心地讲解:“先生是想给自己选香水吗?那这一款真的很适合你呀,前调是焚香和粉红胡椒,从中调的皮革气息开始变得成熟,同时它也一直有雪松和龙涎香的基调,比起常规的木质香,更具有强劲的吸引力,或者说,xing张力。”
蒋冬河平时不用香水,他不懂到底适不适合他自己,但他听柜姐的描述,成熟的、强劲的吸引力……?他总觉得似乎不太适合倪雪。
但香水的选择只是出于个人喜好,与适不适合无关。蒋冬河也不再继续发散思维,只是点了点头,道:“好,那麻烦你帮我包起来吧。”
他拎着香水包装袋乘地铁回家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洗漱过后,蒋冬河躺到床上,又拿起刚买下的那瓶香水,在手里把玩。正装香水分量颇重,蒋冬河拔掉金色犀牛兽首的金色瓶盖,在自己的枕边轻轻喷了一下。
那股气息在面积有限的出租屋里扩散开,跟他在商场试闻时略有不同,似乎更加浓郁,极为强势地席卷了蒋冬河的所有感官。
伴着这股香气,蒋冬河渐渐地沉沉睡去。
可是他并没有睡得多安宁。
他梦见了倪雪——五年后的倪雪。
倪雪刚沐浴过,只是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浴袍,走回卧室。
蒋冬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倪雪的卧室,可是倪雪似乎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并未感到诧异。倪雪走近蒋冬河,扬起唇角:“蒋冬河,你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啊。”
两个人离得实在太近了。蒋冬河的视线落在倪雪的浴袍上,那条腰带系得好松,摇摇欲坠,只需要伸出手轻轻一拽,就会掉在地上。
倪雪总是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蒋冬河滚烫的肌肤,蒋冬河不想再按捺下去,伸手扯下了那条腰带。
凌晨四点钟,蒋冬河惊醒。
额头上早已布满汗珠,那股密不透风的燥热感久久无法退散,他坐起来深呼吸了一次,最终认命般地下床,走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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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冬河主线任务开启:从大英帝国营救大眼小猫,让小猫重回祖国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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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50 整个地球也找不出第二个
从京市到伦敦,航行时长共十一小时十五分钟。三个人为了省钱,机票选了经济舱。蒋冬河对这趟航线已经很熟悉,毕竟经历过不止一次,伴着飞机航行时的巨大轰鸣声,蒋冬河睡了三个小时。
再睁眼时,他发现身边两个同事还精神着,杜思源看电影,黄英读小说,各自有打发时间的方式。
蒋冬河没什么事情可做,索性打开平板继续翻阅提前下载好的会议资料。直到双眼逐渐产生酸痛的感觉,蒋冬河才停止看屏幕,闭上眼睛发呆。
他又一次想到了倪雪。
其实蒋冬河平时工作很忙,一旦忙碌起来,人就顾不上去想其他的事。可是这次出差的地点是伦敦,这个地名似乎已经与某个特定的人名紧密地联系起来,控制自己不去想才是不可能的事。
蒋冬河当然没有真的给倪雪的ig发私信,那个账号有几万粉丝,能不能被倪雪看到是一回事,就算倪雪看到了,恐怕对方只会觉得这是电信诈骗的新型骚扰。
三人在傍晚时分抵达希思罗机场,飞机落地后,蒋冬河帮另外两人插好giffgaff手机卡,杜思源又询问需不需要在当地换一些英镑现金,蒋冬河也耐心地回答:“现金基本用不到,带着信用卡就好,如果要换的话,每个人五十镑左右就绰绰有余。我身上还有六百磅现金,可以应急。”
黄英好奇道:“蒋哥以前来过英国吗?”
“……嗯。”蒋冬河只是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什么。
出了机场,三人直接搭车抵达入住的酒店,会议就设置在明天,尽管黄英和杜思源还想在伦敦随便走走逛逛,但也要等到明天的事情忙完再说。于是几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早早休息。
“学长,参会人员名单中英对照版和PPT材料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啦,一会儿你再亲自检查一下!”
手机震动了一下,倪雪解锁屏幕,看到赵万殊发来的消息。
倪雪看了看邮箱,果然躺着一封未读邮件,他迅速地回复:好,收到了。
本科毕业之后,倪雪来到英国读翻译硕士,一部分钱是他大学时做兼职攒下来的,另一部分钱来自夏朝晖。
虽然夏朝晖当年主动提出可以给予倪雪资金援助,但倪雪还是让夏朝晖打了借条,并承诺一定在期限内尽早归还这笔钱。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亦师亦友。
赵万殊目前研究生在读,跟倪雪同校,尽管倪雪已经毕业一年有余,但赵万殊还是习惯性地喊倪雪学长。倪雪目前在一所翻译公司任职,负责同传工作,而赵万殊在积攒实习经验,主要是跟着倪雪学习。
倪雪已经带赵万殊接手过几个线下会议,这一回依然是他们两人配合。赵万殊负责替倪雪把前期资料收集好,再由倪雪进行最终确认。
在译前工作这一块,倪雪一向是最细心的,他从不允许自己经手的工作有任何闪失,上至跟客户沟通发言稿,下至检查同传设备,都必须再三过目、亲力亲为地做好万全的准备。翻译过程中,倪雪也秉持严谨作风,但他同样擅长临场发挥,面对突发状况时也能做到有条不紊地巧妙应对,因此,倪雪从业后迅速地积累了自己的口碑,跟他接触过的负责人从未出现过不满意的评价,也都纷纷表示,如果有后续会议,还会优先考虑倪雪担任译员。
曾经有人对赵万殊说过,倪雪虽然私下里很好相处,但他对实习生相当严苛,实习生不会的东西倪雪可以教,如果犯了错,也会被倪雪不留情面地批评。不过赵万殊不介意这些,他从来没喊过累,反而十分珍惜每一次跟倪雪学习的机会——别的先不谈,对着那样一张脸,赵万殊根本一点脾气也没有,倪雪让做什么就是什么,倪雪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直以来,倪雪对待口译这份工作还算热爱,他本身乐于跟各样的人沟通交流,其次,从事这一行需要接触各行各业,每做一次准备工作,都在学习新的知识,倪雪很喜欢不断接收新鲜事物。这次的会议是一家国内芯片设计公司的产品推介会,看见芯片二字时,倪雪有短暂的出神。
他打开参会人员名单文档,将它打印出来继续浏览,直到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蒋冬河。
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绝对不存在看错的可能。
这个名字,重名的人应该很少吧……倪雪又去查看了参会人员的详细介绍资料——姓蒋名冬河、性别男、毕业于首都大学集成电路专业、在芯片公司研发部门任职的人,恐怕整个地球也找不出第二个。
倪雪盯着这一页纸看了半天,一不留神,锋利的纸张边缘划破食指指尖,有一滴血珠渗出,在白皙的手指上格外明显。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资料,抽出纸巾,随意地将血珠擦去。
只是一个微小的伤口,刚划破的时候甚至没有察觉,过了一会儿之后,倪雪才渐渐地感觉到疼痛。
五年里,倪雪一直控制自己,不去打听有关于蒋冬河的任何信息,事实上,他也真的做到了,蒋冬河毕业后的去向、蒋冬河现在的交际圈、蒋冬河到底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倪雪通通不知道。可是面前白纸上的这几行字,已经告知了所有答案。
五年来,倪雪一直逃避却又暗自好奇的、关于蒋冬河的人生一角,终于还是展现在他的眼前。
不,其实不用这么复杂。哪怕他今天看到的只是一个名字,只是蒋冬河这三个字,就足以让回想起许多事情。蒋冬河的脸,蒋冬河的声音,蒋冬河的语气……还有他们见最后一面时,蒋冬河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他都记着,想忘也忘不掉。
蒋冬河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既可以划下深刻的印记,也会带来难以愈合的伤口。倪雪又看向自己的手指,他宁愿这份疼痛真实存在,也不愿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日,会议如期举行,地点设置在一座酒店的一楼大厅。正式开始时间在下午,上午则是各方人员的简单对接。
毕竟是出席重要场合,蒋冬河换上一身笔挺正装,一路上,黄英赞不绝口:“蒋哥,如果不是我已经有男朋友,我真想展开一段刺激又难忘的办公室恋情。”
杜思源简直听不下去,在一边翻白眼:“你可歇歇吧。”
蒋冬河笑了笑。
抵达会场时,有专门负责对接的主持人前来迎接,向几人介绍了今天出席的其他嘉宾。蒋冬河回应得体,逐一握手,脸上始终挂着客气又疏离的笑。
几人脚步移动,主持人继续介绍:“这两位是负责本次会议同传工作的两位翻译员,倪雪和赵万殊。”
脸上的笑意被错愕取代,蒋冬河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是倪雪。
是跟他失联五年的倪雪,是被他一直暗中关注社交平台的倪雪,是变得熟悉又陌生的倪雪。
周围有人在高声交谈,明明是喧闹嘈杂的环境,蒋冬河却觉得整个世界很安静。
安静到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两个人的右手握在一起,同时开口。
倪雪说:“你好,我是倪雪。”
蒋冬河说:“倪雪,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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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好久不见。
他们两人双手相握的时间不过五秒左右,但已经足够让蒋冬河用这五秒钟专注地、安静地凝视倪雪。
曾经,蒋冬河因为他还可以关注倪雪的社交平台而感到暗自庆幸,至少他拥有一条可以了解倪雪的途径,倪雪发布的每一张图片,蒋冬河都看了很久,能精准地讲出每张图片的所有细节,然后一张一张耐心地保存到自己的手机相册中。
然而,当他真正的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倪雪,蒋冬河才发现,原来那几张照片远远不够,不及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
他发现,倪雪又瘦了一点,下巴变得更尖,那双眼睛依然明亮,这让倪雪看起来更像一只生动灵巧的小猫,只是神情不再像五年前一样天真、无辜、单纯。
倪雪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蒋冬河对这种笑很熟悉,因为他刚才面对其他参会嘉宾就是这样笑的,嘴角仅仅扬起了一个弧度,象征基本的社交礼仪,并不代表任何其他的情绪。
当他们再次见面,已经是会议结束之后。紧随产品推介会之后的就是一场商务晚宴,一众嘉宾又移至酒店一层另一端的宴会厅,酒水与餐点已提前备好,室内装潢金碧辉煌,在大厅的角落,有管弦乐队正在调试乐器,片刻过后,悠扬的乐声缓缓在大厅内流淌开。
在会议刚刚宣布散场的时候,蒋冬河就向室内的同传箱望过去,这完全是一种出于本能的举动。他发现倪雪跟赵万殊一起离开了。直到蒋冬河又在宴会厅看见这两人,才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倪雪没有真的离开这座酒店。
他主动向倪雪和赵万殊走过去,对两人打了声招呼。
赵万殊对蒋冬河笑了笑,他并不知道倪雪和蒋冬河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对蒋冬河的态度十分友善,主动开口道:“上午我听你对学长说‘好久不见’,心里还有点纳闷儿,后来才想起来,我看过参会嘉宾的详细资料,你和学长原来是本科校友。”
蒋冬河看了一眼倪雪,见倪雪没有加入谈话的意思,只好自己说:“嗯,其实也是高中同班同学。”
倪雪点了点头,语气淡淡:“他是我们班的班长。”
“天呐,原来你们认识这么久,”赵万殊感叹道,“还能在英国再遇到,真是好巧啊!”
蒋冬河:“确实很巧。”
重新遇见倪雪的每一秒钟都令蒋冬河感觉太不真实,他不敢浪费这些时间,生怕再一不留神,倪雪就会又一次从他眼前消失。他问眼前两人:“今天都辛苦了,你们要喝些什么吗,我去端过来。”
赵万殊没跟蒋冬河客气:“我想喝石榴汁。”
蒋冬河又看向倪雪,倪雪才慢慢地说:“白开水就好。”
没过多久,蒋冬河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上面放着一杯果汁和两杯白水。他把果汁递给赵万殊,剩下的白开水他跟倪雪一人一杯。
蒋冬河能感觉出,倪雪不太想跟他说话,他只好从赵万殊这里旁敲侧击:“对了,你管倪雪叫学长,是因为你们两个读研时同校吗?”
“没错,”赵万殊说,“因为英国是一年学制嘛,我入学的时候学长已经毕业了,不过没开学之前我就已经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在学校里特别有名。”
蒋冬河别有用心地追问:“什么情况?”
“学长优秀又努力,参加过很多比赛,奖学金也拿到手软,简直是我的偶像,”赵万殊乖乖地回答,“当然那些我都没有亲眼所见,我是开始实习之后才正式认识学长的,有人跟我说,学长性格稳重,但也非常严厉、难以接近,可能刚接触会有一点点这种感觉吧,但其实学长人特别好,业务能力更是没得说,我原本以为他会是班长一类的角色呢,哈哈。”
蒋冬河赶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以此掩饰住嘴角一抹笑意,不然他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忍不住真的笑出来。没想到,有朝一日,“稳重”、“严厉”、“难以接近”这样的形容词也会被人用在倪雪身上。看来倪雪在这五年里真的有好好成长,已经变成后辈眼中十分可靠的人了。再仔细一想,蒋冬河才觉出这其中有几分心酸。他对倪雪的认知,还停留在过去,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别人对倪雪的了解或许早已远超他了。
如果他再努力一点,能否将这段差距再追回来?
赵万殊问道:“既然你们两位老同学难得一见,要不要再叙叙旧?”
倪雪却直言:“没什么可叙的,万殊,我们先走吧。”
说完,倪雪转过身,迈步离开。
赵万殊立刻紧随其后,心里敏锐地觉察出几分不对劲——虽然蒋冬河对老同学重逢表现得很开心,但是自己这位学长……好像不太欢迎蒋冬河的样子?从握手时的冷淡,到刚才的心不在焉,种种迹象都表明,倪雪有心事,这两人之间必定发生过什么。因为赵万殊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倪雪,一直以来,倪雪总是体面的、客气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白地表现出对一个人的不欢迎。
但是赵万殊什么也没有问,他猜测倪雪未必愿意提起两人之间的私事。
蒋冬河一个人被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沉默着握紧手中的玻璃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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