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声寒移开了视线,看着面前的一点。
难言的沉默的弥漫。
许声寒能感觉到段勋的视线仔细的打量了他一圈,像是看出他情况不错,才松了口气。
段勋:“最近怎么样?”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突然出声惊吓到许声寒。
许声寒现在对他的排斥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低低的道:“嗯。”
段勋沉默半天,只问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寒暄。
向半安也懒得再听两个哑巴在这里较劲,直接起身出去了。
段勋本就不是爱甜言蜜语的性格,感情这一块天生少根筋,上回说一句“喜欢”已经透支了他整个人生的所有感性了。
他其实有很多的话想和许声寒,只是许声寒对他的观感刚刚好一些。
那句“你为什么不去死”一直像一根去不了的刺扎在心口,时时抽疼,提醒段勋它的存在。
段勋不敢随意的搭话,只怕又说出什么惹许声寒恶感的话。
他们两个之间,终于轮到他小心翼翼、步步试探。
段勋拉着椅子坐在许声寒对面,拿起桌上的一个梨削皮。
沉默了一会,许声寒突然开口道:“伤口还疼吗?”
段勋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又继续自然的削了下去,“怎么问这个,伤早就好了。”
“是吗?”许声寒轻声反问了一句,“你过来。”
段勋几乎没有犹豫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许声寒面前。
他比许声寒高了太多,还特意蹲下来,平视坐着的许声寒。
许声寒苍白干瘦的手指贴在段勋胸口的位置,夕阳渐渐沉下去,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他们对视的眼眸格外清晰。
许声寒只是挨在了段勋胸口的衣料上,并没有紧紧的贴在段勋身上,可他的手指已经渐渐颤抖起来了。
段勋一直看着他,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恐怕就算许声寒按下去,段勋也会面不改色的说:“你看,早就好了。”
许声寒闭上了眼睛,收回了手掌,脸色沉郁道:“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段勋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沉默。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的补偿,”许声寒冷声道,“这段时间来段先生花费在我身上的钱,请你报个数,我会系数还给你的。”
?? 段勋眉心皱的更紧,“不用。”
他还想说什么,但许声寒已经不想听了。
“段勋,你到底想干什么?”许声寒满脸的困惑不解,“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些,就忘了以前的所有事吗?”
牺牲自己的健康,去补偿许声寒?
还是用这种方法惩罚自己,来减轻对许声寒的愧疚?
又或者想以此来证明他那一句轻飘飘的“喜欢”?
许声寒的声音很软,说出的话却如同冰刀一样,“段勋,我不稀罕你的喜欢,请你离我越远越好。”
第三十七章
不知道是不是许声寒说的话刺激到了段勋,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段勋又默默的消失在许声寒的生活中了。
他没有离开,还在这间医院,只是避开了许声寒。
这间医院不大,却也足够彻底不在一个人面前出现。
天气一日一日的变凉,许声寒的身体情况没有继续恶化,反而好转了一些。
向半安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最近临近节日,向半安的父母也开始催他回家。
本来他一言不发辞去工作这件事就引起了父母的极大不满,又一直在外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已经引起他们的怀疑了。
许家父母就住在向家隔壁,加上许声寒和向半安从小关系就好。
向半安的种种奇怪举动,很难不怀疑是和许声寒有关。
这次过节,他怎么也得回去一趟了。
过节的前两天,向半安就搭车离开了。
他一走,许声寒就有些闷了。
这小镇上有一座小山,山上这个季节不少野果都成熟了。
许声寒现在身体好了一些,医生也鼓励他多走动,趁着天气好,许声寒就和几个护工一起出门散心。
“这山上的野果子真是不少。”心理医生是个年轻的女人,一直在城市里居住,见到满山的自然风光眼睛都亮了。
许声寒轻声附和了一句,“孙医生可以去摘一点,当地人说都是能吃的。”
孙医生惊喜道:“真的啊?”
她一说完就撒开脚步,跑向了最近的一棵果树。
许声寒轻声咳了两声,拉起围巾遮住下颌。
他是提出散步的人,却一副恹恹的模样。
怎么看都性质不高。
从段勋高烧不退,到段勋出现在许声寒面前,不过几天的时间。
几天的时间够干什么?勉强脱离生命危险罢了。
一个从来不喷香水的人,许声寒却在他身上闻到了浓重的香水味。
就算这样许声寒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药味。
段勋刚刚剔过肉刮过骨,他又不是神,两三天的时间,身上的伤口根本来不及愈合。
他又要在许声寒面前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动作间毫不顾忌胸口的伤口,刚刚缝合的伤口再次崩裂。
恐怕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掉他因为疼痛苍白的脸色
所以段勋特意选在了黄昏。
许声寒心思何其敏锐,见到段勋的那一刻,他心口就涌上一股怒火。
他被段勋冷暴力整整五年,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段勋,段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缠上来。
因为许声寒不顾自己的身体,默默的付出不求回报。
他做得越多,许声寒越恼恨。
许声寒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被自己刺伤的人濒死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段勋还是许声寒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剔除腐肉……该有多疼?
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以前从来不在意,段勋直至今天,恐怕都记不住许声寒的生日。
一旦许声寒拉黑他,段勋连去哪里找许声寒都不知道。
许声寒曾经竭尽全力的试图去融入段勋的生活圈,委屈自己去迁就忍让段勋在意的每一个人。
哪怕是吴霖霖。
可段勋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尝试。
许声寒因为他和父母断绝关系,和最亲近的发小日渐疏远。
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自己的爱人过得并不开心,段勋看不出来吗?
他看得出来,只是从不在意。
许声寒在他眼里,就是不如吴霖霖。
既然如此,现在又来做出这副深情的模样?
逼得许声寒不得不正视他,不得不尝试去原谅他。
可是凭什么?
段勋付出的代价足够多,就可以抹平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许声寒就必须原谅他?
到最后,许声寒连恨他都没有资格吗?
这个男人,几乎毁了他的一生。
却要许声寒感动于他的深情?
许声寒询问段勋的伤势,段勋还在怕他愧疚故意隐瞒的时候。
许声寒是想狠狠的按下去的。
可他到底太心软,最终还是没下手,甚至连碰都没敢碰一下。
因为误会怒急攻心之下刺伤段勋,已经让许声寒后悔了。
哪怕不全是他的错,也足够许声寒这样温柔又心软的人愧疚。
段勋又因为胸口的伤感染,陷入生命危险。
而究其原因,还是为了许声寒。
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许声寒怎么对段勋横眉冷对?
“许先生,你看这个果子长得像不像苹果?”
孙医生拿着几个小小的果子举到许声寒面前。
许声寒垂眸看了一眼,露出来的双眼微微弯了弯,声音闷在围巾里,沉沉的道:“很像。”
孙医生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叹了口气,“段先生也是,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刚刚好一点就四处乱走,胸口的线又崩开了,才下手术台就又回去了。”
许声寒的眉梢动了一下,漂亮的眼眸默默看向孙医生。
孙医生笑了笑,“他去见你之前还向我借了腮红,在你面前啊,可真是注重自己的形象。”
怕自己满脸的苍白,遭许声寒嫌弃吧。
许声寒又垂下眼睛。
孙医生一脸无奈,明明很在意,偏偏憋在心里。
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别扭?
她把许声寒当成闹脾气的小朋友,不觉得惹人厌,反而觉得有些可爱。
“许先生心里,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这次许声寒终于开口了。
他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许声寒只希望段勋能放过他,让他能平静的度过最后这段日子。
孙医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这样吗?
许声寒绵软的性格,真的能狠得下心对段勋视而不见?
如果真能,他也不会因为担心段勋的病情,而一直恹恹的。
【作者有话说】:中秋快乐呀,大家!前几天一直有事忙着,更新断了>﹏<,对不起大家!醋醋从今天开始补字数,今天应该会三更,晚上8点一更,10点一更!爱你们,啵!
第三十八章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路上亮起了一盏盏纸灯笼,仔细看能发现这些纸灯笼都是手工制作的。
孙医生感慨道:“这里比起城市里节日气氛浓多了。”
许声寒也在看那些纸灯,看起来做法并不复杂,但能看出用心,家家户户门前几乎都挂了几盏。
只是看着都能感觉到主人家的热闹和喜庆。
“城里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各种商场促销,热闹是热闹,只是总感觉不是为了庆祝节日。”
孙医生笑弯了眼睛,“许先生,明天就过节了,想吃点什么?”
“都好。”
许声寒吃东西不挑,很少有他不喜欢吃的东西。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大部分时间都是孙医生在说,许声寒默默听着偶尔点头应一声。
孙医生:“哎?”
她看着窗外,有些惊讶的模样。
车子已经快驶到医院了,远远的能看见医院里亮起的灯火,不同于之前冷白色光亮,这次竟然是暖黄色的。
孙医生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许先生看,医院里也在过节呢。”
许声寒眉心紧紧的皱着。
不知道是因为癌症还是药物的副作用,许声寒的视力变差了许多,看东西有一些模糊,他只能看见一团团模糊的黄色光团,大概猜得出是什么东西。
下车之后离得更近,医院里的路灯之间牵起了一条线,挂满了纸灯笼,里面是小小的灯泡,纸灯笼很轻,在夜风里轻轻的摇晃着。
许声寒站在医院门口,定定的看着那一盏盏漂亮的纸灯笼。
“希望学长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比起现在那声音还有些青涩,满是未经世事磨砺的天真。
可话语里的虔诚和珍视却足以让任何人动容。
即便多年过去,它仍然闪闪发亮。
五年前同样的节日,许声寒还在念大学,他刚刚得知段勋在为了公司的事奔忙。
许声寒学的是艺术,不太懂那些经济上的事,只知道段勋正处在最危急的时刻。
他帮不了什么忙,也不敢去打扰那位冷峻的学长。
段勋冷淡傲慢,就如同一座冰冷矗立的雪山,身上的气势压迫感太强,冷厉的凤眼微微一扫,就让人下意识的屏息凝神。
如果拿动物来比喻,他一定是凶猛的猎食者,许声寒就是软弱可欺的小白兔。
没有兔子天天往猎食者身边蹦的。
许声寒虽然能感觉到段勋对他的态度还算温和,可他心里藏着猫腻,怕被这位过分聪明的学长看出什么。
可心里的猫腻作祟,哪怕帮不上什么忙,许声寒也想做点什么。
他亲手做了一盏孔明灯,又执笔在上面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轮廓。
许声寒不敢画的太明显,就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都让他有些心虚。
因为前几年学校里大放孔明灯差点引起火灾,之后就明令禁止再房孔明灯了。
许声寒做的时候特意做了一些安保措施,保证孔明灯不会引起火灾,就悄悄的带着灯去了学校的小山后面。
他点燃灯芯托在手里虔诚的许愿:“希望学长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正要放手的时候,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掌,身后也贴上一个宽厚的胸膛。
男人低沉而冷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愿望应该是许给自己的。”
许声寒瞳孔骤缩,完全被吓呆了。
深夜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本来就够吓人了,偏偏还是段勋。
许声寒懵了一会才回过神,喃喃道:“好、好的。”
他被吓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胡乱的答应。
段勋垂眸看了许声寒一眼。
小学弟白皙的耳朵整个红透了,深夜里都能看出那艳色,他低着头露出来修长后颈也染上了一层漂亮的粉红。
段勋盯着看了一会,才缓缓道:“再许一个。”
他气势太强,许声寒又彻底乱了阵脚。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许声寒还不敢和段勋搭话,现在两个人却离得这么近,许声寒几乎是被段勋抱在怀里,男人身上的温度不断的从背后传过来。
许声寒脊背都麻了,结结巴巴的道:“希望我、我……”
他之前没想过要为自己许什么愿望,现在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磕绊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段勋:“这是你喜欢的人?”
许声寒顺着男人的指尖看向孔明灯上面的画,眼睛陡然瞪大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是画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段勋或许没有看出来画的是谁。
又或许看出来了……
许声寒之前许愿的时候还说了学长。
但是他的学长很多,或许段勋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
可就算再怎么安慰自己,许声寒还是觉得紧张,好半晌,才艰难的道:“嗯。”
段勋没有说话。
许声寒也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片刻,段勋又道:“想好了吗?”
许声寒低低的应了一声,开口道:“希望我身体健……”
“哧”的一声轻响,孔明灯熄灭了。
他拖延了太长时间,孔明灯里的燃料耗尽了。
许声寒:“啊……”
他的声音里有些遗憾,正想收回孔明灯,段勋却从他手里拿走了。
“学校里好像禁止燃放,”段勋像是刚刚想起来,声音平淡道,“我替你保管了。”
“可是!”那上面画的是段勋啊。
这话根本说不出口,许声寒脱口而出一句可是之后,又憋不出别的理由了。
段勋倒是没有打断他,一直沉默着安静的等待他的解释。
到最后许声寒也没想出什么合理的理由,只能任由段勋拿着他的孔明灯。
男人的手掌很宽大,似乎是怕弄破孔明灯,虚虚的拢在手里并没有用力。
山上只有几个地灯照明,孔明灯熄灭之后周围有些昏暗。
段勋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低声道:“牵着我。”
许声寒乖乖的把手递到男人手上。
他爬的并不高,两人走了一会就到了亮着路灯的小路上。
段勋松开握着许声寒的手,“回去吧。”
许声寒本来有些泛凉的手,被男人握的热乎乎的,这时候被放开,冷风一吹格外明显。
他捏了捏指尖,“嗯,段学长再见。”
许声寒说完,就连忙转身逃也似的往寝室楼的方向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你画的人是谁?”
许声寒愣愣的回头,“嗯?”
段勋眉心皱了一下,“没什么,快回去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
许声寒在院子里站了半晌,孙医生看不下去,轻声道:“我们进去吧?”
过了秋分天气越来越凉了,许声寒身体本来就弱,在风口吹了这么久不知道会出什么毛病。
许声寒看着头顶的纸灯笼轻声道:“确实很漂亮。”
“嗯?”孙医生没听清他说什么。
许声寒摇了摇头,慢慢的向医院里走去。
进门之后,许声寒直接向一位护士问道:“段勋住在哪个病房?”
护士脸上的表情一变。
前几天有位护士被开除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医院,就是因为在许声寒面前提了段勋的情况。
她也是段勋高薪聘来的,自然是段勋说开就开。
许声寒这样一问,护士一时不敢回答,还是孙医生插了一句话,“别紧张,直接说就好了。”??
护士这才说了段勋的病房号,又补了一句,“段先生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许声寒点了点头,“谢谢。”
他的声音一直带着温柔缠绵的语调,听的护士有些脸红,走出去很远还忍不住回头去看。
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咳声。
许声寒眉心微动,抬手敲了敲门。
“进。”段勋一贯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
许声寒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段勋身上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病床上支着桌子,他正在用笔记本电脑看什么文件。
段勋抬头看见许声寒时,唇角登时绷紧,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像是马上要训斥学生的教导主任。
许声寒顿了一下,才说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后面的孙医生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许声寒进门之前绝对不是想说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可段勋的表情太严厉,许声寒的话又咽了回去。
而以她估计,段勋多半是因为被许声寒看见了“邋遢”的模样而有些紧张、无措。
气氛太僵硬,孙医生打圆场道:“进去坐吧,别站在门口了。”
许声寒:“嗯。”
段勋合上电脑,起身想下床。
孙医生立刻道:“段先生!你胸口的线刚缝好,坐着别动。”
许声寒的视线紧跟着落在了段勋身上。
段勋身上白色的病号服太宽松,看不出底下的情况,但只是想想也知道绝不轻松,这样一动作搞不好又要崩开。
许声寒皱着眉道:“你躺着就好。”
段勋的动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许声寒,又坐回去,低沉道:“嗯。”
许声寒安静的走到床边坐下,“谢谢你帮我。”
段勋:“……”
他找医生并不完全是为了许声寒,更多的也有自己的私心。
痛苦的治疗的过程只能由许声寒承担,一想到许声寒痛到全身抽搐的模样,段勋就心口一阵阵揪痛,他怎么受得起许声寒这一句谢?
段勋突然抬手捂着唇瓣咳了两声,一边咳一边把头偏向另一头。
他怕许声寒被传染,从许声寒进门,就一直在压抑咳嗽,可这东西根本是压抑不住的。
孙医生也是表情微变,轻声对许声寒道:“要不咱们坐到沙发上去?”
段勋浑身一僵,咳嗽声渐渐止住。
“不用了。”许声寒摇了摇头,“没事。”
孙医生皱着眉,满脸的欲言又止。
最近换季温差大,本来就容易感冒,许声寒这不碰都要碎了的身板,感冒能要去他半条命。
她也不好再劝,只能祈祷病毒的威力没有那么大吧。
段勋:“不用道谢,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的错。
“今天外面挂了很多纸灯笼,学长看了吗?”。
再说下去又要开始撕扯不清的重复那几个问题,许声寒直接出声打断了。
段勋向窗外看了一眼,“你喜欢吗?”
许声寒没有接话,而是道:“学长记得有一年我偷偷去小山后面放孔明灯吗?”
“那一次我的愿望还没许完,灯笼就灭了。”
他说完抬起头,就看到段勋面色紧绷的道:“这一次不会了,灯笼里是小灯泡。”
段勋加重语气道:“这一次再许,绝不会灭了。”
许声寒嘴角弯了弯,“是啊。”
可惜纸灯笼不是孔明灯,没了火它也飞不起来。
见到院子里的灯笼时,许声寒就隐隐约约有了猜想,那里面有一个形状特别像孔明灯,可能是制作的人手艺不精,有些歪歪扭扭的。
估计是段勋找人做的。
“灯笼很漂亮,我很喜欢。”
许声寒笑了笑,“谢谢段学长。”
段勋猝然抬眸,直直的看向许声寒。
他甚至忍不住微微挺直了脊背,忍不住像追问“你叫我什么?”又怕问了许声寒不肯回答。
段勋太久没有听见这一句学长了。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特别甜蜜,最亲密的称呼就是“学长”。
许声寒结婚后每次叫“段学长”都像是含着糖球,甜丝丝的。
后来,他就慢慢的不再叫了。
有时候是“段总”,有时候是“段先生”,冰冷又疏离。
这一句学长,实在是太让人怀念了。
段勋脸上露出一个似哭的笑容,轻声道:“不客气,学弟。”
他今天早上听见护士在讨论灯笼的做法,才恍然想起又快要到节日了。
许声寒当时那个未许完的愿望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
段勋问了护士做法,亲自动手做了一个,他第一次做身上又带着伤,做得歪歪扭扭。
一向讲求完美的段总怎么能容忍这种残次品,正要重做一个,被护士和医生硬生生的拦下了。
做一个他胸口就已经隐隐有血迹了,再来一个还得了?
可段勋固执起来谁也拦不住,几位医生围着夸了那破烂灯笼半小时,直夸成天下第一精致的小灯笼,段勋才勉强同意把那个灯笼挂上。
平时冷冷淡淡、不近人情的男人,竟然托着灯笼认认真真的许了个愿。
医护人员没有嘲笑。
他们几乎都能猜到男人许了什么愿望。
好在最后,这个破破烂烂的灯笼没有遭受那个人的嫌弃。
温馨的气氛没维持多久,就被许声寒打破了。
“段学长,我很感谢你最近的照顾。”
这话说的太客套,段勋眉心皱起。
许声寒接着说道:“但是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临近节日,叔叔阿姨应该催你回家了吧?”
还有段勋公司的问题,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把股权卖了?
许声寒轻声劝了几句,还是尽早回去,看看能不能稍微挽回。
他这一番话说的非常体贴,语气也十分温柔。
中心的思想却是赶段勋走。
段勋脸上的表情来回变幻,最终还是低声道:“等过一段日子,再好一些吧。”
许声寒的视线在他胸口扫了扫,唇瓣动了几下。
和孙医生离开之后,许声寒隐隐叹了口气。
孙医生:“段先生身体情况又不好,何必急着让他走?”
“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他一向如此,温柔却固执,“反正他也不会真的听我的。”
孙医生哑口无言。
“孙医生是学心理的,应该比我更清楚,感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
孙医生一顿,轻声劝道:“你们之间只是有误会。”
“可我真的不喜欢他了。”
就算是误会又如何?许声寒已经再也不像是当年那么喜欢段勋了。
他回忆起了当时牵着段勋的手走下山时的心情,紧张无措、甚至都快同手同脚了。
临分别时,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甚至没听清段勋问了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都忍不住反复纠结思考,段勋究竟说了一句什么。
可他现在,连段勋说话都不想听完。
他连那张冷淡的脸都不想看见。
许声寒确实不希望段勋有什么危险,好歹曾经夫妻一场,怎么也不至于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说】:啊,宝贝们,这是前天欠的一章!>︿<今天还有,应该在8点10点(捂脸)
第四十章
许声寒的情况好转,段勋的情况却急转直下,原本已经见好的人,不知怎么回事越来越严重。
用的药物都没什么问题,出了情况的是病人的心理。
孙医生满脸的无奈,这对冤家一个比一个不拿自己这条命当回事,苦的只有他们这些劳心劳力的医护人员。
她在许声寒的病房外面转了三四圈,也没想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说动许声寒去看一看段勋。
孙医生并不知道段勋曾经对许声寒做过什么,几位知道真相的都不可能和她说。
她是全心全意的希望许声寒能原谅段勋,两人能够和好如初,不要再彼此折磨了。
许声寒现在知道了她是段勋请来的心理医生,孙医生不能确定他们之间的信任是否出现了裂痕。
孙医生不知道现在她的话在许声寒眼里,是不是都是偏向段勋的立场的。
如果许声寒真的觉得孙医生是段勋请来为自己说好话的,那极可能引发许声寒更大的反感。
孙医生越想越觉得焦头烂额,正愁眉不展之际,面前的病房门突然打开了。
许声寒看见她愣了一下,“孙医生,你怎么在门口站着?”
孙医生笑了一下,“许先生这是要去哪?”
“去看看段勋。”许声寒说的轻描淡写。
孙医生立刻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又不敢追问,跟在许声寒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段勋的病房。
正是上午,阳光刚好。
段勋的病房里却拉着厚厚的窗帘,笼罩得一片漆黑。
许声寒从明亮的走廊陡然进入昏暗的房间,眼睛一时之间不适应,看不清段勋的位置。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眼睛渐渐适应了才看清段勋正躺在病床上。
段勋身形高大,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显得有些伸展不开。
许声寒放轻脚步,慢慢走近。
段勋气色不好,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眸阖着,浓黑的睫毛在黑暗中都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