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们先行的一批人,在入城前被人埋伏。”
陆续沉默不语,没想到还能从薛松雨口中,听到一则多年前,和谋反有关的八卦。
薛家假意奉旨回京,后面带着大军。
北梁皇室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将计就计,先下手为强,诛杀了意图谋反的一方统帅。
只不过,事情详情究竟如何,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不得而知。
“我从混战中逃出,被问缘峰主所救。她说曾和我家有过几面往来,于是我跟着她来到乾天宗,成为问缘峰的内门弟子。”
“入道之后,就再不涉入凡尘。”
陆续心中唏嘘无限。
没想到山大王还曾有过如此风光的过去。
少年时的策马驰骋,意气风发,如今已同指尖流沙,被时光的轻风一吹,烟消云散难觅踪迹。
她坦然一笑:“乔之听了之后,表情和你一样。”
“他什么都没说,我不知他是否能放下心中仇恨。不过乔之很聪明,不会自不量力,以卵击石再去想着刺杀北梁皇帝。”
“我猜,他即便还想报仇,也会等着修成一代大能,光明正大地杀去北梁。”
陆续无语,那人志向真远大。
薛松雨说完故事,二人又天南海北随意吹弹了一通。
她不用再参加天璇大会,连修炼都比以前懈怠许多。
“对了,你什么时候有机会能下一次山?”日暮分别前,薛松雨问,“乔之想见你,当面朝你道谢。”
别道谢了,他没被薛乔之气死,已是谢天谢地。
陆续嘴角微微一扬:“最近可能都不行。你也清楚,乾天修士入宗未满五年,不得下山。我不能老是仗着师尊的纵容,不守宗门规矩。”
他这个飞扬跋扈的二世祖,无数双眼睛盯着,背后全是嫉妒恨怨的流言蜚语。
“也是。”薛松雨一本正经调侃,“你还是乖乖呆在尘风殿为好。”
“这几十年我下山那么多回,从来风平浪静,没遇上任何怪事。你一出门,没哪一次能不出大事。这等运势机缘,给我,我也不敢要。”
陆续无言以对。
几日过后,陆续忽然收到薛松雨的传讯,问他是否有空去深木林。
他的情况薛松雨清楚,未得绝尘道君允许,不能随意离开陵源峰。
只有每隔一旬,可以外出同她和于兴等人玩上一天。
没有重要大事,薛松雨不会主动找他。
第二日一早,陆续找了更好说话的师叔。
方休一口答应:“你想去哪,给我说一声就成。师兄那儿无需理会。”
陆续道了一声谢,在被师尊发现之前,脚步匆匆离开了尘风殿。
去到林间,薛松雨已经在此等候。
往日朝气勃勃的大辫子有气无力的垂着,透出显而易见的沮丧。
“怎么了?”陆续调侃,“薛乔之不听你话,把你气着了?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一顿?”
薛松雨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她向来是有话直说的豪爽习气,二人之间更是无话不谈。
这是陆续第一次见她缄默不语。
究竟怎么了?
秋风穿过树林,几片碎叶在空中盘旋,舞动出风的轨迹,跌落深秋的萧索寒凉。
沉闷了片刻,薛松雨支支吾吾:“陆续,你,有没有,意中人?”
陆续乍然一愣。平时他和山大王热火朝天摆谈别人的风月八卦,怎么这回对方打听起他的八卦来了?
尖削下颌微摇:“没有。”
“有没有结道侣的打算?”
“随缘。”他豪爽笑道,“咱们的交情,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我就直说了。”薛松雨深深吸了一口气,“乔之他倾心于你,若是你没有意中人,我希望,你能考虑考虑他。”
陆续心中倏然一震,宛如听了一个万分恐怖的鬼怪传奇。
“你说薛乔之他,他什么?”
薛乔之喜欢自己?!
那张冷脸霎时浮现在心中,薛乔之没气死他已是万事大吉。
薛松雨面露几分愧色:“你也知道,我家以前生活奢华,乔之曾是锦衣玉食的将门公子。后来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在凡界修行,为了钱财给人卖命,日子过得很苦。”
“我给不了他什么,只一心希望他往后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陆续点点头,他理解薛松雨长姐如母的心态。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血亲。
但她是不是弄错了?
“薛乔之喜欢我,他自己说的?”
大辫子上下晃了晃:“他说不说,我都看得出来。”
“我知道这要求对你来说,有些为难。也不求你即刻答应。只是希望,你能试着考虑一下。”
“虽是王婆卖瓜,但我觉得乔之很好,说不定,你可以喜欢上他。”
陆续揉了揉眉心,对方的请求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
都不知该作何感想。
“你让我,想一想?”他从未料想过薛松雨会有这样奇怪的请求,只觉莫名其妙,但并不反感。
何况她是他唯一的挚友,她的求情,他不会一口回绝。
“那个,要不,你先带我去看看薛乔之。”思忖片刻,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山大王这样豪放不羁的性格,极有可能是她会错了意,根本没有这回事。
他最好还是直接去问薛乔之,什么情况让她产生出这样的误会。
陆续跟着薛松雨,偷溜下了山。
薛松雨一脸愧疚:“被绝尘道君知晓,你是不是又会被禁足?”
陆续不以为意摇头:“天黑前赶回山,应当不会被人发现。”
“而且我平日不怎么在陵源峰内走动,禁不禁足,并无多大区别。”
没多久,二人来到乾元镇西边的一处民宅。
这一片地有许多修士居住,街上热闹喧嚣,院门一闭,院墙又分断出与世隔绝的怡然宁静。
薛乔之正在院中练剑,见到陆续,动作陡然一顿。回过神后,依旧是那副万年霜雪的冷眼冷脸。
陆续确信,一定是山大王有所误会。
“你们俩谈谈?”薛松雨左右看了一眼,一溜烟跑进屋关上了门。这八卦她不敢听。
阳光越过黑瓦白墙,在院中投下半面阴影。空气流动着沉闷。
两张冷脸对视片刻,薛乔之偏过头,移开目光。
陆续先说话:“你姐闹了大误会。你待会给她澄清一下。”
薛乔之冷声问:“什么误会?”
“他误以为你喜欢我。”
空气中的霜冻更加冷冽,似乎连微风和暖阳都不敢踏足院中。
薛乔之长吸了一口气:“你脑子少根筋。”
陆续:“……”
若不是薛松雨就在房内,他一定一拳打上他的脸。
他咬了咬牙,冷漠朝薛乔之道:“我走了,你待会给松雨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
刚打算转身离去,手腕被人一把抓住,按在了火烫的胸口。
强烈有力的心跳隔着一层血肉,将炽热的温度传到冰凉的掌心。
薛乔之的性命握在他手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穿破血脉,将生机勃勃的心脏捏得粉碎。
“感受到了吗?”
陆续一疑:“什么?”
“我的心跳得很快,它属于你。”
清艳眼眸蓦然睁大,不可置信看向对方。
依旧是那张覆着一层霜冰,一看就让人火大的死人脸。
两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对视片刻,薛乔之又冷声道:“我姐没误会。”
说完,红着脖子耳根和整张脸,动作僵硬,头也不回径直进了屋。
陆续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无所适从,风中凌乱。
薛松雨适时跑了出来,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将惊诧离体的三魂七魄拉回体内。
豪爽丽音此刻也有着几分愧色:“……怎么样?”
陆续扶额:“我,再回去好好想想。”
“那,你回去慢慢考虑。”
刚打算转身,薛乔之又从屋内走出来,耳根依旧通红,脸色依旧冰冷,啪的一声将几本书狠重摔在院中竹桌上,恨恨盯了陆续一眼。
这人什么态度?!
陆续十二分的怀疑,对方刚才的表白都是他被气糊涂之后产生的错觉。
薛乔之也绝口不提刚才的事,只冷然道:“那地方你能不能别回去?”
“不能。”清绝眼梢冷漠瞥了他一眼,目光投向方才拿出来的书。
熟悉的书皮和书名让画笔难描的倾世五官瞬间凝冻。
《戏春风》。
陵源峰的那几回。
陆续面无表情:“书里的内容全是胡编乱造。”
“我知道,”薛乔之冷音凛冽,“用得着你说。”
那你恨着我干嘛?!
薛乔之的态度简直令人忍无可忍,陆续深吸三口气,才勉强将怒火压下,又听得对方道:“书的内容是假的,但你周围的危险是真的。”
“我听我姐说了那什么陵源峰。你身边没一个好人。”
陆续缄默不语。不用薛乔之说,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说。
他扯了扯嘴,平静陈述:“师尊对我恩深似海,我不会离开陵源。你放心,有我师尊在,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薛乔之绷着脸,看了陆续半晌,无奈摇头叹了口气。
这脑子少根筋的小傻瓜,根本就没明白。
他们所说的危险,不是同一个状况。
他姐也缺了根筋,告诉他,陆续因为深得他师父爱重,因此被所有同门妒恨孤立。
他和师兄成日明争暗斗。
他的师叔,和那什么寰天峰主,都是凶残狠辣的人。
可他见过秦时和寰天峰主,清楚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
那二人都对陆续存了不轨之心,欲/念深重的眼神,就陆续自己傻,看不出来。
他没见过小傻瓜的师父和师叔,但听她姐所说,那二人的心思想必也没那么简单。
陆续这样的倾世绝色,谁不想拥有。
“时间不早,我得走了。”陆续看了眼天色,他还得避人耳目回到陵源峰。
“我会尽快朝师尊禀明。若是他同意,我们就定下道侣契约。”
小院的门吱嘎开启,又咚的一声,半响不响合上。
大街上的脚步喧嚣从门缝中泻了一点进来,为冷清的院子添上几丝热气。
薛乔之呆若木鸡立在原地,脸上覆盖的冰封霜层,出现了地动山摇的崩裂。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陆续:薛乔之喜欢我?被没气死已经不错了。
薛乔之天下第一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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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进行到这里,师尊要渐渐露出本性了。
从文案开始,故事里,作话里,反复说过多次:师尊是绝世大魔头,切开是黑洞,不是开玩笑的=_=
如果不喜欢这种人设,虽然很遗憾,后面不要再看了(哭……
让记忆停在美好时刻,好聚好散,江湖路远,下本有缘再见~~
我真的很怕,读者不喜欢这样的角色,花钱看了心中不爽,又来评论区骂骂咧咧。
都已经这么清楚明白,反反复复排雷了,答应我,不要互相伤害好吗……
师尊从来就不是烧了之后一身佛舍利的伟光正角色。
如果觉得不适,请及时止步。
另外,正常人应该都明白,角色三观不等于作者三观,但是……算了(叹气
总之不能要求一个大魔头人设的纸片人,遵守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核心价值观……
再次划重点,师尊是大魔头,其他角色也都是疯批。
不能接受的,后面别看了…更别看了,觉得人设不符合口味,评论区互相伤害。
如果觉得没问题,并且觉得故事还能看下去,愿意请小陆喝奶茶的姐妹~
给大家鞠躬~请大家继续支持~
还有一个排雷,前面看了这么久,也能看出来,我脑洞比较清奇……
后面的剧情,可能……没人猜的出来。
虽然我曾在评论区看到猜到其中一环的,但其他部分,应该,大家想不到。
如果每一个剧情点都猜中了,那咱们一定是异父异母亲姐妹XD。
不过前面线也埋了,伏笔也写了,后面要改很难。
还是那句话,师尊是坏人,不喜点叉,及时止步。
网文嘛,随便看看就行了,没必要较真~
还有还有,师尊对陆续是真爱。如果觉得不是,一定是你的问题(。
再次鞠躬~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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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说明:为什么突然答应?
因为薛松雨的请求,陆续有认真对待。
既然清楚了薛乔之的真心,又是薛松雨唯一一次的请求……
薛松雨:你谈个恋爱试试?
陆续:试试就试试。
陆续行为模式就是如此,很少拖泥带水。
如果不能接受…请大家好聚好散…
第091章 醋火
尘风殿正厅, 旷阔风雅的大殿香烟缭绕。山风卷入碎玉飞红,逸散出奢贵磅礴的仙气缥缈。
熔金的辉光折射在绝尘道君俊美无俦的脸上,为这尊巧夺天工的造化之物融上尊贵色彩, 也从他身上拉扯出如漆黑如墨的阴影。
陆续脊背立得挺直又僵硬, 低眉垂眸站在下首。
霜寒的气氛和隐含暴戾的灵气压得他心惊胆寒,一动也不敢动。
他从未料想过,一句“打算结道侣”,会惹出师尊如此大的怒火。
大殿内的灵气流动炽热沸腾, 气氛又滴水成冰。
片刻的虚假静寂很快被打碎,方休勃然大怒,毒蛇般阴寒的双眸闪耀出鲜活残忍的辉光, 清亮嗓音恶意蚀骨。
“是谁。那个人是谁。”
陆续缄默不语, 他毫不怀疑, 方休会立刻把薛乔之碎尸万段。
不能让他知道。
“阿续。”绝尘道君的声音也冻上一层砭肤刺骨的寒霜, 没有一丝一毫和煦柔雅的味道。
“把那人的名字告诉我。”
“没有谁。”陆续见势不妙, 速即改口, “弟子就是心血来潮, 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师尊不允许, 那我就不结了。”
大殿内的灵气更为暴戾森寒,似如万剑悬在头顶, 令人悚然到几乎喘不过气。
临时编造的谎言破绽百出,没人会信。
“当真不说?”
清艳眉眼低垂, 静静看着脚下光滑荧亮的地面, 静默不言。
双方沉闷对峙, 气氛阴寒诡异。
少顷后, 绝尘道君扬了扬凌厉下颌, 朗音低沉:“阿续, 回房去吧。”
陆续行礼告退,默不作声在数道幽寒目光中踏出大殿,走向长廊。
“秦时。”人走后,绝尘道君阴鸷的目光转向另一位徒弟。
秦时低头拱手,语调也隐含深深的怒气和杀意:“去北梁的这七日,他一直在我眼下,并未接触过任何人。”
“放屁。”方休怒火中烧,“若不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要结道侣。”
“他认识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难得分。”
“熙宁。”绝尘道君瞥了一眼门外,意有所指。
“老子知道。这就去查。”方休怒气勃勃走向门外,“老子一定将那人的尸骨带回来祭天。”
“不。我要你将他安然无恙带回来。”
方休脚步一顿,疑惑看向闻风。
似如神像般尊贵的俊雅面孔,嘴角扬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笑意:“将人活着带回来。我要在阿续面前将他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风一样的男人
笑音恶意肆虐:“这样他以后才不会再犯。”
“还有,出门前给我将长寄叫来。”
方休冷笑一声,踏出殿门,意气张扬的白色身影瞬间消散。
陆续回房后,躺了一会,又起身坐了一会,随后又在房中来回踱步。
他现在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至今未想明白,为何结个道侣,会引得师尊如此大动肝火。
门外守着两个修为高强的殿前亲随,虽未言明,他这一回被禁足在了房间里。
房门忽然一声轻响,他偏头一看,师尊大步走入房中。
周身萦绕的寒意与怒火已经消弭无踪,此时的师尊,又回复了往日的温柔高雅。
“阿续。”绝尘道君和颜悦色地走到桌边坐下,温言软语一笑:“方才为师一时怒火攻心,语气重了点,有没有吓到你?”
“你会否生为师的气?”
陆续拱手:“弟子岂敢。”
“那就好。坐。”
陆续乖顺地在他旁边坐下。
“阿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
绝尘道君嘴角轻扬,笑意和雅:“为师方才重新考虑了一次。你若是真喜欢,为师也不再反对。你把他带来陵源峰,为师帮你们主持结定道侣的契约仪式。”
“你是我的徒弟,同道侣结契的仪式自然不能草率。”
“师尊,真没有谁。我就是忽然心血来潮,随口一说。”
虽然师尊的言行举止,和往常一样温和,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仍让陆续感觉阴寒刺骨。
“阿续,”绝尘道君无奈叹笑,“怎么,连为师都不信了?”
清冷嗓音一口咬定:“师尊,真没有。”
高雅笑音继续循循善诱:“缔结道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为师只是想知道,我的阿续看上了什么样的人。”
“你若不想让熙宁他们知道,只告诉为师一人,为师替你保密。”
陆续仍然淡笑摇头:“我没喜欢谁。弟子今生,就在师尊身旁服侍左右。”
“我的阿续,自然要长伴为师左右。”绝尘道君轻笑起身,“既然没有,那这事就算了。”
“为师还有点事要处理,后半日,你自行安排。”
“弟子恭送师尊。”
绝尘道君意态高雅,缓步走出房间。
房门一关,和煦神色瞬间化作戾气暴虐的阴鸷。
步入书房时,寰天道君翘着长腿,傲气十足斜靠在圈椅上,清秀面容噙着狂傲淡笑,眼神同样晦暗阴森。
“话没套出来?”清越嗓音幸灾乐祸阴冷一笑,“他连你也不信了。”
“长寄,”俊雅凤目眸光森寒,“你们在北梁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徒弟没告诉你?”
“秦时说一切正常,毫无异状。”
“毫无异状?”柳长寄哈哈大笑,“他一定没告诉你,那一夜的酒,和那一碗粥。”
“闻风,你教出来的徒弟,阴险狡诈和你一模一样。”
闻风隐在阴影中的眉头微微一皱。
柳长寄饶有兴致地玩味一笑:“若非今日之事,除了秦时的所作所为,我原本也以为一切正常,毫无异状。”
“然而陆续忽然说要结道侣,极有可能发生过什么。我方才又将那七日的一切仔细回想了一遍。”
“我接到你的传讯后即刻去了北梁,前两日,的确没什么事。”
闻风冷笑:“能遇到金斗城拍卖清心丹,能算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我只是想着,万一有朝一日,需要呢。”柳长寄勾了勾嘴,“也没想过要给他吃那玩意。”
“千秋节当晚的宫宴,秦时又灌了他的酒。”
闻风:“你也有份。”
“借酒装疯,又不是只有你才能使用的手段。”柳长寄狂傲又阴寒地笑了笑:
“他酒量好,秦时醉了他没醉。我见他神思清明,无机可乘,就走了。”
“没想到那晚宫里来了刺客。据禁卫统领说,他亲眼见到刺客逃入他住的房里,禁卫带人进去翻箱倒柜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搜出来。”
“你放心,”清秀眉目瞥了对方一眼,“擅闯他房间的那群人,我已经派人杀了。”
“禁卫没搜到刺客,我也未察觉他房里有别人的气息,因此未做多想。然而现在想来,若是在北梁发生过什么……”
闻风话语森寒:“刺客确实闯入了他的房间。被他藏起来了。”
“以结果来推想,必然如此。”柳长寄叹笑着点点头,“连我和秦时都能瞒过,真有本事。”
“第二日,他说酒醉身体不适,找秦时要了一碗粥。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一定想不到。”
“这事被北梁皇帝知道,为了讨好秦时,皇帝派人又给他送了饭菜。菜里下了催/情/药。”
闻风眉头一皱:“他吃了?”
“饭菜是没了。可他人没事。”柳长寄讥诮,“秦时还等着药效发作,但什么都没发生。”
“我那时以为,兴许凡界的药对修士没效。可如今再看,东西极有可能,被藏在他屋里刺客吃了。”
房内空气陡然凝滞,一股森寒暴戾的灵压喷薄汹涌。屋外晴空忽然覆起一层黑云,阴风阵阵,雷云涌动。
柳长寄视若无睹,狂傲阴冷继续道:“本来千秋节完后,我就打算带他走,他说想多玩几天。吃过药的第三天早上,我和秦时去敲门,没人应,我们自己进的房。一大清早的,他沐浴时在浴桶里睡着了。”
“再后来,他又说巡逻的禁卫太吵,晚上睡不好,我们就回了乾天宗。期间他曾问过几次刺客的事,看似随口一问,或许,是有意探听。”
闻风冷笑了几声:“那刺客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那帮人是凡界散修,专门收钱杀人的杀手。我没过问过北梁皇庭,你叫方休去问个清楚。”
“闻风,你清楚他的性子,他不会无缘无故救人。那刺客和他必然早有渊源。”柳长寄狂傲哼笑,“你什么时候把那刺客抓到,早点通知我,我等着看你在陆续面前将他千刀万剐。”
绝尘道君走后,看守在陆续房间外面的两个高阶亲随也一同离开。
师尊说了这事既往不咎,就没再追问过。
只笑说一句:“什么时候愿意告诉为师了,将人带到陵源峰来。”
甚至可以住在陵源,和内门弟子一起修行。
师尊光风霁月心怀洒落,对他又放任纵容,什么责罚都没降下。
不仅连个面壁思过都没有,还准许他从今往后随意出入陵源峰,乃至整个乾天宗。
无论深木林,乾元镇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他想去哪就去哪。有绝尘道君的命令,没有任何人敢拦他。
他还是那个狐假虎威,横行无忌的炎天界首席二世祖。
陆续舒了一口长气。
他并未因自己的任性妄为不守门规受到师尊责罚。
可惜仍有一颗悬吊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秦时对整件事并未置喙过一言半句。
他视若无睹,谦谦君子的表相宛若陵源峰的壮阔山峦,怡然平淡,无论风和日丽亦或狂风暴雨,巍然不动。
但陆续清楚,秦时表面越是温文谦和,内心杀意越是浓烈。
秦时早已想暗中除掉他,一直没寻到机会。
薛乔之又是他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救出来的人。若是被秦时知晓,一定会将满腔怒火发泄在薛乔之身上。
绝对不能让秦时知道。
还有方休。方休不知去了哪。
师叔的手段他见过,凶残狠辣,能让任何地方变为人间地狱。
即便师尊允许他在乾天宗畅通无阻,他也只能待在房间里,不敢下山,不敢朝薛松雨传讯。
他一定被秦时派人暗中监视着。
夜风舞动漫山碎玉飞花,流荡出阵阵淡香。
陆续沐浴完毕,正准备入睡,窗棂突然发出轻微晃动的声响。
他面无表情转过头,熟悉的鲜红流光透过玻窗,朝他摇手致意,随后单手撑着窗框,动作潇洒地跃了进来。
专爱翻窗的绝世魔君,又偷偷来找他了。
“听说你去凡界城镇,参加一个什么祭典?”凌承泽略带遗憾扬了扬嘴,“那几日我有事脱不开身,没能去陪你。”
陆续默默心道:已经有人翻过他的窗户,幸好星炎魔君没来。
“你要是喜欢去凡人的地方玩,来炎天三层。”凌承泽傲慢笑道,“凌霄宗管辖的凡界城镇,比炎天一层的那些小地方繁华热闹的多。”
陆续避而不谈,嘴角微微下垂:“替我给薛松雨带一句话。”
“怎么?”见他神色有几分凝重,凌承泽好奇一问:“为什么不自己给她说?”
“你别管。你告诉她,不行,走远一点。”
这句话的意义并不详尽,但陆续相信,薛松雨和薛乔之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二人离开乾元镇,找个地方暂避一段时日。
此刻他们很危险,薛乔之的存在随时有可能被秦时和方休发现。
凌承泽随口笑问:“你俩吵架了?”
陆续漠然点点头。
虽然凌承泽不会对薛松雨不利,可他无法完全信任这个魔君。
对方有这个误会,对薛松雨反而更好。
沙哑嗓音关切询问:“因为什么?需不需要我帮你们调解?”
“你二人关系亲如姐弟,遇到什么争执,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他完全料想不到,陆续会和薛松雨闹不和。
陆续淡漠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凌承泽疑惑地盯着他上看下看,似乎要隔着单薄的一层中衣,将他完全看透。
过了一会,又不死心再次询问。
陆续佯装微怒,闭口不言。凌承泽无可奈何,也不再追问。
二人又天南海北随意闲聊起别的——凌承泽夸夸而谈,口气无比狂妄。陆续神色淡漠,静静听着。
后来他佯装打了个哈欠,凌承泽才恋恋不舍起身:“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过两日再来找你。”
随后一步三回头地翻出了窗。
人一走,陆续淡然的神色瞬时沉下一层冰冷霜寒。
过了一日,狂妄不羁的魔君又一次半夜翻窗入室。
“你两究竟怎么了?”凌承泽好笑又无奈。
“她怎么说?”
“她说:姑奶奶立马走得远远的。除非你去找她,她绝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