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高危/孽徒成了师门团宠—— by皆付笑谈
皆付笑谈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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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趁着夜色,很快来到皇宫西侧的密道入口。
这里是一处被废弃的冷宫,年久失修,宫墙斑驳残破。
腐草中生出萤火点点,幽光萦绕,茂盛长草中不时传来悉索虫鸣。萧凉衰败的景象中又别有一番生气盎然的独特意境。
冷宫中有一口百年枯井,井下隐藏着密道。
“我走前面,你跟着我。要是情况不妙,你自己先逃。”陆续不等对方回应,已当先一步跳入井中。
井底长满过膝的野草,他点亮符火,谨慎梭巡四周。
井壁处有一通道,道路狭窄,仅能容一人通过。
“还是我走前面,”薛乔之后一步跳入井底,大步一跃抢在陆续身前,“不知密道里会否有机关陷阱。”
“别,”陆续侧身闪过,走入密道中,“把你自己照看好。”
他得竭尽可能让薛乔之安然无恙。
身后传来不咸不淡的一句冷声:“幸好你只是我姐的朋友,不是我姐夫。”
陆续脚步一顿,这人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我和你姐绝无半点……”
“我知道。”冷声似乎染上一点缓和笑意,“你脑子缺了那根筋。”
这小傻瓜怎么会懂人间情爱。
陆续咬牙。
希望这条密道能通向外面。实在不行,他用师尊的神剑劈开一条通路?
他只想快点将人带出去,然后通知薛松雨,后面的事再也不管。
二人一前一后,符火冷光在斑驳剥落的石道上投下两道叠了一半的影子。
脚底偶尔踢到棱角分明的小石子,在寂静狭长的甬道中激荡出冗长回音。
两人不言不语走了一段路,薛乔之陡然开口:“你就一点不好奇,我为何要刺杀北梁皇帝?”
“好奇。你会说吗。”
“不会。”
陆续:“……”
他是真不想和这人说话。
过了一会,冰冷声音又道:“我姐没有告诉过你,我家的事?”
“没有。一入仙途,即斩尘缘。凡界的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除了薛乔之的存在,薛松雨从未告诉过他,她入乾天宗以前的经历。
正如他也没朝她说过,自己的红尘旧事。
“别人问我不会说,”薛乔之依旧僵着一张冷死人的脸,耳根和脖子在火光下烧出一片滚烫的绛红。
“我只想告诉你。”
清润嗓音平静无波:“那你说,我听着。”
“我是北梁人。”
薛松雨也出身北梁?
她不会也和北梁皇室有关?
北梁皇室出了两位当世大能,是块风水宝地?
陆续漫无边际游思浮想,又听身后冷音继续道:“薛家世代效忠北梁皇室,我祖父和父亲都曾是北梁统领兵马的将军。”
难怪薛松雨身上有一股兵戈气,原来是将门之后。
他瞬间明白她豪放不羁的性格源自何处,一点不意外。
“薛家战功彪炳,曾为北梁立下汗马功劳。”薛乔之冰冷的嗓音骤然染上一缕恨入骨髓的怨毒,“薛家为北梁出生入死,到头来,却因为封无可封,被构陷贪赃枉法,拥兵自重,鱼肉百姓,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陆续脚步一顿,沉默无言。
冷声继续诉说着心中愤恨和怨怒:“狗皇帝趁着千秋节,以朝臣庆贺的名义召我一家从封地回到北梁都城,又在皇城外埋下伏兵。我爹只带了家中女眷和二百亲兵回京,怎么会是几千兵马的对手。”
“我们一家在混战中失散。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将,拼死带我杀出重围,将我藏在一处无人居住的破旧民房内。”
“我受伤过重,昏迷了几日才醒。”薛乔之闭了闭眼,“等我醒来,乔装打扮混入城中时,薛家已被斩首示众。”
“我爹,我几个叔叔……薛家所有忠臣良将的头颅都被挂在城门口,连几岁的幼弟都没放过。”
冷冽嗓音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有幸得到上天的再一次眷顾,在流落天涯的途中遇上一群凡界散修。他们说我有仙骨,能入道,便收留了我,教我修仙的功法和刺客的武艺。”
冷声嗤笑:“从此我也成了一名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刺客。”
“我等了六十年,终于有机会潜入皇宫,刺杀狗皇帝。只可惜,功亏一篑。”
陆续默然一叹:“你和薛松雨,在混战中失散?”
薛松雨也他一样,成功逃脱。
她没在城门口看到薛乔之的头颅,所以一直觉得他还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从未放弃寻找。
薛乔之沉闷几息:“应该是吧。我逃脱之后,再也没见过她。”
“我以为,她已经……”
“她找了你很多年,你们姐弟很快就能重逢。而且你们现在都是修士,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陆续顿了顿,没问他,往后会不会再找机会刺杀北梁皇帝。
如果他执意要为家人报仇,薛松雨会作何选择。
要是薛松雨打算帮薛乔之,他呢?他又该作何选择?
北梁并非单纯的凡界王朝,皇宫大内还有许多修士。
皇帝真出了事,秦时和寰天道君不会坐视不理。
“你……”薛乔之还打算问什么,二人脚步同时一顿。
陆续:“噤声。”
薛乔之点头:“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一阵啪塔啪塔的声响,带着浓重的潮气朝二人急速靠近。
前方不远处,隐隐约约泛出荧红亮光,在黑暗无光的狭窄通道内划出模糊的流煌。
几息之后,两颗深红光点清晰映入眼帘,鲜丽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是狗皇帝派人豢养的妖兽。”薛乔之语气冰冷,“陆续,到我后面来。”
陆续一脸冷漠:“在后面好好站着。把你自己照顾好。”
血红的兽眼直直盯着二人,像是盯着久违的美味。
漆黑的身体完全融进黑暗之中,只能隐约看到从嘴里呼出的腥热白气,和粘腻欲滴的垂涎。
“通道狭窄,地势对我们不利,你……”薛乔之还欲多说,陆续已一剑当先,惊鸿掠影朝黑兽直袭而去。
银亮剑光划破虚空,似如流星,飒沓出一条炫目的长尾。
符火骤然明光大闪,将通道照耀得透亮。
一震惊雷巨吼同时响起,黑兽张开大嘴,森寒如利刃的巨大尖牙,迎向锋锐剑光。
白刃同尖牙撞在一起,碰出清脆的精铁铿锵。
陆续手腕被巨力一震,流风飞霜的飘逸身形飞退几步。
这妖兽力气好大。
清艳眉梢微微一皱,再次举剑,三尺青锋斜挑着攻向黑兽血红欲滴的眼角。
剑芒快如疾风迅雷,凛冽霜寒的剑气瞬间在漆黑的妖兽身上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细长血痕。
温热血花骤然四溅,在通道中涌落滴答回响。
黑兽爆燃震怒,吼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号,令人气血翻涌头晕脑胀。
下一息,漆黑的大爪如风似电,巨力猛烈朝对手一掌拍下。
陆续侧身,提剑相挡。
通道狭窄,无处可避,只能和兽爪硬碰硬。
虎口被震出一道裂伤,他一咬牙,又一次横剑斩去。
通体漆黑的妖兽飞退一步,四肢微弯,积蓄起足够力道后,怒吼一声,如离弦利箭悍然直击。
陆续反应迅疾,手腕半转,瞬间挽出一个剑花,银色亮刃笔直朝前,等着对手自己撞上来。
黑影忽的一闪,乍然缩小,竟和长剑擦身而过,越过眼前敌人,攻向对方身后的另一个猎物。
糟了。陆续毫无预料,这妖兽居然能变形。
他速即转身,然而通道太窄,身法施展不开。
黑兽尖锐的利爪袭向薛乔之。
薛乔之横剑挡过一击,被巨力震退几步。
他身形尚未站稳,凶寒的尖牙又朝他咬来。
“退后。”陆续低喝一声,同时侧过身,一把将薛乔之推开。
狭窄的通道中,闪避不易。
为了不让黑兽伤到薛乔之,他把心一横,不再收臂躲闪,五指紧握成拳,将手臂挡在对手正前。
一股尖锐的疼痛刺入肌骨,顺着血脉瞬时传递到心尖。
温热的鲜血四溅,在空中飞荡出艳丽的血花。
“陆续!”生硬如坚冰的语音此时染上惊惶的柔软,伤的明明不是自己,手臂和心底却同时涌上撕心裂肺的疼痛。
“愣着干嘛。快!”冷润嗓音却如同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似寒川在冰层下无波无澜静静流淌。
薛乔之猛然回神。
他迅猛出剑,朝紧咬着陆续手臂的黑兽愤然一击。
长剑刺穿黑兽头颅,血红双眼闪烁的荧光逐渐暗淡。
陆续跟着掐了个剑诀,一道凌厉剑气化作无坚不摧的风刀,将黑兽拦腰斩为两段。
深深刺入手臂的咬力终于不再继续加大,漆黑如墨的四肢无力垂下,黑兽终于失了生机。
陆续缓缓吸了一口气,捏住漆黑一片的头颅,猛力一扯,将完全陷入骨中的尖牙扯出。
血花在空中飞溅出一抹弧光,几滴热血溅落在白玉精雕的脸上,衬得艳色如画。
兽身落地的重响拉回薛乔之惊愣的三魂七魄,他猛然抚上鲜血淋淋的手臂,仓惶又关切地询问:“没事吧?!”
“没事。”陆续扯了扯嘴,嗓音清冷淡漠,“不要紧,小伤。”
薛乔之一怔,温热柔软的语调又瞬间覆盖一层坚硬冰霜:“那一击我躲得开!用不着你替我挡!”
瑰艳双眸骤然瞪大。
这人什么态度?!
默念薛松雨的名字已经不管用了。陆续忍不住在心中一阵怒骂。
过了片刻,才长长缓出一口气,忍住将他同妖兽一起斩杀的冲动。
薛乔之一副死人脸恨恨看向陆续,手上也没停着,急切又小心细致挽起他的袖口,查看伤势,治疗伤口。
“老子自己来。”陆续冷漠抽回手。
“你手臂受伤,怎么自己来。”薛乔之绷着冷脸,又将他手臂拉过,恨声道:“别动!”
陆续面无表情,任凭手臂由对方摆布。他所有的力气全用于压制心中火气,只觉精疲力竭,心里累得慌。
他宁愿多对付几只妖兽,也不愿对付一只薛乔之。
“行了!”薛乔之心惊胆颤替陆续包扎好伤口,表面仍然一副死人脸。
“以后别再这样。用不着你帮我挡伤!”
陆续如画的眉目同样冷脸以对,无话可说。
二人冷眼对视半晌,薛乔之游移开目光,掩饰耳根红热,冷声道:“能走吗?是否需要多休息一会。”
“我手受伤,不是腿受伤。”陆续无情回怼,“快走吧。我还得在天亮之前赶回皇宫。”
话音一落,已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薛乔之陡然沉默,脚步虚浮无力地跟在后面,似如故意拖慢速度一般。
心中倏然升起一缕清晰念头,他不想向前走了。
陆续浑然不觉,脚步越走越快。
迎面拂来带着冷气的寒风,二人都心知,出口就在前方。
没走多久,平直的密道角度改变,变为向上的坡道。
顺着坡道向上走,很快出到地面。
谢天谢地,这条密道是通的。
陆续长舒一口气。不需师尊的神剑开路,他也顺利帮薛乔之逃出皇宫。
密道口外长着过膝的杂草。此处应是城郊,四周留有残破的断壁残垣,荒草蔓径,夜风吹过,呼啸出凄凉的低嚎。
“你即刻去往乾天宗。方向清楚?在西北。”陆续冷声催促,“我已朝松雨传讯,你到了乾元镇,她会来找你。”
“一路只管御剑飞奔,别和任何人发生冲突。”
他其实有些担心,这里离乾元镇尚有十万里之遥,薛乔之路上会不会遭遇横祸。
可惜他没办法护送对方前往。
“你呢?”
“我不是说了,得在天亮前回宫?”不能被秦时察觉他曾离开过。
“以后还能见你吗?”
若陆续说不能……
……他就不走了。
“不知道,看情况。”陆续转身走向密道。
走了两步,又回头:“如果路上遇到危险,即刻给我传讯。”
虽然不知,薛乔之真遇到飞来横祸,他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只能祈祷一路平安。
时间已经不早,萧逸身形迈开长腿大步,再一次进入密道。
目送竹清松瘦的背影消失在漆黑草丛之中,薛乔之静立在原地,站了好大半晌,才默然转身,化作一抹流光御剑而去。
陆续穿过密道,再次回到皇宫之时,天光已经大亮。
腐草萤火消弭无踪,破败的冷宫只剩一片萧凉死寂。
他眉头微微一皱,时间紧迫,得急速赶回宫苑,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白日避开巡逻禁卫,要比夜间麻烦许多。陆续回到居所,刚翻墙入院,走到屋后,就听到秦时和寰天道君的声音。
“师弟,我要进去了。”
二人已经敲了一阵门,无人应答。
房内甚至没有灵息。
陆续霎时惊出一声冷汗。
他翻窗入屋的同时,门外秦时已经在下最后通牒。
怎么办?他身上脸上都沾了血污,不能直接朝被子里躲。
如何才能不让二人察觉,他曾出去过?!
房内一直无人应答,秦时心中疑惑,隔着门为自己的无礼举动道了一声歉,掐诀推门而入。
房门陡然打开,二人扫视一眼,目之所及处,没有半个人影。
“陆续?”寰天道君心中一惊,大步踏入屋内,速即搜寻。
屋角屏风上,忽的黑影一晃。
他一步闪移到屏风后
——动作瞬间凝滞。
陆续趴在浴桶边,缓缓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
“师兄,寰天道君?”
他像是沐浴时睡着了一般,神思尚有几分恍惚。
过了一息,才扬了扬嘴角:“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水气氤氲,升腾着缥缈的烟雾。
墨色青丝如瀑,随意搭散在瘦削光洁的肩头,勾勒出烟霞迤逦。
细润净白的脖颈,凌晰精巧的锁骨,流畅紧实的身线,三千世界最引人入胜的桃源盛景,在波光粼粼的水波映衬下,分毫毕现。
秦时和寰天血脉瞬间沸腾出燎原烈火,昂然挺立。
二人僵直着身躯缓缓转过身,如扯线木偶般,同手同脚走出屋外。
思绪也和身体一般灼烫僵硬,根本没有任何余力再去思索,为何毫无灵息,为何清早沐浴,又为何会睡着。
情潮如狂风恶浪,汹涌澎湃,唯一的一个念头波涛狂澜中无力沉浮:得马上找水灭火,否则身心都会被烈焰烧成灰烬。
房门关上,两道颀长身影消失。
热气氤氲的潋滟目光骤然一冷。
陆续从水中起身,下半还穿着的衣袍已被浸泡浇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遐想无限的细长双腿。
幸好他急中生智,直接跃入水中,洗去满身血气和脏污。
这样应该能蒙混过去。即便二人生疑,他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不知为何沐浴时睡着,别人也拿他毫无办法。
起身换下湿衣,随意套上干净里衣,睡了几日冷硬的长椅,如今终于可以睡上柔软床榻。
藏在水中的伤口泡水后再次开裂,草草处理过后也懒得再管。
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神游天外了大半日,到斜阳西沉,落霞映天时,终于等到薛松雨传来的讯息。
薛乔之平安到达乾元镇,姐弟重逢,一个甲子的希冀与找寻,最终迎来皆大欢喜的谢幕。
悬了一天的心中大石化作轻柔羽毛,缓缓飘落,陆续舒出堵在心口的长气。
他功成身退,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陆续:药性这么烈,会不会对薛乔之身体造成影响?
薛乔之:对我心灵造成了极大影响。爱上了一个脑子缺根筋的木头。
秦时&柳长寄:见到陆续沐浴。好恨生在阿晋

日升月落, 时间如指间流沙,转眼又是一日天光。
清早醒来没过半刻,房外又传来几响轻柔敲门音。
陆续一边整理衣襟, 一边打开房门。
秦时和寰天道君长身鹤立在外, 神色都有几分故作无事的不自然。
陆续嘴角微翘,朝二人拱手问安。
“师弟,今日……想去何处游玩?”
“全凭师兄安排。”
陆续跟着二人在北梁城郊的风景名胜地闲游一日,傍晚回到皇宫, 路上见到巡逻禁卫。
他佯装好奇,随口一问:“刺客还没抓到?”
秦时漫不经心笑答:“连个凡界散修都捉拿不住,简直无能。”
“这么多天了, 刺客一直藏在宫里?”
“刺客乔装成宫女混进宫, 也极有可能继续乔装, 混在宫人之中。皇城内住着几万人, 她伪装成凡人, 要一一排查, 需要时间。”
陆续漠然点头:“他们就一直这样找下去?万一人已经逃出宫了?”
“皇宫的法阵没有响动。刺客还未逃出。”
还好皇宫的法阵不顶用。
他藏匿刺客, 帮刺客出逃, 以及皇宫密道一事,都未被人察觉。
陆续腹诽着北梁皇室的灵石白花了, 又心道一句,他们最好就这样在宫里做着无用功, 找上一辈子。
既然此事神不知鬼不觉, 他无需继续留下善后, 已可返回陵源峰。
清绝眉宇微微一皱:“这些禁卫夜里巡逻的声音好大, 吵得人睡不着。”
寰天道君轻笑几声:“明日带你回乾天。还是说, 现在就想回去?”
“今日天色已晚,lijia 等明日吧。”
又过一日,北梁宫廷仍不知刺客已逃,禁卫依旧在宫中搜索,陆续心安神定坐上金车,跟着二位大能回到陵源。
万千红艳欲燃的花树勾连着苍翠远山。
山风拂过,吹动尘风殿屋檐的铜铃叮铛脆响,同漫天旋舞的落花飞雨一起,交织出浓色艳丽又气势磅礴的仙山盛景。
辉煌庄重的大殿外,立着一道玉树临风的潇逸身影,高华温雅的气韵压住所有红尘浮华,彰显出令人肃然起敬的尊贵。
陆续朝绝尘道君行礼问安:“师尊何时回山的?”
“你走之后第三天。”雅音轻柔一笑,“早知你在北梁待这么久,为师也该一同前去。”
陆续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师尊调笑道:“阿续,多日不见,可曾想念为师?”
还未答,肩膀已经被人揽过:“陵源北梁相隔甚远,一路奔波舟车劳顿。阿续,为师陪你好好睡上一觉。”
陆续陡然一愣,他一回山就遭遇师尊调戏,如此虎狼之词,完全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的方休冷哼一声,将他从绝尘道君怀里扯出,又绕在他身边,靠近脖颈东嗅西嗅。
“小曲儿……”隽秀双眸闪过一缕阴寒辉光,略带疑惑将人上下端详。
方休闻出什么味道来了?!
陆续每次都对方休的嗅觉十分好奇,究竟在闻什么。
是他藏在袖中,还未痊愈的伤?
他不动声色站得挺直,过了一会,听方休问道:“小石头没欺负你吧?”
尖削下颌微摇。
秦时没把他怎么样。他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救走了刺杀北梁皇帝的刺客。
师门四人表面和乐融融,内里各怀心思进了尘风殿,一切又回归往常。
薄雾锁山,月洒清辉。
秦时离开尘风殿后,陆续迫不及待去往师尊房里,将金斗城内,秦时和寰天道君竞拍清心丹一事告知对方。
“师尊,”陆续将锦盒呈上,“清心丹是淫/邪之物……”
那二人没安好心。
但一个是师尊徒弟,一个是师尊挚友,尊长的是非他不好妄议,点到即止即可。
绝尘道君轻轻摩挲着爱徒温凉细润的尺骨,半垂的凤目遮过一闪而逝的阴寒锋光,过了片刻,才将锦盒拿起,漠不经心打开掠视一眼。
陆续悄悄观察绝尘道君神色。
对方表情依旧温雅淡然,似是完全不以为意。
他不禁心中默默叹气,师尊对身边之人,还是全心全意信任,毫无一丝心防。也根本不会相信,从小教导大的成器徒弟,和多年并肩而战的莫逆之交,会对他存有不轨之心。
过了片刻,昳丽凤目又染上一层笑意。
“阿续,你买下这个丹药,打算给何人服用?”
“不打算给任何人服用。只是不想这等邪恶之物落入歹人之手。师尊,把它毁去吧。”
“毁去?”绝尘道君温声轻笑,“这可是长寄和秦时花天价买下的东西。”
“清心丹材料难得,炼制不易,即便合欢宗内数量也不多,炎天上层更是罕见。就此毁去,不觉可惜?”
不可惜。不是他的钱。这药的作用也令他不耻。
但师尊想留下,他没资格置喙。
陆续正打算行礼告退,绝尘道君忽然捻起其中一枚药丸,戏谑一笑:“清心丹,为师也只仅闻其名,今日还是第一次得见。也不知,是否真有传言中的效果。”
“阿续,若不然,我们试试,是否真有奇效?”
劲长五指捻着黑色丹药,在清艳双眸前轻微一晃,黑白分明的界线便如墨迹晕染,融合模糊,不再泾渭分明。
陆续嘴角微微下垂,这玩笑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怎么,我的阿续不愿陪为师一起探寻未知道途?”
戏谑的音调交织着三月春风的和煦暖意,和滴水成冰的刺骨寒意,低低浅笑一声。
“阿续不愿服下雌药,为师服下雌药也可。”
“师尊,”陆续长叹一声,“别戏弄弟子了。”
师尊真服了雌药,他不敢说,究竟还能不能稳住道心,不做欺师的孽徒。
他知道自己逗起来好玩,但师尊能不能换些别的,别老拿情爱之事戏弄他。
雅音温柔笑了几声,五指绕起陆续鬓边青丝,柔意把玩:“天色不早,早些休息。”
顿了顿,又笑道:“不如就留在为师房中,和为师同床共枕?”
陆续仓惶告退,一溜烟跑出房间。
绝尘道君眼色深沉看着背影离开的方向,俊美凤目沉下晦暗阴寒的锋光。
深木林中淡阳清濯,鸟鸣莺啼,正是秋光好时。
回到陵源之后隔了十天,陆续终于得到师门允许,来此处和薛松雨见面。
尘风殿的法阵可以截获一切法术传音,他怕刺客的事情被人察觉,不敢询问。
只有二人见面,才能详谈。
薛松雨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
“咱两还说这些。”陆续嘴角高翘,“这几日如何?”
“我们在镇上租了一间小院,乔之暂时住在镇上。生活一切安好。”
陆续点点头:“往后有何打算?”
“先就这么住一段时间。等不了多久,就到乾天宗大开宗门,在整个炎天广收门徒之日。乔之的根骨好过乾天宗许多人,一定可以顺利拜入宗内。”
薛乔之也要拜入乾天宗?
“我说句实话,你俩在这儿待着,不如去投靠凌承泽。”
薛松雨宛然一笑,黑亮的大辫子在空中甩出黑墨残影。
“我无心向道,唯一所愿就是找到乔之。如今心愿已了,往后只要我二人在一处,能不能修成正果,都无所谓。”
“何况我们都不放心你一人留在此处。”
陆续薄唇微扬:“你说的对。修道,在哪儿不是修。”
薛松雨真走了,他就没了可以随心随性,无话不谈的好友。
“对了,我曾听你弟说过薛家以前的事,他对北梁皇室的恨意很深。”
薛乔之会否还想着报仇?
“这事我和乔之谈过。”薛松雨神色温和,“我从未对你说过我在凡界的过往。”
陆续淡笑:“你说,我听着。”
他二人极有默契,踏入仙途之前的红尘凡缘,从不多嘴打听。
如今薛松雨想要告诉他了。
“乔之应当对你说过,薛家曾是世代挂帅封侯的兵马统帅。后来功高震主,被北梁皇帝以拥兵自重,危害江山社稷之名,满门抄斩。”
清亮丽音微沉:“那时他年龄尚小,我的年岁也不大,很多事,我们当时都不明白。”
“我爹和几个叔叔,对家里人都很好,可是他们究竟有没有贪赃枉法,鱼肉百姓……”
“我至今也不知道。”
豪放飒爽的清丽容颜,难得地因为沉湎回忆,被如水流逝的时光晕湿上几分追忆往昔的柔软和黯然。
“薛家镇守的地方叫宁州,我们一家住在阳宁城内。虽比不上北梁都城,也是个规模巨大,人口众多的凡界城镇。”
“从小,家里就对我非常纵容。北梁有规定,城内街道不许纵马,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都不敢违令。可我敢。”
“我随心所欲当街纵马,横行无忌。虽是凡人,家里却有许多仙门法宝,甚至还见过不少修士。”
“那时我不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觉得理所当然。”
陆续双眸微微一缩,仔细打量她片刻。
……薛家,真是在民间为祸一方的贪官污吏?
“薛家究竟有没有横征暴敛,鱼肉百姓,我不知道。不过我曾经是娇纵蛮横的阳宁一霸。”
“后来我和爹他们一起去军营。你知道,当时扎营在什么地方吗?”
陆续摇头。
“那是一个山寨。我听爹的亲卫说,咱们是去剿匪。可那儿哪像是剿匪的样子?我在军营里面也同样横行无忌,无论官军还是土匪,见了我都得低头叫一声大小姐。”
陆续:“……”
他终于知道山大王这一身军匪气打哪儿来的。
“薛家是否官匪勾结,是否拥兵自重,是否意图谋反,我那时都不知。如今过了一甲子,更难弄清楚。”
薛松雨神色温柔又黯淡地笑叹一息。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后来便是千秋节,薛家被召回北梁都城。那时乔之年岁尚小,不知军中之事,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后面跟着宁州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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