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后,云词回忆起,对这款游戏没什么太大印象了,稍有些印象的是他在游戏里经常会遇到一个黑色衣服的游戏玩家。
这个ID名叫“江湖第一高手”的游戏玩家很沉默,不在公屏说话,也不会因为经常碰到而给他发消息,邀请他组队过任务。
尤其晚上通宵的时候常常碰见。
这么难玩的游戏,除了他居然还有人通宵在玩。
有一天,云词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无聊,过完所有任务后,主动去戳了一下那个在路上乱转,一个任务一晚上都没打完的第一高手。
[yc:打吗。]
[江湖第一高手回复yc:不打]
[yc:?]
这个问号透露出一种“你凭什么拒绝”的信号。
[江湖第一高手:我要凭自己的实力。]
[yc:……]
严跃很快发现不对劲,但父子俩心知肚明原因是什么。
他对着云词房间那扇紧闭的房门,最后默默地叹了口气,只当不知道。
那时候严跃想着,都是暂时的,都会过去。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炙热的无风的夏天,蝉鸣聒噪。
假期结束后,大二开学,云词再没有登陆过那个游戏。
那个混乱的日夜颠倒的假期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整个大二,一整年的时间,他的生活里排除了一切娱乐。
上课,背法条,提前准备法考。
参加辩论赛,拿奖,不断比赛。
这一年里,李言都不敢找他聊天了,他感觉他兄弟像个机器人,只知道学习的那种。
明明以前的云词也是个学霸,也每天扑在学习上,争强好胜,但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李言偶尔带着周文宇来串寝,手里拍着个篮球,很是吵闹地想把他拽去球场:“打球去?”
云词头也不抬:“拿着球,滚。”
李言:“?”
“兄弟好久没看见你精湛的球技了。”
“手断了,”云词说,“没有球技。”
“……”
彭意远在边上,抬头加入话题:“我上周,让他帮忙参演一下我的新作,是个最牛逼帅气的男主角,风光无两,能让他在南大的学生生涯里增添光辉的一笔,结果台本都给他了,他说他不识字。”
李言:“……”
云词一直没说话,他坐得笔直,手里捏着支黑色水笔,整个人像是隔绝了一切,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
李言走出608寝室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到区别在哪儿了。
以前的云词,身上是有锋芒的。
有一种肆意的少年气,和虞寻较着劲。
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李言心想,他明明是个旁观者。
为什么也会跟着难受。
他走出云词他们那栋宿舍楼,闷热的空气铺面而来,宿舍楼附近有个简易球场,两队人正锋相对运球比拼,谁也不让着谁。
他站着看了会儿,仿佛看见云词在西高时候的身影。
李言不知道虞寻这一年多过得怎么样,他站在云词这边,自然也不会去问。偶尔和流子两个人在网上扯皮,流子也自觉避开相关话题。
唯一一次,李言忍不住想替云词说句话:“你兄弟,该不会是渣男吧。”
流子:“???”
流子反应很大:“你他妈放屁,他——”
流子忽然缄默,像是想到什么,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怎么样,李言也没往下问。
云词对整个大二的记忆,都在课本上。
宿舍成了单纯用来睡觉休息的地方,他在教室和自习室里不要命地连轴转,每次考试拿的分数都是最高。
高平阳自然是希望自己手底下的学生取得好成绩的,但云词这个成绩好得太夸张了,跨向另一个极端。
高平阳第一次劝学生放下课本,多感受体验大学生活:“这个,虽然学习是很重要,但是也不能只顾着学习了,有时候也需要多体验生活。”
云词相比大一入学时候,性格沉默很多。
他站在办公室里,听完,然后说:“说完了么。”
“没别的事,我去自习室了。”
“……”
这种同样的沉默,让高平阳想起另一个人。
大二中途,过年。
云词离校,像往年一样,陪严跃置办年货,云词话变少后,和严跃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
严跃主动找了点话题:“这春联不错。”
云词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严跃:“你觉得买哪个?”
云词根本不在意:“都可以。”
哪怕节日再热闹,云词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好像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有任何波澜了。
过年还是老流程,做饭,去厨房打下手。
招待亲戚,陪亲戚家的孩子玩,送礼。
喜气洋洋的节日里,亲戚家那个小孩玩着手里的新玩具,忽然说:”哥哥,我觉得你好像不开心。“
云词像往年一样,蹲着看他:“是吗,为什么。”
小孩说:“眼睛。”
他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过去,“你的眼睛看起来不开心。”
“……”
其实在小孩说之前,云词已经没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感觉了。
晚饭过后,云词说:“我出去一趟。”
严跃现在倒是鼓励他多出去了,他小心翼翼地说:“去找李言?也好,大过年的,你们年轻人多聚聚。”
云词没有去李言家。
他在灯火通明的夜里,一个人去了曾经除夕夜,坐在三轮车上逃窜过的地方。
寒风四起,街上到处都挂着红色装饰,和去年一样。
他让司机把他放在路口,然后按照记忆,沿着当初的路线走进那条视野开阔的街道。
只一年,街道也变了。
原先绝佳的观赏视野不见了,因为前面一片区域开始建高楼。
云词还是找了个地方,曲着腿坐在街边的石墩上。
有大爷推车路过,停下来问他:“大过年的,在这干什么?不回家?”
云词说:“看烟花。”
大爷的口音带着点乡音:“这里今年应该是没烟花咯,去年倒是有,今年想看的话,估计得到南街那头去,那边视野好,很多人都特意赶过去放。”
他又热情催促:“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谢谢,”云词没打算走,只说,“我知道了。”
大爷还想说点什么,忽然身后响起烟花升空的声音。
接着在这个视野不太好的地方,一大片烟花凌越过高楼,在夜空闪烁。满目都是绚烂的光。
这场烟花持续了很久。
噼里啪啦的。点亮了整片夜空。
“奇了怪了,”大爷有点打脸地说,“今年这确实应该没人放烟花啊……”
大爷也琢磨不明白:“难道是觉得南街那片人太多了?”
云词对着夜空中的烟花看了一会儿。
然后垂下头,点进微信联系人列表里。
他认认真真地在某个聊天框里敲下四个字。
[新年快乐。]
只是敲完之后,按的不是发送,而是删除。
然后寒冬又匆匆过去,迎来又一年炎夏。
大三开学。
高平阳在开学第一天,郑重其事地开了一次班会:“大三这个节点非常重要,知道重要在哪儿吗?等你们明年到大四,大家就要出去实习了。提前进入社会,去找自己适合的方向,开始慢慢地脱离学校。”
对高平阳来说,每年的毕业季其实不是离别的时刻。
离别的时刻来得更早,从大三开始预演,再过一年,班里的空座椅会变得越来越多,整间教室就这样被空置了。
进入社会。
云词听着这四个字,在台下想,社会可比南大这所学校大多了。
到时,即使是相识的人,也会逐渐消失在人潮人海里,奔向各自的未来。
台上,高平阳继续说:“然后咱们今年最重要的就是法考的事,关于这方面的注意事项,我发在群里了,你们注意看班群。”
他说完,很多人窸窸窣窣地去看手机。
高平阳拍桌:“我不是今天发的,我上周就发了,你们全都不看消息?放假在家,学校里的事情就不管了是吧?”
云词低下头,去看手机。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班群,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最顶上。
他微信列表的置顶还是原来那个,风景头像静静地待在最上面。
连备注都没有变过。
还是表白那天,在宿舍楼楼道里,虞寻拿他手机输的那串让他想当场分手的备注。
全世界最帅的男朋友。
云词对着这行字看了会儿。
李言的消息弹出来:[打球你不去,游戏你也不玩,今天我生日,晚上唱歌你总得给个面子。]
云词总算松动:[几点]
李言:[十点?晚点有气氛。反正现在大三了,走读的人一堆,不用按照那个破时间回寝室了。]
李言:[周文宇在校外住,太晚的话咱们也可以去他那。]
云词在自习室待到快十点,才往校外走。
李言发来的地址是一家新开的KTV,离学校稍有一段距离。
李言:[你迟到了兄弟。]
李言:[丑话说在前面,迟到的罚三杯。]
云词已经进店了,店面挺大,装修得富丽堂皇,大理石瓷砖铺满整个大厅。服务人员推着拖车在长廊间穿梭。
他一边走,一边发消息。
yc:[六杯都行]
yc:[再送你三杯]
沿着狭小的长廊往里走,左右两边都是包间,嘈杂的声音从掩住的门里传出来。
灯光很暗。灯红酒绿的。
他走到尽头,意外撞上了个人,手里给李言带的礼物也掉了。
云词忙收起手机,冷声说:“不好意思。”
他说完,才抬眼看过去,看到一双曾经他无比熟悉、但现在已经变得陌生的眼睛。
那人手里拎着袋东西,手指没怎么使劲地勾着,塑料袋里装着罐装啤酒。盛夏时节,他身上穿了件黑色T恤,高挺且削瘦。
他站在长廊尽头,五光十色地灯光打在他身上。
面前这人头发剪短了,身上还是沾着点难驯的散漫和随意,只是那些气息被藏得很深,像是被什么很深地包裹住了,就连向来妖冶的眉眼都显出几分冷郁。
几秒的时间却像过去很久。
漫长地能将人淹没。
直到虞寻弯下腰,随手捡起地上滚落的礼物盒。
然后他伸手,把东西递给云词,声音仿佛隔着漫长的时空传过来:“你东西掉了。”
云词大脑空白一瞬。
接着迟缓地想起来这竟然是他们那次之后,第一次碰面。
当初说做敌人更适合彼此,但退回去之后,好像连敌人都难做。
都二十岁的人了。
没有理由再像高中时候互相较劲,不断敌对。
他们已经连敌人都不是了。
失衡的心跳声被掩藏在周围传出来的荒腔走板的歌声里。
他错开和虞寻对视的视线,在原地踟蹰。
“不拿吗。”虞寻又开了口,像是路过的陌生人。
云词张了张嘴, 发不出声音。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 不知道说什么, 而且比这个更让人窒息的是,他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 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然后他抬手,接过礼物盒。
两个人的手分别搭在盒子的两端,礼貌地避让开, 连意外触碰的可能性都没有。
最后他说:“谢谢。”
说完后, 云词没有多停留, 他强迫自己往前走, 又穿过很长的走廊,走进李言定好的包厢。
“……”
他没有回头。
所以没看见他身后,虞寻的身影还停在原地。
虞寻的手垂在两侧, 缓缓收紧,他倚着墙,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没忍住,伸手去摸裤子口袋, 从里面摸出一盒烟。
他熟练地单手捏着烟盒,从里面推了一根烟出来。
“咔哒”一声。
打火机一闪而过的光在头顶灯光下, 被照成其他颜色。
接着, 熟悉的烟味弥漫开。
手机铃声也响了很久。
他接起, 流子的声音冲出来:“我□□到哪儿了, 江湖救急啊, 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这包厢的客人有病,非要喝这个牌子的啤酒。”
“怎么的,这个啤酒就更高贵???”
“都是五块钱一罐,到底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这里刚开业,招不到人,时薪高,谁特么在这混。屁事一堆。”
流子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又重复问了一遍:“兄弟,你到哪儿了到底。”
“马上,”虞寻抽完一根烟,随口说,“到门口了。”
流子很无语:“我就在门口。”
虞寻:“那当我没说。”
“……”
流子:“所以你的马上是多久。”
虞寻把烟扔进垃圾桶:“等着吧。”
流子还想说什么,但他察觉到电话对面,虞寻的声音比往常更哑。
像是拼命隐藏着什么。
“行吧,反正你快点,”流子说,“我等会儿下班,一起吃个饭?不过你得先去员工休息室等我会儿。”
员工休息室里。
休息室在走廊尽头,没有门,得从楼梯口拐进去,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个堆放货品的仓库。
里面躺着几个人,有的在打游戏摸鱼,有的要上夜班,提前过来眯一会儿。
这家店刚开业,招到的基本都是学生,也有一些社会人士。
虞寻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突然鸦雀无声了。
他也不在意,找了个角落坐着。
他低下头看手机,只是对着某个聊天框反复看,也不打字,不聊天,边上人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还以为这帅哥是进来对着手机发呆。
流子刚来没几天,在这群人里混得风生水起,走到哪儿都有人喊他一声流哥。
流子结束工作,去休息室找虞寻,还没推门进去,从里面出来的人就拉着他聊:“流哥,不知道哪儿来一帅哥。”
“在里头坐着,也太帅了,都在盯着他看。”
“难道是这的头牌?我去,咱们这还有这服务?”
“……”
流子用脚想也知道这帅哥说的是谁,他敲了对方一脑门:“滚,什么头牌,再放一句屁老子把你嘴堵上,里面这我兄弟。”
出来的还有个女服务员,她笑嘻嘻说:“有这么帅的兄弟,怎么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他脾气不好,”流子想了想,说,“介绍了也没用。”
这句“脾气不好”从脾气不好的流子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很微妙了。也微妙地很有说服力。
女服务员回想刚才推门进去看到的那幕——那人看了会儿手机,又忽地起身,推开一扇窗,倚着窗户抽烟。
烟雾缭绕下,他绚丽的眉眼被蒙住。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隔着烟雾,扫过来一眼,但那一眼极其淡漠。
流子不想再跟这帮人扯皮:“赶紧换班,我快饿死了。”
流子进去之后,开玩笑对虞寻说:“刚有个同事,女的,想问你要联系方式。”
虞寻走到门口等他:“没手机。”
流子:“人都看见你刷手机了。”
虞寻看他一眼:“你非要找死?”
“……”
他就说了脾气差。
流子耸肩,隔空冲还没走远的女同事示意:老子尽力了。
见到虞寻后,流子喋喋不休吐槽今天上班的经历:“不给他买啤酒他就投诉,他去投诉吧,他投诉之前我先锤爆他脑壳。”
“三分钟,”虞寻打断他说,“没收拾好就自己去吃。”
流子:“我们之间的情谊就值你等三分钟?你有急事?”
虞寻:“没有。”
他又说,“就是不想等你。”
流子:“……”
流子想说那么急干什么,结果他三分钟后换好衣服出去,低头看手机回消息的同时,看见他备注为“傻逼李言”的好友发了一条朋友圈。
[祝我生日快乐!]
流子点开配图,看见熟悉的装潢,他作为这里的员工,几乎都能猜到这间自带豪华香槟塔的包间在几零几。
“可以啊,这么有钱。”流子碎碎念了一句。
随即他想起来,李言在这的话,那那个谁不也在这。
流子想到这,抬眼去看走在他前面的虞寻。
虞寻正站在路边,等红绿灯,
他今天烟瘾尤其大,烟不离手。
自从一年多前虞寻搬寝室后,这人就逐渐变成了陌生的样子。
比之前更沉默,随性的外表下其实有点不好相处,对很多事都无所谓,疯起来又带着点不顾一切的感觉。
不过真的陌生吗。
流子想了想,又觉得不完全是。
其实这个状态的虞寻,他曾经也见过。
那还是高一刚开学,他们俩在烧烤摊上相识那会儿。
他听见过虞寻蹲在店后门打电话:“你找。你找她一次,我也找你一次,要不要看看看谁先死。”
流子听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在心里把虞寻不好惹的程度又默默往上提了一级。
现在的虞寻,也很像当初明明不会骑摩托车,却能载着他踩下油门的那个虞寻。
甚至是这一年的云词,他也不是没见过。
高一开学,他虽然远在七班,但也听说一班有个“学霸”,学起来不要命,什么比赛都要拿第一。
且那小子还有张挺帅的脸,在初中很出名。
非要说的话,这两个人好像只是回到了不曾相遇的人生轨迹里。
如果高中没有遇见,没有成为敌人整天打打杀杀、把整个西高都搅得天翻地覆,他们按照各自的人生继续往下生活的话,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不对啊。操。
他脑子里突然涌出来了些什么东西。
流子站在原地,被自己文艺得牙疼,有点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
吃饭的地方在商场,店门外挂了电影宣传海报。
电影院就在楼上。
流子埋头嗦面,抖着腿打量那张海报:“急速游戏,这电影有点意思,飙车的,吃完要不去看看?”
他说完,不等虞寻答复,又自己否了:“我跟你去,有点怪了。两个大男人约什么电影,我要去也约个妹子。”
但他说完,想起他和虞寻是看过一次电影的。
在大一下半学期,虞寻搬完寝室之后的几个月。
虞寻搬寝室那天他是外从其他人嘴里得知,他兄弟正在搬东西。
当时谣言一传十,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变成了:云词和虞寻关系刚有好转,没想到又急速恶化,在寝室里打了一架,听说从上午打到了下午,最后虞寻带着行李箱和大包小包的东西,被姓云的那小子从寝室里轰出去了!
流子:“……”
先不说这个从上午打到下午这段有多离谱。
总之他听到传言后,马不停蹄去看到底什么情况。
虞寻的新寝室很陌生——他也算串了那么久的寝室了,虽然前期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靠墙抖着腿,斜视云词,给他兄弟撑场子。
但撑了那么久,对608那堵墙也是有感情的。
冷不丁换了新环境,连他都不习惯。
虞寻那间新寝室很空。
之所以有空位,就是因为室友都是大三生,有些人临时办了走读,床位这才空出来。
大三生,都是些半只脚踏出校门的人,寝室里东西都少很多,室友之间话也少,不像大一新生那么爱热闹,主打一个社会老油条互不干扰。
流子赶过去的时候,看见虞寻正低着头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放好。
他至今都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连他这个旁观者都会被卷进去。
他请了半个月的假,说是家里有事。
流子也想象不出他家里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兄弟从高中开始,不管去了哪里,都能被家里的事拽回去。
请假的那半个月里。
他给虞寻打过一通电话,电话里,意外听见女人的尖叫声,刺耳地,钻进他耳膜。
也是从那天起,虞寻开始抽烟。
不过很奇怪的是,别人沾染恶习都是抽烟和喝酒混着来,这位哥抽烟的同时,却滴酒不沾。
过了几个月,流子实在看不下去,强行把他拽去电影院“散散心”:“你酒也不喝,男人有心事怎么能不喝点,这样吧,最近有部电影还不错,我多买了张票。”
事实上那场电影很一般,整个影厅都没什么人。
虞寻没有按照票上的位置坐,他一个人去了最后一排的最角落。
他坐在那里也不看电影,一直在看手机。
手机荧光打在他脸上。
很久很久之后,他又将手机熄了屏。
接着他抬手,哪怕电影院很黑,根本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还是将脸埋进了掌心——是一个很隐蔽的,隐藏情绪的姿势。
当时流子有个错觉,他好像在哭。
直到电影散场,他意外扫过虞寻的手机屏幕。
发现他在看的是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里,他瞥见一个高频词汇“报备”,还有最顶上的备注“男朋友”。
这些都只在他眼前一晃而过,虞寻便收了手机。
“……”
接着,流子又思绪发散地想起,大二中途,他去虞寻那个冷冰冰的寝室串寝,虞寻那会儿在忙着诉讼的事儿,好像是要跟谁打官司,他没找到人,临走前看见虞寻桌上有个盒子。
实在是那个盒子长得有些过于吸引人注意,花里胡哨的,他没忍住,手贱打开看了眼。
看见里面有匪夷所思的空药盒。
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物件,黑色绳子,好像是项链。
还有一封信。
以及一朵被妥善安放着的,在朋友圈出现过的纸玫瑰。
流子感慨自己这位长了一张招蜂引蝶脸的兄弟居然分了手,还这么深情。
流子收回思绪,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面,就给妹子发消息:“我这就喊人,看看能不能出来跟我看电影。兄弟我都单身到大三了,这不合理。”
虞寻没说话。
流子已经习惯他兄弟的沉默版本了,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我最近接触了一个,我感觉她对我有点好感。”
“我打算再接再厉,”流子盘算着说,“她好像玩那个手游,什么什么江湖,你以前玩过的那个。”
提到手游,虞寻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下。
流子继续说:“好玩吗?我周围没什么人玩那个游戏,也不知道容不容易入门,要不然我去借个号,装高手,吸引注意力。”
过了会儿,虞寻说:“还行。”
流子只顾着幻想自己的爱情,并没有注意到虞寻手机上,那个游戏APP至今都没卸载,甚至就在手机第一页,最方便打开的地方。
与此同时,KTV包间里。
云词左耳是李言在唱“给我一段爱情”,右耳是周文宇在唱“让我结束这寂寞”,最后两个人合唱,顺便抱在一起哭诉:“都快毕业了,什么时候能脱单。”
周文宇:“不过有一说一,我们也该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
李言:“什么问题?”
周文宇:“被动。”
“爱情不能被动等待,”周文宇说,“要主动。”
李言:“你说得对,回去我们详谈。”
周文宇又接着说:“不过还是有个好消息。”
李言:“?”
周文宇拍着他的肩膀:“流子也没脱单,你没有输!”
“……”
李言无语之余,因为周文宇这句“流子”,小心地看了一眼云词坐着的方向。
好在云词在走神,好像没听见。
李言提醒:“少提流子。”
周文宇不解:“啊?”
李言:“……我跟他不对付,提了晦气。”
周文宇接受了这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噢。”
云词确实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他从进门后,就觉得恍惚,脑内不断重复播放刚才的的画面。在刚才短暂的碰面中,反反复复地重构那人的眉眼,想刻进心底。
他过得好吗。
有谈别的对象吗。
会偶尔。想起他吗。
尽管这每一个疑问,对他来说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刃,想一次就痛一次。
云词一直在边上坐到散场。
李言喝多了,他扶着他回周文宇家。
周文宇在校外租的房子是合租的,他有一个单独的套间,云词扛着李言走进去,把他扔在堆满东西的沙发上。
李言毫无知觉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周文宇手忙脚乱,临时收拾杂物,试图给云词收出来一个可以睡的地方:“有点乱,那什么,将就下。”
云词站着,环视了一眼这个小单间。
校外的房子和他当初在租房软件上看到过的差不多,简单的装潢,自己搬出来住也不用担心到点学校就切电源。
“没事,”云词看他实在收拾不出来地方了,说,“不用收,我不睡。”
周文宇:“你不睡?”
云词只说:“认床,睡不着。”
虽然认床是个借口,但他确实睡不着。
准确的说,他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云词最后在沙发角落坐了一晚,或许是意外的碰面,也或许是为了打发漫漫长夜,他鬼使神差地,又打开了某款手游。
游戏更新后,系统在进入界面提示:“江湖一梦,欢迎老玩家回归,点击获得回归礼。”
一年没上线,游戏界面变了很多。
出了新任务,也更新了地图和玩法模式。
但也有没变的。
云词操纵角色的手顿了下,停在某个黑色衣服的角色边上。
这个黑衣飘飘,腰间佩剑的角色头上顶着一个有点眼熟的名字:江湖第一高手。
游戏状态:[在线]
但很奇怪,这人的等级没有变高。
云词退游一年,虽然当初没日没夜打游戏的时候把等级养得很高,但一年没玩,他等级已经不算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