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零零年代—— by狗屁菜
狗屁菜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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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志青挪动地方,给她空出来一片,“玩吧,你小心点。”
崔美青蹲下来,从灶台旁边的柴上撕下来一根小棍子,扒了扒蝎子的尾巴。
蝎子一大一小,全身乌黑,圆鼓鼓的眼睛一百八十度旋转,给人的感觉很奸邪。
怪不得写盗墓小说的都喜欢在墓里放蝎子,长得确实很恐怖。黑压压一片,像潮水朝你涌来的时候,场面肯定吓人。
崔美青玩了一会,广场上开始热闹起来。
早起采茶的大人们回来了。
崔志青赶紧把另一半瓶子盖到上面,放到了他的房间,因为担心蝎子跑出来,他还拿一本书压在了瓶子上。
蝎子毕竟是有毒的东西,爸妈不会让他玩这些东西的,让他们看见了,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朱美丽又跑来了,她探头,朝在房里蹲着的崔美青大喊:“崔美青,卖包子的来啦!快去买包子啊。”
崔美青不想吃包子,包子有什么好吃的,“我不想吃,你想吃你就去吧。”
朱美丽失落:“哦,那我买包子去了。”
崔美青不想吃,但崔志青想吃啊,他在老妹附近唠叨,“你快去嘛,你真的不想吃吗?有腌菜包、糖包、豆沙包,你真的不想吃吗?”
“你想吃就自己去嘛。”崔美青有点烦,“我真的不想吃。”
崔志青安静了一下,他真的很想吃,但不好意思让爸妈买。
他看着老妹,不说话,希望老妹可以接收到他想吃包子的脑电波。
崔美青能感觉到老哥一直在看她。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他们小时候的物质生活很匮乏,虽然能吃上白米饭,饿不死,但是能吃到的零食真的很少。虽然她家有个小卖部,但小卖部的零食他们很少吃到。
算了算了,一个包子而已,她哥现在只是一个五年级的小孩,想吃包子是正常的。
崔美青最终还是走出门了,临走的时候还问她哥:“你想吃什么馅的?”
崔志青立马高兴了,“腌菜包,没有腌菜包,豆沙包也行。”
崔美青走到操场的时候,操场已经聚起两拨人了,在卡车旁边称茶叶的,还有在自行车旁边买包子的。
卡车旁边的都是大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带着帽子,脸晒得黝黑。自行车旁边大多数是小孩,大人站在她们旁边,等着付钱。
崔林院和李英婼正在等着称茶叶,李英婼还奇怪,自己家小孩怎么不上来买包子,仔细寻找一番,这才发现站在卖包子老板边上的崔美青。
“你先称着,我去给小孩付钱。”李英婼交待老乖,“称看仔细一点,账也看仔细点,别记错了。”
“是啦是啦,你快去,待会她想吃的馅没有了,她要伤心了。”
这时,崔美青前面的人买好了,老板问崔美青:“想吃什么包子?”
崔美青:“腌菜包一个,糖包一个。”
老板利索的拿塑料袋从蒸笼上拿下来两个包子。
李英婼挤了进来,“我家小孩买了几个?”
老板把包子递给崔美青,笑呵呵地说:“两个,总共一块钱。”
李英婼把卷边的一块钱递给了老板,还不忘记嘱咐崔美青:“现在先别吃,你拿回去和饭一起热一热再吃。”
崔美青拿着包子,答应了一声,踢着广场上的石子,慢悠悠地往家走。
把两个包子放进蒸笼后,崔美青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光发呆。
卖包子的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妇女,穿着旧旧的衣服,头发凌乱。她家包子铺的包子卖不完的时候,她就会骑着自行车,驮着几个蒸笼的包子,在各个交通不便的茶厂间兜售包子。
这么累的活,这个老板一干就是四五年,那肯定是有赚的。
可惜她家没有人会包包子,不然怎么也得发这个财。
崔美青再次感慨:为什么每一个年代文的女主都有的厨艺技能,就她没有点亮呢?
这个重生名额落到她头上,真的不是浪费吗?
称好茶叶的爸妈回来了,饭蒸被抬到了桌子上,李英婼手里抱着一把青菜,这就是他们家今天中午的菜了。
滇南人口中的青菜,学名叫芥菜。这种菜长出来一个星期左右的时候,味道清甜的,口感爽脆,放油放盐,简单水煮,味道就可以秒杀一众蔬菜。
芥菜长大后,如果水分充足,味道不会变,但是叶片变厚,菜原本的味道会更厚重,这个时候还是可以水煮,清凉下火。
如果水分不充足,芥菜就会变苦。这个时候的水煮芥菜就需要一碗万能蘸水。放了盐、味精、小米辣和一点点蒜末、酱油的蘸料加入水煮芥菜的汤,一烫,就可以激发蘸水的辣。
这样吃芥菜,清苦的味道被蘸水中和,吃起来下饭爽口。
今天家里的青菜就是这么吃的,崔美青是小孩,辣椒不能多吃,吃了几截青菜就被制止了,“吃这个,”李英婼把腊肉撕好放进她的碗里,“辣子吃多了,小心肚子疼。”
崔美青只能把肉丝和饭混在一起,奋力扒饭,吃完一碗饭后,她从饭蒸里拿出包子。
老哥已经把腌菜包吃掉了,刚才她跟着混了两口,别说,腌菜包里的腌菜真够味的,酸辣口,馅料汁水把周围的一小片染成了黄绿色,让包子的味道层次丰富了很多。
虽然是卖剩下的包子,但料很足,没有馊,好吃。
她其实不爱吃糖包,小时候不爱吃,长大了也不爱吃,但是老妈喜欢吃糖包。
崔美青小心的把包子撕成两半。
糖包里面放的是白砂糖,包子蒸熟的时候,糖包里的白砂糖也被蒸化了,变成
了糖浆,黏黏糊糊的粘在包子上,吃得时候糖浆一不小心就会流出来。
她动作小心,糖浆一点都没流出去,可喜可贺。
崔美青把包子分给妈妈,嘴里嚷着:“妈,给你,吃。”
李英婼惊喜地接过包子,“哦呦,还有我的份,阿美懂事了。”
崔美青好几年没被这么叫了,乍一听见“阿美”这个叫法,感觉怪怪的。
她这一辈好像不少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美”或“梅”字,在“美”前面加一个“阿”,似乎是这些年毕竟流行的叫法。
听起来真羞耻啊。
崔美青脚趾悄悄抓地。
“没有我的份吗?”崔林院凑上来开玩笑,“爸爸好伤心。”
崔美青当然看得出来爸爸在开玩笑,但她还是准备把手里的包子再分一分。
崔林院赶紧制止她,“不用了,不用了,你快吃吧,我不喜欢这个馅的包子。”
大人,真是无聊。
做过一次大人的崔美青如是的想到。
糖包其实很好吃,包子嚼起来本来就会有甜味,和糖浆混在一起后,黏糊糊的糖浆恰到好处,让包子的味道没有那么干巴了,就是吃多了容易腻。
吃过午饭,一家子立刻往茶地赶。

今天去的茶地就在寨子附近,走几分钟就到了。
崔美青一到地里就戴上了草帽,草帽太大了,直接把她的头和脸盖得严严实实。
九月份的太阳还是很,能遮一点就遮一点吧。
李英婼给崔美青戴围腰,系带子的时候拉得紧紧的,这样可以避免茶树枝挂烂衣服。
崔美青太矮了,和茶树差不多高,伸长手才能采到茶树边缘的茶叶。她只能在妈妈前面采一些自己能够到的茶叶。
她甚至连背篓都不用背,手上捏不住茶叶了,把茶叶丢到大人的背篓里就行。
崔志青背着一个比大人小了一半的小背篓,他采茶的时候总是粗心大意,虽然已经是个五年级的“大孩子”了,但他也采不干净一排茶叶。
所以他的待遇和他学前班的妹妹一样,也是在爸妈前面采茶叶,采不干净的茶叶由他身后的大人收尾。
原市的茶园大部分是九十年代才开发的,新开发的茶树种得比老茶树整齐多了,一排一排的种在山地,如同台阶拾级而上。站在高处看下去,到处都是绿色,十分壮观。
嫩绿色的茶叶在树枝上飘摇,铺成了一条条绿色的彩带,每当辛勤劳动的人走过,彩带就会消失一点,露出深绿色的底色。
茶树的平面经过修剪,比自然生长的茶树宽很多,两个大人一人一边才能把一排的茶树采干净。
崔美青很想采茶挣钱,茶叶在她看来就不是茶叶,而是钱,只要努力就可以捡起来的钱。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一排茶叶还没采完,她就忍不住想追蝴蝶、拿棍子掏蚂蚁窝了。
采完一排茶叶,崔林院夸奖她,“今天姑娘不错啊,这么耐得住,能够到的茶叶都被你采了,真厉害。”
崔美青挠头挠鼻子,这个做什么都会被夸的年纪,真让人不好意思。
两个小时后,崔美青撑不住了,可能是年纪变小了,她感觉自己的耐性下降了很多,采茶实在太无聊了。
她从茶树上折了一根小木棍,开始蹲在地上东戳一下,西掏一下,还真让她逮住了一只蟋蟀。
蟋蟀在她的手上拼命挣扎,两根后腿蹬个不停。
崔美青盯着手里的蟋蟀,脑子里好像有两个人在喊:一个说快放了,好吓人。一个说这好玩,赶紧扯她的腿。
她这不是重生,是两个时空的灵魂在她小小的身体里相遇了吧。
怪不得她有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发癫。
无所谓了,反正都是她。
崔美青听从内心的声音,把蟋蟀放了。
蟋蟀松了口气,马上跳走,崔美青也跟着蹦了过去,双手合拢,再次把蟋蟀捉到手上。
嘿嘿,真好玩。
结果,乐极生悲。
她再次重复这个玩法时,蟋蟀跳到了下一排茶树的树根下,崔美青一时没刹住车,跟着跳了下去,头着地,啃了一嘴的土。
两排茶树间的土有五分米高,她撞得晕头转向,觉得嘴特别疼。
晕乎乎的她听到老妈大喊:“哦呦,怎么摔下去了。”
李英婼跳到崔美青旁边,把摔倒一身灰的崔美青扶起来,嘴里还不饶人:“你这孩子,怎么一会没看就滚下来了,你看你脏的,这衣服多难洗啊。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崔美青抬起头,李英婼惊呼:“流血了?摔到牙齿了?”
说着,她伸出手翻崔美青的嘴唇。
崔美青:“阿拉,阿拉,妈,轻点,轻点。”
粗糙的手翻起了崔美青的嘴,把她的嘴都扯开了。
牙没掉,但下嘴皮不知道擦到哪里,破了一个小口子,正在不停地流血。
李英婼有些心疼,“叫你不要乱跑。”她翻了翻口袋,拿出一截皱巴巴的纸,“擦擦嘴,下嘴皮破了。”
崔美青接过纸擦了一下嘴,“好疼啊。”
“疼疼疼,现在知道疼了。”李英婼骂骂咧咧地把崔美青身上的土叶子拍掉,还翻起她的裤管看了一下,没发现其他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崔美青疼得说不出话了,她怎么那么倒霉,追个蟋蟀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
她爸还在上一排茶树的另一边喊:“怎么了?没摔伤吧。”
崔美青和李英婼回到了茶树边上,崔美青拿纸捂着嘴,满脸菜色。
李英婼没好气地说:“你看她,把嘴摔破了。”
崔林院心疼地吸了口气,“让我看看,伤口大吗?有没有摔到牙?”
崔美青把伤口翻给他看,含糊地说:“没摔到牙。”
“唉,你也是,不小心点。不想采茶就去茶地边上玩,休息一下。不要跳了,再摔了就不好了。”
崔志青这个时候跑过来,听到爸爸这么说,眼神乱飞,看看爸,又看看妈,虽然他没说话,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在说:我也想休息。
转头看到正呸呸吐土和血的崔美青,他立马爆笑,“哈哈哈哈哈,崔美青,你这个样子好蠢啊,你头上还有片叶子。”
崔美青赶紧把头发薅了一遍,拿下一片碎叶子。
眼见崔志青笑得前仰后俯,崔美青懊恼地跺脚,“爸,你看他。”
崔林院肃着脸,“别笑了,你妹妹都受伤了。本来想让你休息的,现在不行了,你还是在干一会吧。”
崔志青脸上的笑消失了,下一秒笑出现在了崔美青的脸上。
崔美青走的时候还不忘记给崔志青一个挑衅的眼神,愚蠢的哥哥,哼。
茶地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崔美青从树上折了一根棍子,拿着棍子不停在地上掏啊掏,一蹲就是两个小时。
站起来的时候,崔美青眼前一黑,血液没涌上头顶,差点摔倒。
她待不住了,开始四处转。
她家在上下两排间隔比较大的茶树中间的土台阶上中了南瓜和黄瓜,9月份正是疯狂长瓜的季节,她在瓜藤间翻来翻去,摘了两根黄瓜。
这种本地黄瓜都是圆柱形,黄瓜味特别浓,口感清脆,味道清甜,就是屁股和头那会有点苦。
崔美青把黄瓜擦干净,咬了一口,脆爽、清甜,天热的时候就应该吃黄瓜,解渴降暑。
她把另一根黄瓜给了老妈,老妈没吃,把黄瓜擦干净后给了崔志青。
崔志青接过黄瓜,咬了一口,他眉眼飞扬,五官乱动,显然十分得意。
崔美青:“幼稚。”
崔志青大喊:“你一个学前班的小屁孩,你不幼稚?我呸。”
崔美青:“反正我没你幼稚。”
两人斗鸡眼一样盯着对方,两方的气势不相上下,最后还是崔林院让崔志青去休息,这场对峙才停歇。
时间晃晃悠悠到了五点半,已经有人往家走,路过崔家茶地的时候还会喊:“老崔啊,还不回去啊,天要黑了。”
在他后面,跟着背着背篓的他媳妇,两个蹦蹦跳跳的孩子。
两个孩子在爸爸喊完之后也开始喊:“崔美青,回家啦。”
崔美青定睛一看,这不是朱美丽和她哥嘛。
崔美青跳起来,热情地朝两人招了招手,然后拒绝了她们的回家邀请,“我要跟我爸妈一起回去,你们先回去吧。”
崔林院也笑呵呵地喊:“马上,马上回去了,再等会。”
朱美丽招呼不到好姐妹一起回家,失望地跟着爸妈回家了。
过了一会,崔家也开始收拾东西回家了。
李英婼摘了一些鲜嫩的南瓜藤和小南瓜,还摘了七八朵没开的南瓜花骨朵。
鲜嫩的南瓜花、南瓜藤和南瓜叶是云贵川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一道美食。南瓜花开了之后沾点面糊定型,下锅油炸,炸出来金灿灿的,又香又脆,带着南瓜花独特的香味。
南瓜藤和南瓜叶则是可以加蒜爆炒,炒出来脆嫩可口。
不过,崔家不会做这么花里胡哨,把南瓜藤和南瓜叶剥皮,去掉它表面密密麻麻的小毛刺,去掉南瓜花骨朵里的花蕊,放入已经烧开的锅里,放点猪油和盐,几分钟后熟了就可以吃了。
小南瓜摘的时候花都没有掉,吃起来又嫩又甜,南瓜花带着香气,在汤里好像盛开了一样,好看又好吃,南瓜藤的南瓜味浓郁,鲜嫩美味。
崔美青吃得嘴都合不拢,被咬的下嘴唇被烫到了,她也舍不得停下来。
美美吃完一餐,她又被妈妈摁着洗脸,洗漱完毕后她逃回了客厅。
太可怕了,真的不敢想明天她洗澡会遭遇什么。
不敢想的事,一般都是会发生的。
星期天,崔美青没去茶地,她在家里待着无聊,开始四处逛。
有一排她印象里的房子还没有建起来。
这个不大的寨子逛得她脚疼,最后她停在了一个邻居家。
邻居家的房子和她家是一排的,但是朝向不一样。这家的爷爷被家里的儿子赶了出来,爷爷只能住在他儿子在门前建的柴房里。
虽然柴房的四面墙都贴着袋子和纸,有床,没有柴,但柴房就是柴房,它就是木头建成的,冬天估计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好在这是在云南,在其他地方,这个爷爷估计已经被冻死了。
爷爷是个很和蔼的人,他很老了,脸皮都皱在一起,瘦巴巴的,衣服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
但他还很精神,崔美青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编草鞋,布满风霜的手灵活有力气,编出的草鞋精致,穿几年都不会散架。
他脚上的拖鞋就是自己编的,看上去好像穿了好多年了。
老爷爷也挺好说话的,他搬了一个木头做成的简易板凳,招呼崔美青坐下。
崔美青看他编鞋子好像挺简单的,还跟着学了一手,只是自己上手的时候草在她手上就没那么听话了。
“算了算了,我的脑子虽然会了,但我的手不会,我就不勉强自己了。”崔美青把半成品鞋子还给老爷爷,“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爷爷拜拜。”
老爷爷朝她挥挥手,“有时间再来啊。”
崔美青开开心心回到家,果然,她爸妈回来了,寨子里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刚才还安安静静,只有狗叫的村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回到家的崔美青看到老妈把热水倒进她家大盆,一看就知道是洗澡水。
但是爸爸和哥哥还在吃饭呢,妈妈不可能当众洗澡吧。
崔美青思索半晌,想起自己现在的年龄,恍然大悟。
她明白了,妈妈这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洗澡啊,五岁半的小孩在大人看来就是小孩,没什么隐私可言。
她立马转身想跑。
李英婼看到崔美青鬼鬼祟祟的背影,立马喊起来,“快回来洗澡,你跑什么!”
崔美青头也不回,声音却飘了进来,“我自己洗。”
李英婼像撵小鸡似的追了出来,声音也追了过去:“你自己洗能洗干净吗?你连脸都洗不干净,快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跑上了她们房子后面的土路,寨子里还有刚刚称好茶叶从操场下来的人,看到她俩这动作,立马就笑上了,“这是在干什么?你家姑娘闯祸了?”
崔美青一溜烟跑没影了,李英婼停下喘了口气,无奈地说:“她不洗澡,水都烧好了,她跑了,真不懂事。”
大人们听到这话,都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崔美青听不到这句话,不然她准得在心里吐槽:这叫什么话,她什么时候说自己不洗澡了,她就是想自己洗。
大人就是喜欢造孩子的谣!
崔美青在外面晃了五分钟,实在待不住了。每次一见到人,就会有人问她:“干嘛不回家,是不想洗澡吗?”
没等她回答,大人们就会笑起来,有人拿着碗在门口吃饭,不好好吃饭,要来凑热闹,问她:“不想回家洗澡就来我家吃饭好不好?”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渠道,不一会整个村的人好像都听说了她因为不想洗澡跑出家门这件事。
和大人不一样,崔美青的小伙伴们特别理解她的感受,抬着碗在家门口吃饭的朱美丽听说了这件事,还特地跑来安慰她,“我妈洗澡也很疼,你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她把碗放在地上,抽出一只手安慰地拍了拍崔美青的手臂,小脸上满是同情。
崔美青欲哭无泪,羞耻感席卷了全身,怎么感觉全村都在看她的笑话。
崔美青在家里是个会和哥哥吵架斗嘴,和爸妈撒娇卖痴的人,但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很要脸,被这么多人说笑,她真的感觉的脸都掉在地上了。
现在,她的肚子还咕噜咕噜叫个不个不停。这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了啊。
没办法,在肚鸣的催促下,崔美青拒绝了朱美丽的吃饭邀请,回到了家里。
回到家时,家里的人都在吃饭。
崔林院看到看到站在门口的崔美青,脸上挂上了笑,颇有几分嬉皮笑脸的感觉,“回来啦,快吃饭,吃完饭再洗。”
崔美青小心地看了老妈一眼。
她妈正认认真真地低头吃饭,看都不看她一眼。
崔志青朝她挤眉弄眼,脸上写满了明晃晃的嘲笑。崔美青趁妈妈不注意,狠狠瞪他,笑什么笑,马大哈。
她慢慢挪进厨房,在小圆桌上选了一个离妈妈最远的位置,抬起碗开始吃饭。
今天家里做了凉拌黄瓜,翠绿的黄瓜间红色的小米辣若隐若现,看着就很清爽,她甚至闻到黄瓜的味了。
她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黄瓜,嗯,真好吃,爽口下饭。
可惜她的嘴还疼着,不能吃太多了。
等家里人都吃饭了,崔美青才干掉了半碗饭。
她下意识放慢了动作。
李英婼发现她的小动作,立马瞪她,“快吃,你看看你,耽误了我多少时间。”
“哦。”崔美青小声应了一声,没敢继续磨蹭。
李英婼把新烧好的水倒进大盆,加入冷水,调好水温,把一包洗发露和一块香皂放到大盆旁边。
崔林院收拾碗筷,催促崔美青快去洗澡。
崔美青磨蹭了好半天,鼓起勇气说:“爸,你和我哥哥出去外面好不好,我是女孩子,我洗澡的时候你们不能看。”
崔林院:“爸爸不看你,爸爸收拾东西,你哥哥也不会看你的。”
“哎呀,不要,你们出去,你们不出去我就不洗澡了。”崔美青急了,小脸涨红,不停催促爸爸和哥哥离开。
李英婼拉她的手,想拉一只小猫崽一样,“你过来,把衣服脱了,洗个澡而已,毛病这么多,一个小屁孩,谁会看你。”
崔美青如同一只过年要被宰的猪一样剧烈挣扎,嘴中大喊:“他们出去,他们不出去我就不洗了,我害羞。”
挣扎到后面,崔美青眼泪都流下来了,喊得声嘶力竭,头发凌乱,被抓住的手臂也红了一大片,可怜巴巴的。
而这一切,是在短短三十秒的时间里发生的。
李英婼要气死了,这个死孩子,今天怎么这么闹腾,洗个澡这么麻烦。
崔林院把崔志青拉了出去,还不忘记安抚易燃易爆的母女俩:“没事,没事,我们出去就是了,我们先去茶地,别忘了把阿志的水烧上,他还没洗澡呢。”
看李英婼生气他还多说了几句:“小姑娘长大了,不想在人面前洗澡,很正常,不要跟她生气。”
等他们都走了,崔美青还抽抽搭搭的,但仍然没忘记要把门关好,用门栓抵好。
崔美青脱衣服慢,李英婼帮她脱,一边脱一边说:“就你毛病多。”
崔美青眼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呢,听到妈妈这么说也不生气,谁要在大伙面前洗就自己去洗,她才不要。
她身体里还装着一个大人呢!
即使这个大人不是全部的大人,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了,她才不要在哥哥和爸爸面前洗澡呢。
大获全胜的崔美青被妈妈脱掉衣服,摁倒盆旁边,低头洗头发。
太痛了。
蹲在大盆旁边洗头的崔美青龇牙咧嘴,不停求饶:“妈轻一点,好疼,我头皮要被你扒下来了。”
李英婼手指呈鹰抓状,从崔美青的头跟洗到头顶,“哎呀,你懂什么,不这样洗洗不干净。”
“可是妈,真的好疼啊。”
“忍一忍,很快的,要冲水了,眼睛闭上。”
崔美青马上闭上眼睛。
洗完头发,李英婼拿一块毛巾把崔美青的头发包了起来,开始给她搓澡。
在她的大力揉搓下,崔美青又开始大叫:“妈,疼疼疼。”
“疼疼疼,你是块豆腐吗?我都没用力呢。”
“妈,真的疼,轻点轻点。”
脱得光溜溜的崔美青奋力挣扎。
李英婼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别乱动,马上就好了,不这么搓搓不干净。”
崔美青不动了,但嘴里还是在喊疼。
放弃挣扎的崔美青像是被脱毛的猪一样,被妈妈翻来覆去的搓洗,还得听妈妈的指挥把手抬起来、把头抬起来、把后背露出来、站起来。
她终于知道猫被洗澡的时候为什么叫得那么惨了。
洗完澡,崔美青穿上干净的衣服,她妈帮她擦头发,崔美青跟着头发被撕扯的力度站起来,呜呜呜,她的灵魂都要被妈妈拔出去了。
好不容易全部完事了,崔美青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打开大门,蹲在她家门口的过道上。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她觉得自己能把自己洗干净啊。
等哥哥洗完澡,崔美青发现她妈居然在柴房收拾东西,还没有去茶地。而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以往这个时候,她妈早就在茶地了。
“妈,你怎么还不去茶地啊?”
李英婼头也不抬,一边忙活一边说:“今天我送你们去学校。”
崔美青感到不可思议。
李英婼叹了口气,“你的头发太长了,我带着你去剪一下。”
崔美青摸摸头发,不长啊,这头发刚刚长过肩膀呢。
想起她上个星期让宿舍的小姐姐给她梳了两天的头,等到她自己梳的时候,头发就像稻草一样,到处都是结,怎么梳都梳不开,她沉默了。
是了,现在她还没有脱发烦恼,头发又多又卷,披着的时候像金毛狮王谢逊一样,扎一次头发,手得抬三四分钟,酸得不行,扎好的头发还很容易乱。
那还是剪短吧,剪个伙子头,这样起床之后就不用扎了,节省时间,还不容易油。
正巧,这时候寨子里的其他小孩都陆陆续续出发了,朱美丽背着奥特曼图案的书包喊她:“崔美青,走啦。”
崔美青背着她的书包,欢快地追上她的步伐。
到了青云镇,朱美丽和她哥先进学校了,崔美青被妈妈拉到了理发店,头发剪得特别短,剪完她都感觉头上轻松了许多。
她在镜子里照了又照,觉得自己短头发的样子还挺精神的,比一头乱糟糟的长卷毛强多了。
在旁边等她的崔志青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觉得自己也该剪了。
巧了,李英婼也是这样想的,崔美青刚站起来,崔志青就被按到了座位上。
最后两个小孩一高一矮地走出理发店时,发型就像复制粘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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