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的孩子伤不起,父母去哪打工,她们就得跟着去哪,就像没有家的浮萍一样,哪里能活下去就在哪里活下去。
她搬家后就和她们断了联系,长大了以后也没有再见过面,她以为自己早就把她们忘记了呢。
崔美青不禁感叹人脑的神奇,总是在脑子的角角落落保存一些奇妙的记忆。
第3章 回家
李梅和段芸仙亲亲热热的说着话,转头看到崔美青顶着一头凌乱的卷发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像个木头人似的,不假思索地大声嘲笑:“崔美青,你怎么刚来学校就变成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了,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崔美青瞪大眼睛。
谁读书读傻了。
“我没有,我在想事情。”
李梅放肆的放声大笑:“来读书了就是不一样,都会想事情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扎得乱七八糟的马尾跟着她脑袋的动作上下跃动。
崔美青被她二哈一样的发言堵的说不出话。
好在李梅只是个小孩,看崔美青不说话,兴趣马上就被正在说话的段芸仙转移了,两个人又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随着乱糟糟的人群,崔美青来到了马路旁边。
崔志青拍了一下老妹的头,“走,买东西吃去。”
崔美青怀疑地看着他,“咱有钱?待会咱还要坐车回去呢。”
崔志青不满,“啧,我是那种憨包吗?你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去买了。”
“吃吃吃,”崔美青悄悄咽了咽口水,她吃学校的饭菜都快吃吐了,有钱买吃的当然要吃了。
崔志青带着老妹,两人走到路边的一个小卖部。
小卖部的货架挨得很紧,长着一张不和善脸的老板又不开灯,里面有些昏暗。
因为在路边,摆在门口的饮料上还沾着灰,带着一种灰扑扑的朴实感。
崔志青不管他呆呆傻傻还不太听话的妹妹,径直走到小卖部的里面,货架上摆着一排面包,面包下面是各种榨菜包和卤蛋包。
崔志青没有犹豫,伸手拿了一包医院大面包。
这种面包是不规则的圆形,像是被人一圈一圈绕成的,像是蚊香圈一样,面包圈有小裂纹。
面包有三个口味,原味、椰香味、豆沙味,面包袋是透明的,一眼就可以看出面包是什么口味。
椰蓉像是小雪花,洒在面包的小口子里。有时候椰蓉放多了,从面包圈的缝隙和小小裂纹还能吃到湿润香甜的椰蓉。
豆沙味也差不多,只不过是把椰蓉换成了豆沙,味道浓郁。
但崔志青这两种口味都不喜欢,太甜了,还是原味好吃,带着小麦的香气,吃一口就像是在麦浪里翻滚。
所以他拿的是原味。
崔美青这时候挤进来了,她眼睛扫了一下货架,立马亮了起来,哇,是这种面包,她好久没吃过了。
长大以后买这种面包,总感觉没那个味了。
“快拿,看什么?”崔志青有些不耐烦,“待会车来了。”
“好了,好了,别催了。”崔美青也拿了原味,她记得原味的医院大面包最香了。
崔志青蹲下身,从货架底部拿了两包海带丝。
崔美青的眼睛更亮了。
她想起来了,在她和老哥一起在一个学校上学的两年时间里,他们经常买医院大面包和海带丝在路上吃。
面包一包一块钱,海带丝一包五毛钱。
崔美青站在收银台旁边看她哥结账,有些感慨,现在的物价好便宜,这个钱真是值钱。
她记得以后这个面包已经涨到三块钱了,海带丝也变成了一块钱一包,味道还没有现在好。
总算找到这个时代的一个好处了:物美价廉。
崔志青把东西都塞到书包里,立马带着妹妹往路边赶。
错过了这班班车,下一班班车他们就坐不上了,因为那个时候初中生放学了。
当看到蓝色的班车朝她们驶来,人群开始骚动,崔美青感慨:这班车是专门在市区和城镇之间运行的,她好久没坐过了。
不过,很快崔美青就没时间感慨了。
因为等车的学生太多了,大家闹哄哄地往停稳的车上挤,学生叫骂声连成一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灼的表情。
好不容易挤上车的崔美青晕头转向,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坐着还是站着,在她的身边还挤着人,后面也有人往上挤,崔美青觉得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
早就挤上车的崔志青拉了她一把,“傻站着干什么?你挡到后面的人了。”
崔美青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小声嗫嚅了一句:“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
班车和公交车不一样,限载18人,座位满了就不能继续上人。班车司机为了多赚钱,会放过几个漏网之鱼,但班车上的人数不会超过22个。
待众人都找到自己的座位,或者和小伙伴挤在一起后,司机这才出发。
崔美青透过车窗,看到公路旁边已经没有学生了,大家都挤上了车。
现在还没有到这里等车的小学生,估计是走路回家的。
崔美青长出一口气,但不敢深呼吸。
大家都是住校生,一个星期没洗澡,就算因为不在青春期,内分泌没有那么旺盛,身上的味道还是不太好闻。
班车用的是柴油,柴油味在车内无处不在,和人味混在一起,味道更恐怖了。
班车上的所有车窗都被小学生和几个大人拉开了,味道这才散去了一些。
班车缓缓驶出城镇。
崔美青想吹风,非要和她哥换位置。崔志青不堪其扰,只能和她交换了位置,但仍然不忘记骂一句:“屁事真多。”
崔美青换到了靠窗的位置,风吹到她的脸上,让她舒服了许多,所以她不和老哥计较了,难得没有回嘴。
车窗外城镇的房子不断闪过,崔美青在心里勾勒它未来的样子。
这里被拆,那里重建了,这个房子以后没有了,有一栋高楼拔地而起。
脑海里的记忆和现实中的场景不断在崔美青心中变换,让崔美青有些头晕。
她真的重生了吗?
她现在所处的环境是错觉,还是她以后的记忆是错觉?
崔美青陷入了庄生梦蝶的迷惘,现在她的是五岁半的小学生崔美青,还是25岁的事业单位小咸鱼崔美青?
班车驶过的公路保养的不行,走一段就会有小坑、凸起,班车摇摇晃晃,时不时发出重响,把她的思绪也摇散了。
班车是在城镇和市区之间运行的,所以做了差不多十多分钟,班车就在城镇的边缘停了下来。
崔美青长叹一口气,接下来的十公里,她们得靠自己的脚走回去了。
公路两边的树郁郁葱葱,挡住了一点阳光,在公路上落下一片阴影,崔美青背着书包,躲在阴影下面走。
放眼望去,三三两两和她一样的学生走在一起,嬉闹着往前走。
她哥走在她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路边捡了一根棍子,拿着棍子正在和一样拿着棍子的朱思宏打架。
蒋正楷走着路,手往后甩,一看就知道很开心。
朱美丽则是手上拿着一根草,把草叶撕开,卷起来,打个结,草叶碎了就摘另一片叶子重复刚才的动作。
好吧,只有她是不开心的。
她还没有从她出门基本靠电动车和滴滴打车的美好生活里缓过神来。
走着走着,茶厂一队到了。
公路旁边的山头盖满了房子,几棵大树立在树边,把一队的房子挡住。
透过大树的间隙,可以看到连成好几排的平房,好像叠在一起的积木,房子和房子之间种着果树,架着洋丝瓜藤,平添了几分生机。
再往前走,走过这座小山,一座座大山和一条岔道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站在岔道入口抬眼望去,四五座连成一片的山上种满了茶叶,带着帽子,背着背篓的茶农在其间忙碌。
山路在山腰上蜿蜒盘旋,在一片绿色中劈出了一条黄色的带子,显得格格不入。
段芸仙家的房子不在山包上,而是在岔道旁边。
回到家的她很开心,她站在回家的小路上招呼其他人,“有没有人想喝水?来,到我家喝。”
崔美青看了她哥一眼。
崔志青觉得莫名其妙,“口渴就去啊。”
崔美青立即跟上李梅,两三个小姑娘跟着段芸仙一块到了她家。
段芸仙家是平房,几间屋子连在一起,房子前面有一块平地。在房子的左边,立着架子,上面爬满了洋丝瓜藤。
架子下面就是水龙头,有一个小水坑,小水坑上架着青石板,青石板上放着一个敞口的深红色塑料水缸,水缸上的水波光粼粼,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崔美青嗓子直冒烟,也不管这水喝了会不会有事,拿起放在水缸旁边的瓢挖了一瓢水,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其他人也没什么讲究,一个一个接过瓢喝水,喝完水脸上都带着舒爽的表情。
段芸仙放好了书包,欢快地说:“要不今天在我家睡,别回家了,明天再回去。”
几个人连连摆手,一个一个和她说了再见,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喝完水的崔美青饿了,拽着她哥的书包带子,“哥,我想吃东西,我饿了。”
崔志青把书包抱在手上,翻出面包和海带丝递给她,“吃吧吃吧,海带丝要是吃不完,可以留着回家下饭吃。”
崔美青撕开面包包装袋,浓浓的麦香味扑面而来。
咬一口,越嚼越甜,越吃越香。
崔美青一口气吃了大半个,不停叫唤的胃消停了许多。
再看她哥,面包已经被他吃完了,他正在吃海带丝,一边吃一边哈气,满脸满足。
剩下的半个面包崔美青吃不完了,她用手把面包撕成一下块一小块的,给同路的小伙伴都分了一点。
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姐姐不好意思和她抢吃的,没要她的东西,倒是施成美不客气,从她手里撕了不少面包。
崔美青看她喜欢,还想给她多分一点,剩下的直接被她哥抢走了,“吃不完不要浪费,给我。”
崔美青没好气地说:“你要就和我说,干嘛要从我手里抢啊。”
“你是我妹,有什么好说的。”崔志青丝毫不气弱,几口就把面包吃完了,眼睛还盯着崔美青的海带丝。
崔美青把海带丝塞进书包里,“别看了,这是我要拿回家下饭的。”
崔志青小声“切”了一声,大傻子,回到家估计海带丝还得分给他,爸妈才不会让她一个小孩子吃完一整包辣的海带丝。
又走了十几分钟,路上的风景换了又换,她们走进了真正的山里,四面都是没有被开发的密林。
崔美青都累成哈巴狗了,做人真辛苦,这种罪为什么她要受第二遍。
好不容易到家了,崔美青坐在高脚板凳上直喘气,手上拿着颇有时代气息的白色瓷缸,疯狂往嘴里灌凉白开。
崔志青瞅着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张嘴讥讽:“你怎么累成这个样子,真是个懒虫。”
崔美青翻了一个白眼,不理他。
太阳西沉,凉风习习,带走了白日的燥热,坐在板凳上看她哥生火的崔美青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你快走吧,他们走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就是回来喝口水。”
崔美青立马站了起来。
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一个扎着凌乱的辫子,不高,有些胖,穿着粉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休闲裤。一个精瘦,脸上带着笑,穿着一套军绿色的陈旧衣裤。
崔美青的眼睛立刻就红了,爸爸妈妈,她年轻了二十岁的爸爸妈妈。
第4章 怎么暴富呢
崔林院一进门就发现姑娘眼睛红红的,赶紧走到姑娘跟前,“咋了这是?咋还哭了,学校有人欺负你?”
李英婼也站到了崔美青跟前,虽然没说话,但一双眼睛担忧地看着她。
崔美青摇头,“没有,我就是想你们了。”
崔林院一向和姑娘玩的好,听到她这么说,立马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你这不是回家了吗?别哭了。”
李英婼看她没事,推了推崔林院,“别愣着了,赶紧喝完水去送茶叶了,待会赶不上回来吃饭了。”
崔林院拿起瓷缸喝了一口水,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这会,铁锅里的水已经沸腾起来了。李英婼喝了一口水,拿着铁盆到米缸那挖了一碗半的米,淘洗之后倒进了铁锅。
崔美青跑到家门口,看着爸爸和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男人肩上扛着一袋袋茶叶,像是忙碌的蚂蚁一样,走向茶厂一队,加工茶叶的地方。
是了,这会茶厂的所有人家都没有摩托车,只能靠人力把新鲜的茶叶运出去,不然第二天茶叶就蔫了,茶厂的老板不一定会收。
农村人从地里回来,迎接他们的不是休息,而是新的忙碌。
李英婼到地里摘了四季豆,拿回家丢给两兄妹摘掉四季豆上的丝络和两边的尖角,她则是搅动铁锅里的大米,防止大米粘连、糊底。大米软了一点之后,会被筛掉水分,倒进蒸锅。
蒸米饭需要十几分钟,她正好洗两个孩子拿回来的衣服。
衣服洗好了,还有猪、鸡要喂。
等米饭熟了,炒一盘腊肉,煮一锅四季豆,再从瓦罐里捞一碗用青菜腌成的腌菜。腌菜又酸又辣,正适合开胃。
这一系列事情,让李英婼忙得就像一个旋转的胖陀螺,一刻不停。忙碌和疲惫让她格外暴躁,她不停地喊:“你看着点火啊。”
“你坐在这傻看着干嘛,占地方,去里面写作业去。”
“你们一家人只会等着吃。”
“真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你们。”
崔美青默默搬着小板凳坐到她家的天井里,她还小,连碗柜里的碗都够不到,就不给老妈添麻烦了。
等一切忙好,饭菜搬上桌,崔林院正好踏入家门。
崔美青默默撕开海带丝的包装,和一家子分吃了这一包小小的下饭菜。
四季豆是新鲜的,腊肉是大块的,腌菜是酸辣的,这些菜有咸,有辣,激发人的味蕾,让人想多吃点饭。
腊肉太大块了,瘦肉部分散发着一股猪油炸过的香味,有些干巴,崔美青努力了半天,才咬下来一点腊肉。
这腊肉也太硬了。
崔美青苦恼地看着碗里红色的腊肉。
李英婼看她这个样子,拿筷子把腊肉夹了出来,准备把腊肉撕碎一点。小孩子牙嫩,还咬不动这种放了大半年的老腊肉。
崔美青瞪大眼睛,“妈,你干嘛?”
李英婼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你咬不动,我给你撕成肉丝。”
“不用了,不用了。”崔美青赶紧把肉抢回来,“我自己撕就行。”
话毕,崔美青跑到家里的水缸旁边,冲了冲手,准备自己撕。
没想到她不仅牙嫩,手劲也小,撕出来的腊肉大条大条的,吃到嘴里,嚼不碎,只能大块地往下咽,结果卡在嗓子眼里了,喝了好几口水才咽下去。
李英婼强势的抢过她的碗,两三下就把她碗里的腊肉条撕成了肉丝,“吃吧,真是笨死了。”
崔美青嘿嘿笑,“谢谢妈。”
怪不好意思的,她这么大人了,还要妈妈伺候她吃饭。
肉丝和饭混在一起喂进嘴里,味道绝了,在吃一口酸菜,正好解腻。
一家子吃得正开心呢,一只大黄狗摇着尾巴进来了。
崔林院喊了一声:“大黄,回来了。”
崔美青震惊:她小时候家里居然还养狗吗?
吃完饭,崔美青往碗里扒了一点剩饭剩菜还有腊肉里的肥肉,欢欢喜喜地把饭倒进了大黄狗的铁碗里,“大黄,快吃快吃。”
大黄摇了摇尾巴,表达它的谢意,然后欢快地埋头苦吃。
崔美青伸手摸了一把,她家狗的肉还真扎实,毛也特别滑溜,一瞧就知道,身体好的不得了。
只是她记忆里怎么没有这只狗,它后来出什么意外了吗?
想到这,她摸狗的手停了一下。
在她二十多岁的时候,狗和猫作为家庭宠物,被很多家庭视为家庭成员,在城市独自打拼的打工人,更是把猫和狗看成了他们的精神支柱。
然而,在农村,狗是看门狗,猫是抓鼠猫,必要的时候,狗和猫还是肉食储备。
她初中、大学的时候家里就养过狗,只是那个时候她长期在学校上课,回到家就拿着手机看小说,和那两只狗都没什么感情,狗被打了,做成狗肉,她没感到什么不适。
在滇南农村,吃狗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想到这,她低头看了一眼使劲吃饭的大黄,心中涌上几分不知所措,大黄不会被家里打死吃掉了吧。
她内心惶惶,赶紧远离了大黄。如果大黄只是肉食储备和看门狗,那她还是离大黄远点吧,没有感情就不会有悲伤。
吃完饭,崔美青准备洗漱,但家里的热水是用茶壶烧的,很大一壶,她抬不动。
没办法,她只能向她哥寻求帮助。
崔志青帮她倒了热水,还把挂在高处的毛巾也拿了下来,丢进铁盆里。
崔美青美美的开始洗脸。
洗好脸,她准备把脚放进盆里,老妈吼了一声:“你这样能洗干净吗?劲这么小,怕毛巾疼吗?”
崔美青抬头,有些呆滞,这么洗怎么就洗不干净了?
李英婼蹲在她旁边,拿手沾了水,手掌贴着崔美青的脸从上往下搓。
崔美青被突然袭击,疼得发出一声惊呼:“妈,疼!”
李英婼不理她,把姑娘的脸搓干净之后,她又拿起毛巾,从脸到脖子到耳朵,全部给姑娘擦了一遍。
崔美青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被她妈擦下来了。
这种覆面之痛,真是久违了。
好不容易洗完脚,崔美青伸手摩挲了一下她家的铁盆。
这个铁盆陪着她家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二十年后她大学毕业,这个盆还在它的岗位上发光发热。现在看着它,感觉比看着她年轻了二十岁的老爸老妈还亲切。
收拾好个人卫生后,崔美青没事干了。她才五岁半,吃块肉都得让她妈给她撕成肉丝,还会被嫌弃洗脸洗不干净,洗碗、扫地这种活,她肯定是做不来的。
于是,崔美青坐在她家用木头简单拼成的小板凳上,打量着她年轻的爸爸妈妈。
她的童年是快乐、鲜活的,但他们的贫穷也是一览无余的。
贫穷像一只坏脾气的乌鸦,一直跟随着他们,带来数不清的晦气、争吵、妥协,直到她和哥哥大学毕业,这一切才逐渐消失。
重生的机会来之不易,一个掌握先知的人,难道还不能带领家人奔小康吗?
她爸妈在茶厂打工,每年挣得不多,只能养活她和哥哥,供她和哥哥上学。
但是,和其他工作相比,茶厂的工作优势明显。茶厂的房子是老板统一盖的,平房,有灶台,灶台旁边还有摆桌子,摆碗柜的空地,可以吃饭,还有客厅和两个卧室。在自家房子的外面,还可以找空地盖柴房、种菜。
茶厂的人员流动不如其他工厂频繁,来往的务工人员多半也带着孩子,安全性有保障。
这一切,满足了一家子吃、住的需求,她和哥哥可以跟在父母身边,不做留守儿童,享受比老家好一点点的教育资源。
所以,要想让父母跟着她的计划走,她的计划在保证经济效益的同时保证她和哥哥的学习生活。
她想到的第一个主意,就是让爸爸妈妈做生意。从古至今,做生意都是来钱最快的一件事。但是,这个主意刚提出来,就被她待定了。
她实在想不到该做什么生意。
餐饮,每一个年代文女主都能走的致富之路,她家走不了。
她毕业工作两年有余只学会了鸡蛋炒番茄、凉拌茄子和水煮菜,堪堪达到饿不死自己的水平。
妈妈做了大半辈子的饭菜,味道讲究原汁原味,花样讲究传承,十年如一日。她也钻研过,包粽子、做凉粉、做蒸糕,但味道尚可,多吃不行。
爸爸和哥哥善用调料,讲究食材,不加真材实料做不出好味道,做出的好味道也属于家常菜。
真去干餐饮,不出一个月她家的食馆就会因为成本太高,倒闭、破产,血本无归。
至于其它生意,她没思路,没想法,不能贸然提出,仓促上路。
第二个主意,倒腾地。
她今天回家的路上一直在看,那不是白看的。
镇上的地在她三年级之后,会被不断地卖出,修公路、建厂、建学校。后世的农业大学现在还只是一片片水田,后世的茶叶加工大厂现在是一片片鱼塘。
本地人靠着卖地赚得盆满钵满,她小学、初中的时候,不少本地人拿钱在镇上开摩托修理厂、开超市,镇上的市场被翻新了一遍。
镇上赌博、闲着啥事不干的闲汉数量大大增加。
她初中的时候跟着老爸去参加过一个老乡的新房酒,那个老乡就是在打工的时候在市区边缘买了一片地,盖了小平房。
城市规划把那块地划了进去,给老乡的安置房是和另一户人家公用的二层小楼房,安置房周围公路重修,各种学校、超市、小区遍地开花,商机遍地。
到了她大学的时候,农业大学落成,宽敞的柏油路把青云镇和城区连成了一体。
上过大学都知道一个大学对一个地区的消费增长可以发挥多大的作用。此后,青云镇的经济迅速发展,宽阔的公路把这个曾经的城郊村镇和城市连成了一片。青云镇那真是随风直上九万里,钱途无限。
青云镇第一波征地轰轰烈烈进行时,她家正好攒够了钱,在老家买了一块宅基地。
崔美青觉得,这就是她家的第一个投资失误。老家建成的房子虽然在她爸出意外之后成了她家的雪中炭,但到底不如可以原地飞升的土地让人心动。
再说了,她都重生了,还能让她爸的意外重演吗?
崔美青信心满满,觉得倒腾地这个投资非常可行。现在的地没有以后那么贵,她家只要能搏一搏,拿出几万买几亩地,不多只要四五亩,那征地补偿也有三四十万了。
她记得也就是在明年,她家买了一辆摩托车。2006年的摩托车,起码要五千以上。她家那辆摩托车质量还好的出奇,用了十多年,报废不能上路了,这才正式下岗。
不买摩托车,把摩托车的钱攒下来,再攒两年,三年后,买一块地,坐等土地价格飞升,她家可以直接奔向小康。
本来不应该有第三个主意的,但崔美青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保守一点,致富路上意外太多,有一个备份是好的。
前两个主意,看上去是她的主意,实际上和她没有太大关系,单看她能不能蛊惑爸妈。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作为一个重生人士,她也要为家庭幸福出一份力才行。
崔美青从小就喜欢看书,思维活跃,所以她有文笔、有故事。
在没有瓷砖的厕所,她看着水泥墙上的各种花纹,花纹变成了各种怪物的形状。她总觉得,下一秒,那些花纹就会把她拖进一个异世界,在那个异世界,她有了自己的契约兽,和小伙伴们一起拯救了异世界。
初中的时候,她晚上做梦,梦到学校变成了鬼域,雾气笼罩了整个学校,太阳消失,她变成一个道士,和一个总喜欢和她作对的同行在鬼域一起奋力对抗鬼,保护同学和老师。
小学、初中、高中,她写了很多小说,大多数写到一半就不写了,小说有短的,长的,拯救世界的、暴打渣男的、剧情跌宕的,可惜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怎么投稿,她抄了好几页的杂志投稿邮箱,却依旧迈不出拿小说卖钱的那步路。
大学的她要兼职,没时间去想这件事,小说梦彻底搁置。等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她拿自己高中写的小说去大热的站投稿,顺利过签。
但她没签。小说梦在忙碌琐碎的工作、日渐无聊的灵魂中,变成了她可望不可即的一个梦。
她不知道要怎么下笔了。
重生了,她不仅要靠小说挣钱,还要实现这个早已沉底的梦想。
崔美青想得热心澎湃,手不知道什么握成了拳。
第5章 计划
把碗洗好的李英婼转头就看到女儿双手握拳,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圆圆的脸上带着稚气,她难得有几分温柔地说:“别在这坐着了,进去看电视。”
崔美青的宏伟蓝图被打断,她抬头朝年轻的老妈笑了笑,赶紧跑进客厅。
到了客厅崔美青愣住了,她家客厅怎么摆着货架?
崔美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才24寸的电视机,努力回想。
她想起来了,她家居然开过小卖部。
因为茶厂离城镇比较远,她爸会进一些零食、生活用品、烟卖给茶厂的人,还会兜售一些他自己酿的酒。
到她三年级的时候,因为茶厂很多人家都有了摩托车,交通便利了许多,小卖部收入锐减。
她爸这个人,做事做人看上去有章法,但实际上性格急躁,经常假大方,给人赊账,一赊账,那些钱就不知道什么能拿回来。
在她四年级的时候,小卖部支撑不下去,只能关停。
想到这里,崔美青的眼睛在她家的商品上打转。
这个小卖部,说是小卖部,但实际上非常不成气候。茶厂三十户人家,拢共也就一百来个人,对小卖部的商品消耗没有那么大。她家的小卖部就开在她家的客厅里,货架旁边就是她家的电视机。
那个货架还是她爸爸自己打的木架子,粗糙简陋。
货架上摆着一些五毛钱的小零食,有辣条、饼干,饮料有绿色包装,五毛钱一瓶的酸角汁,还有一些营养快线、爽歪歪、李子园,数量不多,每种也就两三瓶。
一瓶营养快线要三块钱,对于茶农来说太奢侈了,买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