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丰满,现实骨感。苏先生在最后一节课后发下作业,并由此分配了算数学习小组,其中陶岭冬就直接分给了纪清洲,而且被苏先生特别关照:“纪清洲,你只需要带他一个就行了。”
陶岭冬:“……”生活不易。
纪清洲抬眼看着陶岭冬,陶岭冬似乎在他眼中读出了些许嫌弃和无奈:“过来。”然后翻开《练习》。
陶岭冬见到了他的练习册,江山一片红,与飘逸的黑色字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红比黑多。
“……”二人双双沉默,槽点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纪清洲揉揉额角:“……我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奇景,果然,‘人间巧艺夺天工’,红得真实在。”
语带嘲讽。
陶岭冬:“……谢谢、夸奖?”
纪清洲:“……”
一天课程结束,吃了晚饭,大家都去了自己的屋子。
白沧学府住宿,一月休一天假,可以回家,其余时候住在各自书院里的四人屋舍。
为了让纪清洲更好辅导陶岭冬,苏先生还把他们俩安排到一屋,巧的是另外两个是唐睢和沈留容。
屋子比较宽敞,掩映在青竹间,陈设简单,略带陈旧但却不积灰,看得出来常有人打扫。
一人一间分好之后便各自写各自的作业了。
最先熄灯的是纪清洲,唐睢和沈留容紧随其后,只留下陶岭冬的灯在黑暗中飘摇。
陶岭冬正在和书上的例题作斗争,最后实在不会,哀嚎一声,把手中写满的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而地上,已经有好多纸团了。
梦里,陶岭冬听见清粥同学问他晚上看懂没,他说了一句“熬夜会秃”。
【作者有话说】:听我叨叨设定是不是有点啰嗦啊?
时间总是在闭眼到睁眼的空隙中逃亡般跑过。
陶岭冬一边粗暴地梳着头,一边暗暗吐槽白沧学府的上课时间太早,吐槽完毕后抱着作业先奔去学堂再飞奔到大饭堂。
只是他自己不知,这并非是上课早,而是在他被困锁于冬岭的七年日子里,昼夜颠倒不说,还过得十分浑浑噩噩。
被困锁时是弱冠之年,从前的“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渐渐泯灭,后来将近而立,也就更不可能再萌生了。
一周有三天是不用写课业的,因为要统一指导修炼,而今天恰巧一天都是教他们如何正式修炼的。
大堂里根据学堂座位排了垫子,所有人按位置坐下,窃窃私语,兴奋非常。
白沧学府有灵根和没灵根的学生是分开收的,四院的学生都有灵根,没有灵根的在白沧学府的“山海苑”,“山海苑”亦分南北两苑,南边重文,北边尚武。
那些窃窃私语的学子们之间,有很多梦想当聿京仙师一展抱负的,对此充满憧憬。
指导修炼的先生是教乙班阵法的殷先生,殷先生微笑标准,友好地和阵法课代表陶岭冬打了个照面。
陶岭冬无言地盯着自己的袖子,心想这殷先生笑得真瘆人。
殷先生拍了拍手,本来压抑着躁动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地听讲,目光比先生说不考试了还要亮灼灼的。
“在座都是有灵根的。所谓灵根,即是通过吸纳天地的纯粹精华,化成灵气,再分解吸收、贮存的载体,是以供取用的媒介。
“也可以如此说,灵根相当于一株树苗,纳天地之精华,转化成适合自己生长的养料,再将养料进行更分明地分解,继而融合、贮蓄,但又在你动念想取时又能将灵力散出。”
有人发问:“先生!那它会不会被天地精华撑破啊?!”
殷先生笑骂道:“你是想吸尽天地精华吗!?”
众学生笑作一团,那位学生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坐下。
殷先生笑了一会儿,正色道:“虽然灵根能吸纳天地精华,但别妄想吸尽,也别认为自己能引之入体就是天下无敌。有时候,天地是真的无情,它并不关心人的生死,甚至说,它不屑一顾。”
他的目光第一次变得幽远,深深望不见底。
陶岭冬被这话压得心头一重,恍惚间觉得从前东帝惊雨阁四大阁之一的那个女人的自信和高傲十分愚昧、可笑,可笑到他甚至回想起他当时的痛楚来也不再刻骨铭心。
那个女人自号“天主”,意为天的主人。
但想征服天地,是绝对不可能的。
陶岭冬听着殷先生的话盘膝,做着他灵根被挖后、禁术使用前反反复复在做的事。
天地精华甫一入体,便是涤荡身心的温凉。天地精华带来的感受,众人都是不同的,有人如大雨浇头般酣畅,亦有人如清风拂过般温柔。
温凉,说明陶岭冬的灵根属性偏寒。
他吸纳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侧目去看清粥同学。
他感觉到了雪般凛冽的寒冷。
陶岭冬轻眨着眼,乐了,粥不是温热的嘛,这么冷谁吃啊,同样是冻得牙疼,还直接不如咬口雪。
不过好像他还真吃过冷粥,难咽得很。
纪清洲凝神,沉浸其中,浑然不觉他的指尖已经凝出了白霜,只觉得十分奇妙,渐渐沉下心神。
陶岭冬压下了这种天地精华与灵根属性契合而产生的共鸣,这种操作对他来说驾轻就熟,而且他也极不习惯和一堆人一起修炼。他东张张西望望,因此在一众凝神吸纳精华的学生中异常惹眼。
殷先生看着陶岭冬的目光有些奇怪,轻哼着小调的陶岭冬顿了顿,一头雾水。
殷先生的目光又流连到别的学生身上去,暗暗感叹这届学子菁华生世,灵性倒是不差。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殷先生不由得又多看了他阵法课的课代表两眼,心道他的课代表不容小觑,吸纳了天地精华半天也没个反应。
这不是嘲笑,反而是赞赏。
能压下共鸣、谈笑自如的,都不是一般人。
他顺着陶岭冬的目光看去,陶岭冬正漫不经心地盯着纪清洲看。殷先生瞥见那由灵力凝成的实质白霜,双眼顿时睁大,一句“卧槽”鲁莽而使劲地撞击着喉咙口,但索性他没忘记自己是个文化人,强硬地将这两个字咽了下去。
陶岭冬不知什么时候瞟见了殷先生,盯着他千变万化的脸色,最终化为更瘆人的温柔笑意而遍体生寒。
在觉得殷先生可能学过变脸的同时,他的嘴角也狠狠地抽了好几下。
而此时,殷先生不仅面上笑得灿烂,心里更是有一朵莲花飞快地绽开一瓣又一瓣。
好久没有这样天才的学生了,他宣布,他膨胀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续有人从玄妙的境界中回神,殷先生欣慰且慈爱地看着这一切,但这时却发生了问题。
沈留容“噗”地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血迹染红了他那把宣扇,随即晕了过去。
唐睢赶忙抱住沈留容,喊殷先生,殷先生疾步走来,长袖一甩,一只灵力化作的鸟向门外扑棱着翅膀飞去,随后他握住沈留容的手腕,用灵识探了探,却什么也没有探出来。
殷先生的面色很凝重,治病救人方面他虽然是个门外汉,但一些东西还是可以由灵识探查出来的,而沈留容的脉搏,却毫无理由地变得微弱。
少顷,王大夫提着医药箱大步跨进大堂,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面色苍白的沈留容身前。
半秃的王大夫眉头紧锁,手下意识地薅着头发:“他还活着,但脉搏微弱,查不出哪里有问题。”
话音刚落,沈留容便咳醒了。
他从唐睢怀里撑起来,虚弱地笑道:“先生,学生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体比较差罢了,劳您烦心了。”
王大夫又把了一下他的脉,脉搏已经恢复正常。王大夫十分疑惑,但听懂了他话中的推却之意,徘徊在口中的疑问还是被他塞回了肚子里,最终干巴巴地说:“注意身体。”
殷先生自然也听出来了,同样叮嘱了几句。
沈留容微微叹了口气,发现唐睢略带担忧地看着他。他轻轻笑了起来,突然手痒揉了一下他同桌唐睢同学的头:“我没事。”
唐睢:“……”哦他同桌好闲啊那这么说他肯定也没问题了……
沈留容淡淡地想,这也确实没什么问题,习惯就好,又不会死。
【作者有话说】:我发现我越写坑越大,还没有存稿,都接近两个月了还跟个新文似的……不过现码老开心的!(我不改我不改
感谢“八表”和“叁清无”的支持,不好意思断更这么久!(歉意鞠躬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到了月底。
月底,是学生最痛恨也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依照白沧学府的规定,每月月底放假之前,都必须先考试。
这让很多听到即将放假“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学生又蔫蔫地躺了回去。
譬如……陶岭冬。
少年略显烦躁,他咬着笔杆,午后的阳光斜照在《练习》上,他轻眯着眼,微微偏了偏头,然后抬起左手挡在上方,阴影盖住了他鼻头上一颗小痣,很小很小,像是不小心飞溅上去的一粒白糖再染上浅褐。
这颗痣的存在感一向不强,甚至连陶岭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虽然在他眼中,每个人不过就是一对眉毛一双眼,一个鼻子一张嘴,若是再细分一下,那也只有用大小长短粗细来形容了,永远不在意细节。
陶岭冬轻叹一声,终于搞定算数。他环顾着四周,同学们要么是在午休,要么是在复习,学堂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趴在书案上,右手枕着脑袋,一边想着明日的月考,一边眼睛慢慢地阖上了。
翌日,即是月考的日子。
雨斜斜地飘下,不时还被风拉着调了一个方向飘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它立场不坚定。
从四面八方来考场的学生多得很,陶岭冬灵机一动,拉着纪清洲、唐睢和沈留容“曲线救国”,绕了个道。
他们穿过后院的竹林,有一座石桥横过小溪,桥边有几丛红芍药。
其实无论是红芍药还是白芍药都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管,他们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考试了,像唐睢,口中还在背着课文,像陶岭冬,心里就是一堆“诚心希望文学及格,算数及格,历史及格,政治及格”的期冀,偶尔再动动“愿意以纪清洲的《练习》答案、唐睢的两包糖为筹码”这种暗戳戳的妄念。
月考考五门,但白沧学府的课程不仅仅只有五门,所以每到这时,就是考验先生们速度的时候——抢名额,一共有甲乙丙丁四个班,先生抢的最多最快的前五类就是月考课程。
他们乙班由苏先生带班,不要以为苏先生年纪大了就抢不到名额了,那是无知。相反,越是年纪大,手速越快,苏先生一听到风声,就拉着甲丙丁三个班的算数先生一起去抢了,于是第一门定下来的课就是算数。
然后就是文学、阵法、历史、政治。
尽管学渣如陶岭冬,也是有优势科目的——阵法,毕竟他又不是白学七年,自是不必担忧。
需要担忧的只有剩下来的四门,尤其是算数,这可是个“老大难”了。
穿过石桥,又是竹林,大步疾走,侧目便是考场。
因为灵气护体,雨连鞋子都沾湿不了,所以那些堵着的学生并不着急,琅琅的读书声如往常一般。
也正因此,当他们突然看到另一小群人从另一条路进入考场的时候,都是懵逼的。
“他们怎么进去了!?”
“能……能走?”
其余学生不淡定了。
“……我也要进去!”
“喂!别挤了!”
“你你你……你干啥!急啥呀!?”
“……”
总而言之,人群沸腾。
沸腾的人群和已经坐在考场的四人并无多大干系,至少他们很疑惑。
背课文的唐睢猛然清醒,抬头:“他们怎么了?”
沈留容专注抚摸扇子,听及此,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窗外,看了片刻同样不解,答:“不知。”
陶岭冬、纪清洲:“……”好像是他们造成的。
再等了一会儿,待钟声敲响,便开始了考试。
先考文学,其次算数、阵法,最后历史和政治合卷一起考。
对于考试,陶岭冬自有一套格式:文学文章闭眼写;算数大题凑步骤;政史选择转笔定。
当然以上只针对真的不会做的题目,会的陶岭冬会尽量不失分,毕竟他考前答应清粥同学要好好考试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过考完之后,他就后悔了。
算!数!肯!定!不!及!格!
陶岭冬抬头望着走过来的纪清洲,心思转得飞快。
他虽然很想像一些人狠掐一把大腿卖个可怜事情就过去了一样,但做了这么久的同桌,他深谙纪清洲铁石心肠,不为任何事动容的性格,这样不仅毫无作用而且还很吃亏。
“要求不高,算数及格。”
纪清洲一把刀子直插在陶岭冬的心里。
陶岭冬:“……”
“……能便宜点吗?”
纪清洲轻轻皱了皱眉,直视陶岭冬:“便宜?”随后他眼皮垂下,食指弯曲轻轻叩在鼻尖,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又抬眼道,“不能,但及格的话……可以少做张卷子。”
陶岭冬有点感动,但想到自己八成不及格的成绩又完全不敢动了。
纪清洲看着眼前突然有些略微低落的少年,一下子就明白这人肯定没考好,不然不会没底气。他道:“没及格,那……”
“那只能说明你脑袋就真的和冬瓜一样,尽管有瓤也理解不了算数,毕竟穿得还是不够通透。”
陶岭冬:“……”
那怎么个通透法?是从头穿到尾吗?
虽然没细说,但总比多做几张卷子好,毕竟再怎么差也差不到那儿去,苟延残喘也还能在算数课代表的威压和手段下多活一段时间的。
比起算数,倒是没有什么十分困扰他的了,只是面对殷先生的“亲切”问候还是有点不自在,于是他向殷先生谏言:“先生,学生觉得您需要多吃柑橘。”
殷先生惊讶,课代表终于不对他避如蛇蝎,反而关心他了?于是他欣慰道:“为何?”
只见陶岭冬用看透一切的复杂目光看着他,然后说出让他此生难忘的话语:“您面色晦暗,眼睛有红肿,最近学生路过时还经常听到您和音律课叶先生吵架,您是不是肝火旺盛?注意多吃柑橘,多喝忍冬茶,清肝泻热。”
殷先生:“……”你才肝火旺盛!他没肝火旺盛倒先被气出肝火旺盛来了!
殷先生好不容易找回一点冷静:“……课代表,医药学得不错。不过晃晃你的脑子,相信自己你可以听到水声的。”
一旁的纪清洲轻咳一声,拉着陶岭冬离开了。
陶岭冬被浓浓的嘲讽之味扑了一脸。他捏了捏鼻子,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心想他说实话、做实事,诚信且真诚,不像别人那样巧言令色,人品真真是百里挑一,虽然话是有些令人不快,但忠言逆耳利于行啊。
或许是陶岭冬现在的生活太安逸了,那些尘封的本性重新探出一点小小的脑袋,给了他些许敢于直杠的勇气;又或许是从前与世隔绝一个人也见不着,现在一见到人了,话就说不好了,总往人身上剜一刀。
总而言之,无论是什么原因,所造就的也都是他了。
【作者有话说】:改了一点儿,晚上写质量不太行,人设差点儿崩了……(鞠躬致歉
不过再怎么快,也没能在学生们放假前改完。
算了,姑且让他们放下心玩儿会罢,所有先生如是想,毕竟只放那么一天假,算作怜惜了。
陶岭冬跟着唐睢与沈留容会面,这第一个假期就和沈留容混了。
沈留容扇子一开,轻轻摇着风,笑道:“皇都饶夏我最熟了,你们算是找对人了。”
沈留容带着他们走进饶夏御街,饶夏在大陆中心,自古以来都是繁华地段,御街更是店铺林立,人来人往。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如层层白浪拍头,刚从左耳进,右耳似乎就可以全部倒出来,但还是快不过声音涌进耳朵的速度。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却见御街中央被一圈一圈的人围住了。
陶岭冬和唐睢有些奇怪,又不是过节,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相反,沈留容倒是淡定得很,一点儿也不为所动,他甚至还能端杯茶浅呷。
这是蹴鞠比赛。
蹴鞠有直接对抗、间接对抗、白打三种形式,这是白打,比赛“解数”,有一人到多人等多种形式,现在开展的便是两人形式的比赛。
两位少年公子身着圆领袍,脚踏皂靴,浑身气度不凡,此时却使出浑身解数,在御街中央比赛蹴鞠,拐、蹑、搭、蹬、捻等一套套动作行云流水,惹得百姓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只是唐睢却觉得其中一个身形怎么有点儿像他堂兄。
他这个想法刚刚闪过,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中爆发:“阿睢!”惊得他手里的龙须酥差点儿落了地。
唐睢无奈地揉揉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愁苦,因为他这位堂兄实在太不是个省事儿的东西了,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快就看见他了。
看见了唐睢的唐津也不管对手了,撂下一句“本公子认输”就一边招手一边跑来。
陶岭冬望着唐津如此风风火火的作风,第一反应是把唐睢拉到一旁,让唐津扑了个空。
唐津:“……”
唐津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哀怨道:“……阿睢,一年未见,你难道不思念你亲爱的堂兄吗?”
唐睢内心疯狂摇头:一点儿也不!
唐津挤弄着一双桃花眼,似乎是想要努力模仿女子嗔怪的眼神:“你看你,也不看看你亲爱的堂兄都瘦了多少……”
唐睢、陶岭冬、沈留容:“……”
陶岭冬盯着唐津浮夸的演技,心道居然还有除殷先生之外的人,能让他起这么多鸡皮疙瘩,甚至比起殷先生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人诚不欺他。
唐睢已经从惊讶到麻木,他这个堂兄一向如此,戏多,皮厚,演技还浮夸。
沈留容轻咳一声,良好的修养撑起了他唇边的微笑:“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唐津目光流转,打量着沈留容,见他微笑未变,勾唇笑道:“姓唐,名津,津津乐道的津,阿睢的堂兄。”
唐津来饶夏时便做好了功课,自然是知道沈留容的身份,虽然沈留容的身份隐藏得十分绝妙,但他也自有渠道。
沈留容,当朝四皇子。
沈留容微微颔首,带着他们去了最大的酒楼。
菜全部摆上后,唐津手里抓着烧鸡啃了起来,听到沈留容说请客,一边狡黠地笑着一边暗叹皇家子弟财大气粗,果然非等闲之辈,随即转念又想到自己那小破店,瞬间怒其不争,又对有个好爹所带来的好处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
唐睢则是目瞪口呆,他记得堂兄在以前家人聚会的时候总是礼貌地笑着说“长辈多吃点儿,我们小辈身体壮实”,而且吃得也不多,就很矜持,怎么现在狼吞虎咽跟个牛似的?
于是他问:“表哥你这么饿的吗?”
这么直白的问题正常人少说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唐津却淡定如初,他揉了揉腮帮子,眼神忽地又幽怨起来:“怎么?你看我瘦了多少!”
唐睢向陶岭冬那边轻轻移了移,这么微小的动作却被唐津眼尖地捕捉到了,唐津更委屈了:“阿睢!你怎么还嫌弃起你亲堂兄来了!吃得多一点儿怎么了?改日我就回去告状!”
唐睢立刻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堂兄你千万别跟我姐说。”
陶岭冬、沈留容:“……”
陶岭冬听过唐睢提起过他姐姐,他姐姐一手皮鞭耍得唐睢都不敢皮,剽悍得现在的唐睢听到她的名字都睡不着。
从前他最后一次见到唐睢,是他被困在冬岭只能用浮物镜看人间的时候,他看见千百人包围住唐睢和唐睢的姐姐。
他们之前败坏了白沧学府的名誉,后来白沧学府与聿京断绝联系之后,又高喊着“铲除白沧”,而这其中也不乏以前是白沧学府学子的,却在此时刀剑相向。
白沧学府纪规第一条:不可残害同门。
恶意真大,陶岭冬不由得感到讽刺和悲怆。
唐睢的姐姐挡在昏迷的唐睢身前,她手里挥舞皮鞭,皮鞭上燃着火焰,随着她用尽全力的一击,周围掀起熊熊烈焰,火快烧到天了,无论那些人怎样做,都不能熄灭。
她在火海中布下传送阵,送唐睢离开,接着燃尽灵力,灵力不竭则火不熄,最终灵力枯竭而死。
陶岭冬回了神,想到从前的苦,不禁开始庆幸现在与旧时不同的轨迹,他想,能改变的,绝不重蹈覆辙。
饶夏西边有一大块墓地,前几年圈起来建了墓园。
纪清洲的母亲就葬在这里。
纪清洲父亲早逝,他自小被母亲带大,母亲是个手艺人,她会编很多东西,也会纺织,对他很好,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
昨夜墓碑上的雨还没有干透,红色的字迹被阳光一照,似乎能晃瞎来人的眼。
纪清洲臂弯里挎了个花篮,那花是他娘平生最喜爱的月季。
少年放下花篮,擦拭了一下墓碑,又垂着眼将月季放上去,风抱着草木的清香蹭过月季,月季的花和叶微微颤了颤,水珠又淌了下来。
他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最终还是低低地喊了声“娘”。
纪清洲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可以和他母亲说的话,但到墓碑前,突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于是他跪了很久,陪了很久,直到夜风推着星星来了,他才起身。
很少笑的少年比较生硬地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下次清洲再来看您。”
【作者有话说】:感谢“叁清无”的推荐票×20!(之前统计的忘记啦,哭,姑且这样算吧,小姐妹别介意呀
第八章 及格与不及格
回到白沧学府,震耳欲聋的钟声也似乎温柔了一点儿,可陶岭冬的心情却不是很美好,不知是哪位江湖百晓生大肆宣报甲班某某某考了第几,丙班丁班那两个有名的死对头总分居然一样,咱班有哪些黑马杀得咱片甲不留等等。
“唉。”陶岭冬叹了口气,眉间愁云密布,能扫落叶的狂风都扫不散。
苏先生和清粥同学抱着大摞大摞的试卷进来了,陶岭冬面色凝重地盯着试卷,似乎觉得这些不是试卷,而是柄杀猪不眨眼的杀猪刀。
可能他神经绷得太紧,没注意到自己居然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
纪清洲将他怀里的试卷放在苏先生的左手边,苏先生从左到右念分数,正巧就念到了他那摞,而纪清洲曾经翻过,他这一摞是没有算数的。
纪清洲早就注意到陶岭冬炽热的目光了,说不出感觉来,只觉得心里微痒,不是好笑,只是单纯的想轻轻地咳一下,抵住这股微小的痒意。
他想:冬瓜同学紧张成这样吗?
如果这句话对陶岭冬说出来的话,陶岭冬一定会深感绝望,请不要随意发动“来自学霸的蔑视”,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学渣承受不住!
纪清洲回到座位上端正坐好,听苏先生报成绩。
苏先生翻起第一摞卷子:“政治历史的合卷,满分一百。张三,八十;纪清洲,一百;筱荭,九十二;……陶岭冬,七十九。”
第二摞:“文学卷子,满分一百。唐睢,九十;沈留容,一百;李华,八十七;……纪清洲,九十六;……陶岭冬,八十九;……”
唐睢窃喜,临时抱佛脚果然有点儿用处。
苏先生话稍顿,捋了一下花白的长胡子,慢悠悠道:“算数卷子,满分一百。”
谁也没想到,算数卷子居然是压轴出场,霎时间空气似乎凝固住了,众学生正襟危坐,屏息凝神。
“纪清洲,一百;牛壮,六十八;……唐睢,九十七;沈留容,五十九;……陶岭冬,五十九;……”
全班算数两个没及格,一个沈留容,一个陶岭冬。
听到成绩,陶岭冬反而松了口气,既已成定局,那也就无从更改了。
第四摞:“阵法理论卷子,满分一百。川国,五十九;……陶岭冬,一百;纪清洲,九十九;……”
阵法理论晦涩难懂,本身就难,听及陶岭冬的成绩,举座皆惊,众学生纷纷对陶岭冬行注目礼,惹得他一头雾水。
众学生惊了,原以为这是个学渣,没想到是个偏科大佬,偏的还是阵法理论!请收下我们的膝盖!
苏先生表扬了一下清粥同学,又表扬了一下沈留容和陶岭冬,说他们有了进步,虽然陶岭冬的月考比上一次小练习只进步了两分。
但两分也是分,没有他就要垫底儿了。
下课后试卷下发,陶岭冬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拈着试卷,目光正好与纪清洲对上,顿时悲从中来,将试卷粗暴地塞给他,然后头向右一撇,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眼睛却一直在瞅他的脸色。
见清粥同学的嘴唇似乎动了动,忙道:“士可杀,不可辱。”却不料和清粥同学的话正好撞在了一起,连话尾最后一个音都同时落下,撞了个眼冒金星,谁也没听清对方在讲什么。
双方神色微微怔愣,异口同声道:“方才你在说什么?”
好在陶岭冬适应飞快:“士可杀,不可辱。”
纪清洲:“……”
他沉默几秒,道:“你不必多做卷子了。”然后怕陶岭冬误会又飞快道:“抄我笔记吧。”
陶岭冬:“……”真是空欢喜一场。
大饭堂。
若是以为月考结束了那就大错特错了。陶岭冬一边嚼着红烧肉,一边听唐睢滔滔不绝地讲着。
“冬瓜,我细细想了一下,先生们算盘打得真是呱呱叫。你看,月底月考,放假一天我们肯定会放开疯玩儿,没有时间巩固修炼,然后放假完第一天下午测试,而此时在课业压迫下的我们就会被先生打下一个个及格与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