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曲结束,星空下海浪声还迟迟没有退潮,后背已经沁出了一点汗,沈良庭睁开眼,发现钢琴声已经停了,傅闻璟正看着他,眼中洞若观火。
沈良庭心中一惊,瞬间清醒,很快收回手。
傅闻璟勾唇,“弹得不错,比以前好,之后又练过?”
沈良庭点点头,“学校文艺汇演缺人伴奏,找老师练过两个月。”
“钢琴留在这,你想弹的话随时可以来弹。二楼的房间你自己挑一间。”
沈良庭还是犹豫,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那你呢?”
“我不常住这。”傅闻璟说,“只偶尔回来。”
这简直像个养小三用的外宅。
沈良庭看着这间房子,他心里清楚傅闻璟是打感情牌,可沈良庭就是逃不过心里那点渴望,他小时候就想如果傅宅是自己家就好了,如果傅闻璟真是自己哥哥就好了,如果他真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他觉得这里哪里都漂亮,虽然没有沈家的别墅大,但是精致,两步一幅画三步一个摆件,连佣人都和善喜气,会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地板的颜色更浅比沈家看着舒服。房间里铺着地毯,赤着脚踩上去,又软又厚,直接在上面睡觉也不会冻醒。
当然现在这里就是一个空屋,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不值钱的早在讨债的时候被砸烂,连铺着的斯里兰卡地毯都不知去向。
他叹息一下,“还是原来那个房间吧,我每个月打租金给你。”
傅闻璟好像早有所料,“半岛花园的房子花了多少钱?”
“900多万。”
“要挂出去卖掉吗?我帮你找买家。”
沈良庭犹豫片刻摇头,“不用,就让它放着吧,反正也不缺钱。”
其实沈良庭始终惴惴,不懂傅闻璟处心积虑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对他既看重又防备。不是为了小时候的情谊也不是有想睡他的表示。虽然傅闻璟偶尔喜欢摸他抱他,像摸一只小狗,却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这是最古怪的,毕竟傅闻璟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也从来不会吃亏。
其实傅闻璟以前也吃过亏。
他初来乍到利星,没背景没靠山,没优渥体面的出身,只有一个破产潦倒自杀死去的父亲,空口白牙就要来厮杀抢夺别人吞到肚子里的食物,明枪暗箭、磋磨打压自然不会少。
目前沈良庭在搏浪碰到的困境,跟傅闻璟刚到利星的时候相比都只能算小打小闹。底下的人光点头不干事,或者话说的漂亮背地里却跟你对着干,口蜜腹剑,蛇鼠两端,站一边看戏的人占大头。
记得有一次傅闻璟带沈良庭出去谈一个政府项目,中间人谈好了要100万回扣,结果临到签合同的时候又变卦,改成200万。谈合同的地方在KTV包厢,乌烟瘴气,灯光昏暗,沈良庭气不过,这种项目本来就关系复杂,属于赚个名声彩头,再多出100万,他们就等于白干。
两方人你来我往僵持了几轮,那人估计不耐烦了。
他一手搂一个小姐,双脚往桌上一翘,突然问傅闻璟,“傅总是哪的人?”
傅闻璟身边没坐小姐,独自占了个沙发,在那人眼里就是故作清高,傅闻璟淡淡说,“广州。”
“我去年在东莞认识个鸡,也姓傅,跟你算是本家,长得也像,长眉翘眼的,可惜了没胸没屁股,睡起来没滋没味。不是你亲戚吧?”
这就属于人格侮辱了。
“嘴巴放干净点!”沈良庭立时受激,啪地把酒杯从地上一摔,酒液泼了那人一脸。
傅闻璟猛抬脸厉声叫了他的名字,沈良庭看他一眼,站起来甩门出去。
傅闻璟跟出来,拉了他手,冷声说,“进去。”
沈良庭双眼血红地瞪着他,没说话,一把甩开他,往卫生间走去,开了水龙头,往脸上泼冷水,傅闻璟跟进来,转身锁了门,就站在一旁。
水流哗啦啦响,沈良庭抬起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然后转过头,脸上挂着水珠,嘴唇哆嗦,“这王八蛋太不要脸了,他故意恶心你!”
“脸值一百万吗?摔个杯子就出气了?”傅闻璟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愿意回去吗,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叫个车把你送回去,这个项目你别跟了。”
“我不跟了你还做吗?他都这么骂人了!”
“要打开这里的市场,他是要过的第一关。”
沈良庭盯着傅闻璟看,胸腔中像堵了千言万语,眼皮渐渐泛红,随后咬牙推开他。大步走回包厢,一进去就拿桌上的红酒倒了三满杯,站在那人面前,一揖到底,“是我年轻不懂事,您大人不见小人怪,别跟我一般计较。”
那人被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跟凝固了一样。
说完沈良庭闭着眼仰脖一杯杯把那三杯酒灌了下去。
那人这才回过神,龇了龇牙,“我鞋都被你弄湿了怎么办?”说着当一声,后鞋跟砸到玻璃桌面,他把脚架到桌子上,“你给我舔干净!”
沈良庭身躯僵硬着,双眼冒火,握着拳,拼命把气往肚子里咽,很久才低下头,在他快要跪下去的前一刻,傅闻璟撑了他的背让他站直。
包厢里死水般的寂静,傅闻璟把手放在沈良庭的背上,高大的身躯遮蔽了顶灯射下的光芒,他垂眸俯视坐在沙发的人,一双眼像幽静的潭水,黑而深,隐藏着不可见的漩涡,许久才语调缓慢地开口,“再加50万,如果谈不拢这次合作就算了,是利星没有本事接。”
傅闻璟在谈判的全过程中从未展露过任何强硬姿态,温和得好像没有脾气,此刻那人却感受到一种摄人的锋芒和威严,像飓风一样压迫过来。
那人愣了愣,也知道说过火了,不能把人逼到鱼死网破,他移开和傅闻璟对视的眼睛,掩饰没来由的心虚和胆怯,随后清了清嗓子,顺着梯子下台,“算了算了,一双鞋罢了,就这样吧。闹得这么严重干嘛,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200万的回扣,最后还成了150万,还搭上几场招待。
那晚回去的时候,沈良庭烂醉如泥,迷迷糊糊间是被人背回去的,等躺到床上了也浑身难受,半夜喘不上气,胃部翻江倒海,差点被呕吐物呛死,幸好有人把他拉到卫生间让他扒着马桶吐。
沈良庭一整夜睡睡醒醒,很不踏实,但每一次醒来的时候身边都有人在,他还是害怕人走,迷糊中抓了人一根手指握住。
第二天清醒了,房间已经空无一人,沈良庭盖着被子,身上干干净净,换了睡衣,只有掌心出了热汗,潮乎乎的。
后来才知道,临时加价的人是收了利星一个副总的好处,就是要为难他们。
没几个月他就听说,收回扣的这个中间人双规、撤职被抓起来了,判了个无期徒刑,老婆有病交不起住院费,儿子用赃款流亡海外,包了个女演员却被骗光了钱,女演员回国继续风生水起,他天天流浪在国外街头。
又有天傅闻璟把沈良庭叫到办公室,给了他一张内存卡,用一种闲适的姿态笑着说,“让你出个气。”
沈良庭一看内容,是那位副总裁的性/爱录像,一个中年胖子在里面丑态百出,兴致高时唱郎啊妹啊,本来是私生活问题,但最要命的是躺床上那位明显被灌了药,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下药迷/奸,要是受害者愿意站出来,这事就可大可小。
沈良庭去找到录像里的女人,是一家合作公司的业务经理,一提到那天的事就脸色发白,拿烟的手僵直哆嗦。简单而言就是这副总裁看上了女人,花了半年时间铆足了劲追人,礼物送了一箩筐,还没把人搞到手,恼羞成怒,兵行险着,来了个霸王硬上弓。事后给了女人一笔钱,女人因QJ羞耻和畏于权势,下不了决心跟人撕破脸而没有报警,吃了哑巴亏。
沈良庭找了个有名的刑事律师,然后带着女人去报案。
时隔多日,身上的证据已经没了,偷拍属于非法证据,没法形成证据链,再加上女人还收了钱,比较难办。不过在案件开庭前,傅闻璟就以避免损害利星声誉为由,私下强迫那位副总裁离职,让他没有了运作能力。案子最后拖拖拉拉搞了两年,沈良庭给了那名律师一大笔钱,随他打点处置,以副总裁锒铛入狱告终。
算是善恶有报咎由自取,整件事从头到尾,沈良庭都没问傅闻璟这张内存卡是怎么得到的。
步步走来,这一类的事情多不胜数。沈良庭是亲眼看着傅闻璟是怎么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这其中当然用过一些阴招,不是百分百清白。
既然坐到了这里,谁都不是单纯温顺的白兔,傅闻璟的名字传到外面,不仅声名显赫,也惹人非议。但如果现实黑暗,那他们只能利用规则,夹缝生存。暗夜茫茫,如果寻不到一盏灯,只能摸黑前行,以自己为灯。
这两年他跟在傅闻璟身边,学着,听着,模仿着,傅闻璟是个散漫随性的老师,但他是个认真专注的学生。既然做了,他就要做最好的那个,要让傅闻璟刮目相看,不能丢傅闻璟的脸。
傅闻璟果然也越来越放心他,愿意把很多事放手让他独立完成,在外人看来,他是傅闻璟得意的高徒,是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尽得信任,独一无二。因为沈良庭太尖锐,太出挑,也有流言在背地里传,傅闻璟养虎遗患,沈良庭野心膨胀,迟早要夺傅闻璟的权。
沈良庭不知道傅闻璟信了没有,也许信了,否则他不会把自己架在战略官这样空有名声而没有实权的高位。
这一安排下来的时候,沈良庭意外又镇定,他淡然地接受同事别有深意的祝贺,却少有的喝醉了一次。
傅闻璟不知道,沈良庭的确有野心,只是这野心不像外界说的那样,他从来没想过要夺权要取而代之。
沈良庭知道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傅闻璟,他更想另走一条路,如果跟在傅闻璟身后,他只是他的影子,永远都不会被傅闻璟真正看见,而他想的是有一日能平等地和他并肩同行,而不是被他撑着背才能站直。。
也许那时候他和他相逢在阳光下,沈良庭可以神情自若地问问他,要不要试着跟他在一起。
他喜欢他,这份喜欢从幼时绵延至今,已经根系盘结,蓬勃壮大。他不敢说,始终谨慎犹豫,默默等待,越是珍惜,就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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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受真的是纯爱,不纯爱,后面很难追妻啊。我写感情戏一直都是写纯爱的,纯爱YYDS
从傅家别墅出来,中午,沈傅二人去了一家法式餐厅用餐。
“张宏他们的事,是我误会了,多谢你。”沈良庭主动站起来躬身倒酒。
傅闻璟拿起酒杯,“没事,是我没有安排妥当。既然答应了你,我不会食言。”
两人轻轻一碰杯,这件事就算过去。
吃到一半,遇上了不速之客。
黎梦圆也到了这家餐厅。
沈良庭的位置靠窗且位于角落,私密性很好,属于他可以观察到所有进来的人,而旁人很难注意到他们。黎梦圆一进来沈良庭就看到了,惊讶地一挑眉,低声对傅闻璟说,“你看门口。”
傅闻璟抬起头,看见人后皱了下眉,搁下刀叉,用餐巾擦了嘴,“吃好了吗?”
沈良庭为难地看着刚上的蓝莓松饼,蓝莓裹着枫糖浆从派的顶端向下流淌,溢满了整个盘子,看着非常甜香诱人。
傅闻璟禁不住要笑,“这份打包走吧。”
沈良庭立即点头,“好。”
熟料侍者打包时不熟练,蓝莓酱溢了出来,淌到了桌子又顺着桌布滴到了沈良庭的裤子上,侍者看弄脏了客人衣服,立即连声道歉。没等沈良庭提醒他小声些,黎梦圆的视线已经看过来,并且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
“璟哥哥?”高了八度的声音,黎梦圆拎着小包一脸惊喜地跑过来,十分果断地抛弃了等候她多时的女伴们。
沈良庭在心中轻轻一叹息,看到傅闻璟仍是八风不动的样子,不知道背地里有没有在怪他。
“你们怎么在这?”黎梦圆自来熟地拉开傅闻璟身边的椅子坐下,挽上傅闻璟的胳膊,冲他撒娇,“璟哥哥,我们好有缘啊,我第一次来这里没想到就碰见你了。”
傅闻璟抽出胳膊,低声说,“梦圆,女孩子坐好些,你长大了,男女有别,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
黎梦圆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调整了坐姿,“生日那天你怎么突然走了,我后来找都没找到你。”
“临时有事。”
沈良庭靠着椅背,看着这对亲热的男女,面无表情地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侍者终于把松饼用纸盒装好了,将纸盒递过去,“您的松饼打包好了。”
沈良庭点头示意他放下。
黎梦圆终于扭过头来看向沈良庭,“你们吃好了吗?”她有些扭捏地说,“我还没吃,可以陪陪我吗?”
没等傅闻璟说什么,沈良庭自作主张的叫侍应生拿来菜单,又点了几个餐品。
等餐途中,黎梦圆看着沈良庭,悄悄使眼色示意他快点离开,不要当电灯泡。
沈良庭却笑眯眯地喝着红酒,好像没看到般,迟迟没有懂眼色地挪位子。
黎梦圆憋不住了,率先说,“良庭哥哥,你今天没有其他事了吗?”
“我吗?”沈良庭佯装诧异地问,随后热心地说,“我今天都没什么事,我也好久没见你了,正好陪你们聊聊天。”
此时侍者来上菜,黎梦圆嘟了嘴,低头用刀叉折磨盘里的小羊排。
小时候她去傅家,如果傅闻璟在,身边也常常跟着一个瘦小的萝卜头。她对沈良庭的印象不深,因为沈良庭话少胆怯,更像一个看不见的影子。
虽然今天多了一个人,不过好久没和璟哥哥好好吃顿饭了,这顿西餐黎梦圆吃得还是有滋有味。
以前黎傅两家交好的时候,傅闻璟可能真有些带小孩的天赋,黎梦圆还是个四五岁小孩时就喜欢跟着傅闻璟身后跑。后来十几年不见,黎梦圆长成了大姑娘,有一次黎重带着她去参加一个晚宴,她嫌屋里闷跑到外头透气,天色忽变刮起大风,她肩上披的纱巾被风吹跑,正吹到了一个男人手上。
她转身看见男人握着纱巾,逆着满屋灯火向她走来,身形挺拔修长,月光下移,脸一点点从暗处显露出来,从眼到鼻到唇,深邃立体,英俊倜傥,直到完全被月光照亮,黎梦圆觉得自己的心也越跳越快。
男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纱巾披上她的肩时,还残留掌心的温度。
这多像一个罗曼蒂克故事的开头,从小时的初遇,到十几年后的重逢。一切都很浪漫,足以让一个少女情窦初开。
沈良庭看到黎梦圆先是失望后又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有一抹梦幻般的微笑,他有些莫名地挑眉,禁不住用红酒杯冰凉的杯沿压上了下嘴唇。
一转眼就瞥到了傅闻璟的眼神,稍稍带了点警告,摆明了就是他敢走,就会找他秋后算账。沈良庭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能把这场戏演到底。
吃饭过程中,黎梦圆一直找各种话题跟傅闻璟说话,小鸟一样活泼,傅闻璟虽然听的居多,也会回应她,就算是有来有回,只是偏于礼貌客气。
沈良庭百无聊赖地坐着,既不出声打断也不彻底走人,酒液在口腔转了转,抿到发苦。
他审视地看着这对男女,单论外貌倒很搭配,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既然襄王瞎了眼,神女又何必吊死在一根枝上?更何况是一根三十多岁的老枝。黎梦圆这样聪明,怎么会看不透傅闻璟对她没有意思?不是自欺欺人,就是执拗地相信自己持久的真心能打动一颗顽石。
沈良庭看久了,又有些动摇,黎梦圆这样年轻,愿意大胆直率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没有错,谁能忍心伤害一个死心塌地爱着自己的人?更何况这份爱,美丽、热烈且前途无量。对比一看,傅闻璟其实没有理由拒绝。
沈良庭移开眼睛,看到桌角打包好的松饼,手一碰包装盒已经没有温度,多可惜,冷掉的松饼还有什么好吃?这顿饭竟然吃了这么久。他暗暗后悔,早知道刚刚不要打包了。
又听他们聊了会儿,沈良庭有些待不下去,起身离桌,说要出去透透气。
抽烟区在露天的一个小平台上,会经过卫生间的洗手台。
等沈良庭再回来时,恰好和黎梦圆在洗手台碰上。
黎梦圆刚刚洗完手,抽了纸巾擦干,正从包里掏出护手霜涂抹,有一股好闻的牛油果香气。
沈良庭认出这牌子,条件反射地上前问,“Musel的好用吗?”
黎梦圆惊诧,把手凑到鼻尖嗅了嗅,又把手伸向他,“好用啊,可香了呢,你闻闻看。”
沈良庭想到公司未定的广告,就想问问消费者的看法,追问道,“它们家新出了一款身体乳,你知道吗?”
“知道,和这个是一个系列的嘛。听说还有瘦身的功能,号称什么纤体,你能相信吗,一款身体乳涂一涂就能减肥了,现在的科技真不可思议。”黎梦圆低着头,把东西收进包里,心不在焉地说。
沈良庭听她这么说,就好像有什么触到了神经,整个人都一凛,某一个想法很快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难以捕捉。
在他思考时,女孩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问这种女孩子的东西?你要送给女朋友吗?”黎梦圆扑朔了睫毛,突然伸出一只手碰了下沈良庭手臂的皮肤,“良庭哥哥,你好白啊。你谈过恋爱吗?我不相信有女生能忍受男朋友比自己还白。”
沈良庭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甚至没来得及避开她的手,就闻到了一股牛油果的甜香,“什么?”
“我说,你现在有女朋友吗?”黎梦圆好奇的凑上来,又在他身上嗅了嗅,“身上也是香的。这味道好熟悉,”她蹙着眉想了想,“我想起来了,是璟哥哥身上的味道。”
说着,黎梦圆重新站直身体,似笑非笑地歪头问,“你们用的同一款香水吗?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沈良庭表情一瞬僵住,随后语气冷淡下来,“为什么这样问?”
黎梦圆收起笑容,“父亲让我不要再缠着璟哥哥了,我想知道这是不是跟你有关。”
沈良庭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傅闻璟想让他怎么做,承认不对,否认也不对。
黎梦圆看他没有说话,撇了撇嘴,“算了,不想说也没关系。我知道璟哥哥身边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沈良庭没想到黎梦圆说话会这么大胆,“你不要乱猜测。”
黎梦圆挑眉,圆润双眼显得十分慧黠,“你们真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嘛?也许我知道的比你们想象的多。就好像良庭哥哥那么厉害,这么年轻就接替了自己的父亲,做了搏浪的CEO,一定在背后下了很多功夫,不知道能不能教教我呢?”
沈良庭听出了她的意思,面色难看,半晌才讥讽地一扯嘴角,薄薄的眼皮略抬,是一个艳而利的角度,“我愿意教,可你学的会吗?”
黎梦圆睁圆了眼看他,随后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学,反正他也不会对你有多么认真。”
沈良庭看着看着她就笑了,觉得跟一个小女孩较真的自己实在幼稚,换了语气缓和说,“其实,傅闻璟又有哪里值得你喜欢?他比你大了十几岁,你只是把他当哥哥,一时崇拜罢了。等你再大一点,见到真正喜欢的人,就不会这样执着了。”
黎梦圆一只手固执地转着手腕上的手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喜欢他?小时候我就想要嫁给他,从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很喜欢他。他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人。我从小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那要嫁也要嫁最好的,璟哥哥就是最好的。你没发现和他比起来,其他男生简直像一群小毛孩子,既无魅力也无价值?”
黎梦圆说到这里时,眼神向外一撇,有些轻蔑,“我大学的时候,和我约会的男生,在第一次接吻后就抱着我激动得哭了出来,眼泪像关不掉的水龙头,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那件衣服是全国限量版的。之后我觉得不能找同龄的,就谈了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学长,第一次约会吃饭时酱汁沾到了衣服上,他第一反应是打电话问妈妈应该怎么清洗。”黎梦圆冷笑一下,“你让我该怎么去爱他们呢?”
沈良庭说,“因为接吻而激动到哭,那他应该很珍惜你很爱你。”
黎梦圆想了想,看向他问,“他爱我,可我觉得这样的举动很讨厌,很让人反感。以爱的名义做任何事都可被接受吗?那你是愿意接受一个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呢?”
沈良庭愣了一愣。
黎梦圆说,“也许吧,现在的爱情只是一种错觉,但有谁能断定,这种错觉无法持续一辈子呢?”她微微笑了笑,“我只知道现在要是能嫁给他,我会觉得很幸福,我愿意为此赌一赌,无论结局怎么样。”
沈良庭注视倔强的女孩,沉默下来。
黎梦圆说,“对了,你跟了他这么久,应该知道他的喜好吧,我想挑一份礼物送给他。”说着就将手机递过去,给沈良庭看自己选中的香水款式。
沈良庭给她删除了几款价格昂贵包装奢侈的,又选了两款傅闻璟喜欢的味道,“他不喜欢太浓烈的款式,古龙水或者淡香水可以,味道的话可以选木质香或者柑桔类。”
“你果然很了解他。”黎梦圆说。
沈良庭顿了顿,收回手,“他的生日还没到,你为什么要送他东西?”
黎梦圆低头摆弄手机:“爸爸要和璟哥哥合作一个项目,要办一个签约仪式,我想送他一份礼物做纪念。”
“是什么项目?”
“好像是一个地段的开发吧?生意的事我不太清楚。”黎梦圆选好了一款,又给沈良庭看两款毛线的颜色,“红色和蓝色,你觉得哪个更适合他?”
“蓝色吧。”沈良庭回答,“你要织什么?”
“围巾。”黎梦圆嘟着嘴给沈良庭看手指上扎出的伤口,“我不太会,妈妈还在教我,我太笨了,学了小半个月了,还没成型。”
葱白如玉的手指上裹着创口贴,沈良庭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一步,受伤也不介意。
黎梦圆收拾好东西后就往回走,沈良庭跟在她身后。
走到一半时,黎梦圆拨通了一个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等到走回座位上,黎梦圆直接将手机给傅闻璟,很甜地笑着说,“璟哥哥,爸爸说有事情想见你。”
傅闻璟诧异地伸手接过电话,半垂眼,听那头说了什么,似乎迟疑了下,还是点头,“好的,我会送梦圆回去。”
等挂了电话,傅闻璟越过黎梦圆看向沈良庭,“你……”
沈良庭立即识趣地主动开口,“没事,你们走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傅闻璟站起来,在黎梦圆穿外套时,站在沈良庭身边跟他说,“要不要我让罗叔来接你?”
沈良庭摇头,“不用。”
傅闻璟说,“那你一个人小心。”
沈良庭心中没有触动,想了想开口说,“我想梦圆不是小女孩闹着玩,她是真心的,甚至不介意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抬头看向傅闻璟的眼睛,“除开黎总的因素,她是不错的选择,也许你也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傅闻璟漆黑的眼睛注视他,转过脸冷冷扔下一句,“胡闹。”就带着黎梦圆走了。
在沈良庭准备离开餐厅前,服务他们的侍者突然过来,给他们桌上了一份精致的蓝莓松饼。
沈良庭指着松饼皱眉说,“是不是上错了?我没有再点一份。”
侍者回答,“是刚刚跟你一起的先生又给您要了一份,特别叮嘱要送一份刚出炉的过来,他说冷掉的不好吃,让您不要带走了。”
沈良庭一怔,他看着那份冒着热气的松饼,突然开始笑,只是笑容极丑。
明明样子仍然可口,却已经没有品尝的欲望,他转过脸,冷淡无比地说,“不用了,这份留给你们吧。”随后站起来离开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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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还有一更,周二入V当日更3章。入V后一周五更,一、三休息,海星每一万加更一次。不要囤我,呜呜,会影响走榜,这本有点剧情向,比较长,前期数据不好,后面会很难。谢谢!
第23章 雷雨
沈良庭从前没考虑过傅闻璟和黎梦圆在一起的可能,现在一想,也许的确合适,也不能说黎梦圆不会心想事成。
而和黎梦圆的自信光彩相比,他就像一片在阴暗处生长的苔藓般寡淡无味。
沈良庭打了车回到以前的家,房租还有半年到期,他没有退租,预感到住不长,只带了些日常用品过去。
真到住进傅家的别墅,他才感觉出这个住所的大和荒凉,只开一个天花板的吊灯完全无法将客厅照亮,走路时,脚踩在木地板上,地板返潮鼓起空包,三层楼的空间能听到清晰回音。
他走进二楼的房间,把带来的书一本本放到写字桌上方的架子上,打开衣柜把衣服规整地放进去。
整幢房子傅闻璟都叫人整理清扫过了,床上铺着簇新的羽绒被,蓬松温暖。沈良庭在床沿坐了会儿,然后放松地倒下来,身体躺着,脚踩在地板上,头看向天花板。天花板没有从前那样平整,边缘处已经有了剥落的墙皮,也许雨水渗进来过,颜色有些泛黄。一切都是时间流过的痕迹。
沈良庭轻轻呼吸,虽然开窗通了风,空气里还是残留着封闭已久的霉味。四遭寂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好像遁入了一个奇特的空间,有时空混乱的错觉。
他闭上眼,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中学第一年的暑假,傅远山带着傅闻璟到沈家做客,离开时,傅闻璟在花园里找到他,问他想不想跟他回去住两个月。
沈良庭乐疯了,拼命才能克制自己上翘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