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by重山外
重山外  发于:2024年03月19日

关灯
护眼

沈良庭弓着背费力地自己按摩,他的手动作僵硬迟缓,使不出很大的力。
傅闻璟看不下去,他坐到沙发另一边,强硬地抬起沈良庭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在沈良庭挣扎前扣住他的膝盖,“我帮你吧,你这涂法,睡一晚上,明天床都下不了。”
傅闻璟一只手覆盖了沈良庭的脚心,另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膝盖,抬了他受伤的右脚搁在自己的大腿上。
沈良庭就感觉一股热力从脚心传过来,掌根处薄薄的茧,还有些敏感的痒,痒的人心惊肉跳。
沈良庭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傅闻璟用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脚,就好像把握了他脆弱的命门。全身的血液与知觉都朝下涌去,集中到那一处。
傅闻璟拿过红花油,在掌心搓热,然后给他按摩。第一下就让沈良庭始料不及,痛的叫出了声。刚出声觉得不好意思就咬住下唇,又忍了下去
“不用忍,疼就叫出来,这里没有外人。”傅闻璟垂着眼睛,落下的眼睫像一把小扇子,手法娴熟,掌根按压着揉,再用拇指用力把他的淤血推散。
沈良庭疼的额头出了热汗,手撑在身体两侧,身体绷紧,腰直的像一根弦,放松不下来。
“你轻一点。算了,不用擦了,就这样吧。 ”沈良庭声音哆嗦着,还带了点赌气,身体往前探,伸手去推开傅闻璟,要打退堂鼓。
实在太疼了,他其实是很怕疼的人。虽然他能忍,但不用忍的痛,他能躲就躲。如果不是这人是傅闻璟,他早就不干了。
“不疼好不了,我快一点,你再忍一会儿。 ”傅闻璟不许他半途而废,为了不让他乱动,又空不出手固定,抓了他的足心抵住自己的腹部,用腿夹住他的脚。
沈良庭倒抽气,又是热又是刺激又是疼,没一会儿就憋出了眼泪,逞强不肯叫,拳头捏得泛白。
脸上都没血色了,还是一声不吭。
等好不容易结束,沈良庭整个人松一口气,后背都湿了一层。傅闻璟一松开他,他忙把脚缩回来,人在沙发内蜷起来弯成了虾子。
傅闻璟离开沙发去厨房洗手,沈良庭则朝沙发内侧躺着,弓着腰夹着腿掩盖自己的生理反应,他低低喘息,从眼睛到脸颊都是红的滚烫的。
脚踝舒展了没那么疼和紧绷,可残留的触觉还在,被一只手握着,手不是养尊处优人的手,有不平的粗糙,足心贴上的小腹有明显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微小起伏。
沈良庭侧脸贴着沙发巾粗糙的纹路,无声地张开嘴,有什么躁动从身体深处涌出,脸越来越烫,呼吸也越来越急。
他听到厨房的水声停了,玻璃移门拉开,软底拖鞋走起路来悄无声息,“还好吗?抱你去床上休息? ”
沈良庭眼睫抖了抖,咬住唇,后背绷紧,整个人向沙发内侧陷得更深。
“不用了。”他闭上潮湿的眼,“ 今天麻烦你了,我缓一会儿就好。”
身后没声音,过了会儿一只手落在他被冷汗打湿的头发上,“记得睡觉时把脚架高,不要让血液往下流。”
“知道了。 ”沈良庭感觉喉咙很干,身体的水分都蒸发出去。
手离开他的头,“那我先走了。 ”声音说,沈良庭闭着眼睛,只想他快点离开。玄关处一阵琐碎的换鞋声,一秒都被拉得很长,直到铁门合上。
屋内安静,沈良庭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他翻了身,在沙发上仰面摊开身体,闭着眼,用手背遮着眼睛,另一只手向身下探去。
金属皮带撞击一声,解开西裤,沈良庭的下颌上扬拉紧,嘴里发出喘息,衬衣卷起,露出一截细瘦的紧绷的腰,身体像被抛上岸的白鱼。
迷糊间他听到一声很轻微的锁芯扭动的声音,但他的意识太混乱了,没有在意。
动作越来越快,他咬紧牙关发出一声闷哼,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昏暗酒店的大床上。
他被人从后面抱住,手臂交缠,炙热胸膛紧贴后背,火蛇般的呼吸汹涌,抚摸他身体的手,无名指戒指有着冷硬触感。
--------------------
小傅没有抛弃狗狗哈,以及谢谢五千海星~

第17章 余地
烟花炸裂般的空白后,沈良庭睁开眼,捋顺呼吸,茫然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慢慢从沙发坐起来,抽了纸巾擦拭整理。
不顾外头下雨,推开窗户换气,又去厨房倒了杯冷水喝,给自己降温。
沈良庭握着玻璃杯站在窗前,窗户外的树吹得歪七扭八,冷风刮着他的脸,风声呼啸,屋里变成了寒窑。骤热骤冷,他小小地垂下睫毛,打了个寒噤,身体越冷,心中越静,乱七八糟的思绪不转了,头也不再昏昏沉沉。
他放轻呼吸,想自己不知道得了什么毛病,是不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沈良庭从第一次梦/遗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也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只是这种事很少做,偶尔做一两次就觉得很羞惭,好像真应了张兰的话,他是很下作的,在梦里也想着被男人抱。
他用手掌盖住脸,恨铁不成钢似的,近乎要对自己报以冷笑。
更何况是对傅闻璟,明知他不会当真,自己只会被当作玩物,却还要这样自轻自贱地贴上去。
铁门外,本该离开的男人背靠着墙,在黑暗中点了根烟。
楼道外下着大雨,天空混沌阴沉,空气里满是潮湿冰冷的水汽,男人的眼穿透雨雾,看到一张陷于沙发内潮湿的绯红的侧脸。
发丝黏在脸颊上,闭着眼,眉尖脆弱而迷茫地蹙着,一只赤脚伸出搭在沙发扶手上,脚趾紧紧蜷起,白皙柔嫩,像闭拢的百合花瓣。
傅闻璟低下头用力咬上烟,滤嘴上齿痕深刻。
门锁上的钥匙没有拔掉,他把钥匙送进去时,就撞见了意外的一幕。
他没有立刻避开,反而站着看了一会儿,一直到沈良庭哭泣着发出声音,他才把钥匙放在鞋柜很轻地带上门离开。
心跳猛烈,呼吸急促,闭上眼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然后不可避免回忆起他们肌肤相亲的那晚,身体的柔软触感,尾音的颤抖,交缠的气味………
仅仅只是回忆,血液已经在皮下像沸腾了一样鼓噪起来,无法抑制。
想到人,就想到抽屉里那些杂志,从很早以前到最新一期,无一遗漏,桌上的书,摊开的笔记……
搜集了这么多跟他有关的东西,沈良庭究竟想要做什么?
只是为了在利星爬得更高吗?
沈良庭执拗、认真、拼命,他并不怀疑沈良庭的能力,也知道这人有很大的野心。
私生子出生,受尽白眼,理所当然要比别人更敏感偏执,对得失锱铢必较,因为你不抢,就会失去。
他不反感沈良庭的心机算计,甚至想要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所以那天晚上才会顺水推舟跟人上/床,虽然没做到最后。
保险/套只是借口,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小孩,傅闻璟想如果一晚过后,沈良庭后悔了,回忆的时候也不会太耻辱痛苦,还可以当做同性间的普通排解。
口和性/交虽然只是通道的不同,却又好像有着实质区别。
他顺水推舟,因为这世上就是蛇窟,尖牙耸动,毒汁流淌,沦为猎物就要有被吃掉的准备。但他又愿意给沈良庭留一点余地。
他知道自己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没有好心。这点心软,半是留给从前的相识,半是留给那天走进自己办公室还有几分天真的年轻人。
如果这人不姓沈,一切不会那么复杂。长得好看,床上也合拍,傅闻璟愿意付出一些东西哄他开心,把他养在身边解闷。
可他的确姓沈,偏偏是沈文鸿的儿子。
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傅闻璟压着眉,取下烟,用拇指和食指碾灭,眼看着外头雨势小了点,他才走下楼,坐进车里。
把心中的那点悸动当做错觉,不着痕迹的抹去。
到了次日,也许是晚上吹了冷风,早上头疼得起不来,沈良庭请了天假,从家里找出药吃了睡了一上午,下午清醒一点,他线上处理工作,之后开会开到深夜。
第二天到公司,秘书说有人在会议室等他,过去一看,竟然是杜平和张宏。
杜平看到他就站起来,黝黑的脸孔泛红,有些不好意思,“沈总,人力昨天又找我们谈了,说我们过来的话保留原先的职位,如果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之前是他们擅作主张,传达有误,我和张哥一合计,还是想来找你。不知道你这边还缺不缺人?”
沈良庭一愣,“怎么回事?”
杜平和张宏对视一眼,张宏相对外向一些,偷偷跟沈良庭说,“人力是杜总管的,我听说昨天傅总找杜总谈了次话。”
沈良庭一下明白过来。傅闻璟没食言,之前不放人走是杜美荫的意思,这不奇怪,杜美荫为人处世谨慎小心,高级人才流失,对利星的确有风险。
杜平和张宏能来,沈良庭自然欢迎。
让秘书带杜平二人去安排入职,杜平管技术,张宏管销售,两人只比沈良庭低一级。
独自坐在办公室内,阳光照在后背,沈良庭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红木桌面,他看着电脑屏幕,恍然想到傅闻璟怎么知道自己那天指的是什么,又为什么宁可和杜美荫起冲突也要帮自己?
沈良庭突然有些不安,想自己是不是责怪错了他?
傅闻璟给了自己机会,他已经仁至义尽了,自己不该因为没有验证的猜测就以最坏的心思揣度他。
他没错,是自己行事极端。
晚些时候秘书送来了最新一期的商业杂志。
沈良庭随意扫了一眼,看到这一期的封面人物是傅闻璟,标题是,利星:在最难的赛道里“无就是有”。
他按习惯取过杂志,翻到那一篇人物采访,一张硕大的人物独照占据了两个版面,还是竖版的。
傅闻璟站在利星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身后落日熔金,漫天的云是金黄色的。
也许摄影师想要表达的是面对困境的思考,但傅闻璟的表情太镇定,他抬着头,脸庞被光照耀,五官清晰如刀刻,眼瞳漆黑,脖颈抻出修长的弧线,连带着性感的喉结也凸起,说不出的刚毅倨傲。
不像企业家,倒像君临天下。
沈良庭盯着看了会儿,想了会儿心事,才移下去看内容,发现是利星要收购一家濒临倒闭的生物公司,主要研发细胞治疗抗癌药物,同时还准备参与甘肃一家被拍卖的钼矿的公开竞标。在一张合影上,沈良庭看到了之前吃饭时碰到的那位杨德宝杨老板的身影。
沈良庭微微蹙眉,医药是他走之前就在发展的领域,但他不知道利星也开始涉足矿产了??
正此时,秘书进来通知他说应聘者已经到了。
沈良庭来不及细想,习惯性地把杂志收进最底下的一格抽屉整齐放好。
离开办公室,由秘书引路去参加面试。

路上,秘书把应聘者的简历递给他看,沈良庭低头翻阅。
这次招聘的岗位包括第一助理、增补秘书和设计部总监,也就是之前被他裁掉的那个倒霉蛋,引入一下外部竞争,对激活搏浪那群高管的危机意识有帮助。
至于李相寒毕竟年轻,缺乏经验,有些事不能交给他去做。助理这个职位太重要,需要成熟老辣的人来担任,沈良庭习惯有备无患。
人力初筛后,进入终面者的条件都卓越。
其中一位助理的面试者,各方面条件和经验完美符合,前两轮面试成绩一直遥遥领先。是个戴着眼镜,打扮斯文的男人,三十出头,谈吐精要,一针见血,几个面试官都对他很满意。
沈良庭看着简历的名字,“秦林?”他抬起眼,“你的简历很优秀,为什么想来这里?
男人脸上挂着模板化的微笑,“我有丰富的业内经验,搏浪的岗位和薪资都符合我的要求和对未来的规划。”
“我看简历上你有三年空白期,是去服兵役了?”
秦林点头,“是的。”
“因为什么退伍,年龄到了吗?”
秦林简单地回答,“伤病。”
沈良庭看他没有展开的意思,涉及隐私,也就没再追问。
秦林出去后,人力总监问他的看法,沈良庭却有些犹豫,翻过了这个人简历,太完美了,简直无可挑剔,“看看下一个再说。”
面试秘书时,竞聘者一共三位。其中一位女士在前两轮一直落后,成绩倒数,几乎没有机会留下。
但在最后一轮沈良庭终面时,她进来后突然脱掉了披着的西装外套,解下了头发,露出了里面穿着的红色连衣裙,饱满的上围呼之欲出,短裙上提,雪白的大腿一览无遗。
女人双目明媚,谈笑娇俏,涂了正红指甲的手将长卷发撩到耳后,用清脆悦耳的嗓音介绍自己,“我叫韩颜,毕业于……”
两位女性面试官仿佛被触犯般皱了眉,她却毫不在意。直到有人指出她的着装十分不合理。
“我以为面试是要展示自身所有的优势,”韩颜从容答道,“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或者见不得人的,别人有别人的长处,我也有我的长处。”说完,她向沈良庭看去,“沈总,您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沈良庭脸色平静地颔首,“是的,你可以展现自己。”
面试单上,沈良庭最终给了她一个很高的分数。
李相寒没想到他会被这种低劣的伎俩捕获,“沈总,您不觉得她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李相寒大着舌头,结巴半天,然后问,“您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你说呢?我有这么公私不分?”沈良庭这次抬起头。
李相寒一合计,觉得沈良庭不像这种人。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她啊?”李相寒不满地说,“风气不正,我最看不惯走旁门左道的人。”
“哈基姆将性吸引力带来的个人或团体的社会价值称为情色资本。我不提倡这种手段,但如果有人能善加利用,我也会给人应得的成绩,这没什么可耻。”沈良庭声线几乎没有起伏,“她展露的优势让她的综合评分高过了其他人。自信,谈吐大方,如果有综合更好的,我也会选择更好的那个。”
所有人面试结束,结果会在两到三天内通知给个人。
沈良庭留意了下分数,由于他的选择秦林被第二位挤下去了,也就无缘搏浪。
基本上三轮面试都是以他的偏好为主,这是人力的“会做人”。
而巧合的是,没两日人力突然来汇报,说之前应聘上的那位助理不来了,已经签了别的公司,所以顺势由第二位递补。
沈良庭玩味地看着秦林的简历,指尖拨动纸页,点头说知道了,总监离开他的办公室。
晚些时候,骆峰打沈良庭电话说房子找到了,问他有没有空去看房。
“现在吗?”沈良庭看了下表,下午两点,五点还有公司的例会。
“你不是让我周末前找到吗?今天不来就没时间了哦。”
“行吧。”沈良庭站起来,拿起椅背的外套,“你把地址发我。”
骆峰帮他找的地方是市区内的大平层,其实单身公寓更适合沈良庭,但骆峰富二代思维,压根没考虑过100平以下的房子。
这是房主给儿子买的婚房,装修好以后一直没搬进来住,最近生意不景气,房主急需用钱才会出手。
骆峰陪着沈良庭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拉他到落地窗前看一线江景,只见天空远阔,江水澄碧,远远的航行着无数轮船,“怎么样,环境不错吧?楼层高,私密性好,24小时保安巡逻和视频监控,社会人员出入都要手工登记,满足你要求了吗?”
沈良庭点点头,“多少钱?”
“1600万。”骆峰说,“房主急用钱,要现金。你要不够的话,我借你也行。”
沈良庭手上现金的确没这么多,他计算了下,摇了摇头,“太贵了,换一套吧。”
骆峰很壕气地说,“你缺钱的话,我送你,就当是之前投资给你分成了。”
“不用了,你知道我不喜欢欠人情。”沈良庭说的很坚决。
骆峰拿他没办法,最后选了套同小区面积120平的,楼层较低,位置也相对差很多,总价是900多万。
这次沈良庭直说了,“借我300万,我一周内还你,按银行基准利率计息。”
“没事,不急,”骆峰抬手搭上他肩膀,“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当初要不是你,我现在肯定还蹲在我爸那个破厂里混日子呢,你是我福星,我能跟福星斤斤计较吗?”
骆峰,就是沈良庭大学时给他投资的那个富二代同学,他们的投资项目被利星收购后,骆峰分到了一大笔钱。骆峰他爸本来一直觉得儿子心思不在正道上,恨铁不成钢,准备让他毕业就回厂里当个摆设,因这一次投资觉得自己儿子还挺有眼光,这才同意给了骆峰一笔钱放手让他出去单干了。
骆峰还真有点天赋,毕业后拿着这笔钱做了天使投资人,投的上一个项目是一款手机清理程序,刚刚纳斯达克敲钟,投资回报率高达一百多倍,成了最近风投圈的神话,之前错过的投资方后悔死了,最后只能以高达20倍的溢价进场,所以骆峰非常得意,现在走路都是飘的。
不过旁人不知道的是,这个项目是给沈良庭看过的。骆峰每次大的项目决策,多少钱占多少股份都要沈良庭点头他才敢下手,沈良庭就是他的幕后军师。他自己试手的几个小项目,能坚持到上市的很少,血本无归的居多。
投资创业就是这样,机会和风险并存,高风险高收益,有人一夜成为千万富豪,就有人挣扎半生却始终穷途潦倒,哪怕爬到半道也可能掉下来,瞬间摔得粉身碎骨。
和种种不幸相比,骆峰已经相当幸运了。
对骆峰现在的财富,沈良庭不能说不羡慕,没人不喜欢钱,更何况沈良庭吃过许多没钱的苦,知道穷是什么滋味。但羡慕不意味着他也想做。
沈良庭目前的状况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利星CSO年入百万不是问题,还有股权期权分红等隐形收益。
人对财富的欲望就像一个无底洞,但如果单单只有这种欲望,那人就没有办法走得太远。
走到沈良庭这种位置,除了利以外,更多的反而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好像年少时曾有的梦想或根深蒂固的信念。

因为下午还有会,沈良庭把房子订下来后就赶着要回公司。
骆峰难得和沈良庭见一面,还想拉着他好好叙叙旧,没想到他遛那么快,义愤填膺地抓着他指责,“刚办完事就走,用完就扔,你这属于拔X无情了啊!”
沈良庭知道他说话不着四六,只答应改日请他吃饭,好好谢谢他,才得以及时赶回公司。
分公司的会议是视频形式,除了业务决策外,还希望总公司尽快拨点资金下来,管理层工资已经一季度没发了。
结束会议沈良庭又开始看之前没看完的财务报表和经营报告,等到抬起头,天已经黑透了,公司里人都空了,他满脑子都是资产表负债表的数据,各种环比正比坏账流动率速动比率……如何把手头有限的资金最大规模的利用起来,现金调配单位精准到天。
搏浪作为一家户外媒体广告公司,经过前两年的大规模收购、扩张,市场占有率提高的同时,也带来巨额的租赁成本还有设备折旧费用等,再加上定位不清,找不准赛道,各种业务都掺一脚,业务构成相当复杂。
什么时候有新的资金入账,一笔资金出去,什么时候能回本,什么时候能盈利,哪个项目是赊账在做,哪个项目启动资金不能再拖,有多少可以收回的尾款能按时打进来。哪些坏账能收,哪些项目该舍弃,哪些可以继续做,有几个子公司连年亏本,该脱手还是继续持有?
他左思右想了几种方案,想得后脑发胀。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就算是巴菲特也没法现在变钱出来,做到人人都满意。
最后看累了,沈良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再醒来,是被一串电话吵醒的。
接通后发现是老罗,“沈总,傅总上次说今天接您搬家,您现在有时间吗?”
沈良庭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周六上午八点,他就这么趴着睡到了第二天。他坐直身体,刚一挺腰,就听嘎啦一声,后背到颈椎一串摧枯拉朽的脆响,他面目扭曲地缓了会儿,才清了清嗓子说,“我自己买了一处房,傅总应该会满意,他那里我就不去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会儿,老罗才说,“这事我恐怕做不了主。”
沈良庭叹息一下,“行,我自己跟他说。”
挂了电话后,他打电话给傅闻璟,那头响了很久才接,但听声音倒很清醒,不像刚睡醒,“怎么了,老罗去接你了吗?”
“我买了新房,在半岛花园,应该符合你的要求。”沈良庭单刀直入。
傅闻璟声音顿了顿,随后说,“买了就买了吧,当投资也不错。住处你先让老罗带你去看看,不喜欢再跟我说。”
“傅闻璟,”沈良庭垂着眼睛,焦躁地啪嗒啪嗒按着原子笔的笔帽,“我不想住过去。”
“先去看看。”傅闻璟不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没给他反驳的机会。
沈良庭盯着黑屏的手机,咬牙切齿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拿了外套起身回家。
老罗没一小时就到了,沈良庭什么都没整理,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老罗就载了个人,什么行李都没带,就往目的地开去了。
开到一半,看到熟悉的街景,沈良庭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是要去哪?”
“平海园。”
沈良庭眼皮一跳,震惊地转过头,“你说的是以前那个平海园?”
老罗点头。
这条路沈良庭小时候坐车经过很多次,街边的店铺布置,路名岔路拐弯,他记得很清楚。
相隔十几年,已经物是人非,该拆迁的拆迁,该修路的修路,该填平的填平。可还是有东西没变,道路拓宽了,可路牌的名称没变,那家面店做起了炒菜,面包店换了门头,可还是会飘出熟悉的香味,过了这个路口就是移动营业厅,那时候看到觉得特别高大,现在已经破败不堪。路尽头有家小书店,里面的书便宜,老板也很好。
平海园后面是联排别墅,前面还有几幢高层,当初傅远山就是爬到高层天台后跳下来摔死的。
傅家的房子在后面的联排别墅,别墅在傅家破产后被收回去拍卖,因为前主人死于非命,坏了风水,一直没找到买主,就这么空置着,直到傅闻璟回国后才把它买下来。
老罗把车停进车库,沈良庭下车仰望,四四方方的三层楼,顶上四面都是观景玻璃窗,当初很新潮,现在已经透着陈年的沧桑感。
推门而入,一楼的客厅岛台厨房,玻璃门外连着一处小花园石头小径紫藤花架,二楼三楼有主卧客卧影音室健身区音乐室……
沈良庭故地重游,心情有点复杂。推开一间房,手拂过蒙尘的钢琴,透过玻璃窗看下面杂草丛生的小花园,昔日密密仄仄的月季百合小苍兰已经不见踪影。
“叫人来打扫过,花园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就没动工。”
沈良庭转过身,傅闻璟靠着门抱臂站着,一身休闲装。
“怎么让我住这里?”
“空着也是空着,你要是介意就算了。”傅闻璟走进来,手指在钢琴敲了敲,掀起盖板,随手弹了两个音,有些遗憾说,“音不准了。”
“你想弹吗?”沈良庭轻声问。
傅闻璟挑眉。
沈良庭转身就去房间里的柜子蹲下来抽出抽屉,从里头找出扳手、螺丝刀和音叉,走回来对傅闻璟说,“你让一下。”
傅闻璟站起来,沈良庭站在钢琴前,摁开立式钢琴上门板处的卡扣,然后抓住用力向上一提,上门板就松了,又抓住下键盘盖,向上慢慢用力提,取下键盘盖,最后用螺丝刀拧下螺丝取下压键条。
到这一步时,他看了傅闻璟一眼,傅闻璟会意,摁住在自己面前左数第49键的A音。沈良庭认真听然后用扳手调整弦轴,没有音准器,就凭空耳调,一个音要试几次。两个人配合默契,也花了快一个小时。
傅闻璟看沈良庭捋着袖子再重新把钢琴组装好,动作利落干脆,手臂虽然瘦但很有力量。
傅闻璟没来由心情变好了许多,问道,“有什么想听的吗?”
沈良庭蹲在地上收拾工具放回抽屉,然后找了纸巾擦手上的灰,听他问自己,想了想说,“仲夏夜之梦吧。”
是钢琴里的入门曲目,没什么难度。沈良庭第一次听傅闻璟弹琴,就是听的这首。他一直记得那时候的场景,他第一次到傅家,顺着音乐声上楼,推门而入,看到窗棂盘绕的花和钢琴前的少年,跟画一样。
傅闻璟在钢琴凳上坐下,把手放上钢琴,他弹得很随性,音符如高山流水般从指尖流泻出来,从小练出的童子功,就算很久没碰过也不会生疏,
沈良庭站在那儿听,一双眼睛落在黑白琴键上舞动的手指上,表情放松,垂在裤边的手轻轻打着拍子。
弹到一半,傅闻璟往旁边挪了点儿,头未抬地跟他说,“过来。”
沈良庭犹豫一会儿,才坐过去,傅闻璟放下左手,只留了右手弹。半边琴键都给他空着,沈良庭抬起手,先试探着摁了几个音,屏息细听一会儿,才慢慢加入了傅闻璟的旋律。双人合弹,一个高声部,一个低声部,伴奏追随着主旋律的高低变化,融洽和谐,浑为一体。
到后来,沈良庭微微闭着眼,好像完全沉入了音乐中。钢琴声连成了波涛,仲夏夜的星与海。
他好像还很小,坐在琴凳上,双脚晃荡着挨不到地面,傅闻璟抓着他的手,一个键一个键地教他认音,春意阑珊,夏日将至,外头飘进来紫藤花的香味。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