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璟把他脸掰过来,看到他满眶泪水,用拇指把他挂在腮边的泪珠抹掉,“你又哭了。”
沈良庭闭上眼睛,扭开脸,“别看我。”
“为什么?”
“就是不想被你看到。”沈良庭抿唇,闭着的眼睫敏感颤动。
他想,傅闻璟不需要知道这些,傅闻璟愿意爱自己已经很好了。他希望傅闻璟眼里的自己是成功耀眼的,而不是一个内心阴暗的可怜虫,孤立无援,胆小懦弱,对亲人都要算计防备,既害怕自己的父亲死,更害怕自己的父亲活。
好在傅闻璟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一只手从上到下反复摸着他光滑的背脊,慢慢问他,“故意的?要疼?”
沈良庭脸朝下,牙齿咬着被子,手被捆起来了,所以他没什么选择余地,连逞强害羞都犯不着,可以完全把自己交给傅闻璟,蚊子叫似的哼了两声。
傅闻璟就由沈良庭期望的那样,让他没法分神去想其他事情。
事后,傅闻璟解开他手上的皮带,皮革在手腕处浅浅地勒出了一道红痕。抱着他去卫生间洗澡,再把他抱回来,在手腕处抹了药膏。
沈良庭精疲力尽,任凭傅闻璟把他搬来搬去,睫毛颤巍巍的,就是不肯睁眼。傅闻璟干脆用被子把他严实裹起来,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睡到半夜,沈良庭做噩梦醒过来,动了一下,把傅闻璟弄醒了。
傅闻璟摸着他汗湿的头发,“做了什么梦?”
沈良庭闭上眼,平复呼吸,想到梦里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在别墅里躲来躲去的小孩子,记忆里真实的画面现在还残留在视网膜,“以前的事。”
傅闻璟轻拍他的背,“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要是碰到不愿意的事,不必隐忍,也不必委曲求全。你往回看,已经不是无路可退了。”
沈良庭在他的胸膛上蹭去额头冒出的冷汗,“我知道,我只是不喜欢。你也不要觉得我有多委屈,也许我才是那个恶人。”
“你吗?”傅闻璟笑了下,“兔子就算生出了爪牙也是为了自保而不是捕猎。”
沈良庭一愣,随后笑了笑,“自以为是。”然后困倦地靠着人闭上眼。
这么些年,他始终是孤身一人,现在有一个人可以包容他发泄,让他有地方哭泣,是很奇特的体验。
沈良庭模糊地觉得这个地方,始终和小时候一样,仍然是最像家的地方。
第二日,早晨沈良庭一贯起的早,他在厨房里忙活,准备好早餐,傅闻璟一般吃西式的炒蛋面包咖啡,他自己更喜欢中式的早餐,给自己做了碗小馄饨,蒸了玉米鸡蛋。
傅闻璟穿戴好下楼,两人在餐桌前面对面坐下。
沈良庭吃了小半碗馄饨,用餐巾擦了嘴,才说,“沈文鸿醒了。”
傅闻璟持刀叉的手一顿,“你去看过他了。”
沈良庭点点头,“醒了,但没有行动能力也不能说话。”
“哦。”傅闻璟低头,切了块炒蛋放进嘴里,指着沈良庭剩下的鸡蛋,“再吃点东西。”
“少虞也回来了。”沈良庭拿起白煮蛋,低下头用手指剥蛋壳,他先磕了下桌子,敲碎一个角,再顺着缺口剥,能把蛋壳连成一条剥下来,又快又干净,像处理一件艺术品。
“你弟弟?”
“嗯。”沈良庭点头,“说要来搏浪上班,让我给他安排个工作。”他一口咬掉半个蛋。
傅闻璟看着他吃东西,沈良庭吃东西不挑食,也不挑挑拣拣,但看着并不是让人愉悦的吃法,因为面无表情,好像那不是食物,而只是在完成吃的动作。
看沈良庭把蛋吃完,傅闻璟又给他拿了切块的玉米。沈良庭犹豫片刻,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低头啃起来。
傅闻璟看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一下子有了投喂的满足与快乐,并且想到如果自己能把他养出来软软的小肚子,晚上搂着睡觉,一定非常有成就感。
但沈良庭一直瘦得很匀称,傅闻璟从未见他有过变胖的趋势,反而在初次见面,有营养不良的嫌疑。也许沈良庭基因就是这样,把他养胖这个目标恐怕很难实现。
傅闻璟撑着下巴,有些惋惜。不过尚有转机的是,好像自己递给他的东西,他都不太懂得拒绝。
沈良庭把啃干净的玉米芯放下,看到傅闻璟正望着自己叹气,莫名地说,“怎么了?”
傅闻璟放下刀叉,“没什么,你弟弟要来的话,你想让他做什么?”
沈良庭皱着眉,有些不悦地回答,“张兰让他跟着我,但他完全不是做这块的材料,小时候他在座位上一小时都坐不住,说话做事又很任性,怎么能做这种事?他自己也不乐意,我不知道张兰为什么非要拿他来跟我对着干。”
“你喜欢你这个弟弟吗?”傅闻璟问。
沈良庭愣了一下,没像之前反应那么快,“他什么都不用做,大家就很喜欢他了。”
“我问的是你。”
“我的话,”沈良庭犹豫片刻,想了想,终于坦诚说,“以前他对我不算差,经常会把他的早餐给我吃,他不喜欢吃吐司边,所以我吃了很多年的吐司边,后来看到面包都有点反胃,但总比饿肚子强。在家里,别人都对我视而不见,只有他会叫我哥哥,还会拿玩具找我陪他玩,虽然如果我不愿意他就会哭闹起来,但毕竟他是拿我当哥哥的。”
沈良庭说起这些从前的事时,也没有太多自怜的情绪,只是在陈述事实,眼皮下垂,遮了一半眼球,“我不讨厌他,但也不喜欢他,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他,做个陌生人就好。”
“你看,其实你已经很清楚了,”傅闻璟温声说,“如果这样,那你就让他走,离开这里,永远不能再回来。”
沈良庭抬起眼顿了下,擦干净手,戴上吃早餐时脱下放在一边的手套,低声道,“我明白了。”
客厅里,打开的智能音箱在放新闻广播,新上任的市委秘书长做客直播间,在说城市建设规划。
沈良庭凝神细听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利星在建的项目,“这是不是在你和恒隆合作的地产旁边,好像要搁置了,你们怎么办?”
傅闻璟站着,展开西服外套,伸手套进去,“那就先拖着吧。”
沈良庭模糊觉得有些奇怪,“利星为什么要跟恒隆合作,不仅业务没有互补关系,从各方面来说,都是恒隆占了便宜。”
傅闻璟一顿,拉挺西装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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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这周年底工作太忙,去了趟医院发烧了,所以没攒下更新。下更要到周四了,下周会把这周欠的给大家补上,尽量日更,谢谢。
第56章 合作
傅闻璟敷衍了沈良庭的问题,沈良庭却没有放过这件事,这个原因在他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正巧的是,之前傅闻璟一直在让他找的人竟然有了下落。就是那个骗了黎重,携款私逃的司机。
请来的侦探说,那人就藏在本市的一个封闭式,管理森严的高档小区。
沈良庭接到消息,在通知傅闻璟前,不知道为什么迟疑了,他让那个私家侦探先带自己去看看。
在他准备离开办公室时,业务科的负责人来找他抱怨,说沈少虞早晨报完到后就不见踪影,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也不回。
沈良庭听他说完后想,看样子沈少虞是真的不打算好好在搏浪做什么,辜负了张兰的苦心。
“随他去吧,他愿意来就来,不愿意就算了。”
“哎,也只有这样了。我本来想小少爷能收收心回来帮忙也是好的,毕竟沈总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一家人大家也好说话。”
沈良庭看眼前的人遗憾的样子,黑色双眸微微眯起,“你很希望他能回来吗?你们组现在人手不够?”
那人听出了沈良庭话里的意思,立刻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没有,沈总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少虞毕竟是您弟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怕您一个人太累……”
沈良庭挥手阻拦他接着说下去,“我还没觉得有哪里力不从心了,倒是李总监如果觉得现在的工作强度吃不消的话,也可以考虑内退。”
“吃得消吃得消,我年龄还不到呢。”那人汗如雨下,怎么忘了沈少虞的存在就是对沈良庭的威胁,这两兄弟是貌合心不和。
沈良庭也没打算真的做什么,言语上提点了下,就让他出去了。
人走后,沈良庭独自在办公室内,突然有些烦躁。搏浪内部都是沈文鸿的老臣子,不少人是看着沈少虞长大的,在他们心中搏浪只有一个正统的继承人,就是沈少虞。无论自己做再多,都是外来的篡权者,得不到他们的认可。沈少虞一来,他们就像闻到蜜的蜜蜂一样拥了上去。
沈良庭从座位上站起来,感觉这里沉闷压抑,他从椅背拿了外套,走出办公室,告诉门外的秘书今天不要打扰他,并问道,“秦林呢?”
“秦哥出去了,要不要叫他回来?”
沈良庭突然想到那天在汤池的事,秦林这么轻易就离开了。他犹豫一下,“算了,不用了,我自己开。”
宝马4系车停在一个高档小区居民楼对面行道树的阴影下,沈良庭打量着眼前这个安保严密的高档小区,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藏了千万资产,正被高额悬赏,四处逃亡的人会躲在这里。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沈良庭发消息给那个私家侦探,说自己到了。
-还是那辆车?那人问。
片刻后一个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敲响了沈良庭的车窗,沈良庭把他放进来,那人递给沈良庭一个牛皮纸袋,“这里头是他的照片和住的地址,这人几乎不出来,生活用品都是送上门的。手机号、租房的信息也是假的,要不是他放不下老婆儿子,又急着把手上的钱洗干净,我还真抓不到他的马脚。”男人嘿嘿低笑了下,很得意自己的本事。
沈良庭打开牛皮纸袋,确认里面的照片是本人后,把准备好的现金递给男人,“这是一半,剩下的一半等我见到人后再给你。”
男人伸手点完钱,塞进口袋,“行,要我跟你一起上去吗?绑架是另外的价格,我收费公道。”
沈良庭问,“你身手好?”
“还行吧,对付这种绰绰有余。”
沈良庭推门下车,“那你跟我一起上去。”
也亏得沈良庭没有省这笔钱。那人显然提前下过功夫,门口看守的保安很熟悉地跟他打招呼,都没录信息就把他们放进去了。进了小区后,两人乔装成外卖员的样子,上楼敲门堵人。
黎重的司机叫赵全,今年五十二岁,在临近退休颐养天年的年纪,干出了让黎重焦头烂额的大事,急的他怒火攻心,差点脑淤血发作。
赵全户头上有上千万资金,全都是这些年黎重为规避审查,以他的名字购买的股票,待收的赃款赃物,同时他还是好几家公司的法人,方便黎重通过多层影子公司层层嵌套获利。
这么多钱,赵全只能看不能动,每个月还领着几千块工资,去菜市场多买点牛肉都得暗自心疼。饶是如此,他还是兢兢业业,从来没动过歪心思,直到他儿子患病,需要骨髓移植,面对高额的治疗费用,他们家承担不起,他找黎重借钱,却被不耐烦地呵斥出办公室,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黎重的翻脸无情,终于把一个老实人逼急了,赵全暗地里或抛售或转卖了手上所有资产,并把套现得来的钱全部提走,至此消失无踪。
虽然身上有了钱,赵全的生活也没有立刻获得改善,国内是待不下去了,他知道黎重的本事,可换汇的事却出了岔子,他大部分资金都被截留在半道,没能成功汇往国外,导致他提前安排出国的老婆儿子生活无以为继。
赵全只能先藏在国内,这几个月的逃亡生活和焦虑处境让他变成了惊弓之鸟。
沈良庭二人靠伪装成外卖员,诱骗赵全开了门。在门打开的一刹那,两人一拥而上,一个拉门,一个冲进去将赵全控制住。
那位侦探果然手脚不凡,赵全一米七几的老爷们在他手下成了动弹不得的鹌鹑,被反剪了双手,毫无反抗力气,只在嘴里涕泗横流恐慌万分地闷头大喊,“放开我!黎总,我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吧!我把钱都还你!”
沈良庭转身关上门,走到赵全跟前,“你看清楚,我不是黎重。”
赵全抬起一张满是鼻涕眼泪的脸,多日不见光让他的脸色苍白得像鬼,胡子拉碴,深凹皱纹里都是灰泥,模样憔悴不堪,完全没有千万富豪的样子,他困惑地辨认了眼前的年轻人半天,才迟疑问,“你是谁?”
沈良庭说,“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但我认识你。”
赵全死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又反应激动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沈文鸿的那个私生子!”
沈良庭脸色变了变,毕竟很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但还是点头承认,“是。”
赵全更困惑了,“怎么会是你?”他喃喃一句,脸上青筋暴起,神经质般反复念叨,“怎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来,你来找我干什么?这不对。”
沈良庭看他这副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皱了皱眉,“是有人让我来找你的,但你放心,不是黎重。”
赵全显出极大的恐慌,“不是黎总那是谁,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沈良庭去关了房里的其他门,示意那名侦探把赵全放开,拖了把椅子给他坐,“既然我是一个人来找你,就表示没什么恶意,想再给你一个机会。”
赵全坐在椅子上,略略恢复了点正常,谨慎地询问,“什么机会?”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逃走后黎重不敢报警,为什么除了黎重外,傅闻璟也在找你?”
“傅闻璟?”那人又一愣神,随后反应过来,眼神闪躲了下,“他我不知道。但黎重为什么不敢报警,是因为我手上有能让他蹲一辈子监狱的证据。”
“如果你指的是黎重利用你做内幕交易和财产侵占的话,一方面如果他不要这笔钱,你就没有证据证明一切是黎重指示的,最后很可能他没有定罪,你自己却逃不掉。另一方面,这也判不了多少年。”
赵全摇头,似乎对沈良庭的说法十分轻蔑,“当然不是,你以为我做了20年他的司机只有这点本事,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吗?除了这些经济犯罪,他那点腌臜事我都知道,说起来,小沈总,还有件事跟你也有关系呢。”
沈良庭没料到会跟自己扯上关系,“我?”
赵全张开嘴笑起来,露出抽烟泛黄的牙齿,“是的,严格来说是跟你父亲有关。”
“我父亲?”沈良庭疑惑皱眉,“什么事?”
赵全摇头,“这我当然不能说了,我要说了,这还怎么算是我保命的护身符呢?多的是人要灭我的口。除非……”
“除非什么?”
“你跟我合作。”
沈良庭觉得这就像个笑话,“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你能给我什么?”
赵全陡然阴险地呵呵两声,“如果你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你就不会这样说了。更何况你有了黎重的把柄,黎重就不敢对付你,你甚至可以要挟他,拿捏他就等于拿捏了恒隆,只要胆子大,有什么不敢做的?我手上还有一笔恒隆旗下爱华公司的股份没有办法转让,恒隆这么大的集团里,爱华是唯一资产状况良好,还在增值的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它送给你,我只要已经套现的那一部分钱。”
沈良庭眉梢一跳,这就是傅闻璟要大费周章找到这个人的目的吗?威胁黎重?难道利星一直以来跟恒隆的合作关系都是假的,背后隐藏着一个让其万劫不复的阴谋?
可傅闻璟为什么要对付黎重?明明他们上一辈的关系都不错。还是傅闻璟太贪婪,想要吞并恒隆?利益驱使下,人容易贪得无厌,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可恒隆和利星井水不犯河水,并没有威胁到利星生存,傅闻璟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沈良庭站立着,双手插兜,看着面前这个衰朽苍老的中年男人,觉得他背后似乎藏着一个盘根错节的巨大秘密。
“好,所以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沈良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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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赵全的地方离开,沈良庭走之前给了人一部手机和电话卡,用来保持联系。
这个地方已经暴露,沈良庭能找上来别人也能找上来,赵全不放心,要沈良庭再给他找一个地方,沈良庭就把之前让骆峰买的房子给他住了。
赵全提出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沈良庭把他送出国,让他和家人团聚,还有把剩下的钱成功汇出去,让他的孩子能在国外接受治疗。
虽然口头答应下来,但究竟要不要合作,沈良庭还没决定,现在不过是先安抚人,毕竟赵全手上的把柄是什么,他还一点都不肯透露。
但不用着急,沈良庭握有完全的主动权,赵全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等到他家人在国外的签证到期面临遣返,再问什么他都会说了。
本来以为这事会耗很久,结束得倒还算早。沈良庭也不打算回公司,他亲自去市场买了食材,然后问傅闻璟几点下班。傅闻璟不吃红肉,沈良庭主要挑海鲜和时蔬。
兴许是背着傅闻璟处理了赵全的事,沈良庭有些心虚。
但爱情归爱情,生意归生意。
留下赵全,是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这样不管张兰想干什么,沈良庭都有黎重这张底牌。黎重和沈文鸿过去称兄道弟,现在沈文鸿醒了,沈少虞回来,不见得黎重不会倒戈相向。
很快傅闻璟回消息过来:怎么了,想我了?
沈良庭抿唇笑笑,拍了张生鲜区的照片给他看:提前翘班了,问问你有没有想吃的。
傅闻璟:你来做?
沈良庭:嗯,我看这里基围虾不错,芦笋也挺新鲜。
傅闻璟:那行,你决定吧,反正这些都是前菜。
沈良庭一愣,等琢磨过味儿了,不禁脸红,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不知道回什么,尴尬地锁了屏。他还是不习惯傅闻璟说下流话,总给他一种禁忌的刺激感,脊椎像过了电。
在厨房里,沈良庭穿上围裙,动作麻利地处理买回来的虾,去虾头挑虾线,油锅烧热,加蒜蓉炒香,加了盐和料酒,再把蒜蓉盛到盘子里,上头摆放处理好的虾,放入蒸箱里头蒸。
在蒸虾的同时,他又炒了芦笋和杏鲍菇,煮了一锅绿豆莲藕汤,加了红枣枸杞,汤鲜入味,润肺滋养。
等傅闻璟回来的时候,沈良庭正好把蒸好的虾端上桌,沈良庭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进厨房忙活了,现在正是穿着衬衣西裤戴围裙的样子。
傅闻璟放下手里的东西,换了拖鞋,靠着厨房门,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这幅样子看。
“好看吗?”沈良庭没抬头,用勺子搅动煮好的汤。
“好看。没见过,新鲜。”傅闻璟笑说。
“这么新鲜那你也来试试。”沈良庭放下勺子转过身,解下背后围裙的结作势要给他带上。
傅闻璟没有躲,反而迎上他,任他撞进自己怀里,“下次,下次做给你吃,我手艺可不算差。”
沈良庭意外挑眉,“你会做菜?”
“会啊。”傅闻璟说,“只是很久没动过手了。”
“我没想到。”
傅闻璟笑了笑,亲昵地和他蹭了蹭鼻子,“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万事不可绝对……”
炉子上的汤咕咚咕咚危险地冒出声,沈良庭连忙转身回去察看,掀开盖子,再关小火。
“莲藕汤?”他忙忙碌碌时,傅闻璟走近他,“很香。”
沈良庭闻着食物的香气也心情大好,“这次买的莲藕特别好,一点虫眼都没有,又亮又洁白又香。”沈良庭兴致勃勃地搅动着瓦罐里的汤,阵阵馥郁的香气和雾气就缭绕上来。
傅闻璟看着他,突然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多谢你。”
“谢我什么?”沈良庭偏头想躲避,“小心,都是油烟味。”
傅闻璟不介意地抱住他,“谢谢你爱我啊。”
“做一顿饭就是爱你了?”沈良庭不禁要笑,“那周姨爱死我们了,她都做了上百顿了。”
傅闻璟贴了贴他的脸,“你不肯说,我懂。”
沈良庭垂下眼睫,耳垂已经滚烫了,连被傅闻璟贴着的皮肉都开始火烧火燎的痒起来,他的心咚咚得在胸腔里跳得有力而凶猛,仿佛随时会从身体里跳出来,血肉模糊地向人来展示心意。沈良庭闭了闭眼,安抚下心脏,才小声说,“好了,让我把汤盛出来。”
傅闻璟于是松开他,卷起袖子,“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沈良庭尝了口汤的咸淡,头也不抬地说,“摆一下碗筷吧,其他都差不多了。”
等餐桌布置好,沈良庭心满意足地看了看桌上的四菜一汤,觉得自己很有居家的天赋,做什么都能做的不错,虽然完美,但又似乎缺了点什么。等看到桌上空的杯子他才恍然大悟,去酒柜取了瓶红酒出来,手指在一排酒瓶子上逡巡过,看到了那瓶柏崇义送自己的赤霞珠,把酒取出来了,拿酒给傅闻璟看,“这瓶怎么样?”
傅闻璟喝惯了好酒,看着这一瓶也颇为意外,“这酒哪来的?”
沈良庭不在意地笑了笑,“别人送的,那就这瓶吧。”他取来开酒器,又拿来两个高脚杯。
“肯送你这瓶酒的人,求的事应该不小吧。”傅闻璟接过沈良庭倒的酒,低头嗅了嗅酒香,“是什么人?”
“没求我什么事。是顺成的董事长,我们不是接了他们的广告项目嘛,上次签合约的时候,他送了我这瓶酒。这样说来我也该再去拜访一下,送个回礼。”沈良庭忖度着。
“柏崇义?”
“你认识?”
傅闻璟抿了口酒,“见过几次。”
沈良庭点头哦了声。
“不问我是在哪里碰到他的?”
沈良庭疑惑抬脸,“这有什么关系嘛?”
傅闻璟却突然变了脸色,“当然有关系。”他把酒杯重重放到桌面,严肃说,“你的项目不过千万,他却送你上百万的酒,你觉得有没有关系?”
沈良庭一愣,然后低下头,“你说这个,我也觉得奇怪。”
傅闻璟不容拒绝地嘱咐,“我明天送一箱酒到你公司,你让秦林送回去做回礼,你自己就不要过去了。”
“那多不好,太没有诚意了,不管怎么说今后还要合作。”沈良庭不太赞成。
傅闻璟见他还不知道深浅,“我和这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不知道我的喜好,就送了我两个面貌几乎一样的一男一女,说是一对姐弟,我推脱不要,他为了助兴,竟让这两人脱了衣服现场起来。这样的事情你能忍受吗,你还要再去见他一次吗?”
沈良庭听得瞠目结舌,脑中不可避免得有了画面,很快恶心得想吐,“这也太畜生了。”
傅闻璟看他反感,心情稍微好了点,“他这两年也不知发了什么疯,行为愈发离谱,最喜欢年轻纤瘦的男孩子,他这样看重你,送你厚礼,不要以为是想跟你合作,也许只是拿你当个乐子,想睡你。”
沈良庭皱了下眉,冷冰冰地说,“我也不是只有这一个用途。”
他是以公司负责人的身份去谈合约的,对方送了超出常规价值的厚礼,傅闻璟的第一反应却是对方想睡自己,而不是欣赏自己。
虽然知道傅闻璟是担心自己,出于好意,甚至说的不错,的确如此。沈良庭还是难以避免地别扭起来。他就算再怎么靠努力做到世俗眼里的成功了,可在这些位于顶端的人低头看下来,还是像一只小虾米在浅水滩里扑腾出几分姿色。
傅闻璟看他垂下头,原先高涨的情绪也不见了,愣了愣,知道是自己说得不对,“良庭,生气了?”
沈良庭抬起头,抓起一旁的酒杯仰头一口把杯里剩下的酒都喝干了,然后才说,“没有,只是真话总是比较伤人,还没有听惯。”
本来两人是面对面坐着的,傅闻璟站起来走到沈良庭身边,把他倒酒的手摁下了,黑色的眼睛沉凝着不动,过了会儿拿出手机,给他看一则发来的消息,“我签了那家电视台的合约,就在下周。”
沈良庭定定看着傅闻璟,半晌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傅闻璟,这不是交易。”
傅闻璟伸手揽过他,“我知道,我只是想哄你高兴。”
沈良庭僵硬地被他揽着,慢慢软下身体,他知道这是傅闻璟的爱,为他做原本不会去做的事,不用说他也知道,这是他们的默契。
沈良庭在他怀里蹭了蹭,仰起头主动亲吻了他的唇,红酒浓厚的香气在唇舌间传递缭绕,有一股熏熏然的助兴意味,傅闻璟边吻他边用拇指摩挲着他的颈侧耳后,触碰过的肌肤,麻酥酥得生出痒意。
亲吻很快变了味,沈良庭半天才推开他,气喘不稳地说,“先吃饭,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的。”
傅闻璟松开他,唇色殷红,脸上笑微微的,“好,先吃饭。”
两人吃好了晚餐,然后去楼上休息,楼上的双人浴缸提前放好水,撒了精油和玫瑰花,浴室里都是水蒸气和香甜的味道,雾蒙蒙一片。
水波涌动,傅闻璟在水里把人放在冰凉的陶瓷浴缸边,缓慢地从后,温暖的水流在动作间发出声响,时不时会流一点进去,刺激到里面。
沈良庭脸孔泛红,不知是热水泡的还是情绪激动。
先是背对,再换成面对面,沈良庭扶着傅闻璟的肩,慌乱间手不知按到了哪个按钮,水面突然波涛汹涌起来,缸边的花洒喷头喷出水来,沈良庭正对着水柱,猝不及防,眼睛进了水,几乎摔下去,被傅闻璟拦腰抱住。他听到抱他的人发出笑声,而喷头的水还没有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