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by重山外
重山外  发于:2024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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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庭惊讶地直视了柏崇义的眼睛,想抽出却不能。
柏崇义深陷于眉骨下的眼睛虽经风霜,但风采依旧。沈良庭再深望进去,看到那里头涌动的是不加掩饰的贪婪和掠夺,是说一不二的蛮霸。
柏崇义递给了他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私人电话,我听说过沈总的事迹,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别人做不到的,你可随时来联系我。”
沈良庭接过名片,看到上面没有印任何头衔,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
为表示友好,柏崇义给沈良庭的团队都送了礼。给沈良庭的是一个礼盒,里头是一瓶价值不菲的赤霞珠干红葡萄酒产自拉菲堡酒庄,一瓶就要上百万,沈良庭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阔绰的花费。
在回去的车上,沈良庭拿着这瓶酒,胸前放着那张名片,莫名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感觉自己像被盯上的猎物。
他向副驾驶的秦林开口,“你听说过柏崇义这个人吗?”
秦林过了会儿,直白地回答,“听说过一点。柏总眼光独到,生意上很有手段,但私生活很乱,人品不佳。前两年,他曾经大张旗鼓地找过一个人,甚至动用了黑道势力,悬赏上亿,没两个月悬赏就撤掉了,不知道最后有没有找到,再没有任何消息。”
“上亿?”沈良庭惊讶问,“得是什么人,值得这么多钱?”
“一个年轻男人,好像曾经是他的下属。至于为什么没人知道,这个人很早以前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数年后又突然被悬赏。”秦林平静地叙述。
沈良庭则为寥寥几字下暗含的可能而心惊,并由此决定和顺成的合作点到即止就可,还是不要与柏崇义有更深的交流为好。
一座位置隐蔽的联排四合院,京味儿十足,北屋是中堂,室内天顶是可开合的透明天幕。里头的装饰中西合璧,意大利皮沙发配红木案几,餐厅摆着端端正正的八仙桌,顶上却是光芒璀璨的琉璃吊灯。
桌上餐点有牛腱、乳猪、叉烧,雪利酒配高汤鱼翅……菜品一流。
傅闻璟将杨德宝引见给黎重,又叫了宋子承在旁作陪,讨论甘肃被拍卖的钼矿的事。席上除了他们几位外,还有一人坐在主座,是某股份制银行锦城分行的行长。
杨德宝把矿区的资料给黎重看,笑呵呵地说,“寰亚集团的董事长,行伍出身,以前在部队里跟我有些交情,我替他挨过训,罚过站,关过禁闭室,一条裤子两个人穿。黎总放心,他承诺的事不会出问题的。喏,看,这是我跟他的合影。以前还年轻的时候,我有幸跟他一起到领导身边做勤务工作,天不亮就要起来,给领导把皮鞋擦亮……”
杨德宝口若悬河,开始回忆从前的部队生活。
黎重来之前已经做过调查,现在看杨德宝递过来的资料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再看到那张泛黄的老照片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他知道寰亚董事长,身居高位,很多事不能亲自出面,请一个老战友代为操作,卖一点人情也是合情合理的。
觥筹交错间,这事就基本定了下来。
至于资金问题,傅闻璟给黎重出了个主意,他站起来举杯介绍,“这是锦城分行的刘行长,分管按揭贷款的,大名鼎鼎的财神爷。”
黎重也拿起酒杯站起来。“刘行长,久仰久仰。”
傅闻璟在私下对黎重说,“你找公司员工或者身边亲戚朋友,要来他们的身份证,然后以这些人的名义,高价买入你们开发的楼盘。当然,买入方式是采用按揭,这些人先去银行办理借贷手续,之后银行就将购房款直接打入集团账户,再由你负责每月向银行归还按揭贷款。这样恒隆不就得到了一笔低息贷款?”
银行在放贷前是要进行细致的资格审查的,这样低劣的把戏很容易被看出来。但如果有内部人员干预,让各个部门大开绿灯的话就不一样了,可以轻松让恒隆渡过难关。
一顿饭的功夫,困扰黎重多日的两个心头大患就解决了。
黎重一下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连说话都变得中气十足,立刻壕气地表示今天这顿饭他请,还特地多加了几瓶好酒,坚持说要不醉不归。
傅闻璟没有跟他争,随他把这场饭局转变成他的主场。
吃完饭还要去洗浴场,几人包了个场,汤池雾气蒸腾,傅闻璟泡了一会儿就裹了浴巾上岸了,这个洗浴场建的颇有格调,花木扶疏,走得是日式风,中间还有一个小花园,供人休息。
傅闻璟到外头抽烟,半根烟没抽完,看到帘子外头一晃而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眉一挑,把烟掐熄,抬腿跟上去。看到严严实实裹着浴袍的人进了单独的汤池包间,跟在人身后的是秦林,在人进去后就把门关上了,站在外头守着。
傅闻璟走过去,秦林看到他,恭敬说,“傅总。”
傅闻璟点头,“你先走吧,我会看着他。”
秦林犹豫了下,点点头,把手上套着的储物柜钥匙递过去,“其他东西在里头。”
傅闻璟伸手接过,“嗯。”随后说,“前两天他受伤了?”
秦林直接道歉,“是我疏忽。”
傅闻璟垂下手,声音严厉起来,“不要再有下次。”
“好。”秦林掉头走了,傅闻璟拉开移门进去,动作轻,里头人没发现。
一片白蒙蒙的热气中,男人疲倦地靠在池子边,闭着眼,双手展开搭在池缘,首先入目的就是后背未完工的玫瑰刺青,凝了水汽,娇艳欲滴,极为妖娆。

水雾弥漫,缭绕如仙境。
傅闻璟走过去,蹲下来,看了一会儿,出神般伸手去碰玫瑰湿漉漉的花蕊。
手刚碰到,沈良庭一下惊醒,警觉转身,伸手防卫,“谁?这里被包了,是私人场所,谁让你进来的!”
哗啦一下,水花飞溅。
挥出的手被人攥住。
沈良庭看到白雾渐渐消散,露出男人熟悉的五官,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傅闻璟握着他的手腕,把他向池边拉过来,温柔触碰他的脸颊,“陪人过来的,你呢?”
沈良庭放下防备,不胜疲惫地说,“谈生意,刚把人送走,来泡泡热水放松一下。”
傅闻璟扯下浴巾,往旁边一扔,也下了水,“正好,跟他们待着我嫌烦也不好走,陪你待一会儿。”
傅闻璟踏过水,到沈良庭身边。
沈良庭突然想到,“秦林呢,我让他在外面的,怎么你进来他都不说一声。”
“我让他走了。”
沈良庭不可置信地看傅闻璟,“他怎么这么听你话?”
“他也不是没见过我,听我话不是应该的吗?”傅闻璟淡淡说。
沈良庭觉得这事挺古怪的,可看他一脸平静,险些被气笑了,“我的人倒变成你的手下了。”
水下波纹一动,是傅闻璟靠近搂上他的腰,飞扬剑眉下一双凤眼,深邃英俊,映着荡漾水波,颇有几分多情,“我的你的,何必分这么清楚?”
沈良庭下意识后退,觉得这样下去很危险。
现在沈良庭一个头两个大,他们两刚在一起,新鲜感足可以理解,可也不能一黏在一块儿就老做啊。昨天晚上折腾到快天亮他才睡,今天早晨开会站起来说话时,他腿肚子都在发抖,眼下乌青遮都遮不住,韩颜都问他是不是睡眠不好,说要给他推荐款褪黑素,要是作息出问题时,可以急救一下,他都不好意思解释什么。但再在工作的时候打哈欠,韩颜可能要去给他配安眠药了。
更别说因为屁股痛,办公皮椅都嫌硬,不能久坐,又豁不下脸像小女生一样去加个坐垫,他一天坐立难安,李相寒又是个心细的,悄咪咪问他是不是得了痔疮,说这没什么不好意思,他也得过,有个特效药特别好用,他可以给他带一盒。
沈良庭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起码不能做个没完没了。
但你让他跟傅闻璟开诚布公讲,他肯定没这个脸,只能明里暗里地躲。比如特地在公司里待晚点,回去以后躲自己房间睡觉,第二天再跟人解释说怕打扰人休息;再比如两人一亲近点,他就找各种理由躲避,接电话装睡摔破东西,都是借口。
而现在他看着池水中若隐若现的男人躯体,宽肩窄腰,肌理块块分明,腹肌人鱼线一样不落,是很富有性诱惑力的。这几日好不容易修身养性安抚下来,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沈良庭深吸口气,退开一步,紧紧贴着池壁,“我泡好了,先上去,上面等你。”说着就忙不迭从边缘的台阶上去了,怕没等傅闻璟做什么,他自己就守不住底线。
傅闻璟在池子里,看他赤条条上岸,水珠顺着身体曲线滚下来,两条腿修长笔直,腰也是精瘦有力,伸手扯过挂着的浴袍披上,肌肉拉伸,很快被浴袍遮了个严严实实。
沈良庭走了,开了间包厢休息,过了会儿傅闻璟才推门进来,头发湿漉漉,擦得不是很干,穿着洗浴池给的浴衣,灰边深蓝色,只在腰间用布条松松扎着。
这里的布置是榻榻米式的,四角放着椭圆形的落地罩灯。
傅闻璟在沈良庭对面,盘膝坐下来,长眉下压,“你这几天是在躲我?”
“没有。”沈良庭不动声色,亲自动手泡茶,三泡后香味四溢,给傅闻璟拿了个茶杯冲洗后倒茶,茶是正山小种,味道不是很正宗,毕竟不是专业的茶室。
甜点味道还不错,沈良庭最喜欢这里的枣糕,磨得非常细腻。
他用小叉子插了一块儿递过去。
傅闻璟看他一会儿,还是臭着脸挨近吃了,“别骗我,我感觉得出来。”
沈良庭缩回手,轻声道,“没有躲你,你就当我怕了你了。”
“怕我干什么?”
沈良庭低头来来回回地倒腾茶壶和茶杯的水,掩饰臊到冒烟的脸,“我……屁股疼。”
“什么?”
沈良庭咬牙不肯再说了。
“肿了?”傅闻璟猛地站起来,“让我看看。”
沈良庭砰的一下摔了茶杯,惊恐仰头,死死抓住腰带,“你干什么?”
“看看有没有事。”傅闻璟一脸严肃。
沈良庭恨不能以头抢地,找道缝埋进去,求他快点坐回去,“不用了!要真有事,我会去看医生。”
“在我面前你都害羞,在医生面前你就豁得下脸了?”
“那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沈良庭缩起脚,紧紧捍卫身上的衣服,死都不要在这里被傅闻璟扒裤子。“真的没事。”声音快哭了。
傅闻璟握住他的脚踝,沈良庭抬脚踢他,虽然力道不大,傅闻璟抬眼,发现沈良庭惊恐到眼睛都红了,不由笑了下,想他竟然真觉得自己会在这里强要他,装模作样地纠缠一会儿,傅闻璟才松手了,“那回去再说。”
沈良庭稍稍放下心,慢吞吞整理衣服从地上爬起来,却又听傅闻璟说,“要是没有肿,就是心理作用。”
“所以呢?”沈良庭抬起眼帘,总感觉会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因果理论关系。
傅闻璟坐回去,淡淡说,“既然是心理作用就得克服,到习惯为止。”
沈良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两人重新面对面坐下,沈良庭用毛巾擦去刚刚打翻在榻榻米上的茶水。
傅闻璟低头喝茶,顺便用手机发消息跟黎重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他低头打字时,沈良庭突然说,“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什么事?”
“有个电视节目,是旅行谈话类的,想邀请你去参加。”
“这事怎么你来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也会去,也邀请我了。”
“所以?”
沈良庭叹气说,“是我欠一个人情。”沈良庭说一半又不说了,他想让傅闻璟去替自己还人情,很说不过去。
搏浪去年投资过一部电视剧,但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动静。
前两天突然又有消息了,说快拿到许可证了,在补拍几个镜头,准备接触买家,想造造势,做做宣传,又找上了搏浪,制片人死缠烂打,非要沈良庭去片场看看,说帮他们指点指点。
沈良庭想搏浪作为出品人之一,去看看也成。
沈良庭到了片场,先看了看几个演员,一个个吊着威压汗流浃背真刀真枪在拍武打戏。导演又拉着他去看样片,看了几集样片沈良庭觉得还真有点东西,起码用心了,值得一看。
得到沈良庭的肯定后,制片人才说出真实目的,已经有电视台想买这部剧了。但电视台知道搏浪也投资了这部剧后,觉得沈良庭是商业新贵,想邀请他上一个节目。
沈良庭再跟电视台的人接触,觉得无伤大雅,他就答应了下来。而那个节目的制片人,又开始向沈良庭旁敲侧击打听傅闻璟的行程,说沈良庭是利星派驻过去的,两人应该很熟悉,这么云里雾里地绕了半天,沈良庭才反应过来,这个节目的最终目的是傅闻璟,这才是真正神秘的商业大鳄,他只是附带捎上的赠品。
他哭笑不得,简直佩服电视台层层找关系的苦工。
一切说开了,也就好办。只要沈良庭能说服傅闻璟参加,电视台就买下他们投资的电视剧。沈良庭本来不想答应,但受不了制片人和导演的苦苦哀求,又被告知那个导演为了拍这部剧,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只想这部剧有个好的开场亮相。
明明嘴上说不要再欠傅闻璟了,但还是第一时间觉得自己可以说动他,想看看他会不会因为自己妥协,或者说妥协到什么程度。从前他请他办事,要费尽周折,要付出代价,而现在是不是不一样。
傅闻璟反扣手机在桌面,“什么时候?”
“时间还没定。”
“定了以后联系我,排一下日程。大概要多久知道吗?”
“好像就两三天吧,不长的。”沈良庭神情委顿地回答。
傅闻璟看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伸出手越过窄小的案几,伸进他发里,揉了揉他的头,“干什么不开心,我不是说答应了吗?”
沈良庭却没有很开心,有些烦躁地说,“你很少在镜头前露面,要是不想去其实你可以不去。”
“傻瓜,”傅闻璟说,“你既然开口了,我怎么可能不答应?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不是外人,从小到大,你很少主动跟我提要求,总想靠自己完成或者公平得体、互不亏欠。向我索要东西的人很多,但你并不算其中一个。我给你,是因为我想给,你也配得上。”
因为这句话,沈良庭惊恐地抬眼,他想,原来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本性。
傅闻璟是商人,无利不起早,哪有过这样彻头彻尾的付出。

第54章 沈少虞
医院的午后阳光静谧,爬山虎和葛藤层层包围着楼体,住院楼下供人休息的花园里站着一个人。
沈良庭开车到医院,到楼下了却不上去,靠着楼下的紫藤花架抽烟。烟雾在他脸前聚拢,又忽的被风吹散,散出点点火星。
一根接一根,抽得很凶。
他今天来,是张兰叫他来的,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他跟张兰已经很久不联系了,想来想去,要么就是因为何帆。
不过就算张兰不找他,他也早晚打算来一趟。
明枪暗箭他都不怕,但是烦,好比身边没完没了飞着苍蝇,不能有什么实际害处,可是嗡嗡地不得清净,还不如大家把事摊开来说。
他梳理了可以用来应对的话,毕竟他手里还握着张兰等人挪用公司资产的把柄,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握有主动权。
可谁知在病房里,沈良庭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沈少虞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沈良庭笑着说,“哥,你来了啊。”
沈良庭僵立在门口,沈少虞跟他长得不像,同父异母的兄弟,沈少虞更像沈文鸿,脸是瘦长型,额头饱满,鼻有一点轻微的鹰钩鼻,五官英俊,再加上年轻,举止跳脱,充满活力朝气,还有点艺术家的疯狂野性。脸是偏文弱书生气的,身材却伟岸,生了高大的骨头架子,连这点都和沈文鸿一样。
沈良庭每次看这个弟弟,都有种看到父亲影子的感觉,会让他悚然一惊。
但这个弟弟却没有任何上进心,总是表现得疯疯癫癫,没个正型,天天嚷嚷着要去沙漠种树,结果大学还没毕业果然跑去国外了。张兰一心想让沈少虞继承家业,只是这个儿子显然意不在此。
沈良庭也说不上对这个弟弟是什么感情,要说兄弟亲情,凭他母亲的所作所为和兄弟间少的可怜的交际,肯定是寥寥无几。
张兰是在以为自己不孕的基础上,意外怀上的沈少虞,自然无比宠溺,觉得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小时候,沈良庭感受最深的就是对这个尚在襁褓中就享有父母无限宠爱婴儿的羡慕,觉得沈少虞连名字的寓意都受尽偏爱,不图显贵,只图平安无虞。
也正由于有了沈少虞这样爱说爱笑,聪明机灵性格的对比,沈良庭这个沉默寡言、木讷沉闷的外来的替代品,就更惹人嫌恶了。
见沈良庭呆立在病房门口不肯进来,沈少虞自来熟地走过去把他拉进来,“哥,你在门口站着干什么,你快进来看看爸爸,爸爸终于醒了!”
听到这个不亚于平地惊雷。
沈良庭一脸震愕地扭头去看。
病床上原本昏迷不醒的老人,果然已经睁开眼,被搀扶着坐起,正侧转头平静地看向他。
沈良庭瞬间感觉天旋地转,拼尽全力才勉强支撑自己没有表现出异常。
“爸?”他迟疑地叫。
但沈文鸿只是转了转眼珠,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文鸿只是对外界有反应了,还没有完全康复。”张兰温柔地擦了擦老人嘴角流下的涎液,“但医生说这是早晚的事,我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转机。”张兰说着几乎哽咽起来,庆幸这么久的守护,总算不是白费。
沈良庭几乎罢工的脑子这才迟缓地运作起来。
原来沈文鸿还没有康复,只是醒了。
他舒展了拳头,觉得虚软的身体恢复了点力气。
所以张兰会叫沈少虞回来,因为她觉得她终于有了抗争的底气。
沈良庭满眼陌生地看着神情呆滞的老人,沈文鸿已经有感知力了,不知道他对自己目前身体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主的情况,会是什么感想。
“爸爸能醒来就是好的,我会再去联系医生,争取让爸爸早日恢复正常。”沈良庭尽量让语调平稳。
张兰抹了抹眼泪,把沈少虞拉到自己身边,“少虞也快成年了,正好他们学校放假,我想让他这段时间就跟着你学一下公司的事,毕竟等他毕业了还是要来帮文鸿的。你看怎么样?”
沈良庭不声不响地看着张兰惺惺作态的样子,“少虞也是这个意思吗?”
沈少虞为难地看了看张兰,张兰在他胳膊上狠掐了一把,他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如果这样的话,”沈良庭吸一口气,微微笑了笑,“那也好,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担负起做兄长的责任,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少虞的。不知道他想从哪里学起?”
“就让他待你身边吧,看看能帮到你什么。”张兰抢白。
“好。”沈良庭点头。
沈良庭又去看沈文鸿,感觉老人的眼睛正寒气逼人地盯着自己,好像想谴责怒斥他的忘恩负义。他走过去,但老人的眼珠却又没向他这边转动,沈良庭才知道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坐在床沿,轻轻拍了拍老人的手,“爸爸,你要尽快好起来啊,否则搏浪这么大,我一个人也撑不下去。”
张兰尴尬地笑了笑,“这段时间你也做的很不错。”
沈良庭抬起头,脸上带着微笑,“是吗,既然我做的不错,那为什么爸爸从前的手下也要背叛我呢?甚至还帮着别的公司偷自己公司的材料,做出这么忘恩负义的事。”
张兰的笑僵在脸上,“我倒不知道有这种事。”
沈良庭说,“恶有恶报,听说他被判了有期。可惜,毕竟也为爸爸尽职尽忠这么多年,临到最后,落了这样的下场。”
张兰看着他,恨得险些把一口白牙咬碎。
又一番假模假样的寒暄,沈良庭离开病房,脸上戴着的假笑骤然崩塌,他摇晃着缓步下楼。
身后突然追来一串脚步声,沈良庭肩膀被搭上,“哥!”
沈良庭扭头,看见沈少虞气喘吁吁地站他身后,“你走好快,我差点跟不上。”
“你来做什么?”
“我就是来跟你打声招呼,刚刚妈在,我不好说。”沈少虞笑容爽朗,“哥,你跟以前可真是太不一样了,感觉一下子还高了好多。”他伸手比划了两下,“你以前好像都没我高的。”
“是吗?”沈良庭反感他自作主张的亲热和调侃,双手插兜,冷漠地退后一步。“你究竟有什么事?”
“我听妈说你现在接管了搏浪,做得不错,拿了奖还签了不少大客户,恭喜你!”
沈良庭没有表情,“谢谢。”
“妈妈想让我来帮你,但你知道我是没有这个意愿的。”
沈良庭不言语,就只是看着他,沈少虞摸了摸鼻子继续说,“我知道在经营公司上,我没你有本事,你打小就聪明,爸爸的事业交给你我放心,真要交到我手上,我真怕把它给搞砸了,到时候晚上睡觉爸爸都要来梦里揍我一顿。”
沈良庭并不吃沈少虞这套,“你妈妈既然想让你来帮忙,我就不会阻拦,能做到哪一步,还要看你自己。”
“那我要是不来,你也不要告诉妈妈知道呗。”沈少虞咧嘴而笑,“反正我将来也不会从商,没必要花时间在这上面,只是她这次软硬兼施逼着我,我才不得不回来的,她现在身体不好,我不能再违逆她,跟她对着干,怕她病倒。”
沈良庭没回答他好不好,单用目光打量他。
沈少虞笑呵呵地由他打量,神情一派坦然。
最后沈良庭收回目光,用疏离的语气说,“我会帮你安排好,来不来都随你。至于张兰那里,她是你妈妈,不是我的,我跟她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集。”
沈良庭挺着背脊走下楼,一直到坐进车里,手才终于松开,随后就开始发抖,他把头抵在方向盘上,埋入阴影,他简直要控制不住恐慌。
沈文鸿的苏醒仿佛一个预兆。
仿佛他现在手上的一切,都是摇摇欲坠的沙子做的城堡,任何风吹雨打,都能把它毁于一旦。
至于沈少虞究竟在不在乎,觊不觊觎,他不知道,他看不懂沈少虞的心思,是胸无城府还是装疯卖傻,他都不知道。他第一次完全看不懂一个人。

第55章 不必隐忍
利星这两天在开全体员工大会,傅闻璟很晚才从公司回去,到家却发现沈良庭出乎意料的在客厅等他。
他开门时,沈良庭正斜倚在客厅沙发,顶上的阅读灯亮着,膝上摊放着一本书,修长手指搭着书页,鼻梁架着金属眼镜,银色边框折射出冷光。
听到门口的声音,沈良庭转头向玄关处看来。
脸庞白得几乎透明,表情淡漠,一双眼睛隔离在无机质的玻璃镜片后,幽幽得像潭水,显得疏离而遥远。
傅闻璟凝视不动,明明自己昨晚还抱着这个人,一哭一笑都真实鲜活。可还是不够,每每觉得这个人并不在掌控中。
沈良庭放下书向傅闻璟走过来,到跟前时,主动张开手拥抱了他。
“在等我?等了多久,怎么不给我发个消息?”傅闻璟抬手拥着他问,觉得自己怀里像挤进了一个柔软的小动物。
“没关系,反正也没有其他的事。”沈良庭疲倦地靠着人,短短一日里他受到的冲击太多,需要重新整理一下。
傅闻璟察觉他话中委顿,“发生了什么?”
沈良庭却在他话音还没吐露完时,就把人压向玄关口的镜子野蛮地亲了上去。唇被咬得生疼,傅闻璟很快反客为主,沈良庭仰头迎合他。
玻璃镜面显现出纠缠的两人,沈良庭的衬衣被卷到胸口,露出平坦纤细的腰腹。
傅闻璟抬手抓住沈良庭的头发,乌黑整齐的头发变得一团乱,抓着头发的同时让人转身,酡红的脸贴上了冰凉镜面。
沈良庭闷哼一下,睁大眼,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戴着的眼镜在刚刚的混乱中被撞歪了,一边镜腿掉下来,斜挂在鼻梁上,露出的眼睛和平常不一样,有奇异的颜色,眼尾红通通的,像喝醉了一样。
沈良庭愣愣看着,放大的瞳孔中都是陌生。
镜子里,傅闻璟从后方单手支撑着他,两人透过玻璃镜面对视。相比于沈良庭的衣衫不整,傅闻璟就整齐许多,连西装外套都没有脱,仅仅只是解了领带。
沈良庭嘴唇动了动,本就丰润的唇珠,在接吻中变得有些红肿。但声音没有发出来,他侧过脸,叹息一下,逃避般把头埋进傅闻璟的胸膛,小声说,“有哪里不对吗?”
傅闻璟抚摸着他的头发,“你今天怎么了?”
沈良庭摇摇头,他抬起腿垫着脚勉强支撑住身体,“可能只是想你了。”放软了声音,他知道傅闻璟喜欢听自己这样说话。
傅闻璟低头,看到沈良庭正仰脸看着自己。随后沈良庭向他贴上来,像一头饥饿的小兽,凶狠地吻他,撕扯彼此的衣服,带着点疯狂。
傅闻璟试图阻拦,却发现自己几乎无法推开他,沈良庭太狡猾了,他知道怎么做。
抱起人回到卧室,把人抛到床上,在沈良庭爬起来前,傅闻璟膝盖压上床,解下皮带利落地把他手捆了起来,防止他再作妖,“小疯子,你再这样要吃亏的。”
沈良庭挣了挣,发现挣不动,他用手肘支撑自己半坐起来,呼哧呼哧喘气,“你怎么又来这套。”
傅闻璟捏了下他的鼻子,“我是为你好。”
随后靠近他,傅闻璟还是很温柔,花时间费了很多力气,沈良庭一直歪来扭去的很不配合。一直到最后,沈良庭才服软,咬着嘴唇埋首在被子里,背脊颤动,借着疼痛掩饰,痛痛快快发泄心中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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