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by重山外
重山外  发于:2024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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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黄色小狗立刻瘸着腿扑上来,没了命地吠叫,扑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扑错了人,叫声瞬间哑巴了,湿漉漉的黑眼睛懵懂惘然地看着来人。
傅闻璟蹲下身把小狗抱起来,摸它干净的皮毛,“这么些日子就不记得我了?”
小狗小声叫了下,凑上去舔了舔傅闻璟的脸,随后两只前爪扒着傅闻璟的肩,脑袋向后望,身子挣出去要往门的方向跳,亏得傅闻璟眼疾手快地搂住,才没让它从自己身上跳下去,“别找了,他没有回来。”
小狗好像听得懂人话,停止了徒劳无益的挣扎,把头缩回来,十分委屈地又朝他汪了两声。
“你想他?倒是很会挑人缠,知道他心软是不是?”傅闻璟摸了摸狗脑袋,走进房间,给空了的碗里补充了狗粮和清水,把狗放下来让它去吃。
小狗却没有立刻奔过去,而是绕着他脚边转了一圈,直到傅闻璟拍了拍它脑袋,“去吃吧,你的主人没事,很快就会回来的,别让他担心。”它才放心地跑去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照顾好狗,傅闻璟直起身看了看酒店房间被啃咬过的地毯和凌乱环境,显然小狗独自呆在这受了不小的惊吓,把房间破坏了个彻底。
他叫保洁上来做了彻底的清洁和消毒,损坏的都照价赔偿,为了防止狗狗影响其他客人休息,这一层的房间都被傅闻璟包了下来,所以这两天并没有投诉。
等收拾好,他拍了小狗健康的样子给沈良庭看,沈良庭回说:它看着有些脏。
傅闻璟:等会让人带它去洗澡。
沈良庭:麻烦你了。
客客气气,规规矩矩,没有救了傅闻璟一命而挟恩求报的态度,也没有畏畏缩缩的小气。
傅闻璟看着这几个字,突然想沈良庭再自私一点,狡诈一点,无法无天一点,利欲熏心一点就好了,他明明有野心,有胜负欲,好强好胜,可要得这么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让人都不好意思要挟威逼他什么。
他如果再坏一点,那自己对他做什么都不会觉得愧疚。
小狗吃饱喝足了,心满意足地又转回来,找傅闻璟玩,在他腿间钻来钻去。
傅闻璟索性蹲下身随心地陪小狗闹了会儿,看它追着自己的手乱跑,跑累了后摊在地上,四爪朝天。
傅闻璟伸手挠了挠它柔软的肚皮,小狗用小爪子扒着他的手,看着小狗舒服的样子,他自言自语地笑说,“你最无忧无虑了。”他看着小狗,又想到了和沈良庭有关的很多事,想着想着他突然怔了怔,然后说,“我好像察觉到了一个秘密,他藏的这么糟,只是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傅闻璟声音渐渐低下去,“然而知道了又怎么样,一切又会有什么区别吗?”

第37章 古怪
病房中,沈良庭看着发来的小狗照片,男人的一只手也入了镜,骨干修长,小臂的白衬衣紧束,末端卡地亚黑色镶钻袖扣亮得反光,小狗正讨好地用爪子搭着那只手的一根手指。
“沈总,到时间吃药了。”秦林受了小护士的嘱托,记着时间提醒。
沈良庭放下手机,接过水杯和盛了药的瓶盖,用温水吞服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药丸,吃完药,他看着秦林卷着袖子收拾起小桌板,开口说,“我没什么事了,帮我问一下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吧。”
秦林转过身,“可您才刚醒。”
沈良庭侧身在床头柜找了找,找到张医院慰问的卡片和一只铅笔,他低头刷刷写了起来,写完了递给秦林,“你先去问,然后你去酒店房间帮我把这些东西拿过来。”
下午,傅闻璟洗漱休息后,养好了精神,换了衣服来看望,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是酒店私厨煲的滋补汤,“听说你吵着要出院?”
沈良庭正坐着看笔记本电脑,见他来了,把戴着的金丝边眼镜摘下来,揉了揉晴明穴,“嗯,我也没什么事,头也不太疼,早点回国吧。”
傅闻璟把壶放在病房内的小桌上,旋开盖子,把汤倒出来,“再养两天吧,也不急在这一刻,路途颠簸,怕有什么后遗症。”
沈良庭想了想,还是向傅闻璟坦白,“我想走是因为留在这反而更不安全。”
傅闻璟端了汤碗坐到床沿,好像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眼中只看着那碗满的快要晃出来的汤,不让它洒出来,“趁热喝,要我喂你吗?”
沈良庭被他这种殷勤吓到,抬手接过,“不用不用,没这么大面子。”
傅闻璟笑了笑,抽纸巾擦去手上沾到的油,“客气什么。”
沈良庭小口吹开汤面浮着的一层清油,看着乳白色的热气飘起来,“你不用因为这点事就觉得欠了我,我都说了,换任何一个人有危险,我都会这样做。”
“你就当是我自己想照顾你,”傅闻璟说,“你不是我的下属,你是我认的小弟弟,我该对你好的,还记得你以前怎么叫我的吗?我不能白让你叫我一声哥。”
沈良庭抬起头愣了愣,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傅闻璟了,除了小时候,就是成年后第一次见面,他脱口而出一个称呼,事后就觉得不好意思,好像自己在故意攀关系。
傅闻璟很少拿旧情寒暄,他都以为这些事傅闻璟已经忘记了,没想到这时候还能重提。
沈良庭迟疑,“啊?”
傅闻璟轻轻抚摸他被剃短的头发,“我们有这样的缘分,我该对你好一些的。”
“我们又不是真的兄弟,你对我没有责任,你已经很好了。”沈良庭移开眼睛,他捧着碗,指尖被热汤烫得有些疼痛。
除了不爱他以外,傅闻璟没哪里不好。
不过当弟弟也不错,比以前要好,沈良庭小幅度微笑了下,因为从这里品出了傅闻璟的真心,傅闻璟觉得这次欠了自己,所以愿意这样补偿。虽然他觉得这有些小题大做。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需要求助于傅闻璟或被他保护,但这点改变总是好的,傅闻璟会这样说,代表他把自己当做了自己人,而不是需要被防备的外人,也不是被利用的工具人。
傅闻璟看着沈良庭低着头的样子,看到那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微笑,很真诚的样子。
他盯着沈良庭出了会儿神,半天才移开眼,“你刚刚说这里不安全是什么意思?”
沈良庭用勺子搅了搅汤里的食材,里头乱七八糟炖了不少黑乎乎的东西,沈良庭琢磨着那根黑色粗粗的是不是叫海参,估计价值不菲,他一边喝一边说,“我进去时,厂里的车间主任跟我说了内讧的原因,是有人挑拨,泄露了谈判条款,引发了厂里派系间的争斗,故意要让事态恶化。而当时在房间内,知道谈判的条款只有四个人,我,江明,何帆和秦林。”
“江明在这里待得久,路子四通八达,保不齐不是扮猪吃老虎。何帆会说当地话,陶然的位置就是他打听出来告诉我的。秦林来历不明,我不信任他。三个人在那段时间都不是全程在我身边,细说起来,谁都有可疑。”沈良庭把他刚刚的担忧说出来,“但对谁我都没有证据,为今之计还是先回国再诱他露出马脚,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他要搞鬼我们很被动。”
傅闻璟想了想,“那你觉得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想让利星在这里无法生存吧。”
“你觉得这个人是冲我来的?”
沈良庭一愣,他一直都想当然地认为是冲傅闻璟来的。
傅闻璟却说,“如果是冲我来的话,他既然潜伏在里面,更直接的是趁乱让陶然死于非命,压根不需要等这么久。只有冲你来,他才要煞费周折,搞这么复杂的挑拨离间。里头起了内讧,给了警方突围的机会,如果像现在这样,陶然没死,那他不是功亏一篑了?”
沈良庭说,“可为什么是冲我?我会来这里,本身就是很偶然的事。”
“因为他一直跟着你,在等待机会。”傅闻璟解释,“他不想害死你,他只是想你犯错,比如没有处置好这次的危机,”傅闻璟若有所思笑了笑,“也许他想利用我来对付你?”
沈良庭说,“那就不会是江明。”
傅闻璟点头,“是你身边的人。”
沈良庭沉默了。
“你更怀疑谁?”
沈良庭突然抬头说,“和卓能的合同在秦林那儿。如果合同不见,再让人告诉卓能我们目前孤注一掷的情况,他们趁机压价,搏浪在贷款到期前凑不足钱,账户就会被冻结,这是履职无能,我会被弹劾免职。”
傅闻璟点头,“很有可能。”
沈良庭说,“但如果秦林没有对合同动手脚,那就不是他,因为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傅闻璟凉凉地说,“他刚来,你就能这样信任他,把这样的事情托付给他,的确很难得,他不该错过这个机会。”
沈良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没想这么多。”
傅闻璟指了指电话,“你现在可以验证了,看看你的运气够不够好。”
沈良庭脸色凝重地拨通秦林的电话,问他把合同放在了哪里。
“怎么了沈总,合同在酒店,我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拿出来。”秦林回答。
“立刻取过来给我。”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良庭深呼吸一下,努力保持语气平稳,“没什么,我只是要核对一处细节。”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小会,然后说,“好的。”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沈良庭有些焦虑,刚刚看的文件也看不进去,汤也不想喝,傅闻璟突然拉过他的手,“不要咬手。”
沈良庭愣了下,看到半指手套露出的指头上的牙印,才发现自己恢复了小时候的习惯,一焦虑就啃手指。他臊得厉害,他小时候手指甲短短秃秃的,花了好长时间才纠正过来。他想把手抽回来,但傅闻璟却没有松手,手指攥紧,拇指在他凸起的骨节上划了下,漆黑的眼睛专注地看他,突然对他说,“沈良庭,你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再叫我一次?。”
“啊?”沈良庭怔怔张了张嘴,一被他要求,反倒有些叫不出口了,等了半天憋不出来,才说,“我,我不习惯。”
傅闻璟眯起眼,很久才松开他,重新站直,“那下次。”
沈良庭的手垂落在病床上,他总觉得傅闻璟怪怪的,好像从他醒来就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怪。

15分钟后,秦林把合同送来了。
秦林敲门进来,他进来时沈良庭好不容易喝完了保温壶的汤,喝得胃胀,嘴唇上晶亮亮的泛着油光,看到他,整个人就从半躺在床上的姿势坐直起来,“你来了。”
傅闻璟瞥了眼门外,随后视若无睹地转回头,从床头柜抽了张湿巾去擦沈良庭的嘴,“都是油,擦一擦。”
沈良庭莫名尴尬,眼睫抖了抖,从他手里抽出纸,“不用,我自己来。”
秦林看着病房里的两个人,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动了下,他上前一步,“沈总,合同拿来了。”
沈良庭接过,低头仔细核对了他拿来的合同,很久才松一口气,“没问题。”
傅闻璟靠坐在VIP病房的沙发上,“那就是何帆。”
秦林垂手在一边,奇怪地看了看两人,“出了什么事吗?”
沈良庭没有正面作答。
等到秦林离开,沈良庭仔细把合同收好,再打开笔记本电脑。
傅闻璟则收好了碗筷,卷起衣袖把沈良庭吃过的东西进卫生间冲洗擦干净了拿出来。
沈良庭表面盯着电脑屏幕,实际则一直跟着傅闻璟的行动轨迹移动。没想到傅闻璟还会做这种事,看他洗手入厨房实在少见。
收拾好东西傅闻璟也没有急着走,他站到窗边,开了点窗透气,新鲜空气涌入,赤道地区的午后最晒,阳光斜射入户,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光斑。傅闻璟享受着日照,手摸到内兜,刚摸出银壳雕花的打火机就反应过来这里是哪儿又放了回去。
手空下来,人也空下来,傅闻璟转过身,沈良庭连忙收回注意力,全神贯注扑在电脑上。
傅闻璟看着他的侧脸,默不作声地端详了会儿才问,“在做什么?”
沈良庭手还在键盘上敲打,“写计划书,就是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计划,早点写出来回去就能实施。”
“没必要这么急,”傅闻璟点头,“头都伤成这样了,不好好休息,还记着工作,可没人给你加班补薪。”
“你是老板我替你打工,你要是良心发现,也可以给我加工资。”
“加工资可以,但我现在给你派的工作是好好睡一会儿。”
沈良庭停下动作,抬头看见傅闻璟站在一片阳光中,剑眉斜飞,鼻梁挺拔,嘴角却是微微上翘着的,有一种威严的温柔,“你怎么不回去,还有什么事吗?那边没催你?”
傅闻璟离开窗边,走到沙发坐下,“等你休息了我再走,”
沈良庭跟他僵持一会儿,没办法,合了笔记本人躺下。
“哗”的一声窗帘被拉上,房间里一片昏暗。
一起一伏,病房内只有两道呼吸声。傅闻璟没有走,沈良庭也没有再催。
沈良庭无聊地平躺着仰望着天花板,因为之前睡了很久,其实并无睡意,但头上的伤口又的确有点疼。他盯了会儿墙壁就闭上眼,身处异国他乡,语言不通,身上有伤,还有小人埋伏在侧,他倒比在国内时候平静,浑身都懒洋洋的。
过了会儿,他感觉到有人靠近他,是熟悉的气味,所以他毫无戒备心,放松地假装自己已经睡熟了。
一只手抚上他的脸,从眉毛移动到脸颊再滑到下巴,拇指压着嘴唇揉了揉,手掌是热的干燥的,指腹则有一点硬的茧。
沈良庭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每一寸肌肉都紧绷,触碰他的手掌像带着火花,电流钻到皮肤表层以下,顺着神经和血液流经了这具躯体的每一处。
过了会儿,有两只手捧住了他的脸,他的额头贴上了一个清清凉凉而又柔软的东西,沈良庭思维空白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傅闻璟亲了他。
一个温柔的,没有任何促狭、情色意味的吻。干净的像正午洒进来的阳光,轻柔的像一片云,一滴水。
嘴唇贴着他的额头,沈良庭的心跳从快到缓,从忘记呼吸到慢慢吐出一口气。过了会儿,傅闻璟终于松开他。
在独自一人的黑暗室内,沈良庭睁开眼,抬手触碰额头,好像还有残留温度。他侧了个身,整个人都缩起来,手掌按在胸前,心脏跳得急促。
他晕眩又震撼,无论怎么样都再无睡意。
这是什么意思?
沈良庭很想问问,为什么会突然亲他?
这也是那个见鬼的交易里自己要付出的东西吗?
但在沈良庭再次见到傅闻璟时,四目相视,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没问出口。
怕听人说只是一时兴起,他太当真。
原本傅闻璟给沈良庭请了专门的护工,但沈良庭的伤实在很轻微,不仅沈良庭自己想出院,医院在观察了他两天后,也下了逐客令。
于是三日后,飞机降落在锦城机场。
沈良庭从舷梯上走下来,强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薄衬衣紧紧贴上他的身体。傅闻璟跟在他身后,秦林和何帆已经提前回去了。
因为坐的是私人飞机,领养的小黄狗也一道儿被带上了机,在下机后被送往别墅。
两人走出接站口,顾源安排了人来接机,傅闻璟让沈良庭上车,顺便送他一程。
车到了搏浪公司前,沈良庭推开车门,侧头道别,“谢谢。”
“何帆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傅闻璟问。
沈良庭迈出去的腿停下,“请君入瓮。”他轻声说,然后走出了黑色轿车。
沈良庭离开了一周,积攒了不少事务要处理。他回办公室后,陀螺似的忙了半天,在临近下班前,他把瞿嘉叫了过来。
瞿嘉进来时,办公室内没人,他疑惑地叫了两声,里头休息室里才传出声音,“你在外面等一下,我换套衣服。”
过了会儿,沈良庭出来,瞿嘉看到他换了身浅色的休闲服,去除了西装领带束缚,看着意外的年轻,脸庞清秀,简直像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
瞿嘉愣了一下,随后露齿一笑,“沈总,以前没见您穿西装以外的衣服,您这样穿还真是……”
沈良庭还在整理衣服,闻言抬起头,“真是什么?”
瞿嘉轻咳一声,收敛笑意,“挺不一样的。”
沈良庭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他也知道自己长相不够锋利,一缺少服装上的加成,就没什么威严,不容易受人重视。不过他今天也的确是为了让自己不引人注目。
“今晚你陪我出去一下,有些事情要听听你的意见。”
“去哪?”瞿嘉问。
沈良庭回答,“请你吃饭。”

最后两人坐在本市最大的商场外的公交站内。
瞿嘉看着手中的汉堡可乐,食难下咽,为了保持身材,他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种不健康的快餐食品了。更何况上司第一次请下属吃饭,他以为起码是什么米其林三星的私密餐厅,为什么最后是在马路边吸着车尾气啃汉堡?
沈良庭神情自在地吃着汉堡,看瞿嘉迟迟不下口,体贴地叮嘱,“太干了吗?你可以喝点可乐。这家的汉堡很好吃,牛肉有汁水,要张大嘴一点,四层一起咬下去,小心弄脏衣服。”
瞿嘉神情复杂,“沈总经常吃吗?”
沈良庭嘴里咀嚼,微笑般回忆着说,“也没有经常吃,奖励自己的时候才会来吃。”
瞿嘉脑内天人交战一阵,抱着视死如归胖了再减的心情拆开包装袋,咬下第一口,不得不说好吃得简直让他热泪盈眶。一切让人有负罪感的垃圾食品都以绝佳的味蕾刺激在引人犯罪。
两人默默在路边吃汉堡,沈良庭吃东西很快,也不计较味道,瞿嘉才吃了一半时,他已经吃完一个,把包装袋一揉扔进一边的垃圾桶,然后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街对面看,嘴里张张合合,仿佛念念有词。
瞿嘉这时候也看出沈良庭带自己过来是有目的的,“沈总,您是在看什么?”
沈良庭侧过脸,“在外面不用叫我沈总,叫我名字就行。”
瞿嘉哦了一声,其实还是不好叫的,叫全名?未免太不尊重,叫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已经一身鸡皮疙瘩。所幸称呼也不是时时都需要的。
沈良庭接着说,“你看,我们刚刚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这段时间这条路一共经过了两千多人,可有抬头去看公交站的广告或楼体外广告的人不超过20个。”
瞿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沈良庭一眨不眨的样子是在统计人数。
“现在人人都有手机,注意力时时刻刻都被占据,以前搏浪的广告有效是因为它能填满人们的闲暇时间,人们在等车、坐车或者通勤时觉得无聊,才会去看户外广告,即使没意思,只要占据的版面够大,频率够高也可以吸引到人。但现在不是这样,有了手机,他们有一百种方式来打发这种无聊的时间。”
“我们需要的除了无休止地购楼租赁,见缝插针地占据市场份额以外,还有更重要的是如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瞿嘉赞同地点头。
沈良庭转过身看着他,“其实在回来之前,我就让市场部发起了一个线上调研,结果表明,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受访者觉得那些户外广告是在强奸他们的眼球,他们没有拒绝余地,那些广告逼着他们不得不看,随便一扫就充斥脑海,有些低俗的,想忘都忘不掉,太霸道,太劣质。”
瞿嘉无奈一笑,这些他们当然也知道,把广告做的有意思,内容为王是所有广告人的必修课,但广告的本质始终不变,漂亮的外衣也不能消减受众的反感情绪。甜饼鸭整理
“所以我有了其他的想法。除了让外壳更精致以外,我们能不能让户外广告本身有其他积极意义?借此改变人们的敌对心态,当他们愿意接受了,那对广告中商品的接纳度是不是也更高,还能改变对品牌的印象?”
瞿嘉这时有了点兴趣,觉得沈良庭说到了关键问题,“你是什么意思?”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什么东西是让人不能抗拒的,随便看一眼就会心生好感的?”
瞿嘉想了想,“漂亮的东西?”
“那些广告模特不漂亮吗?现在产品的外包装还不够好看吗?”
瞿嘉皱眉,“那是什么?”
“央视有专门的熊猫频道,外国人以前喜欢说我们国家的外交叫熊猫外交,”沈良庭看向瞿嘉,“你看,国家都知道让一个圆滚滚的动物代替人去出面,更容易博得好感。”
“所以呢?”瞿嘉一脸懵。
“可爱的,无辜的,弱小的,可以消减人的对抗心。漂亮有时太锋芒毕露,但可爱的事物没有人能抗拒。因为无害,不会造成威胁、压力或者传染焦虑,大家才可以放心地欣赏。所以社交媒体上那些猫猫狗狗的视频永远有很高的点击。”
“你想在广告里加入动物?”
“除了让人们愿意接受外,第二点就是价值性。”沈良庭快速地说,“我找人调查过,锦城有十几家流浪动物收容所,动物的数量在增加,来领养的人却很少,而人们宁可花大量的钱去购买品种宠物,却很少有人会想到去领养动物,收容所不堪重负,动物生存条件每况愈下。”
这时瞿嘉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好像一个火花在脑海迸发,“所以我们可以花钱去帮助收容所增加曝光。我们把这些收容所的动物拍摄成萌宠短片,规律地在我们的广告之间插播这些宠物的动态影像,再把这些萌宠视频投放在大屏上,从而改变经过人视而不见的情况,吸引他们的注意。”
沈良庭笑了一下,为瞿嘉快速的反应力感到满意,他点点头,“那些视频上要显示领养方式。一旦某只宠物被领养,对应的电视屏就会变空。逐渐空白的电视屏,展现了领养的进程,宣传效果就变得直观而高效。”
瞿嘉的脸上越来越兴奋,“我们还可以在社交媒体上创建相关话题,引起所有爱宠人士的讨论,这可有相当大的潜在流量。”
沈良庭持续地微笑,“你也觉得可行吗?不过这不可避免要挤占一部分正式广告的媒体资源,也许短期内会导致收益下滑。”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看的,”瞿嘉眼中放光地回答,“但如果您要这么做的话,我百分百支持。”
“我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要等拿出完整的方案做了比较,上会以后再决定。”沈良庭若有所思地说,不过瞿嘉的认同已经让他很高兴。他没做过广告业,还是怕自己计划错了。
他现在就好像在漆黑的弄堂里七弯八拐地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一点亮光。
沈良庭带着瞿嘉往停车的地方走,在路上瞿嘉向沈良庭保证后天就给他出一份完整的计划书。
把瞿嘉送走后,沈良庭开车回去别墅,边开车便理清目前的形势。
现在基金公司的转让进程已经启动,不日就会有资金入账,困扰他多日的债务问题总算解决。瞿嘉是可用的人才,如果宠物视频的投放效果好,很快会有宠物用品商家联系上来,就可以弥补Musel带来的损失,堵上董事会那帮老家伙的嘴。这些事情解决了,他才会有多余的精力和财力去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当然为今之计,他还要先处理何帆这个麻烦。
何帆背后的人是谁,太好猜了,始终视沈良庭为眼中钉的自然是张兰。
但沈良庭本来以为张兰并不想留自己一条命,恨不能自己死才对,雇凶杀人还像她的作风,没想到她会用这样迂回的手法,留有余地。
这倒让沈良庭有些诧异。

第40章 泉水
从车库出来,沈良庭刚一打开门,一道土黄色的身影就向他飞扑过来,沈良庭措手不及地托住小狗的屁股,小狗兴奋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精神旺盛到沈良庭抵挡不住,好像沈良庭是它唯一在乎的事。
这只狗没有品种,就是混血的土狗,身长腿长,耳朵立得高高的,什么都吃,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自己玩,一点都不矫情,生命力顽强。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养的毛发光亮,沉甸甸的,十分有分量。
这种宠物对沈良庭是很合适的,太娇贵的他怕养不好,这只狗通人性,很懂事,从不会搞破坏,虽然着实有点蠢,记吃不记打,太复杂的指令听不懂,整天只知道傻玩傻蹦。
但沈良庭一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它又会很老实地缩到他身边陪伴,看着你舔着你,就蜷缩着窝在地上陪你睡觉,模样可怜又老实。
主打一个情绪价值陪伴玩偶。
沈良庭抱着小狗坐到沙发上,自言自语地说,“给你取什么名字呢?”
沈良庭想起之前保存的项圈,就去楼上房间取过来给小狗套上,小狗低头看看又晃了晃脑袋,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立刻很臭美似的从沈良庭怀里跳出来,在客厅里撒欢。
沈良庭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它,一下觉得这个空旷的屋子十分有活力,甚至吵闹。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要记得,晚上不准吵。”他蹲下来,抓着狗耳朵嘱咐,“到点了就乖乖睡觉,否则我可能得把你送走。”
小狗盯着他看,黑色的眼睛流露出一种无辜清澈的愚蠢。
沈良庭看笑了,摸了摸它的脑袋,“就叫你公爵吧,小名叫臭臭。那是他以前养的狗,这样他也许就会喜欢你了,但你不能吵他。”
于是,它一下就从一只小土狗变成了有名有姓的豪门贵犬。
这时候门开了,傅闻璟回来,沈良庭松开狗站起来。“你回来了。”
傅闻璟看他穿着,“怎么换了衣服?头还疼吗?”
沈良庭摇摇头。
傅闻璟解开领带,又脱了外套,“在沙发上坐一下,我去洗个手,帮你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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