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钱仲贺特意支开谈宴,将Ezio独留在病房,开口问道:“Ezio,我需要你帮我,让我了解关于谈宴的事情。”
Ezio有些惊讶:“你想知道什么?”
“谈宴离开华国,去意大利的那五年。”钱仲贺眉眼深沉,低声道,“我想知道现在他的病,是什么情况造成的。”
Ezio看到钱仲贺凝重真诚地望着他,像是一无所有的褴褛人,殷切渴望从他口中获取那个谈宴的另一面,而这种渴望不是带有恶意,而是爱怜和奢求,这是真正爱一个人的眼神。
Ezio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了解到的一切都讲给了钱仲贺,包括谈宴作为病人在他妈妈那里接受治疗,罹患情感冷漠症,独身一人闯荡艺术圈,到后来回到华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钱仲贺从Ezio口中仿佛重新认识了一个谈宴,那个淡漠,孤僻,坚强,吃苦的谈宴,与自己认识的谈宴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他从未想到谈宴离开他不是拥抱更美的天空,而是藏在一个阴翳沉闷的角落,缺失情感,再也无法嗅到花香,共情鸟鸣。
钱仲贺心脏抽疼,那个被他保护到尽善尽美的少年,离开了他的羽翼,遭受了太多让他难以预料的苦痛和折磨。
钱仲贺眉眼轻垂,遮盖住满眼心疼,如果可以,他想穿越时空了,将那个十九岁的少年抱入怀里,小心呵护,让他远离是非和苦难。
Ezio话音落下,看到钱仲贺静坐如钟,一言不发,便也自觉不再出声,留出空间。
他的视线从阳台上的盆栽落到病床柜上的钢笔,又转落在面前的茶几上,桌面上摆放着几张A4纸,上面写了些清隽的字迹,Ezio认得出来,是谈宴的笔迹。
不过几道清隽的笔记旁边,还写着几行别具一格的字迹,落笔行云流水,笔锋锐利,Ezio只觉得这上面的笔迹有些眼熟,拿起来凑近看,问钱仲贺道:“这是你写的吗?”
钱仲贺从思绪中抽出神,抬眸望向Ezio手中的纸张,轻点头:“嗯。”
Ezio喃喃道:“好眼熟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未得其解,正打算放下纸张,脑海里倏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
钱仲贺:“?”
Ezio兴奋道:“我在Yan的钱包夹里看到过这样的字迹,我不会记错的!”
钱仲贺一愣,随后心胸豁然开朗:“你是说……”
“Yan五年前使用的钱包夹内侧,一直放着一张旧照片,照片背面写了中文,字迹和你的字一模一样。”Ezio挠了挠下巴,如侦探洞察秋毫,笃定道,“Yan对这张旧照片一直珍惜保存,我猜照片是华国的男朋友留给他的……”
Ezio话音一顿,随后不可置信道:“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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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唇齿晦涩
Ezio走后,钱仲贺坐在病床上,眉目深沉,眸底冰消雪散,隐约涌动着明烈的光点,思绪一直放在Ezio说的话上,为什么五年前谈宴跟他提分手,可转身却把他的照片藏在钱夹里,不惜千万里带去意大利?
还是说谈宴根本没有忘记过他,五年前的不告而别实则另有隐情?
钱仲贺黑眸如炬,抽丝剥茧地顺着得知的真相一点点探寻真正的谈宴,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谈宴离开的真正原因,以及想到得到谈宴的坦白和坦诚。
原来他们从未忘记过彼此,只是在追寻相伴的道路上迷失方向,如今远飞去南欧大陆的鸥鸟迷途知返,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手。
钱仲贺思绪沉迷,连谈宴何时回来都没有察觉,等到从床边投来一道剪影,他才慢慢抬眸,逆着白织灯光,望着那道修长玉立的人,长睫轻扇,掩下眸间一片杂然,“小宴。”
谈宴提着陈管家送来的花胶鸡汤,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捏了捏钱仲贺的后颈,低声道:“脖子酸不酸?喝完汤后睡一会儿。”
钱仲贺缓慢摇头,语气不像是兴师问罪,更像是缠绵企求,黑眸如驯鹿般湿润温和,即便是仰视谈宴,眉宇间也无半分失措,淡声道:“钱包夹能不能给我一下?”
谈宴有些诧异,从来没有听过钱仲贺这种要求,自协议结婚开始,双方均不干涉对方朋友圈,也不会触碰私人用品,仿佛已经墨守陈规,这次钱仲贺首次提出,倒是有些出乎谈宴的意料。
不过谈宴并没有犹豫太久,从侧兜内拿出钱包夹,递给钱仲贺,唇含淡笑道:“怎么突然想要我的钱包夹了?要查一查我的银行卡,还是……”
钱包夹刚递到钱仲贺手里,谈宴的脑海电光火石间想起什么,指尖传递的动作一顿,想要收回却来不及,钱仲贺自然地从他手里拽走钱包夹。
谈宴结舌,眸间闪过细微紧张,找补道:“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有几张银行卡和身份证,连现金都没有,还是别看了。”
钱仲贺却把钱包夹放在掌间把玩,状似漫不经心道:“没事,我就看看。这个钱包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像是被用了很久的。”
“嗯,”谈宴的眸光紧紧盯着钱仲贺手上的动作,喉结上下滑动,回应道,“我恋旧,耐用的东西能用很久。”
钱仲贺眸间闪过一丝轻谑,像是想到什么,抬眸望向他:“耐用的东西……有什么特指吗?”
钱仲贺一本正经地说着与他身份不符的话,却满脸无辜地看着谈宴,仿佛无事发生,只有谈宴耳根通红,倔强道:“你的东西,目前还是让我满意的。”
钱仲贺追问:“什么东西?”
谈宴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钱仲贺一秒投降,拉着他的手腕,好笑道:“好好好,我指的是车,不是别的。”
谈宴眉头染上几分红,假意瞪视他一眼,步子到底是没有动。
室内暖气充足,恍若三月逢春,褪去谈宴身上的寒意,手指间的凉意也被钱仲贺抚去,独留温暖。
谈宴的注意力重新放回钱仲贺手里的钱包上:“要不还是把钱包还给我吧。”
钱仲贺眸光流转,顾左右而言他:“胃好像又有点疼……”
谈宴坐在床边,将被温暖的手放在钱仲贺的小腹上,轻轻揉弄,他特意抽时间去中医馆找老中医学习了按摩手法,有时间就给钱仲贺揉揉,效果出奇不错。
“现在感觉怎么样?”谈宴仔细揉捏着,但眸光却一直望着那只钱包,醉翁之意不在酒道,“力道够不够?”
钱仲贺享受着谈宴的照拂,腹部上的手如同一只柔软可爱的猫爪,在肚子上按下猫爪印,如果胸前这只猫师傅能够再专心一点,就更好了。
钱仲贺憋笑道:“够的。”
钱仲贺的腰无赘肉,长臂窄腰,手感极佳,随着吸气呼气,透过薄薄的病号服,还能隐约看到那线条分明的腹肌,满足了谈宴的感受。
这场按摩,无疑是共赢。
钱仲贺的痒痒肉不多,在腰侧,当谈宴的手游弋到腰侧时,钱仲贺偏了偏身体,头侧到一边,忍住喉间憋笑:“好了,这边不疼了。”
谈宴却因为神思都放在钱包上,没有听清钱仲贺的话:“嗯……?胸膛还疼?”
修长细瘦的手顺从地朝上游走,在钱仲贺紧实的肌肉上捏揉,蹙眉问道:“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钱仲贺被捏的呼吸紊乱,心率失常,忍不住擒住他作乱的手腕,眸光宥深,直白道:“小宴,你再这样捏下去,我难免不有反应。”
谈宴手腕一顿,而后羞愧到满脸通红,耳尖更是红到滴血,他想要抽回手,却被钱仲贺抓住,抽不回去,只能任由钱仲贺看透他的羞惭,嗫嚅道:“抱歉。”
钱仲贺用指尖刮了刮谈宴的静脉,顺着腕骨滑到桡动脉,感受最蓬勃跳动的脉搏,把握谈宴的鲜活,低声道:“刚刚Ezio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谈宴怔愣道:“说了什么?”
“你在意大利过的第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钱仲贺深眸低垂,眸底参杂着心疼和爱怜,“他因为我可靠,能够被信任,所以他把他知道的你,都告诉了我。”
谈宴的长指蜷缩,喉结滚动,此时的眼皮似有千斤重,重到让他抬不起眸,也看不到钱仲贺眸底的情绪,他闭了闭眸,哑声道:“那个谈宴,应该比你想象的要更糟糕吧。”
钱仲贺声音稳定冷静:“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天边落日将尽,只留一丝余晖照进病房,像是施舍怜悯,一点点残阳也将消失殆尽,无边的天际云层翻涌,像是涌动出经年旧事,在最终时刻的夕阳里,重见天日。
钱仲贺单手翻开钱包夹,视线聚焦于那寸尺之地,照片插位果然如同Ezio所说,放着一张发黄的旧照片,只是背面朝上,照片末端写着几个小字,是钱仲贺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高霞孤映,明月独举,青松落阴,白云谁侣。
钱仲贺记得很清楚,这张二寸照片大概是张贴于年级光荣榜上的,背侧是他随手誊写的摘抄,当初年级榜每半年更换一次,每次钱仲贺的照片都会在撤榜前被人用刀划走,钱仲贺对此也并不在意,但没想到这张唯一被他写了字的照片,是谈宴取走了。
谈宴的钱夹一般会放在内兜里,最靠近心脏的位置,也就是说,这张照片,几乎零距离地贴近谈宴,跟着他走了五年。
钱仲贺抽出相片,当着谈宴的面,新账旧账一起算:“这张照片,我以为再也不会看到了,却没想到被你拿走了。”
谈宴唇齿晦涩,无法辩解,长睫轻轻颤动,像一只翩跹欲飞的蝴蝶,想要逃出这令人窒息紧张的审视追问。
可他的手腕却被钱仲贺紧紧捏住,不给一丝逃跑机会,钱仲贺慢慢向他靠近,薄唇喷出的气息打在谈宴脸上,缓缓问道:“又为什么会把我的照片随身携带?Ezio说你把这张照片还带去了意大利,不是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吗?你这算什么意思呢,嗯?”
谈宴如鲠在喉,哑口无言,所有的解释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被钱仲贺当面拆穿所有的未宣之于口,那段以他的逃跑为结尾落幕的感情,却被钱仲贺发现,他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那不告而别的离开算什么,蹉跎五年的时光又算什么?
算钱仲贺的一厢情愿,还是自作自受,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谈宴已经无法直面钱仲贺,他很害怕从钱仲贺那双锐气藏锋,却依旧温柔的眼眸中看到背叛和痛恶,痛恨他的狠心抽离,被当成小丑一般耍的团团转,到头来还和骗了他的人签订契约,妄想苟求三年情谊。
是他不遵守契约,私自动了真情——可这份真情却不是一时起意,而是从始至终,蓄谋已久。
谈宴的手心发凉,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无法呼吸,一种极致的闷意贯穿全身,几乎让他骤然失神。
谈宴极力劝说自己,人应该要感到知足,偷来的半年虚情已经足够了,他不该奢求更多,不属于他的温柔迟早有要收走的那一天,他应该早就准备好了才对……
谈宴有些脱力,如果不是钱仲贺攥着他的手腕,他一定支撑不到现在,他竭力控制着身体发抖,但从喉间蹦出来的话还是颤抖不止:“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可不可以……把照片还给我……”谈宴的眼框发红,咬紧牙关,颤抖道,“我保证……以后再也……”
短短一句话,却被谈宴分割成了数个不完整的音节,他竭力保持着最后的体面,可由此看来保持的却并不完美,覆于脸上的面具岌岌可危下坠,像是要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
“再也不会……打扰你……”
谈宴像是悬停在崖边的将死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致他于死地,跌落万丈悬崖,无处生还。只要钱仲贺的凌迟匕首悬起,他便永无翻身之力,沦为阶下囚,等待死刑的宣判。
预料到的暴戾斥责并没有出现,反而洁白的额头传来一道温润的触感,谈宴紧阖的双眸剧烈颤动,不敢置信——
迎来的是钱仲贺的亲吻。
钱仲贺放下一切想当然,用以最温柔的方式,回馈他即将濒死的青鸟。
那道吻如同薄雾般轻柔,却又如暮鼓般厚重。
钱仲贺用指腹轻按那颤动的眼皮,哑声道:“你啊,说不出一句我爱听的话。”
“让我白等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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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一直爱你
悬于眸底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决堤,那双漂亮的眼眸滑落出无声的泪珠,如晶莹的珍珠玉石,声音颤抖:“你不……怪我吗?”
“从未,”钱仲贺黑眸深沉,将谈宴的手掌倒扣在自己心脏前,让他感受到那道振聋发聩的跳动,心跳不会说谎,他想让谈宴明白他的心意,他的一切。
“小宴,你感受我的心跳,我现在交感神经兴奋,心脏跳动异常,说明我心动过速,精神亢奋,你知道为什么吗?”钱仲贺缓缓擦去谈宴脸上的泪珠,沉声道,“是因为你。”
“我在想,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还爱我,我就不会傻到拿着一张合约找你联姻,我应该在那场错过的相亲宴上就带你去民政局,让你落上我的户口本上,无需伪装这么久。”
谈宴眸光被泪水闪的破碎,却不解风情,无辜道:“可是……都那么晚了,民政局也不开门啊。”
钱仲贺侧头轻笑,又柔声道:“当我听到Ezio说你把我的照片藏了五年,在那一刻我的心里迸发出难以想象的惊喜,我以为自己以一种卑劣的手端将你禁锢在身边,却没想到你不是当局者迷,而是同我一样,清醒地沉沦。”
谈宴怔愣地听着钱仲贺剖白心意,像是一只偷灯油的老鼠,一朝被抓,被逮捕到房间主人面前,本以为大难临头,却没想到主人怜悯地把所有灯油都推到他面前,面容慈悲,恍若玉面观音,施舍说不怪你,都是你的。
本以为是小心翼翼的贪得无厌,却没想到是钱仲贺给的无限宠溺宽容。
原来钱仲贺真的……没有忘记他。
一滴清泪滑落至唇角,湿润了那道薄红的唇,谈宴抿去潮湿泪意,哑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爱你,一直爱你。”钱仲贺大方承认,在爱人面前低人一等,主动谦卑并无过错,他只是不想让谈宴再误会下去,想要谈宴明白他的心意,“这五年以来,自你离去,继而相逢,我的心里只住过一任,从始至终都未变。”
“是你,也只有你。”
谈宴呼吸陡然一窒。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想要找你签订这个莫须有的协议吗?”钱仲贺眉眼深情,“因为它只因你而产生,如果你不回来,就永远不会有下一个协议对象。”
钱仲贺捧起谈宴那张漂亮无暇的脸,犹如西子捧心,眸光真诚炙热,道:“谈宴,这次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谈宴大张着口,剔透的泪珠顺着眼尾滑落,坠入鬓角,他像是溺水而亡的失足者,拼尽全力找寻到一根横梁木,才发现是钱仲贺来救了他,带来了诺亚方舟和白鸽衔枝。
透过被泪水洇湿而模糊的视网膜,谈宴望着那张俊朗英气的眉宇,此时一脸诚挚地看着他,眉宇间没有丝毫不耐和压抑,等待着他的答复。
五年来磨砺的不仅是钱仲贺的血性,还有他的耐心和忍耐,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转眼长成独当一面的男人,也愈发温柔宽厚,宅心仁厚,钱仲贺大度无私,藏着一颗原宥之心,对谈宴的欺骗选择坦然原谅。
不在乎过去,只珍惜未来。
谈宴抽回手掌,环着钱仲贺宽厚的肩膀,颤抖的唇瓣印上钱仲贺的唇:“我清楚……仲贺,我真的清楚了……”
清楚明白了你的宽宏大量,知道他身后永远不是万丈悬崖,而是有钱仲贺为他托底,无论他飞到哪里,只要回头,钱仲贺永远在他身后,默默守护等待。
钱仲贺的回吻更为用力坦荡,仿佛把五年的思念和不舍都融入这个吻里,唇舌相欺,灼烈的津水声缠绵不断,那些带着苦痕的泪水都被钱仲贺攥夺,独留甘甜。
钱仲贺将人抱到床上,双腿分开,让谈宴跨坐在他身上,任由谈宴的眼泪蹭到衣服上,也不嫌弃,单手轻轻拍着谈宴的薄背,给他顺气。
想了想现状,钱仲贺又不自觉笑道:“明明我们互相喜欢,却硬生拖到现在才知道对方心意,怕是没有情侣会像我们这么傻。”
谈宴环抱着钱仲贺的腰,情绪还未缓过来,只是低低地嗯一声。
钱仲贺拍背的动作不断,又将谈宴往上抱了一些,热脸贴着锁骨:“如果这次不是Ezio告诉了我实情,不知道又要蹉跎多少时间,说不定还要同床异梦三年。到时候合约一到,羁绊没有了,你又跑去国外待上五年,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该找谁说理去?”
“我……”谈宴吞吐半天,却没话说,最后干瘪地说了句:“……对不起。”
钱仲贺眉头一凝:“看来你还真是这样想的?”
他只不过是想要诈一下谈宴,却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可我不是这样想的,我的想法说出来可能会吓着你。”钱仲贺揽紧谈宴的肩膀,宣布占有欲,“我之前在想,给你三年时间,让你重新爱上我。如果合约结束,你还是要走,我不可能像当年那般绅士地放你走,我会买一套山庄,把你关在里面,像是拔去翅膀的鸟,唯一能见面的人就是我。”
钱仲贺唇角勾着残忍失控的笑意,语气却愈发温柔:“把你强制在里面,脚踝带上追踪器,只要你敢逃跑,我就把你抓回来,跑一次干三晚,直到你跑不动为止。这样对你,怕吗?”
谈宴喉间还有些哽咽,身体微微颤抖,却不是对钱仲贺的话感到害怕,只是轻声回答:“……我不会跑。”
谈宴没有回答害怕与否,而是给予最坚定的答案,从问题源头满足钱仲贺。
钱仲贺设想过各种回答,可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他的手停滞在半空,顿了两秒后,才缓慢地放下,停在谈宴的背上,喉结滚动,心软成泥,喟叹道:“小宴,你这么乖……该让我拿你怎么办啊。”
谈宴环紧钱仲贺的脖颈,道:“现在我们消除误会,你的设想不能成立了,所以买庄园的钱可以省下来,给豹猫多买点猫粮。”
钱仲贺唇角勾笑道:“家有贤内助,果然非同一般。”
谈宴的脸颊骤然升温,将头埋进钱仲贺的肩膀,不愿抬头。
等到谈宴情绪稳定下来后,窗边天色也落入深色,夕阳落日远去,此时的天空却不是黑天繁星,而是过渡成泛蓝的苍穹,蓝调时刻。
谈宴这才想起来带来的高汤,他起身将陈伯尽心熬制的汤倒入瓷碗,让钱仲贺喝下养胃,钱仲贺乖乖照做,温顺如魇足后的黑狮。
喝完汤后,钱仲贺用纸巾擦拭唇瓣,又将谈宴抱入怀里,像是得了皮肤饥渴症,一刻都不想放开谈宴。
钱仲贺嗅着谈宴发丝间的淡香,垂眸吻了吻谈宴的侧颊,低声问道:“之前的应激反应和幽闭恐惧,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留学之前还是之后?”
谈宴垂眸:“之前。”
钱仲贺心中一凝,正视这件事情,五年前他和谈宴在一起时,从未发现谈宴有这种症状,莫非是……谈宴行为反常的那段时间。
难道是谈宴受到某种胁迫,患上某种精神疾病,才来和他提的分手?
钱仲贺一步步证实自己的猜想,干燥的大手捧起谈宴的脸颊,低声道:“现在,你是否愿意告诉我,五年前离开的原因?”
钱仲贺的话仍旧留有余地,不是强迫和挟持,而是充满耐心和请求。
谈宴眸光动了动,薄唇轻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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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诉尽苦楚
谈宴的声音婵娟如清泉,凌冽清冷,将那一层裹上血枷的过去再次掀开,坦诚布公地让钱仲贺知道那些不堪回首的一切。
谈宴的父亲周屹同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天之骄子,和他母亲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婚后夫妻二人也感情融洽,琴瑟和鸣。
但谈宴的出生,夺走了他挚爱的妻子,所以他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一直不冷不淡,当甩手掌柜把谈宴送给外公抚养,如今谈宴长大了,他便也转变心思,偌大的公司需要一位合格正统的继承人,是时候该培养谈宴了。
所以在谈宴快成年时,周屹同才来接走他,带他赴各种商宴会场,让他结识那些数不清的王总李总,传杯换盏间曲意逢迎。
可谈宴却向来淡薄名利,无感逢场作戏,他不喜欢父亲给他安排的一切,但却又学不会拒绝,只能一次次地在心里原谅父亲,试图向自己解释,父亲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他好。
直到在那次宴会上,谈宴第一次看到万众瞩目的隽气贵公子钱仲贺,犹如鹤立鸡群,如圭如璋,谈宴察觉到心跳震动的不规律,迟钝地得知这原来就是一见钟情。
当年谈宴和钱仲贺在一起,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少年无拘无束,想要山便去见山,想要海便去看海,他们自以为瞒住了全世界,背着所有人相爱,但事实却是纸却包不住火,终究有被窥见到的一天。
周屹同发现自家儿子的反常,是在一个平常的周末下午。
他给谈宴请了小提琴老师,周六下午上门授课,当初选择兴趣老师时,周屹同果断地让谈宴学小提琴,他认为只有这种艺术才算高雅,谈宴似乎提了一下异议,但周屹同毫不在意地挥手否决,只说等你练好小提琴,以后要干什么我都支持。
谈宴闭上了嘴,再没提过。
如今小提琴课程一节不落地学下来,谈宴的水平也在业余之上,小提琴老师经常夸赞他悟性高,很适合学琴。谈宴却淡淡一笑而过。
这周老师照常来上课,谈宴用比以往更快的时间学习吸收新知识,从前从未催促过下课的他,这次在老师批阅他的作业后,生涩问他能不能提前结束今天的学习。
老师答应了,谈宴前脚出门,周屹同后脚回来,发现只有外教老师在家。他问老师谈宴去哪了,老师笑眯眯地回答说谈宴学习完课程刚走,还调侃道,小朋友是不是要去约会,我看走的很急,青春期的小男孩都是这般急躁可爱。
周屹同眸光一深,不置可否。
他想让谈宴按照他既定好的路线向前走,不希望出现任何节外生枝,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不悦。
并且,小孩子的感情既可笑又幼稚,他认为谈宴目前不需要这种感情,浪费时间精力。
自从那以后,周屹同多了个心眼,发现谈宴确实和以前变了很多,变得爱笑,乐观,情绪也更容易挂在脸上,家里一些个人物品也成双成对,这让周屹同好奇对方到底是谁。
周屹同便自作主张私自派私家侦探跟踪谈宴,发现了谈宴和钱仲贺的关系。
看到侦探给他的那些举止亲密的照片,周屹同大为震惊,一面震惊他儿子的对象是钱仲贺,一面震惊于一向乖巧听话的谈宴,居然是……同性恋!
那时同性婚姻还未合法,大多数人对同性恋这个词还高度敏感,仿佛只要沾上这个词,就如同掉进阴水沟里,抬不起脸面,周屹同的手颤抖无力,握不住照片,散落满地,他望着那一张张相拥的两人,眼眸一凝,像是做了某种决定。
他在谈宴母亲的坟墓前站了一整天,不言不语,只有在走之前抚摸冰凉的墓碑,低声道:“我对不起你,失去了你,连儿子也没照顾好。”
“但是我们周家,永远不会有同性恋。”
回到家后,周屹同便将谈宴关在家里,起初谈宴并不知道父亲要干什么,但两天未出半步门,他才发觉不对——他被禁闭起来了。
谈宴立马去书房找周屹同对峙,但周屹同却坐在书桌后一言不发,窗外明媚的阳光洒进来,却照不透书房,只能看清周屹同半边侧脸,像是沉哑木讷的石头人。
谈宴看着周屹同,道:“父亲,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你和那个钱仲贺断绝来往。”周屹同冷声道,“你能不能办到?”
谈宴身形一顿,瞳孔剧缩:“你怎么会知道?您调查我?!”
“我是为了你好,”周屹同面部肌肉僵硬,咬牙道,“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简直就是胡闹!”
“我没有!”谈宴强压着涌上喉间的恶心,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我和钱仲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这没有错!”
“ 你们错大了!”周屹同愤怒地将那些照片朝谈宴扔过来,“看看这些东西,简直不堪入目!”
漫天飞舞的照片堆落在谈宴身边,看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那个少年,和眼下这个被亲生父亲的恶语相向压倒脊梁的少年,对比鲜明。
谈宴颤抖着手指,一张一张拾起照片,眼泪模糊了视线,他却仍旧坚持道:“是您错了,我们……没有错,我们互相喜欢,有什么错?!”
周屹同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谈宴,心冷硬无比,又重复一遍,勒令谈宴和钱仲贺断绝往来,“否则,你就永远出不了这个家门。”
晚上,周屹同便找了数位名义上的‘心理医生’对谈宴进行洗脑,说这是病,需要治,他们都还太年轻冲动,三观还未成型,很多时候只是把懵懂的情绪带入感情,以为那就是爱情,但事实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