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在迷迷糊糊里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总有一种自己被哄了的感觉,他伸手抓住费兰特的发尾,被薅住头发的青年低着头看他,爱怜地亲亲那双神志有些涣散的淡紫色眼睛——这是在年轻教皇身上绝少看见的神态,雪白的脸泛着潮热的红,淡色的唇被费兰特亲得红肿莹润,一双傲慢冷淡的眼睛茫然地半睁着,像骄傲的猫终于心甘情愿地被抱住,摸软了肚皮。
费兰特将手指穿过拉斐尔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心里为自己这种行为感到了隐秘幼稚的喜悦,眼里含着空濛水汽的教皇蜷缩在他怀里,仰着一张泛着汗的脸看他:“你会永远忠诚于我吗?哪怕是付出你的生命?”
“我会。”费兰特贴着他的耳朵说。
男人意乱神迷时的誓言是最不可信的,拉斐尔无声地笑了一下,但这能成为他以后握在手里的把柄,如果费兰特背叛他,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杀了他,而不必像今天这样有着莫名其妙的愧疚和不安了。
费兰特的手从拉斐尔脊背上滑下去,摸了一手潮湿的汗,他怕拉斐尔受凉生病,将累得犯困的教皇抱到床上,裹在被子里,拉斐尔一接触到床就自动将自己团了起来,费兰特抱着对他有求必应的圣人,像是一无所有的乞丐抱着自己唯一的珍宝,贴着对方的头顶,很快听见拉斐尔的呼吸声变得平稳悠长。
随着亚述战况的胶着,从翡冷翠和加莱送往罗曼的信件都增多了,作为中立国的罗曼成了双方都不遗余力拉拢的对象,桑夏女王承认了拉斐尔对亚述的统治,但她没有向翡冷翠提供任何战争支援,那么在加莱看来,这就是一个可以争取的盟友。
女王周旋在两个国家之间,不表态也不宣布立场,态度暧昧而模糊,显然是决心在这场混乱里再观望一段时间,为罗曼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但她很清楚,这样的观望不可能持续太久,如果真的等到亚述胜负已分再选择胜利者站队,那么这样的表态不仅廉价而且恶心,无论在加莱还是翡冷翠那里都会留下过于恶劣的印象。
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和加莱站在一起。
亚曼拉女王的死直到现在还被世人认为是战场上的意外,没有人将这位伟大女王的死与她的好女婿联系在一起,这就像是一个吊诡的秘密,拉斐尔知道真相,桑夏知道真相,弗朗索瓦四世猜到他们知道了真相,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地装着傻。
这是一个没有证据的指控,触目惊心的真相只能成为口耳相传的秘闻。
在没有能力彻底将敌人踩在脚下的时候,就不要愚蠢地去挑衅他——这是亚曼拉曾经教育桑夏的东西。
但她觉得这样的时间不会太久了,年轻的女王站在窗边,手里捏着来自翡冷翠的信件,她的兄长从远方寄来了问候,而她的回礼则是母亲生前遗留的一些珠宝。
这是年轻女王的一点恶趣味,她总觉得自己的兄长长得太好看了,这样的美貌没有珠宝的修饰实在是太过于可惜,亚曼拉留下的珠宝有很多都是亚述风格,那些线条粗犷野性、用大块的红蓝宝石和翡翠镶嵌的首饰男女皆宜,戴在拉斐尔身上应该会让他像是长生天神明遗留在人间的孩子。
收到珠宝的拉斐尔有些哭笑不得,迟疑了很久,还是选择了一件不那么醒目的手环戴上了。
看着这些东西,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头去问费兰特:“卡珊德拉夫人有向亚述送过什么东西吗?”
不是他心血来潮关心雷德里克的私事,而是费兰特之前提起的隆巴迪枢机,似乎和克劳狄乌斯家族有那么点关系,这位枢机之所以能从一个破败小教堂爬上高位,也离不开庞大的资金支持,在他学会自己用各种手段剥削敛财前,克劳狄乌斯家族曾经赠送给他一笔钱,很多贵族会这样大范围地撒网,做投机生意,只要其中一笔生意能做成,得到的回报就将是千倍的巨利。
拉斐尔在想,卡珊德拉夫人作为这个古老家族的末裔,会不会和隆巴迪枢机有什么牵扯?雷德里克又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当然,这不过是他疑心病犯了的猜测,按照那位夫人在丈夫死后深居简出的性格,应该也不可能参与这场纷争。
“没有。”费兰特回答,“那位夫人似乎对自己的儿子并不怎么关心。”
“是吗?”拉斐尔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笑了一下,“既然是我的弟弟,那我也该关心他一下,是不是?给亚述送一些礼物过去吧。”
接收到补给的雷德里克还没来得及组织人装卸,就得知船上还有特地给自己的东西,他怔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想不到有谁会给自己送东西。
会是谁?
他的母亲因为他擅自来亚述一直在生气,已经拒绝和他通信;他和弟弟妹妹关系平平,从未互相关切生活;除了他们,还有谁会给他送东西?
他看着箱子上的封条印着教皇的印鉴,茫然地呆在了原地。
大宝贝小宝贝们六一快乐!!
大家都是可爱的小孩,要永远快乐!!!
第111章 希望蓝钻(二十八)
翡冷翠送来的东西不多,有一些阿斯塔西尼亚新研制出来的创伤药——这位才华横溢的女医生始终坚持对男性的蔑视,坚定地走在为女性服务的道路上,拉斐尔是借用了卢克蕾莎的名义才从她那里抠出来一些药品,数量不多,但都是见效极快的好东西;还有一把明显是出自教皇宫收藏室的燧|发|枪,零件上带着油脂,黄铜的枪|管和扳机闪闪发亮,被保养得非常好;下面压着几件衣服和其他零碎的东西。
雷德里克把枪拿出来,在手里转了两下,这把枪相对于现在大多数有一只手臂长的其他笨重同类来说,小巧轻盈了许多,长度不过一尺半多一点,柚木和黄铜构成的枪身线条流畅,每一个零件都被手工打磨得严丝合缝,透着机械精密的美感。
雷德里克在手柄处发现了教皇宫的徽章,这应该是敬献给教皇的禁物,而现在却漂洋过海送到了他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它,有些说不清心里的情绪。
最终,他把这枪看了又看,还是随手插在了自己腰带上,朝后面的勤务官摆手:“赶紧把东西清点一下,这两天北方又有动静了,我带一队人去看看。”
随着《信仰自由法案》在亚述的影响力逐渐扩大,越来越多的人们奔着拉斐尔这个“萨尔贡家族末裔”的名头而来,人们怀念这个家族统治亚述时那种和平自由的生活,于是也交托给他们最为朴实的信任,亚曼拉女王的死和桑夏在罗曼的继位使萨尔贡王朝彻底分崩离析,所有人都认为亚述将会诞生一个新的王朝——直到拉斐尔的出现。
这位已经拥有一顶冠冕的君主宣布自己对亚述的合法统治,这意味着他不会放弃亚述,而萨尔贡家族将有极大可能继续自己的辉煌。
在亲眼目睹之前,雷德里克很难想象一个姓氏如何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号召力,可事实上就是萨尔贡家族做到了,亚述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到南部,支撑他们走到这里的说到底只有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姓氏。
拉斐尔不断地从翡冷翠写信送人过来,他制定了城镇的管理制度,禁止士兵们抢掠,也不允许官吏征收任何赋税,鼓励来到这里的人们开垦土地、建造房屋,并下令发给士兵工资,让士兵参与城镇建设——这会让他们提高对这片土地的保护欲,而保护欲,往往是最有效的促战良药。
秉承着教皇的意志而来的官吏们严格地遵循着冕下的一切指令,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禁欲得像是修士,但干起活儿来的利索劲丝毫不亚于一个老练的农夫,他们初步重建了被战争毁灭的城市,让那些五彩斑斓的帐篷和彩带再度出现在废墟上——当然,还有悠闲吃草的牛羊。
“……初期准备已经完成,前来投奔的人民越来越多,我们的粮食储备正在一个很危险的边缘——如果你坚持还是要无差别收容民众的话,那我想我需要更多的支援,”雷德里克在信里说,他尽量把语气保持在公事公办的态度上,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自己不管些什么都带着点并非出于本人意愿的……撒娇?不不不,这一定是他的错觉,“人们正在热切地盼望着他们的君主莅临此地,我不能说他们对萨尔贡家族存在质疑,可是一个从未出现在民众面前的皇帝——这听起来就很不可靠对不对?”
“他们想要见到你,我知道这在你的计划之中,但是作为这里的统帅,为了安保和相应事宜,我想我应该有权利最先知道你的具体行程。”
雷德里克瞪着眼睛看着这行字,明明是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怎么感觉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怪异的,呃,酸味?他被自己的想法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只是想要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来,他的安全关系到教皇国和亚述,有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如果教皇现在死了,那么整个叙拉古半岛将会陷入狂暴的风潮,而亚述、亚述将再也没有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可能性,更何况保护他是我的职责之一……雷德里克在心里为自己解释,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理由。
“圣鸦得到了确切消息,加莱和朝圣天盟的确联手了,他们连续一个多月不间断地骚扰我们的城市,试图让我们在疲惫中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过他们愚蠢的阴谋并没能得逞,在被我抄了一次家后,他们就不再用这种蠢办法挑衅我了,也许他们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但是,管他呢,我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将这封信封好,交给圣鸦,目送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年轻人乘上卸下货物后显得轻飘飘的船只。
教皇的确已经在筹备前往亚述的事宜,但他们并不是那么的急迫,每天只整理一点点东西,就好像这是一趟足够令人放松的休闲旅程,随时都可以踏上行程,也可以随意地推迟计划。
拉斐尔在等,等加莱的动向,他需要等亚述的局势发生一个转变——不管是好是坏都可以的转变,然后才能顺理成章地离开教皇国,让弗朗索瓦四世放松警惕,把他引上亚述,给莱斯赫特和弗朗索瓦公爵提供一个进攻加莱的机会。
可是加莱很沉得住气,拉斐尔也只能跟着耗下去。
“这很奇怪……弗朗索瓦给了他的情人极大的特权,那位尤利亚子爵似乎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军事教育,但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什么错误,这太不可思议了。”拉斐尔面前摊着亚述的地图,轻声说。
尤里乌斯站在他身边,手里端着一杯色泽晶莹的琥珀色蜂蜜酒:“或许他就是一位被埋没了天分的军事天才?”
教皇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难以言喻。
尤里乌斯低低地笑起来:“好吧,这么戏剧性的故事应该不会出现,那么你的猜测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他不犯错,只能说明他身边有不让他犯错的人。”拉斐尔垂着眼睛说。
“……而那个人的话,让大名鼎鼎的‘都德莱皇后’都不得不听从。”尤里乌斯顺畅地接话。
他们同时沉默了一下。
拉斐尔霍然站起身:“船只准备好了吗?我明天——不,今天就启程。”
尤里乌斯皱眉:“这只是一个猜测。”
“一个很有可能是事实的猜测。”拉斐尔说,“我们永远无法揣度一个疯子的想法。”
他们在等着给小皇帝挖坑,怎么能确定小皇帝不是也在准备给他们挖坑呢?
“那我跟你一起去。”尤里乌斯毫不犹豫地说。
“那翡冷翠怎么办?”拉斐尔反问。
尤里乌斯皱着眉看他,教皇宫秘书长很少提出这样的建议,拉斐尔每一次离开翡冷翠,他都是当之无愧接手教皇国事务、替教皇安定教廷的人选,可是唯独这一次……尤里乌斯不知道为什么,心跳速度飞快,他觉得自己得跟着拉斐尔一起,就像时魔鬼的恐怖预言,他甚至无法再去思考其他。
“我——”尤里乌斯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拉斐尔打断,“教廷交给你,我会好好回来的。”
他最后的语气里带了点宽慰似的温柔。
铁灰色长发的男人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理智再度占据了上风,他弯下腰,亲吻教皇柔软的唇。
“那么,我在这里,为圣父驻守您的王座。”
教皇的船只有着雪白的风帆,教廷金色的徽章和鸢尾图腾在风帆上展开,伴随着大教堂洪亮的钟声,船只底层的水手们疯狂地踩动踏板,为船只提供了行动的初始动能,锅炉房里,熊熊的火焰照得每一个赤膊的水手们脸颊胸膛通红发热,他们拼命地将煤炭铲入巨大的炉子内,沉重庞大的船只终于由慢到快地行驶其起来,岸上闻风而来送行的民众们脱下了帽子和围巾,朝着船只用力挥舞着。
在教皇进入黑海的同一天,雷德里克决定再将边境往北推移十里。
这并不是一个仓促做下的决定,圣鸦们已经勘探了十余天,证明对面只有朝圣天盟的常规军队,而自从上次打退了他们的骚扰后,加莱已经将精力都放在了向西开拓土地上。
但是雷德里克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遇上加莱的军队——不,这对他们双方而言应该都是一个意外,对面是轻车简行的小队,护卫不到五十人,看队形,应该是在护送某一位重要的大人物,想要偷偷从这里经过,没想到恰好撞上了雷德里克打算今天进攻。
如果抓到人,可以拿来向加莱皇帝换钱。
这是雷德里克的第一想法。
贵族在战场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特权,包括被俘虏权,他们会受到贵族的一应待遇,然后被自己的国家用钱赎买回去,这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
雷德里克打算顺手做一下这笔生意——在他见到那位“大人物”的脸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教皇国的军队显然给了对方极大的惊吓,他们惊恐地试图逃跑,坐在马车里的“大人物”也着急忙慌地下车换了马,但当雷德里克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看见那个被簇拥着上马的青年时,整个人犹如被当头一棒,顿时懵住了。
拉斐尔怎么会在这里?!
远处的青年将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侧脸的线条流畅而精致,他快速地向这边一瞥,紫石英般的瞳色差点让雷德里克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从对面护卫们混乱的声音里分辨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尤利亚子爵。
在叙拉古半岛被艳情小说宣扬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都德莱皇后”,加莱皇帝的情人,传说中受尽小皇帝宠爱的男人。
雷德里克知道有这么个人,也知道对方的样貌是稀有的金发紫眸,但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竟然、竟然……和拉斐尔这么相似。
并不是容貌上的相似,而是衣着、神态、气质,那种玄妙的、无法言喻的相似,就像是举手投足细细地照着拉斐尔重新刻画了一遍,拓印在这个青年身上。
甚至于,连他穿的衣服都是和教皇日常相近的白色长袍,边缘带着繁复华丽的金色刺绣。
对贵族阴私特别熟悉的公爵短暂地困惑了瞬间,大脑就像是被火药轰开了一样骤然轰鸣——
弗朗索瓦!!!!!
他竟然敢——这样侮辱教皇!
极致的愤怒让雷德里克将先前活捉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只想要赶紧抓住那个该死的尤利亚,然后让他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群人火烧屁股一样你追我赶地窜了出去,雷德里克到底还留着一点理智,他命令自己的副官带着精锐的亲卫队抄近道到前面拦路,自己则和军队紧追在尤利亚后面,尤利亚一群人狼狈地在前面飞奔,雷德里克死死盯着那个伏在马上东倒西歪的背影,恨得牙都要咬出血。
从空中往下看,大地上拉出了两道腾飞的烟尘,一小簇人影在前面狂奔,另一团更大的人群在后面紧追不舍,像是盯着兔子的野兽,凶狠地咬在后面。
雷德里克追了十几分钟,看着前面尤利亚的护卫们惊慌失措但始终没有任何脱队,心中隐约的不安迅速扩大,被骤然袭击追捕的队伍,会这么有条不紊地逃跑吗?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雷德里克脑子里的警报声尖锐地拉响,他举起一只手臂,狠狠勒住缰绳,身后紧紧跟随着他的亲卫队们接二连三地停下,另一名副官看着他:“阁下?”
雷德里克眯起眼睛,看着尤利亚那群人越跑越远,沉默了半晌,终于一抖缰绳:“走。”
他带着亲卫们调转了方向,没有再傻乎乎地跟在尤利亚后面,而是掉头折返,返回的速度比之前提高了许多,但当他们遥遥看见来时穿过的山谷时,他先一步发现了听见了山谷里传来异样的动静。
成片的飞鸟惊慌失措地从林中飞起,宛如箭矢卷上云霄,之前他们前追后赶地穿过这里时,同样带起了不小的动静,但这时的混乱显然并不是他们带来的余韵。
雷德里克瞬间意识到,那个针对他们的包围正在形成——如果他反应再迟钝一些,等晚些时候折返,等候在这里的军队就会轻松地将毫无察觉的他们一口吞下。
但对方也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如此敏锐,几乎是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诱饵,也因此一头撞上了尚未完全布置好的陷阱。
为了形成包围,对面的人数一定很多,而雷德里克身边只有分出来的亲卫队,其他人都被他先一步派到了更前面的地方围困尤利亚。
想到这里,雷德里克感觉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他想要活命,只要趁现在一鼓作气从树林里冲出去,尽管会损失一些人手,但他大概率能安全离开,可是跟在他身后的一千多人,绝对会被死死咬住。
更重要的是,为了完成这一次计划,他将教皇国主力的一万多人都派了出去,打算从两个方向合围,这本来是万无一失的选择,如果这里没有一个陷阱在等待他们的话。
树林里究竟有多少人?他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能把尤利亚作为诱饵的——
雷德里克眼神中的情绪由愤怒变成了震惊,假如加莱皇帝真的亲临亚述,为什么他从未得知这个重要消息?拉斐尔不可能向他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教皇国也从未得到加莱皇帝的动向。
小皇帝之前在加莱清洗圣鸦的行动给拉斐尔的情报网带来了致命一击,直到现在,费兰特的加莱情报还是有许多空白和缺漏,以至于造成了这样大的疏忽。
如果弗朗索瓦四世在这里,那么他就不能走了。
雷德里克冷静地想,那个疯子,故意用假扮拉斐尔的尤利亚来扰乱他的理智,这就是奔着他来的一个局。
他得拖延时间,至少为那一万多人争取一点迎战的机会。
“等一会儿混乱起来后,把圣鸦全部都散出去,往不同方向跑,能跑一个是一个,告诉他们,加莱皇帝很可能带着主力军在这里。”雷德里克声音低沉。
副官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转过来急切地看着他:“阁下!请快离开这里吧!趁着包围还没有形成,您可以跟着圣鸦一起走,让我穿上您的衣服——”
“闭嘴。”雷德里克的脸有些扭曲,他用尽全身力气不让自己的心跳得太快,那会显得他像一个怯懦愚蠢的懦夫。
“他是冲我来的。”雷德里克无比确信这一点,作为教皇在亚述的代理人,他的性命高于这里在场的所有教皇军,而加莱皇帝哪怕放走所有人,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逃跑。
他在这一刻清楚地看见了自己命运的终局。
“老子是他妈的该死的公爵,而公爵从不逃跑!”
雷德里克压抑住狂跳的心脏,他拔出重剑,将沉重的铁器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则触碰到了腰间皮带里的燧发枪,那种无法遏制的颤抖忽然就莫名地消失了。
雷德里克仰起头,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平静:“现在,让我们为教宗冕下虔诚地祈祷吧。”
他说:“愿圣主庇佑他,愿圣父的光辉遍及大陆和海洋。”
在他身后,骑兵们纷纷跟随他的动作拔出了剑,而步兵们则将长矛重重跺进了泥地里,他们的声音肃穆低沉,如同无数的魂灵在发出风一样的呼号:“愿圣主庇佑他,愿圣父的光辉遍及大陆和海洋!”
在踏上亚述土地的那一天,迎接拉斐尔的并不是喜悦的人群和热闹的欢迎仪式,而是满脸疲惫的士兵们以及一个噩耗。
“公爵阁下遇到了加莱皇帝的埋伏,只有一名报信官逃回来了,阁下非常英勇,以九百二十三人的数量造成了对面三千六百人的伤亡……很抱歉,冕下,我们只找到了阁下的躯体,他的头颅被带走了。”
臭弟弟下线了!
弟弟这个人物本来戏份应该再多一点的,但是要写的东西太多了,写着写着这人就没了……但是他的结局是我早就定好的,从这个人物的名字诞生开始,他结局的这一段话就一起躺在我的草稿箱里了。
这周高考,我要去监考,所以又要鸽几天了,不知道文下有没有高三生(如果有的话请抓紧时间再抱一抱佛脚不要看文了!!!!)祝所有考生考的都会蒙的都对,愿你们有灿烂的明天和辉煌的未来,每一滴汗水和每一个昏黑的早晨都不会被辜负!作为老师再最后啰嗦两句,千万要注意答题规范啊!一定要把步骤写完整啊!踩点给分啊!文科哪怕不会也要写满啊!大家加油!
雷德里克被人晃醒时,正躺在情人的腿上睡觉。
和雷德里克同龄的贵族青年们终日无所事事,最大的乐趣就是变着花样举办不同的宴会享乐,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获得了别人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天生站在世界的顶端,不用为了前途和财富绞尽脑汁,享受生活才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前两天翡冷翠一位伯爵逝世,他年轻的长子继承了他的全部财富和地位,新伯爵将自己私生的弟弟们都打发到了乡下,马上举办了一个小规模的庆祝宴会——当然没有忘记邀请圈子里的重要人物雷德里克。
作为稀少的拥有公爵头衔的青年,雷德里克血统高贵,还有古罗马王室的血脉,走到哪里都十分受欢迎,在翡冷翠神学院的时候,他就是学院的中心焦点,这位年轻伯爵曾经也是他的狐朋狗友团中的一员,此刻当然不会忘记邀请他一同分享喜悦。
这场宴会从下午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天的凌晨,它的结束也并不是因为宴会本身到了终点,而是从教皇宫出来的修士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并将它散播到了四面八方。
“阁下,阁下,请醒一醒。”雷德里克是被温柔而急促的声音唤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双浅蓝色的眼睛。
卢森公爵二十多岁还没有娶妻,但身边的情人却不少,男男女女都有,这个年纪的贵族青年没有情人才是一件见鬼的事情,雷德里克并不特别专情于某一个人,他的情人们也很识趣地没有想要入主波提亚家的野心。
他最近十分宠爱的一个情人因为有着十分美丽的金色长发和温柔的声音而被他看中,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地带着。
雷德里克烦躁地在情人的腿上翻了个身,不打算理会她,可是一向十分乖顺的情人这次并没有放弃,或者说是她并不敢放任那位有着严厉眼神仆人站在面前,因此她再次鼓起勇气:“阁下,请——”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喝了太多酒而宿醉睡不好的雷德里克愤怒地坐起来,暴躁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眼底一片困倦的青黑,他左右看了看,一把扯下情人脖子上的宝石项链,砸到那名仆人身上,尖锐的项链边角在对方脸上划出了细碎的红痕,迸开的金属碎片让他的情人不由自主发出尖叫。
这尖叫很快被她吞进喉咙,因为卢森公爵阴森森地瞪了她一眼。
被发脾气的小主人砸了一下,那名仆人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没什么自我的雕塑,雷德里克看到这样的德行就来气,这让他总是忍不住想到那个毒蛇般的堂叔,那个让他无比恐惧到了毛骨悚然的怪物。
“到底什么事?”他压着脾气问,没忍住讽刺了一句,“他终于想起来这里有一个需要他管教的败类了是吗?”
“一个小时前,教皇冕下蒙圣主恩召,已经前往天国,先生请您回波提亚宫,接下来翡冷翠可能会有点混乱。”仆人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他带来了一位君主的死讯,但他本身并不为此而感到悲伤。
反而是被酒精折磨得头痛的雷德里克,在听见前半句话时霍然抬头,蹭一下站了起来,随之而来的那股晕眩不知道是生理反应还是心理反应,他伸手撑了一下情人的肩膀,让自己站稳,急促地追问:“什么——?谁?谁死了?怎么回事?”
仆人木讷地重复:“一个小时前,圣西斯廷一世冕下蒙圣主恩召。”
雷德里克瞪大了眼睛。
他从没有想过——不,这怎么可能?他的堂兄把那个天真愚蠢的杂种保护得那么好,还有人能绕过他的堂兄、翡冷翠的无冕之主杀掉教皇?!
“他是怎么死的?生病?可是我没有听说……”雷德里克怎么都觉得这个猜测太过于荒唐,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尽管年轻的教皇只有二十七岁,但在这个时代,高烧和感冒很容易就能带走一个人的生命,死神面前人人平等,哪怕是教皇也不可能逃过。
仆人这回没有正面回答:“请您立刻回波提亚宫,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您可以从先生那里得到答案。”
雷德里克看了他一眼,极度的震惊让他没有过多反抗,而是跟随那名仆人匆匆离开了这里,走了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坐在那里慌乱的情人不耐地说:“你先回去,我有空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