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科举文当皇帝—— by思风林
思风林  发于:2024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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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借着龙溪宫中眼线的口,向皇上答了许多答案。
红豆、绿豆、黑豆……
都答了,只是皇帝都说不是。
但皇上说确实是豆。
这让人更疑惑了。
不过只是龙溪宫中的小儿游戏,便是猜不出来也无妨。
在俞太后看来,此事还不如为身边大宫女找个合适的人家重要。
他们俞氏的女儿少,她这悉心培养的大宫女若是能嫁到‘好’人家,当然也是他们的一份助力。
秋霜面带红晕娇嗔道:“娘娘说什么呢,奴婢还要一直在娘娘身边伺候呢,可不想嫁人。”
话虽然如此说,秋霜心中却是不愿意出宫的,在俞太后身边当大宫女那是一等一的体面,但是出不出宫只是娘娘一句话的事,秋霜根本做不了主。
她暗自咬牙,这个宋河,自己为了给他遮掩,倒是把自己搭上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这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魏嬷嬷笑着打趣道。
秋霜低头像是害羞。
看得俞太后娇笑连连。
慈安宫中欢笑不断。
龙溪宫中,白明理还在捧着一册《算经》看。
竹兰皱着秀眉疑惑地问:“陛下真不是黑豆啊?这分非不应该是指的黑色吗?”
“不是。”白明理的书卷根本没有放下来,他只是又翻动了一页,便悠悠然说道,“你再仔细想想吧。”
当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黑豆。
只因相思惹分非,相思确实指的相思豆,但是分非指的可是加减符号,加减符号组成一个土字。
合起来就是土豆!
他们猜不出来,倒不是谜语多精妙,主要是他们不知道加减符号啊!
涉及到了他们的知识盲区而已。
说来自己都从高考压轴大题降级到了加减符号了,男主不会还猜不出来吧。
如果是这样,那书里写得也太假了,书中男主分明很聪慧的。
“对了,朕的花快要开了吧。”白明理放下书笑眯眯地问。
“是,好几盆都出了花骨朵呢。”竹兰立即回道。
“如此甚好,等花开了,朕要亲手挑选几盆,送给母后与东太后。”

又过了五日,白明理亲手种的花依次开放了。
姹紫嫣红十分漂亮,哪怕是没有开放的也长出了花骨朵。
被精心照顾,这些花没有辜负白明理的期望,一盆盆都生机勃勃。
其中水仙花开出的小白花,在颜色艳丽的瑞香和君子兰中显得十分不起眼。
最好看的是一盆用炭火催熟的红牡丹。
热烈绚丽,虽然花期只有十日左右也漂亮的炫目。
“这牡丹与这几盆花送给母后,这两盆小黄花和白花便送给东太后吧,东太后喜欢素淡的花草。”白明理装作思考的模样挑挑拣拣说道。
宋河立马躬身说:“是,奴才这就给太后娘娘送去。”
“算了,不必了,母后那里朕亲自去送,朕选出来的那几盆你让人给东太后送去。”白明理说着就拿起了那盆最鲜亮的牡丹花。
其他白明理选出来的花,自然有宫人抬着。
宋河没有被冷落的愤怒,反而等他们一走便松了口气。
太后娘娘收到皇上亲手种的牡丹,应当会让娘娘高兴,这娘娘高兴了,可不就能忘了自己故作聪明的举动吗?
“干爹,孩儿这就让人去送花。”小太监宋石殷勤地说道。
“不必了,我亲自带人去送。”好歹是陛下亲手种的花草,他得让底下人紧一紧身上的皮,得趁着花还开着把东西送去。
被挑出的花中只有一盆水仙花,另外两盆含苞待放的小白花是白明理种下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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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理的龙撵还未到,慈安宫上下已经准备好了接驾。
“听闻陛下亲手捧了一盆红牡丹过来,花是陛下亲手种的好看的紧呢。”魏嬷嬷眉飞色舞地说道。
“瞧嬷嬷你说的,就和你亲眼看到似的。”
俞太后抚了抚头上的凤簪,眼中却也不由得染上笑意。
“老奴虽是没亲眼所见,但听说陛下给东太后选了几盆凌波仙子,丁点大的小白花好多还是花骨朵儿,陛下打发宋总管派人送去。”
魏嬷嬷心想,她们虽早就知道陛下亲手种了花草给娘娘和那位,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这般选,还给娘娘亲自送来。
这孩子真是长大了,知道该心疼自家亲娘了。
“凌波仙子?这是想要赞扬姐姐品行高洁?说出去不怕旁人笑死,哈哈哈哈哈哈,这孩子是怎么想的?给姐姐就送那个?哎呦喂。”俞太后嗤笑一声,“嗯,姐姐现在吃斋念佛的,确实合适。”
“娘娘说得对。”魏嬷嬷轻轻捏着俞太后的肩膀笑道。
“既如此,嬷嬷你去库房中找一匹锦绣纱出来,送给姐姐吧。”俞太后懒懒依在贵妃榻上说道。
“那锦绣纱可是娘娘心中所爱,一年也没几匹,娘娘这可使不得。”魏嬷嬷一听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随意挑两匹就是了,做甚要拿心爱之物,姑娘还是太心软了些。
“唉,哀家这个当娘的自然要替皇上想。若是让姐姐知道,陛下送给哀家的是亲手种出的牡丹,该是多伤心啊。她身子不好万万不能伤怀的。”
再说了,那锦绣纱如此娇艳的布料,她那位好姐姐若是敢用,她到想要去看两眼呢,虽说伤眼睛但也能高兴高兴不是?
魏嬷嬷了然地点头:“是,老奴立即去安排!”
“对了,将两位姑娘带过来。”提到俞芷和俞蓉,俞太后就有些恨铁不成钢,陛下如今喜欢《算经》,她们就该刻苦钻研才是,自己也是靠着钻研经书才得了先帝的青眼。
现在皇帝不过是让她们做些数算,她们在家中又不是没学过管家理事,打算盘还不会吗,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白明理抱着一盆红牡丹快步走进慈安宫。
宫人行礼垂头不敢直视圣颜。
“见过母后。”白明理并没有放下花盆,行礼起身,他一抬头不仅看到了俞太后,还看到了俞太后身边的两位表姑娘。
“快过来,皇上怎么亲自动手种花?”
俞太后的目光落在那娇艳的红牡丹上,看着倒是有几分真心的欢喜。
“是,朕瞧着这牡丹开的最好,和母后很是般配。”白明理将花盆递给魏嬷嬷。
魏嬷嬷连忙将花捧到俞太后面前。
俞太后微微颔首:“是好看,哀家很喜欢,皇上孝顺哀家知晓。来,来哀家这儿坐。”
俞太后朝着白明理招手。
白明理坐到俞太后跟前。
“见过陛下,陛下安。”俞芷和俞蓉乖巧请安。
白明理挑了挑眉看向她们:“哦,两位表姐也在啊。”
俞芷和俞蓉两人在白明理的目光下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端正严肃起来。
“前儿给你们写得题,你们做了吗?正好你们都在,不如朕考考你们。”白明理慢悠悠地说道。
年纪小些的俞蓉噘嘴扭捏地说:“还未做完,娘娘请的夫子正教我们呢。”
皇上出的题太古怪了,连夫子都要想好久才会做,她们怎么可能全都会了呢?
“啊?这样啊。”白明理装作很失望地说。
俞太后不动声色地瞪了俞芷和俞蓉一眼。
真是不中用!
白明理假装看不见俞太后面上神情的变化,兴致勃勃地说了些种花养草的经验,还有他最近看的《算经》。
他说也就算了,一边说还一边问俞太后。
“母后,你知道割圆法吗?朕近日有了新的理解。”
“母后,你知道该如何绘制山峰的高度吗?”
“母后,你知道谷物折算……”
等他说满意了离开的时候,俞太后只感觉自己脑壳一突一突的疼。
她再看两个侄女,突然就觉得顺眼了。
皇上的爱好是磨人了些,两个侄女现在慢慢学起来也无妨。
南山行宫,
“皇上有心了。”东太后的手拂过娇嫩欲滴的小白花,亲手一盆盆地将花放进她的宫室。
也只有放进她的宫里,才不会有人把这些花草给糟蹋了。
在齐朝虽说是大多赞人品行高洁,可以有亲人之间表达思念的意思。
这份心思她收下来了。
皇上到底年少,有心无力,她并不怪他。
“姑母,你没有听到那小太监怎么说的,皇上送给太后娘娘一朵红牡丹,还是亲手捧过去的!那人还送了你一匹锦绣纱,锦绣纱多珍贵,十二姑母都说她每年都要去建州才能买到锦绣纱,她竟是……竟是。”竟是只为折辱姑母就轻而易举地送出手了。
还有那小皇帝,送这些无用的东西做甚?除了让俞太后欺辱她们一顿,有什么用处?
怕只能让小皇帝自己心中好受些吧!
小皇帝真是跟俞太后和先帝一脉相承的自私自利。
真是不知道为什么祖父竟然到如今还忠心于小皇帝!
吴梦舒都有些气不过,她自觉自己养气功夫这些年已经练得很好了。
现在看来,还是没有姑母深厚。
“好了。”东太后拉住她的手,四处看了看,见周围都是跟随她多年的老人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十二娘过的辛苦,以后少说她。”
吴家十二娘,吴太傅的小女儿,她的小妹吴珠娉并不是被休的,她是自请下堂跟随父亲去岭南,她的夫家是宣平侯府见她识趣答应放她离开,毕竟吴太傅失势便休弃她到底对宣平侯府名声有碍,东太后也曾想要将她带到身边,可小妹说就是死也要死在流放的路上。
东太后只能作罢。
吴珠娉并不是罪籍可以自行嫁娶,尤其现在有二嫁从身的说法,她就把自己嫁给了商户曾家。
齐朝的罪人不是流放去西北就是流放到岭南。
吴太傅一族就被流放到了岭南道的琼州。
沦为罪籍被流放之人,无法离开流放地,若是被人抓住了,一个死罪是脱不了的。
但是曾家不同,他们名下有个商行,就是家主也要时不时地四处走商,有十二娘贴补,起码父亲在西北流放地不缺吃喝,东太后好歹能安心些,只是岭南王刚愎自用,让东太后有些担忧。
吴梦舒见姑母如此,怒火发都发不出来。
“姑母,那布料,你要用吗?”吴梦舒无奈地问,连她都觉得屈辱,旁人怕是不愿用。
“到时候我亲手做个幔帐,让燕儿柳儿她们过来午睡的时候用,这总成了吧。”都是好东西,就是太花哨了,她不能穿,给小辈用吧,小辈一个个心气高,不乐意低头。
唉,都怪自己把她们护得太好了,这些年将她们留在身边真是不知是对是错。
被东太后亲自搬到窗台的花盆中,几朵白色的小花随着风摇摆。
东太后看着手下小小的花骨朵,心想可这日子总是得过下去。
活下去才有可能给爹翻案,洗清污名。
在俞太后的刻意放任下,很快京城中就传开了,皇上亲手种了百花之王牡丹给俞太后,给东太后的却是凌波仙子。
虽说这凌波仙子在他们齐朝的寓意也不错——品行高洁。
可比起牡丹,凌波仙子在齐朝差的可不是一两成啊。
更别说一人是亲手捧去,另一人是打发下人送去。
皇帝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人反复琢磨。
这次的事在俞家的示意下传了出来,很快京中人都知道小皇帝想要讨好俞家了。
一时间俞家更加炙手可热,鲜花锦簇了。
————————
赵兴悄摸摸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将灯芯剪了两下,让灯光更亮些。
没过一会,老油灯的光亮又暗了下来。
“公子,这春种都完了,公子早些歇息吧。”赵兴忍不住开口劝道,“明个还要见那些商户呢。”
“嗯,我知晓了,你先去睡,我看完这册子就睡。”方长鸣无奈地摇摇头,坚持要看手中这本商户递来的册子。
赵兴才不会撇下公子一个人去休息,他又打了个小哈欠将油灯剪亮。
方长鸣无奈地摇摇头。
开春不少商队要出发前往北地了,奇丰县盛产一种蚕丝织成的轻纱,轻便细腻很受北地人的喜爱。
商户更是为其起了名叫锦绣纱。
因其纺织时可以在其上织出锦绣花纹得名。
可这种布料的制作方法牢牢掌握在奇丰县的织户手中,而那些织户都是县衙培养的,商队出发前总是要来商议用什么商品来换布匹。
还有该如何分配利润。
因着方长鸣愿意将纺织机的功劳给岭南王。
这锦绣纱的手艺,倒是保了下来,只需每年给岭南王府送足够的布匹和五成利,算是奇丰县的一大进项。
这手艺还是方长鸣上辈子看纪录片学到的,算是他能记住的少数几种技术。
就这,他还是养了织户两年才彻底研究透彻。
奇丰县出产的布料冰凉丝滑柔软轻便,是夏日最适合做衣裳的布料。
方长鸣深知七年来也还是个小小县令,并不是因为政绩不好,锦绣纱名扬大齐,奇丰县的人口与收到的税负也是逐年增长。
只是因为他得罪了唐丞相,才无法出头。
想到这里方长鸣有些走神。
他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那位老乡。
唉,自己便是想要做出答案敬献给他,表明自己的身份都不行——因为不会做啊!!!
更别说他还不能在没了解老乡的情况下轻易回应。
方长鸣心想: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没听说小皇帝出事,他从岭南王府接到的信中,只是说小皇帝病好后十分散漫连上朝都不乐意去,小皇帝手上没权没兵,这个时候乱争就是早死。
得先苟住,不能送,看来这位小弟弟还是很聪明。
小皇帝被看管的很是严密,自己这个小小县令想要同他联系,恐怕只能通过被流放到琼州的吴家。
荣博商行的吴娘子就是吴太傅的小女儿。
明日他便能见到吴娘子了。
方长鸣回过神加快了速度,将商户递上里的册子看完,这才说道:“好了,我去睡了,你不必伺候回你屋吧。”
“那明天我再来叫公子起床。”赵兴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方长鸣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然后才一点点将书桌上的公文收拾好。
等院子彻底安静下来。
他才从公文底部抽出一封信。
这是岭南王府给他的信,这个时候送信想来是来问今年商队该给王府的份例。
每回他们不狮子大开口?
方长鸣心中厌烦,这才留到了最后看。
这些年他明面上投靠了岭南王,暗地里他费尽心力得到了奇丰县内蛮族的认可,成了他们实际上的友人,不仅可以动用连绵青山中的资源,还能够借地练兵。
他并没造反的意思,方长鸣只是训练出了五百人,想要自保而已。
依他看,吴太傅一家有吴娘子照看,并不缺银钱,又有自己的弟子明里暗里的照看,并不需要投靠任何人,在琼州也能过下去。
可岭南王偏要拉拢吴太傅!
岭南是他的治下,在方长鸣看来吴太傅更多是被逼无奈才在面上顺从岭南王。
想到这些方长鸣不由得摇了摇头。
既然老乡不是个傻人,自己应当帮帮他才是。
现下京中行事诡谲,辅政大臣三足鼎立,最好的破局之法就是——给吴家翻案!
明年又是大比之年,他可以慢慢布局,推吴家一把。
这般想着方长鸣打开信封。
信是岭南王府的大管事写的,果然是为了今年的份例
在信最后,跟方长鸣关系不错的大管事写了岭南王口述的一些话。
‘皇上亲种牡丹予太后娘娘,凌波仙子予东太后,只恐吴娘子闻之伤怀,还请多予她布匹,安抚一二。’
‘京中现下传出谜语,听闻是陛下所做,无人能答出,方县令不如尝试猜想。’
‘只因相思惹分非,打一物。’
“只因相思惹分非?相思?相思豆啊。惹分非?黑色?”
“不是黑豆。”方长鸣缓慢地眨动了下眼睛,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不能按照正常思维想。”这是一位可能刚经历过高考,对古代文学没有太多了解的人。
这样的人出的谜语,多少才子都猜不出来,只可能是触及到了齐国人的知识盲区,说不定是古人没见过的东西。
联想到老乡出的第一道数学题。
他嘟囔道:“难道这跟数学有关。”
“分非?”
方长鸣眼睛猛地眯起,加减符号吗?
豆、土?
土豆?!

方长鸣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是想错了。
或许是自己太沉溺于上辈子的记忆,才会往记忆中的那些植物上想。
老乡费尽心思想要传出来的信息,应该有其深意。
方长鸣拿着那张薄薄的信,陷入了沉思。
“假设,我的思路是对的。”方长鸣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
他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站在这位老乡的位置分析。
假设答案就是土豆。
那么老乡传出这个信息,有两个比较大的可能性。
第一,他意识到高考数学题太难了,或是真正做出纺织机的人并不是岭南王王妃的兄弟,而是一个没有办法直接跟他联系的人,所以他出了一个只有现代人才能回答上来的谜题。
第二,谜题就是谜题,他想表达的就是土豆,他不仅仅将这句谜语传了出来,而且将土豆送了出来。
送了出来?!
方长鸣将目光重新投向手中的信。
为什么这位老乡会‘讨好’俞太后?只要他不傻就应该知道,俞太后并不把他们之间微薄的母子情分看在眼里。
当年他没有接受俞家的招揽,就是看透了俞尚书和俞太后心狠手辣无所顾忌的性子。
装作不争也就算了,怎么可能去讨好他们!
还是用了最恶心人的方法,踩东太后一脚来捧俞家?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位老乡怎么弄得到土豆,但方长鸣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能躲开宫中这么多眼线把土豆种下去,还能让那么多人以为那就是水仙花,这绝对不是巧合!
而本朝怎么可能出现土豆?
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这位老乡真的有什么奇遇。
“凌波……仙子。”方长鸣看信件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
他想起了自家的家乡,在深山中的小村子,妇女照看孩子不像是城里精细,白天种地的时候,她们会拿一块布,把布铺在田里,让小孩躺在上面玩。
山地里种着地瓜和土豆。
白色和黄色小花朵会被小孩偷偷掐下来玩。
“小、白、花。”方长鸣一字一顿地重复。
方长鸣胸中烧着一团火焰,他想要站起身,理智却告诫他要冷静。
最后他只是熄了灯,拿着信慢慢走到床边重新坐下,放下帐子,将自己遮盖在黑暗和布帐的之中。
————————
吴珠娉今日起了个大早。
方县令的布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开春后出发一路到京城时就该是夏日了。
到那时锦绣纱就是顶顶好卖的东西。
一年在大齐来回这么一趟便能挣下不少银钱,虽说她是从来不去京城的,京中的生意都是夫君管。
吴珠娉自然看重。
“娘子,你这起的也太早了些。我原想着等快要出发了再叫你。”曾伯海从外走进来,见娘子已经在梳妆打扮,他心疼娘子不得安眠,叹了口气说,“这生意我去谈也一样。”
吴珠娉一个眼神扫过去,胖乎乎的曾伯海就住了嘴。
服侍吴珠娉的两个小丫鬟见怪不怪了,这曾家可是大少奶奶说了算。
曾伯海干脆坐了下来,看着自家娘子梳妆,自己真是不知道哪辈子行善积德才能娶到这么有才又俊的媳妇。
曾家出身琼州三代以前还是船民,连自己的田地都没有只能住在海上。
曾伯海祖父靠着打鱼买卖海货起家。
便是后来也走商买卖些旁的货物,也不受人待见,就是在琼州商户中他们曾家都低人一等。
在旁人看来,他们这身上的鱼腥味还没洗掉呢,实在不乐意与他们为伍。
曾家也没出什么才俊,曾伯海的父亲一人担起家业后,帮着几个兄弟改了籍贯。
几个兄弟不是商籍三代以后就能科举出仕了。
他们倒是乐意给曾家弟子花钱请夫子,可这小辈里就没个能读书的,气得曾伯海的爹一天得叹气七八次。
曾家一大家子最是敬重读书人,吴太傅被流放到琼州后,曾家也是尽力照看。
当年十二娘说想要嫁与他时,曾伯海差点吓死。
他是长子往后注定是商户,吴十二娘不是罪籍,在琼州那小地方,还是有不少好人家想要娶她为正妻的。
曾伯海都不知道她怎么会选中了自己。
只是这些年过去了,他们商行的生意是越来越好,曾伯海对上自家娘子实在是没有底气。
吴珠娉身着暗紫色绸缎衣裙,头上仅用两根银簪固定发髻,本朝商户可以穿丝绸,吴珠娉却总是把自己往暗色里打扮。
她原本九分的容貌,让这一梳妆反而降到了五分。
吴珠娉稍微吃了些米粥,便让车夫驾车送她到府衙后门。
她原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没料想在她之前已经排了七八辆马车。
好容易才等府衙后门开了让他们进入。
府衙衙役引着他们往后堂坐。
吴珠娉察觉到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打量她,嘴上还说着什么。
她出来谈生意不是一次两次,建州风气也不拘着女子出府,吴珠娉皱起眉头不知他们在议论什么。
“刘家主,周家主,你们在说什么这般高兴,不如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他们一坐好,吴珠娉就直接了当的问道。
“这?”刘家主面上有些下不来,他们倒是忘了,这吴娘子是个爽利性子,他们真是高兴过头了。
刘家主还有些顾忌,周家主可是乐得看热闹。
他扬声说道:“怎的?吴娘子竟然不知?当今天子亲手种了花草送给两位太后娘娘。”
听到太后娘娘四个字,吴珠娉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周家主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继续说道:“当今天子亲手捧了一盆红牡丹给他的亲生母后,给了东太后几盆凌波仙子。”
“周老兄你这就孤陋寡闻了,我这儿还有最新的传闻,那凌波仙子中有几盆长得还有些丑陋不堪,东太后也是宽和不仅全收了,还当成宝贝照看。”
方长鸣走进后堂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
他嘴角的笑忍不住加深的些。
确实丑陋,它们根本就不是水仙花,当然长得不好。
就算是有人看出来这水仙有些古怪,也不会怀疑皇帝是乱种了什么东西,更多以为是那种子本来就不好,小皇帝亲手种的花,他们总不能连根拔起看看。
看到方长鸣进来,原本还在高声阔论的人闭了嘴。
说闲话,哪有争取今年的锦绣纱重要?
方长鸣心思不在此,但这商户一个比一个机灵,他并没有表现出急于将事情敲定的意思。
跟着一堂屋的人磨了足足三个时辰,才定下来大致的章程。
“吴娘子留步,今年听琼州海货大丰,县衙想要买一些海货,不知能否再耽搁吴娘子一会。”方长鸣等事情谈完大大方方的对吴珠娉说道。
这些行商手中都有不少好东西,县衙每次都会留上几个行商从他们手中多抠出一些货物。
今年看来是轮到吴娘子了。
几个商户对视一眼,就连刚才讽刺东太后的人都忍不住想,这方长鸣说是最最清廉的县令,下手可黑着呢,上回他留下自己说要给府衙的人买些粗盐,自己可是搭上了不少粗盐才能脱身。
看来吴娘子近日的运道不成,什么坏事都给赶上了。
其他商户都笑着起身跟方长鸣告别,去前院那布料去了。
很快后堂中就只剩下方长鸣、吴娘子还有在一旁伺候的赵兴。
衙役都去前院帮着搬运布匹了,不过后堂大门敞开着,还有赵兴在,对吴珠娉的名声倒是无碍。
吴娘子心中担忧长姐,耐着性子讨论完锦绣纱的份例,已经让她觉得烦躁。
如今又被单独留下,吴娘子悄悄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知方县令都要哪些海货,我回去就让人去备了抬到县衙让方县令挑选。”
“我想要跟吴娘子谈生意,吴娘子不必着急。”方长鸣态度温和地说道。
吴珠娉这才仔细瞧了瞧方长鸣。
今日他虽然没有刻意装扮,甚至还是那身洗的半新不旧的青衫,头发也只是用发带束起,但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些不同了。
吴珠娉有些形容不出,就好像一颗东珠被从沙砾中拾起来,仔细打磨后终于露出了他遮掩住的光彩。
这人分明眼下有青黑,却不见丝毫疲惫。
吴珠娉突然察觉,方县令留下她,肯定不是只想说什么海货买卖。
方长鸣见她反应过来了,先对着赵兴试了个眼色。
赵兴立即走到了后堂门口候着。
方长鸣端着茶杯,站起身坐到跟吴珠娉只有一桌之隔的位置。
他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京城、翻案。
吴珠娉赶紧侧身尽量挡住身侧的桌子,做完这她才敢猛地抬头,不懂他为何写这个!
“王府的管事同我说,要多照顾吴家今年吴娘子可多得些布匹。京中的消息你不必放在心上。”方长鸣扬声说道。
吴珠娉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如此甚好,我还得多谢王府费心。”
“对了,京中现下流行一句谜语是陛下亲自出的,不知吴娘子听过没有。”方长鸣继续说道。
“我多年未回京,也不爱听这些,竟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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