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她又想起,那信似乎还有一小段,便暂时放下笔,又重新拿起信。
在信快要结束的最后一段里……
阿西丽亚再次表达了她对朋友的思念。
这不稀奇,算是常规的写信方式。
但随后,她话锋一转地问道:“亲爱的,你家格雷夫斯近期有没有回王城的计划呢?”
治安官夫人眉毛微微一挑,开始重视起来。
阿西丽亚在信中写着:“亲爱的艾莲娜,你是知道我们的,我也不瞒你。”
“阿托斯荒废学业多年,又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去玩乐,当时天真地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愁吃穿的。”
“可当初轻忽的可怕后果出现了——他现在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些力不从心。”
“在阿托斯的哥哥去世之后,他勉强算是马里诺家族的临时家主了,已经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四处招蜂引蝶、寻欢作乐,反而要担负起责任来了。”
“所以,马里诺家族安排他当了一名营造官(负责建造,以及举办各种祭祀神明典礼活动的官职)。”
“但他并不是一个很精通庶务的人,日日犯难,时不时就会红着眼圈回来,一头扎在我怀里痛哭……”
治安官夫人看到这里,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抹无语。
她暗自忖度:“阿西丽亚可真会给她那个废物丈夫描补,什么叫‘不是很精通庶务’?我看,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吧!”
可能就是因为“一窍不通”的缘故……
阿西丽亚在信中诚恳地表示:“倘若格雷夫斯也计划调回王城的话,刚好可以让阿托斯将他调至王城的营造部门,这样一来,两个男人也好守望相助。”
然后,她还展望了一下未来:“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俩之间的感情,也能如我和你一般亲密无间,彼此信任。”
但其实,所谓的“守望相助”就是“互利互惠”。
也就是说——阿托斯帮格雷夫斯从偏僻小镇调回王城,而代价就是格雷夫斯需要帮阿托斯处理一些工作上的庶务。
至于后头的那句展望未来。
也是在暗示——双方毫无利益冲突,完全可以结成政治上的同盟。
更简单的翻译就是:
阿托斯太废了,完全不会抢你丈夫的功劳,挡你丈夫的路,只要帮他应付过这段时间,他绝对二话不说地支持你丈夫在营造部门站稳脚跟。
这些话,肯定不能在信里说得太明白。
但治安官夫人艾莲娜向来聪慧过人,加上她和阿西丽亚相交多年,彼此知之甚深,自然完全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她略微思考了几秒,首先将中间那几页涉及“夫妻感情交流”的信纸抽出来,叠好后,藏进了自己的首饰盒里。
然后,她将剩下的信放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在信上。
提前调回王城,不用在边陲小镇慢慢熬资历。
确实有利于丈夫格雷夫斯未来的前途发展。
但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讲……
艾莲娜其实十分厌恶王城的风气。
她出生在一个非常有钱的商人家庭。
而她的丈夫格雷夫斯选择娶她,很难说不是看上了她丰厚的嫁妆。
正如司法官卡腾伯格选择了莎曼珊米纳德一样。
这些对自身政治前途存在一定野心的男人,很少会选择纯粹的婚姻。
他们多数会将婚姻视为能让自己距离目标更近一步的阶梯。
只不过有的人会做得过分一点儿,而有的人会相对良心一些。
治安官格雷夫斯就属于后者。
他正直坦诚地承认自己受了妻子很大恩惠,婚后对妻子始终心怀感激和敬意,哪怕爱意随着年龄而有所消减,也很少弄出什么事来让艾莲娜伤心(近期爱意重燃,那就更不必说了)。
而他选择外放到边陲小镇,固然是为了熬资历。可其中,也有艾莲娜的一小部分原因。
当时王城中有一部分人瞧不起出身商人家庭的艾莲娜。
她们拉帮结派,惯常做的事,就是在各种社交场合中让她难堪。
直到格雷夫斯一怒之下,选择带着妻子离开王城。
艾莲娜对此万分感激,自觉没有选错人,甚至一度产生“哪怕他花光我所有嫁妆,我也不在乎”的傻乎乎想法。
幸好,格雷夫斯治安官不是个坏人,才没让艾莲娜遭遇到什么不幸。
来到格兰特小镇后,两夫妻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
艾莲娜在此地顺利地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保罗,并且,重新振作精神,放弃了那些无聊的所谓贵妇生活,解雇了手脚不干净的管家,接手家里的账簿,迅速地将这个家管理的井井有条。
她聪慧能干,通情达理,不管是面对底层的平民,还是有钱的商人,都能耐着性子,好好与之交流。
她甚至一度迫使小镇上的居民注意起镇上道路的卫生问题,最起码不能,一脚落地,满脚牛粪地抬起……
偶尔,她还会抱着一岁的儿子,带着几个仆人们,在街上溜达。
那些生在王城的贵族孩子,压根没机会看到这些底层平民的生活。
但艾莲娜认为,倘若儿子未来如他父亲一般,也选择走上政途。
那么,这些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才是他最应该了解的。
她本以为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儿子见识更多的东西……
却没想到现在就需要面临选择了。
是继续留在格兰特镇?
还是应阿西丽亚的邀请,回王城?
她实在猜不出丈夫会做出的选择。
正当她为此烦恼的时候,突然侍女前来禀报说:“夫人,海伦娜来了。”
“啊!”艾莉娜拍了拍头。
被这事闹得,她完全忘记自己还约了海伦娜,想要询问除了《小星星》外,还有没有什么新的……
考虑到治安官大人要忙碌公务到晚上才回来。
治安官夫人立刻将烦恼的选择抛到脑后,将注意力重新转向自己擅长(??)的领域,高高兴兴地站起来说:“快让她进来,我正想着她呢……”
治安官夫人一见海伦娜就亲热地拉着她的手, 凑过去询问,最近有没有学到什么新曲目。
在此之前,海伦娜已经按照家中商量好的话语, 没有泄露乔恩的存在,而是推说《小星星》是一名过路人教给家里孩子们的。
如今,又被问到了这个问题……
她虽然还记得一点儿《猫之二重唱》的旋律,却犹豫着并不敢将这首曲子教给治安官夫人,只含糊地说:“抱歉,夫人, 并没有学到什么新曲子呢。”
治安官夫人不疑有他, 但脸上难免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尽管她最近已经渐渐解锁了某种“天赋技能”,却还始终坚信那是《小星星》的功劳。
可一首曲目哪怕再经典,翻来覆去地听, 也会渐渐让人觉得单调。
所以, 她迫切想要再来一首,给自己激发点儿新灵感。
可海伦娜既然说了没有……
她也没办法蛮不讲理地强逼人家, 只好无奈叹息一声:“唉,果然好事不能长久。”
海伦娜想到那首可爱的《猫之二重唱》心虚极了。
她至今都不知道眼前这位高贵的夫人把《小星星》用在了何处,还以为是上次的那个理由——为了安抚她敏感、容易受刺激的年幼儿子。
同样作为一名母亲,她非常理解对方看到儿子大哭时的紧张和担忧。
想到自己出于私心不能提供帮助, 这个善良的女人就不止是心虚,已经自顾自地瞎愧疚了起来。
幸好治安官夫人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她本来也不指望好事天天有, 主动找海伦娜固然希望能得到个新歌。
可哪怕没有, 她在没事做的时候, 也愿意同这个善良、淳朴的女人聊聊天。
所以, 她顺口闲聊地问了一句:“最近镇子有什么新鲜事吗?前阵子保罗有点儿咳嗽,我总有点儿放不下心, 一直看顾他,就也没怎么出门……”
海伦娜正为适才的说谎而愧疚,恰好被问到了这个问题。
尽管是别人随口问的,但她还是绞尽脑汁地回忆着镇上近期发生的事情,想要说给这位好脾气的夫人听:“发生的事情……”
“啊,对了,斯通先生!”
“呃……他现在改名叫通斯了。夫人,您知道他吗?”
“哦,是那位有名的谐谑艺人啊。”
治安官夫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知道的,他很有名呢。”
但实际上,她对这位艺人的观感比较一般。
无论早期的“放屁”还是“捉奸”,甚至后来那个流传甚广的“魅力非凡”,受众群体多是一些底层民众。
虽说这种低级趣味,确实为那些辛苦劳累了一天的民众们带来了最为简单、粗暴的快乐,可艾莲娜本身,显然并不能欣赏这种艺术。
无奈海伦娜并不懂看人的脸色。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题,生怕冷场尴尬,赶忙就讲述了起来:“通斯先生前不久刚得了个新故事,最近正在镇子上讲……我断断续续地听了几次,大概是说,有一位贵族家的小姐,从小养在深闺,不谙人事,天真纯洁……”
——这位小姐天真纯洁到什么地步呢?
这时候,穿着女装的通斯先生站在石头台子上,也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
讲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徐徐向下一扫,在看到前排某名男观众后,却假装猛地后退一步,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同时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尖叫起来:“啊,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男人吗?”
好些人笑出了声。
通斯先生也微笑着。
然后,他稍稍收敛继续往下讲:“后来,这位小姐听从父母的教导,同一位青年订立了神圣的婚约。”
“但直到婚礼前夕……”
通斯先生挤眉弄眼地暗示着:“她才被母亲教导了一些她该知道的知识。”
底下的人哈哈笑着。
有那么几个不正经的混混还起哄地嚷嚷,要他具体讲讲什么叫该知道的知识。
通斯先生假装没听见地笑着继续往下说:“然而,她母亲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
他板起脸,活灵活现地扮演起了严肃的母亲,模仿着对方的语气,一板一眼地说:“我亲爱的女儿,按照某些行为规范,有些事情,我不能够详细说。”
——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当你的丈夫上来要碰你的时候,你要坚决地说“不行”!
观众们顿时哈哈哈大笑。
通斯先生在一片笑声中,不动声色地继续板着脸:“好人家的女儿,就该是这样坚贞不屈。然后,你要这样一直拒绝,三四后,你才可以……”
正在同治安官夫人讲述这个故事的海伦娜,脸微微红了。
但治安官夫人反而来了兴趣,催促地问:“接下来呢?”
“我想,那位母亲应是好意……”
海伦娜习惯性地为人说着好话。
然后,她继续道:“但她接下来的话被打断了。因为举办一场婚礼,乱糟糟、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有人将她叫了出去。”
“她本来是想去去就回的,却一时被事务绊住了脚,直到婚礼开始,都没能再回到女儿身边。”
治安官夫人愕然道:“啊,这下可麻烦了!”
她随即担忧地问:“那傻姑娘可怎么办呢?”
另一头,通斯先生也在讲着这一段。
但他比海伦娜干巴巴的讲述要趣味横生很多,尤其是在讲到“新婚之夜,新郎高高兴兴地准备和新娘亲热一番”时……
他专门模仿新郎,摆出一副欢喜无限的表情,又伸出两个胳膊,夸张地撅着嘴,做出要去拥抱新娘和亲嘴的动作。
等观众们又是口哨又是起哄的时候……
他立刻站到另一边,化作冷若冰霜的贵族小姐,模仿那位坚贞小姐的口吻,义正辞严地夹着嗓子,用娇滴滴的女声说:“‘你当我是什么人呢,先生!我是绝不会和你做那种下流事的。”
全场大笑。
通斯先生又站回到另一边,继续装成傻眼了的新郎,木愣愣地喊:“我当你是我的妻子,而我则是你的丈夫啊!”
接着,他立刻又走回之前那一边,继续扮作谨守母亲教诲的贵族小姐,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那也不能做不合规矩的事啊!”
“亲爱的,这并不是下流的事。”
“不行!”
“这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啊!”
“不行!”
“夫妻应该做这种事的……”
“不行。”
“妻子应该满足丈夫的需求。”
“不行!”
简直像是海浪反复拍岸一样!
一波又一波的“不行”反复涌现。
而每当一个“不行”出现,底下都会爆出一阵笑声。
等到一连串的“不行”不停地出现后,好些人都笑到站不稳了。
场面虽比不得当初“魅力非凡”那般夸张。
大家却也是一个个笑得快不行了。
这时候,通斯先生还在来来回回地假扮着新婚夫妇。
他先是继续扮演可怜的新郎,仿佛已经受刺激到了极点,剧烈地挥舞着两个胳膊,声音悲愤地呐喊起来:“可如果不做这样下流的事情,我们以后该怎么生孩子啊!”
下一刻,他就收敛过于激动的表情,又站到另一边,扮演起了天真单纯的贵族小姐。
只见这位坚贞的贵族小姐仿佛拘谨地端坐着,一脸无辜,努力睁大眼睛,一副万分惊讶的表情:“孩子不是从花盆里种出来的吗?”
一片笑声中,通斯先生站直了身体。
他笑呵呵地朝着台下一鞠躬,在掌声中潇洒地退场了。
与此同时,海伦娜的复述也到了尾声。
她自然没有通斯先生讲得那般绘声绘色、热热闹闹,又妙趣横生,但有赖于记性不错,最后也算是完完整整地讲述了出来。
治安官夫人同样听笑了。
可随后,她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这个故事确实夸张,但也并非不可能发生的事。”
“在我印象中,有一部分人在教育女儿时,只知教她们自爱、贞洁,却完全没有教导应该懂的知识……现在想想,真是可悲啊!”
这位聪明的女人还对此评价了一番:“通斯先生的这个故事,倒不算完全哗众取宠之作了。”
“虽然题材仍不离夫妻房中之事,但与他曾经那些过于粗鄙的作品相比,勉强也算稍胜一筹,能让人稍稍思考了。”
“如果有类似家庭听到了这个故事,能改一改教育方式,也算帮了好多姑娘的大忙了。”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通斯先生。”
“如果他能一直保持这个水准,我都想请他来家中常驻了。”
海伦娜没想那么多。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故事又是自家便宜儿子乔恩随口瞎编出来的,仅仅为故事中的小姐默默祈祷着:“希望她能快点儿醒悟呢!也许之后还能再次受到相关的教导,只是可惜了新婚之夜。真希望新郎能大度一点儿,千万不要怪她。”
治安官夫人看了看海伦娜,越发欣赏这个善良、淳朴的女人了。
她忍不住发出了邀请:“海伦娜,如果我要离开这个小镇,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是说,和我一起离开这里,继续为我工作?”
“啊?您要走?”
海伦娜十分惊讶地问:“可您要去那里呢?”
“也许是回王城吧。”
治安官夫人没打算同她说得太清楚,简单地解释说:“我丈夫可能会有一些职位上的变动。”
海伦娜对什么职位变动完全不懂。
但她近段时间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来自于眼前的这位治安官夫人,若是对方离开,就意味着她需要重新找工作了。
至于说“跟着一起走”这个邀请。
海伦娜迟疑着:“可我的家人……”
“可以带着一起。”
治安官夫人诚恳地给出了建议:“你的丈夫虽然有一条腿不方便,但简单的杂活依旧能干。你的大儿子年龄差不多了,教一教,应该也能为我做事……”
海伦娜一时犹豫不定。
治安官夫人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亲爱的,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你可以先回去好好想想,再和家人商量下,我这边并不着急。”
在海伦娜正被治安官夫人邀请一起前往王城的时候……
乔恩还在和贾德森祭司讨论着关于神明的问题。
事实上, 这世界人类(哪怕是神庙祭司)对神明的认知少得可怜。
他们既不知道神明的来历,也不知道神明具体有什么能力,更不知道神明平时会做什么。
乔恩对此很疑惑:“你们居然信仰一些连自己都不了解的存在吗?”
贾德森祭司听了这话, 当场厥了过去,躺地上,一动不动地仿佛死了一样。
“见鬼!你怎么又把他弄晕了?这都多少次了?”
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交谈的斯蒂文只好熟练地跑过去,开始猛掐祭司人中,试图将人重新唤醒。
“呃,你也看到了, 我什么都没做呀。”
乔恩下意识地举起双手辩解着:“我也很奇怪, 他怎么动不动就晕?难道是身体太虚了?”
“你都不反省一下自己说的那些话吗?”
“啊?我说什么了?你不是也在听吗?哪里不对?”
斯蒂文沉默了几秒,一双冷清的灰色眸子近乎审视地看了他一眼。
在察觉到这个便宜弟弟面上的表情是真的无辜,而不是装的无辜后, 就彻底无语了。
显然, 这孩子压根没意识到自己随口说出的那些言论,对这个世界的人, 或者说,对这个世界中,本就对神明心怀恐惧的人,到底具有着多大的冲击力!
但在乔恩看来, 自己说的话一直都挺普通的,对神明有一定了解, 难道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好比前世, 在东方, 但凡提到了三太子哪吒, 人们的脑海里就会立刻浮现出乾坤圈、混天绫、风火轮,陈塘关李靖三子, 闹龙宫、削骨还父,割肉还母,莲花化身等关键词;
若是在西方,提到路西法,人们也会立刻想到六翼炽天使、明亮之星、天使堕天、地狱之主等等。
无论出身来历,还是人生经历……
哪怕偶尔出现记录和流传上的疏漏,以及版本不同导致的些微差异。
但整体其实都是大同小异,宛如一份个神履历,全都清清楚楚地被呈现在了人前。
可这个世界的神明就透着一股子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儿。
没有来历,也没有什么个人经历。
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已经具备了超出常人的威能,并且,非常顺理成章地就开始对人类进行了严苛的思想统治。
比如,在刚刚那个导致祭司昏厥的问题之前……
贾德森祭司还讲过一则关于风神惩戒凡人的故事:
——奥菲士,一位英勇善战的男人,曾率领自己的部族,英勇奋战,战胜了远方而来的侵略者,成功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
——然而,在胜利后的祭神仪式中,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居功自傲,认为自己才是这场战斗的最大功臣。
——于是,他擅自拿走了要献给风神的祭品,并自作主张地进行了分配。
——风神用一阵狂风回敬了他。
——将他以及他的军队,乃至他所建立的城邦,连同居民一起,彻底毁灭。
这个故事按照贾德森祭司的解释。
应该是:凡人的傲慢和不敬神,引来了神明的惩戒。
但在当时,乔恩听完后,却忍不住问了三个问题:“风神真的有帮那个什么奥菲士作战吗?奥菲士拿走和分配的那些祭品,难道不是他自己的东西吗?惩戒凡人,杀了奥菲士一个不够,为什么还要毁灭整个军队和一个新生的国家,甚至连里头的居民都不放过?”
贾德森祭司听完问题后,就仿佛心脏病发作,紧紧捂住了胸口,痛苦地翻着白眼,向后仰过去了。
就这样,谈话不得不反复地延长时间。
具体内容也没说多少。
所有时间都差不多被用来看贾德森祭司表演各式各样的晕倒了。
除此以外,如风神那样的类似传说还有一些。
比如,那位在神明中间,也属实算是一朵奇葩的狂欢纵欲之神。
据说,这位神明较其他神明更为亲人一点儿,他曾向某个女孩求爱。但女孩心有所属,就拒绝了他。
结果,在女孩和心上人的新婚之夜,这位神明闯进来,当着女孩的面,强X了女孩的新婚丈夫后,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乔恩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不是,等等……他强了谁???
除此以外,还有些不涉及凡人的传说:
比如,日神为了设宴款待众神,烧毁了一大片森林;
乔恩:所以,这些神没事也喜欢组织芭比Q吗?
比如,黑夜女神恼怒日神竟然没有邀请自己,跑去日神庇佑的国度溜达,导致那个国家度过了完全黑暗的七天。
乔恩:不是,大姐,你都不考虑一下的吗?你俩神职截然相反,干嘛非凑一起玩啊?而且,溜达七天?哈士奇都没精力旺盛到这地步吧!
总之,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说!
统统令人无语到了极点,却又透着一股肆意妄为的劲儿。
所以,当贾德森祭司随口给出“千万不要触怒神明,没事不要谈论神明,有事也不要轻易向神明求助”的劝告时……
乔恩真的一点儿都不惊讶了。
回忆结束。
这边,斯蒂文已经通过“掐人中,揪头发,用树枝戳来戳去,以及用手(爪子)拍”等种种糟糕方式,成功地又一次把已昏倒过无数次的祭司大人给唤醒了。
可怜的、受刺激过多的贾德森祭司这次索性都不再站起来了。
他艰难地挪动着沉重的身躯,狼狈地倚靠在了一棵树上,仿佛是战场上耗尽心力,奄奄一息的重伤患者一般,喃喃自语着:“神明喜欢看我们匍匐在地上,任由他们往我们的头上随意倾倒粪土或是鲜花。”
——唉,我们无论胜利,还是失败;
——无论获得荣耀,还是受尽羞辱……
——皆不能擅自做主,而应由他们一言而决。
——他们可以对我们视若无睹。
——我们却必须献上全部灵魂来虔诚地信奉他们。
——否则,早晚有一天,必将招致惨重的祸患……
“那完蛋了,祭司大人。”
乔恩满不在乎地接口说:“咱们三个现在大概已经上了黑名单。”
贾德森祭司闻言,停下自言自语。
他目光缓缓望向乔恩和斯蒂文,面上却露出了一抹古怪的表情。
那表情看着让人瘆得慌,乔恩都有点儿害怕了。
他刚刚对谈论什么神明毫无畏惧,这时候却开始害怕,怕自己一不小心把祭司大人给刺激疯了。
好在贾德森祭司很快就重新开口,也不像是疯了的样子:“我早就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遭遇噩运。”
他尽可能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陈述:“我荒废了祭司的职责,在来到这座小镇后,没有一日去宣扬神明的威能,没有一日向镇民们要求他们日日来神庙祭拜,更没有要求他们向神明祷告,奉献出自己的全部的灵魂……”
乔恩这会儿还是有点儿担心祭司大人的精神状态。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搭腔,试图宽慰祭司:“工作久了,偶尔偷懒挺正常的。”
贾德森祭司没理他:“我自暴自弃,怀揣着终有一日会惨死的恐惧,尽情满足着自己那点儿……你们知道的,无耻又卑劣的爱好。”
乔恩很想继续宽慰他,但良心不允许,只好弱弱地说:“呃,你既然都知道无耻了,还不能改改吗?”
贾德森祭司听而不闻,但为了不被这倒霉孩子反复打断思路,还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语速:“但我本以为距离那一天的到来还远……”
“因为王城的一位预言师,曾在三年前预言,神明们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沉眠做准备,暂时无暇理会凡间了……”
“沉眠?”
乔恩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词。
他这次总算没多说什么,却低头回想起了前世所看的那个视频。
在那个视频的解说里,整个《英雄时代》故事发生的大背景,就是以“神明即将陷入沉眠”为前提开始的。
——原来现在就已经有预言师开始预言到这一点儿了吗?
——那这个预言到底是人类自己察觉到的,还是神明提前给出的暗示?
贾德森祭司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难得坦率地剖析着自己:“我从小自认聪慧过人,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残忍,也看透了神明视人类如牛羊的本质。”
乔恩反射性地开口:“这算什么聪慧?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但我又懦弱胆小,并不敢将之宣扬。”
贾德森祭司的眼皮抖了抖,强忍着没还口,继续说:“更何况,做牛羊又有什么不好?只要保持足够温驯无害的态度,就不会引来神明的怒火,甚至还有可能会得到一些神赐和庇佑。”
乔恩不满意地哼哼了两声,还想发表看法。
斯蒂文却不耐烦地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说:“别闹,先听他说完。“
“本应该一直这样的,本应该一直这样的……”
“但无意中得知的预言,却激起了我心中本不该存有的叛逆。”
乔恩这回真忍不住了:“不是,你的叛逆就是躲神像里偷听别人隐私吗?”
“你给我闭嘴!”
贾德森祭司终于受不了了。
他暴跳如雷地蹦了起来:“偷听别人隐私只是个表象,重点是亵渎神灵,你这个蠢货!”
“而且,你TM没听到我前头还说了什么吗——荒废祭司的职责,没有要求镇民们向神明奉献全部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