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乔恩呆住了:“什么意思……”
“你这个蠢货、没见识的文盲、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
贾德森祭司抓狂地跪倒在地上,宛如泼妇骂街一般,彻底崩溃失态地捶着地:“我TM怎么知道那个祷告居然那么重要,我只以为那是个普普通通、可做可不做、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仪式。”
——我向世界发誓,愿将灵魂献给我尊贵的主人,至高无上的神明。
“这TM不就是一句普通的、正常的祷告词吗?”
“我以为自己只是因卑劣的爱好,稍稍亵渎了神明,大不了一死了之。”
“可我怎么会知道,无意间的偷懒,居然会导致那么严重的后果!”
“该死的祷告词!该死的祷告词!”
“TMD居然真的涉及到了灵魂……”
第五首被点亮的曲目——《克罗地亚狂想曲》。
马克西姆·姆尔维察, 新时代的钢琴天才,一秒钟可以弹奏16个音符的钢琴圣手。
据说在他年少的时候,不幸赶上战争爆发。
当时在他的家乡, 每天都会有上千颗手榴弹爆炸,而他正是在这样枪林弹雨的轰炸声中,执着地进行着自己的音乐学习。
这种战火中成长的经历赋予了他的音乐一种独特的激情。
尤其是《克罗地亚狂想曲》,当音乐奏响的那一刻,人们仿佛看到了那座饱受战火摧残、断壁残垣的小镇,昏黄的夕阳倒映在血泊和尘埃之中……
乐曲的开端, 明快却缓慢, 其低沉的旋律中蕴含着对战争的悲痛、愤怒,以及战后人民心中的哀伤;
然而,当音乐速度加快、反复变奏、力度逐渐加强后, 整首曲子变得狂野、激昂、甚至疯狂!
一个接一个的音符被用力地丢出来, 仿佛战场上出现了一支只能进不能退的敢死队,什么都不管地昂着头, 向前冲锋!冲锋!再冲锋!
一口气冲到了最高潮,满怀着命运的悲情,气势恢宏地向前、向前,顽强地拼搏到底!
——这个曲目说不定比《猫之二重唱》更适合斯蒂文。
在解锁了又一新曲目后, 乔恩忍不住地胡思乱想着。
而另一头,贾德森祭司一通发泄后, 再次瘫倒在地。
无论斯蒂文怎么戳他, 他这一次都不打算给出反应了。
在鼓起勇气拆穿了神明“看似普普通通祷告词, 实则暗藏玄机”的把戏后……
这位祭司大人已经耗尽了身体里的所有勇气和叛逆, 彻底进入了断电状态。
但他透露的这些……
对乔恩来说,已然足够串起来了。
他现在终于能半回忆半靠猜地将事情捋顺个大概了。
原著剧情中, 斯蒂文十年后会孤零零地踏上成为英雄的道路。
正如他之前分析过的那样,斯蒂文之所以孤零零,很可能是因为亲朋好友都不在了。
而亲朋好友们都不在了的原因……
根据贾德森祭司所说“有村子出现异变,神明会将之毁灭”的说法,可以盲猜海伦娜他们,甚至整个格兰特小镇,都是因此而消失的。
那么,假如以上推论是真的。
“异变”为什么会出现在格兰特小镇?
祷告词,灵魂。
贾德森祭司刚刚提到了祷告词。
他说一时偷懒,打从来到格兰特小镇之后,从来没有强迫小镇居民去神庙念诵祷告词:
——我向世界发誓,愿将灵魂献给我尊贵的主人,至高无上的神明。
乍看正常的祷告……
可谁能想到这TMD居然是真的要将灵魂奉上的意思呢?
幸好贾德森消极怠工……
整个格兰特小镇的居民,除了个别虔诚的信徒,应该没人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去神庙念诵这种祷告词。
也就是说,格兰特小镇的居民绝大多数人都没将灵魂奉给神明。
这样一来,自然也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异变”。
如今看来,所谓的异变会招来邪恶,完全是无稽之谈,恐怕也是神明们给出的谎言吧!
那拥有了灵魂的格兰特小镇居民们,是不是后来都和斯蒂文一样,出现了被神明所忌惮的“异变”?
灵魂献给神明,不会“异变”;
保留灵魂,就会“异变”。
这不会是小镇后来消失的真正原因吧?
但神明竟然不允许人类保留自己的灵魂吗?
这世界的神明也太危险了吧!
乔恩的心中不禁生出了一抹紧迫感。
——小镇上大家的异变,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或者说,大家的“异变”是在什么时候暴露的?
斯蒂文在十年后出发去参加那场该死的“考试”……
刚出场时,只有他和他的引路人贾德森祭司。
所以,会是十年后暴露的吗?
原著里,格兰特小镇最后应该只剩下斯蒂文和贾德森祭司两个幸存者了,难怪后来他俩的关系变好很多。
还有,斯蒂文执意参加“英雄考试”,有没有可能是暴露后,无处可去,只能被迫混入“考场”,借此寻找出一条生路?
只可惜……
那也是一条不归路。
——神明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
——他们用恶毒的眼神,
——观察谎言对凡间的效果有几分。
——当看到又一个傻乎乎的牺牲者撞进了罗网,
——他们会发出一阵残忍的大笑,
——将真正英雄的墓志铭,
——写在任人践踏的泥土中来取乐。
一路思考到现在,乔恩感觉脑袋都有些发烫了。
他突然就理解了贾德森祭司的无助和恐惧。
生活在这样一个“连自身灵魂都要献出去才能苟活”的世界里;
面对着“随时会对人类展露出恶意的”神明……
那种感觉……
想象一下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后,却有口难言、无力反抗,再将之放大百倍、千倍!
是想杀掉一切的愤怒和绝望!
这种世界,恐怕只有真正无知无觉的蠢货才会觉得幸福吧。
新曲目《克罗地亚狂想曲》还在脑内摧枯拉朽地演奏着。
以至于乔恩脑袋中的思考变成了这样——草TMD傻逼神明,斯蒂文还活着,克罗地亚狂想曲真够劲儿啊,草TMD傻逼神明,单曲循环!就要单曲循环!单曲循环两百遍,把想不出法子的笨脑子听爆炸,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一片沉默中,贾德森祭司终于缓过来一点儿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扶着之前倚靠的那棵大树,声音有点儿哽咽地说:“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我本来不想说的。我亵渎了神明,早就做好了一死了之的准备,但我从来没想过去连累、甚至害死别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擤了一把鼻涕,心如死灰的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斯蒂文:“异变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现在神明可能还没发现这里,可神明一旦发现……我们都逃不了!你,你,我,还有整个小镇,我们这回全完了。”
乔恩不赞同这种悲观的看法。
如果真的逃不了,斯蒂文十年后怎么还能幸存,并且成功闯入“考场”?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是大家目前猜不到的。
而且,原著中没有自己……
自己的出现,好歹也会改变一点儿什么吧?
总不能自己连蝴蝶效应中那个“只会扇翅膀的蝴蝶”都不如?
这时,那只神神秘秘的黑猫不知从什么地方溜溜达达地出现了。
它当着三人的面,闲庭信步地走过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优雅地蹲坐下来后,还抬起后脚在喉头处挠起了痒痒,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贾德森祭司恶狠狠地瞪了黑猫一眼。
他本就因为“自己偷懒,导致整个小镇都可能因此遭殃”而情绪濒临崩溃,又刚好看到这个“最大的异变”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时迁怒,居然气冲冲地上前一步,抬起脚去踢那只黑猫。
然而,让乔恩愕然的一幕的出现了:
黑猫灵巧地躲过那一脚,转身,压低身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咆哮。
与此同时,它的身体居然泛起了微弱的光亮。
随着它咆哮的声音一点点儿拔高,身上的光亮也越发强烈起来。
这种光芒绝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它身体内部发出的。
远远看过去……
它优雅纤细的身躯,几乎化作一团燃烧着的黑色烈焰,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贾德森祭司吓了一跳,不由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见此,名为贝斯特的黑猫,脸上居然露出了近乎人性化的戏谑笑容。
乔恩目瞪口呆。
他下意识地抓住斯蒂文的手,指着猫,语无伦次地嚷着:“你……猫……光,发光……”
“是老虎。”斯蒂文继续睁眼瞎一般地纠正着。
而且,他还一本正经地指指点点:“贾德森祭司踢老虎,坏;老虎吓唬他,没咬,好!”
好你个大头鬼啊!
乔恩气得简直想捶死他算了。
“说,为什么贝斯特突然会发光了?”
金发男孩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审问着。
“也许是听到了喜欢的曲子。”
斯蒂文一点儿都没吊胃口地回答了。
——什么?
——新曲子?
——超火辣的《克罗地亚狂想曲》吗?
——哦,见鬼!我又忘关蓝牙了!
“唔,我好像也忘记告诉你了,小乔。”
灰眸男孩眉宇间有着难掩的浅浅忧虑,却语气温暖地说着:“虽然咱们现在处境可能有点儿糟,但你一直都能带给我勇气。不要急,冷静下来,我们慢慢想办法。”
《克罗地亚狂想曲》继续在脑内激情无限地演奏着。
它行云流水般的明快节奏带着人穿越枪林弹雨,走过战火纷飞,向着远方,向着希望,毫不迟疑地前行。
——恐惧是勇气的前提。
——只有朝着恐惧前进,并战胜恐惧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想想在狂轰滥炸中练琴,后来还写出《克罗地亚狂想曲》的马克西姆。
再想想自己被埋进土里时,耳边响起的是英勇抗击命运、永不屈服,属于多灾多难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乔恩突然有所明悟了:“也许我这只蝴蝶早就煽动了翅膀……”
——那个神奇的歌单,一定是促成斯蒂文提前十年出现异变的原因吧!
——或者应该说,帮助他提前觉醒了灵魂深处的力量?
——所以,从来没有什么招来邪恶的异变。
——有的只是……人类源自灵魂的自我进化!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提议。”
治安官格雷夫斯放下了阿西丽亚寄来的那封信, 脸上流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只是‘看起来’吗?”
他的夫人艾莲娜敏锐地追问。
格雷夫斯微笑着回答:“我很想说不是,也很想说‘那确实是个好提议’。”
“但抱歉,亲爱的, 王城那边的情况,可远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还要危险。”
“我不太理解。”
艾莲娜困惑地说:“阿托斯的兄长已经去世,而阿托斯……”
“尽管这么说,很对不起阿西丽亚。”
“但我还是要说,那男人素来轻浮、无知又过分放纵自己,在他这个暂代家主下台前, 马里诺家族应该都处于相对低调的状态。”
“所以, 我真的想不出,同现在的他们扯上关系能有什么危险。”
“确实,你说得对。因为家主方面突发的变故, 马里诺家族最近一直都很低调。”
“他们安静地简直像是躲在地洞中的耗子, 生恐发出一点儿动静,就被外头的猫给抓走。但是……”
格雷夫斯笑呵呵地说:“亲爱的, 你搞错了一点儿——这种家族的‘低调’同你理解的那种‘低调’可不太一样呢。”
“怎么讲?”
“这类家族的‘低调’一般不过是短期内的蛰伏,他们可以碍于目前的势弱,暂时忍住贪婪,先放弃近在眼前的利益。”
“但这不意味着他们愿意彻底退出利益方面的争夺。好比这里……”
格雷夫斯展开信纸, 指着一处说:“你的朋友阿西丽亚只言片语提到的这位莱奥尼王子殿下。”
艾莲娜稍稍回忆了一下说:“似乎是位脾气不怎么好的小殿下。”
“莱奥尼殿下是国王陛下的幼子,从小就在黑夜女神的神庙中长大。”
“这孩子极为特殊, 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 身上就笼罩着一层神秘的传说。人人都传他是黑夜女神之子, 是神与人所生的半神。”
“听起来很尊贵。”
艾莲娜不禁赞叹了一句:“神之血脉。”
“确实尊贵!”
格雷夫斯先赞同了一句, 接着又精明地补充了一句:“但艾莲娜,你别忘了, 他只是陛下的幼子啊!”
“唔,我记得的。”
艾莲娜露出了回忆的表情。
这个女人向来聪慧,很快就将相关情报一一复述了出来:“除了这位幼子外,国王陛下应该还有三个儿子。”
“长子萨诺斯是已逝的先王后所出,今年已经十七岁,听说已经开始学着参与政事了;”
“次子尤金,是现王后的孩子,今年十四岁,虽然本人没什么消息,但听说现任的那位王后已经开始为他造势,还准备为他再请一位来头大、影响力也大的老师;”
“还有一个名叫麦托斯的孩子,应该也有十一、二岁了。可惜,他生母的身份据说极为低贱,甚至还曾有人怀疑是一个女奴隶……所以,这位王子暂时没什么人注意。”
格雷夫斯赞赏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
他向来尊重自己的夫人,而艾莲娜也从未曾辜负他的期待。
好比生活在这样边陲的小镇……
有哪个女人懂得要时时刻刻地收集这些也许一辈子都用不上的、来自王城的情报呢?
但艾莲娜会。
这是个有见识,同时对丈夫有着充足信心的女人。
从一开始,她就不觉得她的丈夫会被困在这个边陲小镇一辈子。
她对此有着坚定的信心,还为此暗自努力,确保不拖后腿。
仅仅这一点儿就弥足珍贵了。
当一个人暂时困顿,但还在默默积蓄力量,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身边若是只有一个安于现状,或者什么都不懂,专门拖后腿的女人,那该有多糟心啊!
这年头,很多男人喜欢娶一些无知、庸俗,只有漂亮的花瓶女人来装点门面。
但在治安官大人看来,只有蠢货才会喜欢娶傻瓜,因为傻瓜永远不会嘲笑眼前的男人有多蠢。
而聪明的男人大多愿意找聪明的女人。
因为思想交流和碰撞所带来的满足,是那些永远只知道研究女人裙子底下玩意儿的蠢货们无法想象的极乐。
咳,偶尔做一做蠢货也没什么。
格雷夫斯的脑海里又一次响起了《小星星》以及自家夫人妩媚动人的胴体。
但现在不是想这事儿的时候,他凭借超强的自制力,很快收回了险些跑偏的心神,重新回到这场事关自己未来前途的谈话上:“据我所知,王城目前主要的矛盾就大在于大王子萨诺斯和二王子尤金……”
“是的,这一点儿我也能看出来。”
艾莲娜很自然地接口:“正是这个原因,我才不明白你说的危险。莱奥尼王子殿下年幼,按理来说,还牵扯不进这场纷争。”
“但他是神之子。”
治安官大人略有保留地说:“马里诺家族很可能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儿,才凑上去的。”
艾莲娜下意识地反驳:“可神明已经有近百年没再干涉凡间了……”
“神之子出现了,艾莲娜。”格雷夫斯再次重复地暗示:“之前百年可没出现过神之子。”
艾莲娜终于反应过来。
她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变得凝重许多:“你是对的,我被能回王城的消息冲昏了头,竟然没有考虑到其中的风险。”
说到这里,她的思路已经完全打开,当即分析道:“如果我们答应阿西丽亚的邀请,就这么回王城,再同阿托斯结盟……那就同马里诺家族一样,也将自己归为莱奥尼殿下那边的阵营了。”
“短期内,或许碍于莱奥尼殿下目前的年龄,不至于引起别人的忌惮,可只要再过那么两三年……”
格雷夫斯立刻接口说:“无论大王子萨诺斯,还是二王子尤金,都会视这位殿下为眼中钉。”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艾莲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我想得不够长远了,亲爱的。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去信拒绝阿西丽亚吗?”
“这倒没什么,她和我关系极好,解释几句,就不用担心她会因此不满……”
“不。”格雷夫斯笑了起来:“恰恰相反,夫人,我想要你答应她。”
“哎?”艾莲娜睁大了眼睛,面上露出愕然的表情:“可我们刚刚分析……”
“亲爱的,分析出前方存在危险,仅仅是为了让我们不要过分乐观、保持谨慎,而不是裹足不前。”格雷夫斯又一次愉悦地笑了起来。
这位治安官大人现在已经算不得什么年轻人了,眼角边有着很多细细的纹路。
可当他望着艾莲娜的时候,表情却一如新婚之时,充满了热烈和深情:“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艾莲娜,一个人想要有所作为,一点儿风险都不沾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倘若我不答应这次邀请,那下一次的邀请,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难道我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小镇上吗?机会稍纵即逝……”
“所以,亲爱的,你愿意陪我回王城闯一闯吗?”
“也许会遇到很多的困难,还会存在一些危险。”
“但我发誓,艾莲娜,不管面对谁、不管面对什么,我都会尽自己的一切力量来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儿子保罗。”
“当然。”艾莲娜毫不犹豫地答应着。
她伸出手握住丈夫的手,面上笑盈盈地充满了温柔的光彩:“从结婚的那一天我就说过了,亲爱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格雷夫斯忍不住脸红了。
他耳边好像又响起了妻子之前唱《小星星》。
——艾莲娜的眼睛好像星星啊!
——如果是艾莲娜的话,我很愿意当一个蠢货的。
这一刻,治安官的聪明才智仿佛临近到期没有续费,直接惨遭卸载,瞬间进入蠢货领域,开始专注研究起妻子的裙子了。
与此同时,海伦娜也同家人提到了治安官夫人的邀请。
一家人面面相觑,显然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到了。
长子约瑟夫虽然性格忠厚老实,但在考虑事情方面却很少能提供什么有用的见解。
他左右看了看父母,犹豫着问道:“我们有必要去王城吗,现在的生活不是挺好?”
双胞胎倒是对此很兴奋,可惜年幼,意见不予考虑。
但他俩就像两只小鸟一样,在屋子里叽叽喳喳地说得热热闹闹:“去王城?”“王城在哪?”“王城好远啊!”“有多远,像去镇里那么远吗?”
斯蒂文和乔恩对视一眼。
怀有秘密的两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尤其是乔恩……
他表面不动声色,可内心深处却又一次掀起了波涛:“又是原著中不曾出现的事件。”
“这时候去王城吗?原著小说中,十年后的斯蒂文才第一次踏进王城,当时他还土鳖地站在城门口,暗自感叹了一番王城的繁华。”
这时候,家中唯一的成年男性霍普利斯突然开口:“海伦娜,你怎么想?”
海伦娜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犹豫不决的神色,语气迟疑地开口:“我其实并不想离开熟悉的地方,但是,亲爱的,冬天就要到了。而且,如果治安官夫人离开,我现在的工作大概率也没办法继续干下去了……”
她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但家里的人全都明白了她还未出口的话语。
尽管现在的生活较之以往好了很多(有赖于乔恩带来的几笔意外之财),可长久的生活,终归还是需要稳定的收入来源。
而在此之前,海伦娜早就取代丈夫或普里斯,成为了家庭的主要支撑者,一旦她失业,这个冬天就要难过了。
“假如要去的话,我们一家人能以什么身份跟过去呢?”
霍普利斯冷静地开口问道:“总不能是奴隶吧?”
“不不,不是奴隶!”
海伦娜连忙摇头:“艾莲娜夫人说,让我过去帮她做事,只是比现在的事复杂一点儿,不再是缝缝补补衣服什么的,涉及到一些管事……具体的,因为我还没有答应,所以没有细说,但只是工作而已。”
除了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的乔恩,家里其他人听到“不是奴隶”后,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值得考虑……” 霍普利斯相对现实地发表看法:“治安官大人和他的夫人在镇子里的风评一直很好,做事仁慈又不失公道。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他们压榨过镇子里的苦命人。”
“倘若是别人,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但他们的话,应该还是值得信赖的。”
“只是……唉,王城太远了。”
是啊!太远了!
想到这里,大家都有点儿胆怯。
最终,还是海伦娜看天色已晚,才连忙赶着大家去睡觉,随口说了一句:“早点儿睡吧!这样好了。明天一早我起来去神庙,问问神明的意思吧。”
——问谁?
斯蒂文和乔恩同时抬头,又默契对视。
然后,他们用眼神默默交流着……
——贾德森祭司今天好像晕了二十多次?
——没错。
——那他明早还起得来装神弄鬼吗?
——我相信他起得来,他在‘不忘初心’这方面向来做得非常好。
海伦娜这次的问题,依然令他有些犯难。
对海伦娜来说,这个问题的重点是——应不应该远离家乡, 跟随治安官夫妇去王城工作?
但对贾德森祭司来说,重点却是——该不该让已经“异变”的斯蒂文离开这个相对隐蔽的边陲小镇,去往繁华却人员更加复杂的王城?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贾德森祭司一方面担惊受怕地想,另一方面又有些踟蹰不定:“可是,一直躲在小镇上也不是办法。王城那边据说藏龙卧虎,兴许能遇到点儿转机。”
对了, 转机!
贾德森祭司飞快地给出了“去”这个神谕。
然后, 等海伦娜领走神谕、拜谢神明并离开后,他同样收拾、收拾也匆匆出了神庙,跑去找两个孩子了。
说来好笑, 明明他才是成年人。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 几场交谈下来后,两个早熟的孩子反而掌握了谈话的主导权。
而他自己, 则变成了一个 “晕倒——醒来——再晕倒——再醒来——继续晕倒——继续醒来”的搞笑角色。
“两个该死的小鬼,一点儿都不懂得尊敬大人。”贾德森祭司想到这里,就惭愧地老脸一红,恨恨抱怨了整整一路。
可等见了面后, 他面上却又透出了点儿擅作主张后的心虚,一上来就老老实实地交待了自己给海伦娜的神谕, 以及给出“去”这个神谕的原因:“唔, 我其实是想让你们去王城找找预言师。”
“预言师?找预言师做什么?”乔恩疑惑地问道:“你确定真的存在能够预言的人, 而不是像你这样, 呃……”
他停住了,没好意思把后头的话说完。
然而, 斯蒂文却丝毫不给对方留面子地接口:“确定不是像你这样装神弄鬼的家伙吗?”
“拜托,我是祭司,不是预言师。”
贾德森祭司翻了个白眼地纠正着:“而且,我也没有装神弄鬼,我只是解答了大家的一些问题。”
他自觉已经在两个孩子面前暴露了本来面目,索性也懒得继续摆架子和装模作样了,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本来没注意到他们,在此之前,一直当他们的能力也是来自神明的恩赐。”
“但前不久,我翻阅资料,除了发现那个祷告词的问题外,突然意识到……有些预言师居然能够预言神明。”
乔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展开说说。”
贾德森祭司清了清嗓子地咳了两声。
他似乎想吊吊两人的胃口,以挽回一点儿属于成年人的可悲自尊。
然而,在看到斯蒂文身边那只阴森森、恶狠狠(在他看来)的黑猫后,却又莫名地萎靡起来……
于是,他重新有气无力地说:“在稍微久远点儿的历史里,有一名预言师,曾预言过正义女神的死亡。后来,正义女神在一次神战中,果然落败身死。记录上有写,各地正义女神的神庙内,神像在同一时间碎裂到了拼都拼不回来的程度……”
等等,谁死了?
你说谁死了?
乔恩这一刻彻底懵逼。
虽然就这个世界而言,那些个神明全杀了可能会有冤枉,但隔一个杀一个没准儿还会有漏网之鱼,总之,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正义这个神职还是稍微有点儿意义的吧?
毕竟,是正义啊!
那可是正义!
结果,这位祭祀大人一上来就说……
这世界的正义早就死了。
谁受得了?
这真的是发生过的历史,而不是什么冷笑话吗?
然而,无论是贾德森祭司,还是旁边的斯蒂文似乎都对这句话没什么感触。
正义女神的死亡对他们来说毫无特殊意义,似乎那只是众多神明当中,并不重要的一个而已。
乔恩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问:“那这世界从此以后就没有正义了吗?”
“这是什么问题?”
贾德森祭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问神职吗?正义女神战败消亡后,神职自然也会被瓜分,怎么能说就没有正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