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真白彻底安静了。
半晌,到达手术室门口,他从治疗床上跳下来,又忘记了自己腿伤了,扭了下,身体一歪,被一个军人扶起才避免直直摔在地。
“林医生,方医生,你们有空吗?麻烦你们当助手。”
岑真白看起来又恢复正常了,他让他们把霍仰送进手术室,自己则去换手术服,穿上鞋,戴口罩、帽子,进洁净区。
他细细地搓着自己的手,每一根手指,每一处褶皱,消毒液刺激着他撕破的伤口。
他平举着双手进入手术室,站在手术床前。
霍仰已经昏迷了。
他垂眼,伸手,道:“切开刀。”
冷汗坠在下巴,被助手擦去,他唇线一直抿直绷紧。
手术进行到一半,刘军医匆匆进来,“岑医生,要换主刀吗?”
岑真白一张脸惨白如纸,他低声说:“要。”
他这次记得自己的腿了,但把刀放回手术盘时,不小心脱了手,哐当一声。
他的指尖在细微地颤抖着。
这是医生的大忌,刀都握不稳,怎么做手术?
可明明,上次死去的那个alpha和霍仰一样的症状,他全程都很冷静,手也很稳,一点不像这样。
这不对劲。
岑真白把手术刀摆正,“抱歉。”
刘军医不知道霍仰和岑真白两人认识,只以为是岑真白上一次手术失败遗留的阴影,他说:“辛苦了。”
岑真白“嗯”了一声。
可是霍仰的情况非常不好,三根肋骨断裂刺穿了肺部,手臂完全性骨折,胸部创伤,大出血,脑震荡,病危通知书都不知道下给谁。
血涌出来。
岑真白浑身冰冷,他在旁边当助手,手术室一句话都没有,只有仪器没有血肉的声音。
“滴——————”
终于是来了。
岑真白眼前泛白,心脏狠狠往下坠了下,他作为医生,竟然被心电图机吓了一跳,他怔愣地看着那一条平直的线。
一股钻心的疼自他的后颈腺体处弥漫至全身,他闷哼一声,踉跄了下,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这是,链接断裂症的前兆。
因为身体判定他失去了……伴侣。
“岑医生……”刘军医放下手。
岑真白重新站起来,打断,斩钉截铁道:“急救。”
他忍着疼,竭力喘息着,快速地把目前的急救设备快速连接到霍仰身体上。
不应该。
不应该这样的啊……
如果在二星,霍仰能活的。
生命维持器开始电击,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十几个医生带着一部又一部先进的医疗设备涌进来。
岑真白认得他们,全是胸外科、骨外科等领域叫得上名的专家和教授。
他透过层层开开的手术门,看到了江嘉能站在外边。
江嘉能安慰地看着他。
霍仰的心跳恢复了,心电图机上的线一下又一下有力地跳动着。
手术室没他的事了,岑真白脱下手术服,走出来。
江嘉能张开手臂。
岑真白迟钝地站了一会,才上前,拥进去,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力气,几乎瘫软。
江嘉能抱住他,说:“没事了,你做得很好。”
岑真白一下红了眼眶,他闭上眼,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嗯”出了声。
江嘉能的存在,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他看一眼就安定下来了。
江嘉能来了,有救了。
江嘉能拍着他的后背,“不怕。”
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来到前线,一天之内经历轰炸、目睹杀人、被迫逃亡,又在机甲里被击落,还要硬撑着精神做手术。
情感再淡泊再顿感的人,大脑也无法一次性处理这么多事,不疯已经是很难得了。
江嘉能:“你先去处理一下你的伤,我在这里等着。”
岑真白的伤口有点发炎了,缝了足足十三针。
短期内,出行是不太方便了。
他麻药甚至没过,就重新回到了手术室外。
江嘉能神色凝重,那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岑真白那时处于一种很平静的崩溃状态,她不得不先稳住。
“伤怎么样了?”她问。
岑真白说:“还好。”
两人便沉默地等着。
终于,两个小时后,医生出来了。
江嘉能立刻站起来,岑真白缓慢地抬起头。
“手术成功,但仍处于危险期,还有就是……霍少校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够支撑他继续上前线了。”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新年快乐!
祝大家新的一年学业进步、赚大钱!
霍仰被移去了别的病房,约等同于医院的icu。
他没有穿上衣,十几部仪器的连接线全贴在他身上,只为了维持他的生命,让他顺利撑过这一段危险期。
为了好观察病人的情况,门口的上方有一个透明可视窗,岑真白看到霍仰的胸膛几乎没有怎么起伏,唯有心电图机昭示着他是有在呼吸的。
江嘉能在一旁了解情况:“他会有什么后遗症吗?比如手臂的可动性什么的。”
教授摇了摇头,“没有,二星现有的医疗技术水平完全可以修复,以后也可以继续上前线,前提是,现在要把伤养好。”
江嘉能彻彻底底地放下了心,“太感谢了,宁教授……那霍仰能转移回二星治疗吗?”
教授又摇头:“不行,从三星乘坐飞船回二星需要一定时间,飞船上没有能支撑设备运行的条件,只有等霍少校好转些才能考虑回二星。”
江嘉能点头,“好,谢谢您。”
教授和专家们都是被江嘉能紧急请过来的,因为霍仰的情况没有稳定下来,所以他们决定在二星基地再待上个两天。
恰好帮了大忙,医疗资源一下子充裕了起来。
江嘉能让岑真白坐回轮椅上,要推他回去休息。
岑真白放松下来了就有些发晕,他本来就有些贫血,加上刚刚失血了那么久才去处理伤口。
在回房间的路上,所有见了江嘉能的军人都仿佛见了偶像似的,高大的alpha瞬间变身为痴男痴女,受宠若惊道:“江主任!”
江嘉能挂上迷人的微笑,一一点头,“诶你好。”
等两人路过后,有人悄悄问好友:“江主任为什么推着岑医生啊?”
“而且看起来很熟稔的样子。”
“就是认识的吧,你们忘了霍少校拼死也去救岑医生?”
“哇你们都不知道,打开机甲的时候我在现场,我乍一看,以为两个人在接吻呢!吓我一大跳!”
大家聊了几句,很快就跳过了这个话题,没放在心上。
“卧槽,不对!我想起来了,卧槽!”
突然,一个人鬼叫起来。
“什么啊?”
那人道:“我爹妈和我说过,霍少校是有过未婚妻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取消掉了。”
几人吃到了惊天巨瓜,纷纷瞪大眼睛。
又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了,“啊?!等等,所以……岑医生就是那个让霍少校爱而不得到得链接断裂症的omega?!”
大家震撼。
走到半路,岑真白头晕的症状不仅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了些反胃,他捂住心口,“等等……唔,想吐。”
江嘉能云霄飞椅,连忙将他推到洗手间。
岑真白扶着门框,吐了出来。
江嘉能皱眉:“怎么回事?”
岑真白难受地说:“可能有点脑震荡了。”
在机甲上,头撞来撞去的,也正常,如果不是霍仰伸手护住了他的脑袋,估计就不止脑震荡这么轻了。
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对上了。
岑真白做手术的时候,自然也注意到了alpha被砸烂了的手背。
应该就是替他的脑袋承受了这份痛。
门外忽然进来了一位omega女性,是军队后勤文员,她看了看岑真白,又看了看江嘉能,脸上多了几分迷茫,后退出去看了一眼,“这好像是女omega的洗手间。”
岑真白:“……”
江嘉能:“哦不好意思,进惯了。”
岑真白吐完后好受了许多,虽然仍然晕,他在房间内换上干净的衣服。
江嘉能在门外等着。
不一会儿,岑真白把门打开:“阿姨,你睡会吗?”
江嘉能说:“我抽空来的,待会就要走了。”
岑真白道:“……这么快。”
江嘉能戳他额头:“你才是该要睡的,你是不知道你的脸色白到发青了,霍仰看起来都比你健康些!”
岑真白没说话,站好任戳。
江嘉能:“赶紧上床躺好!”
岑真白很听话,他的确很疲惫,不躺上床还好,一碰到枕头,感觉能立马昏睡过去。
就在他把被子拉到下巴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江嘉能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alpha,见到是江嘉能,立刻结巴上了,“江、江主任?”
江嘉能点了下头,“你好,有什么事吗?”
“啊……我,这是岑医生的房间没错吧?也没什么,”alpha挠挠头,他越说越小声,“就是听说岑医生受伤了,我来给他送点恢复剂,能好得快一些……”
江嘉能替岑真白道了谢。
刚坐下,门又被敲响了,江嘉能又站起来。
“江主任!”这次是另一个alpha,见到江嘉能的震惊程度不亚于上一个,直接鞠了个躬,“我是、我是来给岑医生送吃的,马上就走!”
结果前后不到十五分钟,门又又又响了。
江嘉能看着岑真白,挑了下眉,之后,她手上拿着几瓶喝的回来了,调侃道:“哟,我们岑医生很受欢迎嘛。”
岑真白如躺针毡:“……阿姨。”
江嘉能看着满桌子的“战利品”,啧了一声,她是完全没有什么门当户对的传统思想的。
两个人都是单身,又知根知底,岑真白也算是她看着长大了吧。
再加上,她喜欢,霍仰也喜欢。
她纠结了半秒,忍不住为自家儿子争取,“霍仰……变化很大吧?”
岑真白一愣,“嗯”。
“说实话,”江嘉能笑了一声,“他驻守回来后,感觉像变了一个人,把我都吓了一跳。”
军校两年毕业后,会有两年的驻守期,字面意思,就是去各地驻守、保卫。
“如果你没那么讨厌他,或许……”她试探着岑真白的态度,“可以试着重新和他相处一下。”
“当然!”她又立刻道,“我不是说要你原谅他什么的,这是你的事,你实在讨厌他,就不理他,嗯?”
岑真白垂下眼,半晌,答应了一声。
江嘉能坐在椅子上,给霍启打去终端,说了下霍仰的情况。
霍启始终持有着“不死不残就随便造”的育儿方法,他淡定道:“嗯,活着就行。”
霍仰救回来了,身旁是江嘉能的声音,岑真白闭着眼,渐渐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天昏地暗,没有做梦,除了中途有几次从今不放心,怕他死掉,进来看了他几眼。
再次醒来,终端上的时间显示晚上,岑真白还以为他只睡了一两个小时,没想到是睡了整整一天。
不怪从今担心。
江嘉能已经离开了,离开前安排好了所有事情:霍仰有专人照顾,岑真白不被允许上地面的医院,这两个人就安心待在地下,直到伤好起来。
两天后,危险期还没过,专家们留多了一天,直到霍仰转入普通病房才离开。
期间,霍仰一直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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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前线大半年,岑真白度过最悠闲的几天,睡到自然醒,等从今给他送饭,空闲了就去医疗室坐着,给伤者处理一些简单的伤口。
就是……炊事兵做的饭菜,的确不怎么合他的胃口,又咸又油,菜都浸泡在油里,因此他大多都吃营养剂顶一顶了事,这样军人们也能多分一人份。
关于那一点链接断裂症的前兆,岑真白查了很多资料论文,却因为整个联盟百分百匹配度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只能相对参考。
终生标记的目的除了打上烙印,其实还有信息素融合。
就例如一对伴侣未终身标记前的匹配度是百分之九十,那么终生标记后,两人的匹配度起码能上涨百分之二。
信息素的匹配度,对伴侣之间的感情和生活都有影响。
可他和霍仰是百分之百,是多少人终生标记后也远远达不到的程度。
加上他们临时标记了五次,所以会给身体产生已经终生标记了的错觉。
最最重要的因素是,他又亲眼看到霍仰的心跳停止。
如果那时的他和霍仰分隔两地,估计就不会出现,毕竟他们没有真正的链接。
中午吸过营养剂后,岑真白闲不住,打算又去医疗室看看。
走到岔路口时,他顿了下,改变了方向。
到达霍仰的病房时,他撑着轮椅,站起来,透过那个小窗,他看到霍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三分钟后,他重新坐下来,摇着轮椅去医疗室。
又一天,岑真白照例在岔路口换了方向。
恰好碰上了专门照顾霍仰的医生。
“啊!岑医生,太好了!你能帮我看一会霍少校吗?我肚子痛,可是刚给霍少校打了维持剂。”
打了维持剂后,需要观察半小时有没有排异或不适反应。
岑真白点了下头。
他推着轮椅进到病房,很重的消毒水味,将alpha身上的味道都盖得一干二净。
已经八天了。
霍仰穿着白色的病服,躺得很板正。
这些天,江嘉能雇的那个医生顺便也给alpha擦了下身体,以至于alpha看着像只是睡着了。
岑真白坐在轮椅,刚好和病床的高度持平。
霍仰受这么重的伤,有很大一部分他的原因。
他看了霍仰一会,后退靠至墙边,静静待着。
大约十分钟后,医生回来了,“岑医生,太谢谢你了!”
霍仰的眼睫毛颤了颤。
岑真白摇摇头:“没事的。”
他操控着轮椅,想往门外走,经过霍仰身边时,余光扫过什么。
岑真白猛地停住了,他侧头看alpha的手。
“他好像要醒了。”他说。
两人莫名没有了动弹,就这么看着床上的人。
等了一会,那医生道:“岑医生,好像没有啊?”
岑真白说:“再等一会。”
“好吧,岑医生,我……”声音拐了一个调,“霍少校醒了!”
岑医生。
岑医生……
岑真白在旁边是不是?
alpha努力动着睫毛,挣扎着,终于,光从缝隙中刺进来,他快速眨了下眼睛。
岑真白安静地停在原地,他看到霍仰看了天花板好一会,眼珠子才慢慢地左右晃了下,紧接着,头微微往他这边侧了过来。
一下子,alpha就看到了他,眼里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一点点软下来。
霍仰迟钝地张了张嘴,嗓子很哑,看样子想说点什么。
那医生道:“诶哟!我去倒点温水。”
像是在适应声带的重新工作,霍仰好半天才说出了声:“我……很高、兴。”
岑真白轻声问:“为什么?”
霍仰说得很慢,声音沙哑难听,却仍然说完了:“原来那、不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说:
原来那不是最后一次见到你。
第78章 “单方面在追他。”
霍仰的醒来,让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秦威,他可赔不了一个生龙活虎的儿子给霍上将和江主任啊!
不过霍仰只短暂地醒了个几分钟,就又昏过去了,他伤得太重,身体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睡眠来恢复。
霍仰以为岑真白会来看他的,可除了第一次,之后他醒来,都没再见到omega。
岑真白的腿换了第八次药,现在已经可以靠着拐杖勉强行走了,他正坐在医疗室,帮受伤的军人包扎。
只是,大家看他的时候总有些奇怪,带着八卦与审视。
岑真白对这种眼神很熟悉,看来又是哪在传他的一些故事了。
这些天,他宿舍、医疗室两点来回,连饭堂都没有去,自然不知他和霍仰之间的爱恨情仇,已经在这个军队里演变了八百个版本,有一些离谱的,连他带什么跑的都出来了。
他大可可以去问从今,但他向来不太在乎这些事,别人爱说就说去吧,而从今以为他知道,便也不好当本人的面提本人的八卦。
“岑医生,”军医喊他,“你处理好这位就回去休息吧,你已经来了几个小时了。”
岑真白点了点头,他撑着拐杖站起来,慢吞吞地往宿舍走。
路上,他碰上了照顾霍仰的那位医生。
“岑医生好啊。”
岑真白应道:“你好,霍少校怎么样了?”
“恢复得挺好的,这不,刚醒了,我去给他配药,岑医生要来看看么?”
岑真白思索了两秒,“好。”
他走得慢,于是医生先快步回去了,等来到霍仰的病房前,他透过小窗看了眼里面的情况。
霍仰敞着病服,露出精壮姣好的身体,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针头刺进他的肚子里。
医生正在给他打肚皮针。
维持霍仰生命的那些设备全都撤走了,但也没运回二星,江嘉能说就留在这了。
可以说只要不是重伤到当场死亡的,托这些设备的福,都能救回来。
岑真白敲了敲门。
霍仰抬眼,看到来人是谁时,身体霎时反射性地一绷,腹肌的轮廓一下子清晰起来。
医生惊呼:“哎呀!霍少校你放松些!针头歪了!”
岑真白:“……”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用了多长时间,alpha就盯了他多长时间。
霍仰喉咙有些收缩,他道:“……你来了。”
alpha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嗯,”岑真白应了一声,“医生,先把那针打完吧。”
霍仰后知后觉自己此刻衣衫不整,他想伸手拉一拉,却忘记自己两只手都受伤、都被吊起来了,只无用地晃了几下。
作为医生的岑真白下意识按住他的肩膀,“不要乱动。”
omega的手有些凉,手指没有衣服阻挡地直接触碰。
霍仰难以控制地绷着肌肉,直接影响了医生把针戳进去的力度。
“霍少校!放松!”
霍仰放松不了一点。
医生只能用力地往下推。
两人之间的“传说”,医生当然也有所听闻,针打完后,他自觉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虽然他极想留在原地吃瓜,但这就显得太不知好歹了些。
霍仰看着医生的背影,能不能先帮他把衣服穿好再走啊!
正当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时,一只手横空出现在他眼前。
似乎是猜到霍仰在想什么,岑真白低着头,认真地一颗颗扣子给霍仰扣上。
因此,他看到了霍仰贯穿胸口自小腹的那道开刀伤口,还是他亲自切开的。
病房安静下来。
霍仰屏住呼吸,瞧着那纤细的手指翻过纽扣,再到下一个。
alpha明显变红的耳朵尖吸引了岑真白一秒的目光,他先开口了:“谢谢你那个时候来救我。”
有一天晚上他睡不着,设想那天无数个选择的结局,结果每一条都是死路。
如果不是霍仰,他必死无疑。
霍仰抿住唇,摇了摇头,“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岑真白说:“快好了。”
霍仰:“还有其他地方有受伤吗?”
岑真白如实回答:“有一点脑震荡,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霍仰说:“那就好。”
明明自己受伤得更严重,岑真白沉默几秒,轻声道:“你以后有什么帮忙的,可以喊我。”
虽然他在照顾病人方面可能比不上个护出身的医生,但细心一点应该也行。
霍仰顿时想到了什么,他迟疑了一会,低声说:“那我们……加个终端,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岑真白抬起手腕,和霍仰的终端相连接。
震动了一下,岑真白的头像就出现在了霍仰的通讯录里。
omega的头像很熟悉,是那只猫狸的大头照。
两人又沉默下来。
察觉岑真白站久了,动了一下腿,霍仰主动说:“那我们……下次见,行吗。”
岑真白点了下头,“好。”
他不知道,等他走后,霍仰盯着他那个头像,嫉妒了一只猫狸很久。
再半个月后,双腿本就没什么大碍的霍仰可以下床走动了。
他感觉自己躺得背部都要出茧子了,霎时呼吸到病房外的空气,都觉得清新许多。
霍仰往岑真白的房间走去,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于是他快步前往自己宿舍,是了,他始终惦记着一件事———岑真白那条内裤。
当时洗完之后,他晾晒在了他的柜子里边,想着干了就偷偷摸摸地还回去,没想到紧接就出了事,耽搁了。
其实他纠结了很久,是直接丢了还是还回去。
岑真白那么聪明,就算不问从今,估计也能猜出来是他拿了。
那么他现在的选择是,做一个偷拿内库不还的变态还是做一个拿了又还的变态。
不会有人敢打开他的柜子,霍仰只想着速战速决,可打开柜子的瞬间,他还是被那一片白晃到了眼睛,都不敢多看,只从衣架上扯下来,小小一点地攥在手心里。
他做贼一般地,闪进omega的房间,打开衣柜,别的什么都没看,只丢垃圾似的扔进了那个装小布料的柜子里。
刚关上,他又觉得不对劲,这也太明显了……
岑真白是卷着收纳的。
霍仰闭了闭眼,再次拿出来,学着卷好,塞进那个空位里。
从omega房间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犹如煮熟一般。
刚想回病房,他忽然听见经过的几人聊天时提到了“岑医生”三个字。
“听说有人在饭堂给岑医生告白,快,咱去看看!”
现在是午饭时间,大伙的确应该都在饭堂。
霍仰皱了皱眉,也往那边去。
饭堂很热闹,感觉所有人都凑在这了。
霍仰高,他站在最外围,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影,看到一个alpha堵在岑真白面前,手执拗地拿着一封情书要递过去。
岑真白被很多人围观着,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他双手垂下,看起来一点没打算去接。
“抱歉,我已经拒绝过你了。”他说。
那个alpha不依不挠:“为什么?是因为霍仰吗?”
流言传了那么多,也不见岑真白出来反驳,alpha坐不住了,他问岑真白:“是吗?你喜欢霍仰?”
这个alpha的话一出,大家的讨论声立刻沸腾了。
“怎么可能啊,他要是喜欢霍仰,那还退婚?不得死死缠着?”
“而且有没有可能,是岑医生骗财又骗心,军校的时候一次都没来看过霍少校,无论发生了什么,这有点太无情了吧?”
“我也觉得,不是还说岑医生是贫民窟出身吗?说不准就是踩了霍家这块石头。”
“平时见了面都臭着脸,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神气的。”
叽叽喳喳,几百张嘴,几百种说法。
谣言愈演愈烈,特别是在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高傲的alpha的地方,最后猜测不好的,一边倒的总是omega。
霍仰浑身僵硬,他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不可置信地听着。
一种愤怒又恐慌的情绪淹没了他,他又一次,把岑真白推进了舆论的漩涡。
又一次重现了读书时,他在礼堂上的一句“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就让岑真白沦为被所有人讨论的对象。
谁都能意yin岑真白一句,谁都能踩上岑真白一脚。
霍仰没有想到,他已经很小心了。
岑真白或许不在意,但这不是大家可以随意造谣污蔑的理由。
大家正嬉笑着呢,突然,“嘭”的一声。
那是枪声。
大家瞬间惊慌起来,以为是基地进了敌人,可怎么找,都没发现。
霍仰朝着天花板,又打了一枪。
那是一种小型武器,一直折叠藏在霍仰的终端里,是拿来保命用的。
这下,大家都看过去了。
一直处于话题中的另一个当事人出现,那么多人,饭堂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霍仰蓦地笑了一下:“你们传得可真够恶心啊?”
没有人敢说话。
岑真白顺着目光看去,霍仰不顾伤口,伸直了手臂,还开枪,后坐力足以让伤口裂开,一直面无表情的他轻轻皱了皱眉。
霍仰脸色冷硬,沉声道:“你们给我听好了,从头到尾,是我要订婚,是我缠着他,是我求他别退婚,是我做了错事惹他讨厌。”
岑真白睫毛一颤,有些发怔。
“就像现在也是,”霍仰说,“他不喜欢我,是我单方面在追他。”
可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霍仰突然枪口一指,正正对着某个坐着的alpha。
是那个说岑真白“骗财又骗心”的。
霍仰居高临下道:“道歉。”
那alpha懵了,被枪指着,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什、什么啊?”
霍仰没和他装傻,直接一枪打在那个alpha鞋边。
大家都傻了,本来在队内开枪就是大忌,更何况对着战友!
可现在被枪指着,那人也不敢违抗,对着岑真白说:“……对不起。”
霍仰眉眼锋利,枪口一挪。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也利落地就道歉了。
第三个,第四个……
霍仰不厌其烦地一个个指过去。
没有一个人敢终止这个滑稽又诡异的场面,直到秦威匆匆赶来,他大声呵斥道:“霍仰!”
霍仰看到那个人将“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完了,才慢悠悠地把枪收起,不卑不亢地敬了个军礼,道:“秦中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