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岑医生刚来医院的时候,同一个科室的一个alpha追岑医生追得紧,天天都要去岑医生面前晃一晃,做一些嘴上说着追求实际给别人添麻烦的行为。
连续一个月,可岑真白只是礼貌拒绝,说不通就转头离开,一次重话都没说过。
虽然一个月后的第二天,岑医生就向公安提交了许多alpha性骚扰omega的证据,没过多久,这个alpha医生就被调走了。
从今还没从石化状态解冻呢,就看到岑真白掉头就走,换了一条道。
他定了定神,想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逼得岑医生说出这俩字。
可他只是站在路口,视线都还没挪过去,就先感受到了一股从背后升起的不寒而栗。
人的防御机制促使他转过头去,却猛地对上一个攻击性极强的眼神,就像在野外,一转头遇上一头饿得眼睛发光的狮子,盛气凌人。
从今“啊”了一声,被吓得逃似的追上岑真白的脚步。
是和岑医生认识的那个alpha。
两个人吵架了吗?
太吓人了。
地下时不时传来震动,士兵们轮班彻夜施工基地。
霍仰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暴虐情绪,快步走回宿舍,他拉开破烂的柜子,粗鲁地翻找,干咽了两片药。
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焦躁、愤怒、痛苦。
和霍仰同宿舍的一个alpha被这弄出来的动静吓到了,他和霍仰是同一个军校同一届,当时发生的事他都大概知道。
这几天,霍仰吃药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还是劝了一句:“霍少校,药少吃吧,毕竟是药三分毒。”
霍仰回神,“嗯”了一声。
alpha一见霍仰那熟悉的发呆样子,一边摇头一边感叹,当时霍仰的事,让军校的很多为情要死要活的alpha都释然了。
连霍仰这种长相这种身世都爱而不得到生病,甚至到了要去链接康复科的地步,那个omega一次都没来看过。
是的,霍仰休了三个月的学,因为治疗。
当时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其他同学和老师,而且他也学不进东西,他还不肯去医院,觉得自己没病。
最后还是医院来了十几个医生,强行给他打了镇定剂,把他绑上车的。
那三个月,霍仰感觉自己像个精神病人,被强制关在了监狱。
他那时觉得一天好长,发了很久的呆,回过神也才几分钟。
但现在倒回去看,其实也还好,挺快的,他那段时间究竟是怎么度过的,具体的、细节的他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一个抽象的、大体的、笼统的词语,就是痛苦。
他一开始疯了的每天回想退婚前岑真白和他的相处,只为了证明岑真白是喜欢他的,哪怕一点点。
从两人早上起床,一路顺着到两人晚上睡觉,每一段对话,每一次触碰,每一个神情。
如果有哪一个细节他忘了,他就会焦虑暴躁,死命地去想,非要把这个空白填补上。
不停地回想,不停地填补。
渐渐的,真实的回忆都变得虚幻起来,他开始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那时候他运动会赛马,岑真白把缰绳扔给他后,他是不是和岑真白拥抱了?
是吧?好像又没有。
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好像都是真实的。
记不起来了。
印象最深的,只有那几句。
“我们不是情侣。”
“我也不喜欢你。”
“我讨厌你。”
“我喜欢beta。”
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里岑真白最爱和他说这几句话。
是真的,岑真白喜欢beta,讨厌alpha,更讨厌作为alpha的他。
这三年,他的身体认定了他丧偶,即使精神上他知道岑真白活得好好的。
那时他见不到omega,痛,也就忍了,久了,也就麻木了。
但他不知道岑真白为什么要来做随军医,他也没想到,见到,比没见到更让人难受。
和岑真白见着的每一秒,他都在忍受着剧烈的痛。
因为他亲眼看着他的“伴侣”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但就是不在属于他。
他生气,他愤怒,但他最怨怼的是,他没有资格。
这种感觉更痛。
白天,岑真白一早就去了医院。
晚上,霍仰照例送几个受伤的士兵过来。
alpha又恢复了原样,没有特意刁难或捉弄他,碰见了也只当不认识一样。
像是经过了一晚上,和什么和解了。
只是,alpha的左手手臂上多了好几条新的伤口,也不是刚刚划到的,已经有点开始愈合了。
之所以能注意到,是因为昨天包扎的时候还没有。
他们正处于战争中,霍仰作为军人,受点小伤很正常,压根不会有人在意。
可岑真白是医生,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刀伤。
现在打仗,没人用刀了。
还是这么整齐、正面切下去的伤口。
敌军的炮弹又来了,接连不断地从空中投掷下来,爆炸声响起。
昨天晚上,地下基地的前期开发已经完成了,秦威一早就动员所有人先把武器装备搬进地下,避免一炸全部没了。
一些小手术,岑真白已经在中川医院试过几次主刀,但今天送来的一个伤者寰枢椎骨折合并脊髓损伤,导致呼吸困难,短期内极可能会引起患者窒息死亡。
第三星这个医院唯二两个骨外科医生都在手术中,在这种情况下,岑真白也只能靠着当助手得来的经验和理论知识,硬着头皮上。
好在手术成功。
给他当助手的是一个当地实习医生,结束后还问道:“你看着明明比我还小啊!这就当上主刀医生啦!”
岑真白洗着手,说:“这是我第一次主刀寰枢椎复位手术。”
实习医生惊讶:“但你的手很稳!表现得很冷静!”
岑真白用手背碰了下下巴上的冷汗,笑了笑没说话。
而这时,和他一起来的军医收到秦威消息,连忙找到他。
“岑医生,六区那边有个士兵重伤,大概是体内骨头断裂刺穿内脏,但六区的情况比我们这更惨烈一些,没有合适的医生,所以看下你有没有空。”
岑真白点头:“有。”
军医道:“刚好医院外边那几架送伤员的机甲还没走,他们送你去。”
岑真白小跑到医院门口,四架黑漆漆的庞然大物就这么立在大门,他看到霍仰靠着机甲站着,正低着头抽烟。
alpha身上的军装又被划开了几个口子,他轻轻皱着眉,抽得很慢,好一会才吐出来白雾。
注意到omega后,拇指和食指下意识掐住烟头,硬生生按灭了。
灭了才反应过来,把头拧到一边。
另外三架机甲分别是两个alpha一个beta。
他们明显也接到了消息。
岑真白一个omega,大家自然下意识地会让他跟着beta。
beta很自觉,把机甲舱门打开,示意岑真白可以进去。
霍仰没说话,也没看岑真白,同那晚非要和beta争给热水的宛若两人。
反正岑真白也只会选beta。
他淡淡地把烟按进土里,又重新敲出一根新的,他摸了下机甲的什么按键,机甲的下方管子喷出了火,他点燃。
机甲内部很狭窄,一般会有两个座位,但操控机甲一般只需要一个人,因此平常也只升起一个控制位。
此刻,beta的那架机甲里,几乎贴着控制位再升起一个狭小的座位。
岑真白和他们都不认识,之前甚至没见过面,他走到霍仰面前,说:“霍少校,能麻烦你送我去一下吗?”
霍仰含着烟,掀了掀眼皮。
岑真白在等他的答复。
半晌,霍仰“嗯”了一声。
又浪费了一根烟,他去捏烟头,却捏了三四次才熄灭。
霍仰操控着机甲,一样的配置,同样贴着控制位的一个小座位。
机甲高,岑真白上不去。
霍仰用手臂抬着他上去。
等岑真白坐好,系好安全带。
机甲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像是来到了真空的世界。
四周一片漆黑,岑真白看不见,只听见alpha的呼吸声贴得很近。
几秒后,按键的光亮起,但很微弱,霍仰的面容也很模糊。
岑真白听见alpha说:“你不是喜欢beta吗?坐我的机甲干什么。”
第70章 “吓到你了。”
机甲缓缓上升,安全带不是只勒肚子,连肩膀都绑住,离心力紧紧抓着心脏。
岑真白对霍仰说的那句话感到疑惑,他重复道:“……我喜欢beta?”
霍仰控住操纵杆反给他的巨大压力,看过去。
岑真白似乎忘了那句话,那是不是说明,其实他也没那么喜欢beta,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岑真白想了好一会,才找到相对应的那点记忆,他说:“我只是觉得或许beta更适合我。”
好一个适合,这个回答不仅没让霍仰舒心,还更添堵,像硬生生吞了一大块石头下肚,却卡在心口。
他捏紧了操控杆,冷笑一声,“是啊,适合你。”
听出来了alpha口中的阴阳怪气,岑真白不说话了。
明明当时霍仰也说喜欢beta。
岑真白一沉默,霍仰也闭上了嘴。
从外边看,机甲那么大一架,比飞机还大,可内部竟然那么小。
岑真白骨架已经算小了的,但他仍然觉得自己是缩在一起的,右手手臂紧贴着机甲壁,左边就是alpha。
有好几次,霍仰操纵操作杆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膝盖。
不过一切肯定都以操控座为主,他现在这个座位只是附带的。
空气也是密闭不流通的,他甚至能闻到alpha身上淡淡的尘土味,估计白天打仗的时候在地上打滚了。
本来在医院忙了一天omega就特别疲惫,黑暗中,看又看不见,听也听不见什么,只有alpha的呼吸声和偶尔的机械声,却更加催眠,再加上机舱内部温度挺暖和,渐渐的,岑真白有点昏昏欲睡。
他闭上眼睛,意识变得模糊,他忽然乱七八糟地想起小时候,他站在小卖部外边偷看电视,里边新闻报道,说军队开展了一个机甲体验活动,有个记者去了,坐的还不是战斗机甲,是最平稳的医疗机甲,但几分钟后下来,仍然上吐下泻。
事后记者说道,感觉像在坐一百米高极速上升下降的跳楼机,还连续十几个回合不带停的那种。
可岑真白现在坐着,却没有什么不适感,缓得像在坐飞机。
唯有几次颠簸,但霍仰很快就稳住了。
迷糊中,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抬了抬,但他一点都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霍仰叫醒他,“到了。”
岑真白惊醒,反射性抬起头,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蹭着他的耳朵过,他向下摸了摸,没摸到。
“闭眼,”alpha说,“开门了。”
舱门打开,光亮照进来,长时间待在黑暗中,连人造灯都刺得岑真白半眯着眼,好一会才能睁开。
他低头,掉到缝里的是一件黑衣服,叠起来的,被他睡得皱皱巴巴。
他没多想,直到霍仰率先从机甲上跳下去,然后来到他这边,抬高手接他,他看到alpha身上硬挺的军装因手部动作拢起,里边竟然是真空!
突起的锁骨和隐隐约约的胸肌线条一览无余。
岑真白才反应过来,那件黑衣服是霍仰穿的里衣。
他挪开视线。
霍仰说:“下来。”
生命不等人,岑真白也没空跟alpha说他自己下了,直接往下一跳。
两个人的胸膛撞在一起,alpha稳稳接住了他,把他放在地上。
“谢谢。”岑真白和霍仰说,之后转头往医院跑。
有一个护士专门在外接他,岑真白跟着上二楼,他后知后觉,霍仰也一直跟在他身后。
alpha神情和姿势具是戒备,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岑真白懂了,霍仰在保护他。
六区战况他俩都不是很清楚,还是警惕一些好。
岑真白换好手术服,手术室门缓缓关上,alpha就靠着墙,站在手术室外。
历经三小时,手术……失败了,这位二星士兵死在手术台上。
岑真白第一次直面死亡,在他拿着手术刀。
大家都心知尽力了,内脏多处损伤出血,手术难度大,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
如果他是经验老道的老医生,或许还有可能。
其实岑真白听到军医给他说明情况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明知希望不大,但还是来了,甚至他进去的时候,伤者只剩最后一口气。
他看到的瞬间,就知道,自己救不活他了。
所以没有很难过,就是有一点空落落的,不舒服。
他脱掉手套,脱掉手术衣,洗手,脱口罩、帽子,放入污衣袋,消毒,清洁,换回个人衣物,他按下开门键,手术室大门再次缓缓打开。
alpha仍然站在那里,没有走。
岑真白对上了霍仰的视线。
霍仰没有问手术怎么样,看岑真白身后助理的表情就知道了,他道:“结束了?”
岑真白“嗯”了一声。
霍仰抱臂的手放了下来,他点了点头,说:“那走吧。”
岑真白:“好。”
此刻天色已晚,时间接近凌晨十二点,远方没有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感受到风很大,夹杂着风沙,打在人的脸上很疼。
两人顶着风上了机甲,打算连夜返回七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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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舱内很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岑真白盯着操控台上的蓝光,有些放空。
开了十分钟左右,霍仰忽然开口:“处在战争前线的感觉怎么样?”
干巴巴的。
岑真白回神,答:“还行。”
霍仰睨了omega一眼,“不害怕?”
岑真白又道:“好像还行。”
霍仰:“……”
霍仰又道:“我看咪咪长胖了很多。”
岑真白说:“是,它二十六斤了。”
霍仰刻薄道:“真胖。”
岑真白否认:“不胖,咪咪是野生动物。”
霍仰道:“它吃得比你还多吧。”
“嗯。”岑真白笑了下,每天都要吃两斤肉。
霍仰:“我终端里还有几张咪咪小时候的照片。”
岑真白不是很信:“你不是不喜欢咪咪吗?”
霍仰:“顺手拍的,忘记删了。”
不过挺神奇的,一聊到咪咪,岑真白的心情就没那么抑郁了。
忽然,机甲内部发出警告,机械声响彻,连按键的蓝光都变红闪了两下。
岑真白吓了一跳,“怎么了?”
霍仰说:“监测到前方五公里外有一场沙尘暴。”
和他们返回七区的路同一个方向。
岑真白看得不是很清,但机甲飞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密密麻麻的沙子击打的清脆声。
霍仰看操控台,一大一小两个圆圈重叠的标识一闪一闪的,这代表这架机甲与中控台之间的链接不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就追踪不到他们的定位了。
他按下通讯请求。
几秒后,机甲响起声音:“这边是中控,霍少校,请讲。”
霍仰道:“39,77,22,沙尘暴。”
那边键盘声哒哒哒的,“报告霍少校,经查询,强沙尘暴,风速大于九,预计消退时间明天下午三点前,目前不建议继续往深处行驶。”
霍仰回复:“收到。”
通话挂断,霍仰侧头,问岑真白:“我们可能得在机甲里过一晚,你能接受吗?”
岑真白没什么不可以的,他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的霍仰果断做出选择,操控机甲缓速下降,原地停下。
就是座位没法调,因为战斗机甲本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无时无刻都需保持状态,万一敌军突袭,操作者在睡梦中惊醒,还得赶忙赶忙调座位。
霍仰说:“那件黑衣服,你可以稍微垫着头。”
岑真白问:“那你呢?”
霍仰:“等会。”
他怎么可能睡,他得放哨,但他一说他不睡,岑真白也不会睡了。
本来做手术就累。
机甲里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发时间,岑真白悄悄打了两个哈欠后,忍不住开始闭目养神,就在这时,他的终端响了。
他睁开眼,是喻章,他调小了音量,但空间那么小,怎么样还是会听到。
喻章问:“真白哥,我看新闻说你们那边沙尘暴,你还好吗?”
岑真白说:“还好的。”
喻章:“沙尘暴来了,打仗应该也会消停吧。”
相关话题,岑真白下意识往alpha那边侧了侧头,但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含糊道:“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你不在医院,我吃饭都不香了。”
这样的话岑真白听多了,就像弟弟撒娇一样,“还没有消息。”
喻章又问:“那在医院有发生什么吗?”
这么一提,岑真白又想起了刚刚的手术,他低声说:“嗯,就刚刚,我主刀,手术失……”
蓦地,毫无预兆的,他嗅到了一丝alpha的信息素,可当他能闻到的时候,代表已经晚了。
更多的信息素炸开来,一秒不到就张牙舞爪地朝岑真白扑来,和普通的信息素不同,里边充满了信息。
痛苦、愤怒、暴躁、伤心,嫉妒……太多了,岑真白有些难以呼吸。
“真白哥?怎么了?怎么突然没声了?”
“……”
“真白哥?”
岑真白觉得自己要溺毙了,快速说:“有事,挂了。”
他转头问alpha:“霍仰,你怎么了?”
alpha没有应他,只有呼吸声越发粗重。
岑真白见情况不对,立刻打开了终端的灯,霎时机舱内部亮了起来,看得清清楚楚。
霍仰眉头皱着,脸色煞白,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此刻屈着身子,头抵在操作台上,手用力按着太阳穴,大口吸气,却汲取不到氧气的模样,看着非常痛苦。
岑真白被他的症状吓到,像是心脏病犯了,他伸手想先检查一下alpha的口鼻是否有异物,刚碰上,alpha却浑身一抖。
外界的触碰,让霍仰清醒过来了。
犯病了。
头好痛。
“霍仰?”
岑真白看到alpha快速摸向自己的裤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没找到。
他急道:“霍仰!你看着我,你现在什么情况?”
信息素越发失控,密闭空间就这么大,信息素的浓度和量却直线上升,太闷太烈了,真的就像在烈火浓烟中,无法呼吸,岑真白捂着嘴,呛咳了几下。
alpha瞳孔没散,他闻声转过头,看到了岑真白难受的脸。
霍仰一怔,他喘息着,忍着痛解开安全带,快速道:“我出去一下。”
他伸手去摸舱门键———
被岑真白一下子打掉,他紧紧攥住alpha的手臂,“霍仰!你冷静点!”
外边沙尘暴!
沙尘暴对人体的呼吸系统危害极大,浮尘中大量悬浮的颗粒物细小、密集又尖锐,轻则呼吸道、肺组织受损,重则导致人窒息死亡。
alpha力气很大,岑真白拽不住,只好整个人都抱上去箍住。
霍仰的后背全被冷汗浸湿了。
霍仰走不掉,但也忍不住了,他敲出藏在操控台下的军用刀,对准自己的手臂,发狠地划上去,一下就三四刀。
快到岑真白都反应不过来。
伤口很深,有一道伤口隐隐约约都见到白骨了,血疯狂涌出来,没一会就染红了alpha的军装。
岑真白震惊。
“控制不住,”霍仰因痛意短暂醒了神,他喃喃,“我的头好痛。”
岑真白抿紧唇,他掐住霍仰的某个穴位,委身和霍仰对视,“没事,没事的,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这是什么病?”
霍仰看他,“……链接断裂症。”
岑真白又是一愣。
不过总好过类似心源性猝死等会死亡的病,岑真白不太了解链接断裂症,他尝试性地放出一点安抚的信息素,并从自己的工具箱找出绷带,打算先给alpha止血。
淡淡的雨后草很快弥漫开来,以往屡试不爽的方法,这次却失效了。
alpha看着更痛苦了,他手指掐进心口处,痛喊出声,嘶声吼道:“别他妈放了!”
岑真白心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照做。
霍仰胸口剧烈起伏,几秒后,忽然僵住,看了omega一眼,后者正微微睁大着眼睛,看着他的方向。
心脏也要撕裂了,霍仰咬牙,硬生生忍住,哑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这次,他没和omega打招呼,毫无预兆地按了什么。
一条安全带从岑真白身后探出,死死地把他绑在座位上。
岑真白闷哼一声。
下一瞬,他看到alpha用了蛮劲,手动把舱门拉开一条缝。
风沙疯了一般冲进来,把岑真白抬起的身体又重新打回座椅,他张唇,却吃了一嘴沙。
霍仰跳了出去。
舱门合上了,严丝合缝,一切重归于静,只剩落了满地的血和沙子。
岑真白自初中起,就没有试过这么长久的大脑宕机。
他盯着那个合得紧紧的舱门,愣了有足足几分钟。
alpha的信息素并没有因霍仰的离开而散去,留下的血反倒加重了味道。
岑真白大喊:“霍仰!”
自然听不见,机甲隔绝了声音,外边风又大,可他还是喊了一声。
岑真白很久没干过这么蠢的事了。
身上的安全带没有任何卡扣解开,被勒得死死的,动也动不了,他废了好大劲,一点一点伸长了手,指尖才勉强点下霍仰刚刚触碰的按键。
安全带收回,他气都没喘匀,就连忙站起,走到舱门边,学着霍仰去开门,却被告知没有权限,无法操作。
“霍仰!”岑真白只能徒劳地拍着舱门,拍了几下,除了让自己的手痛,他意识到:没有用。
风声呼啸,他透过可视窗,看到外边朦朦一片,可见度连五十米都没有。
岑真白深呼吸调整节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去看操作台,按了几个刚刚霍仰按过的,都被告知没有权限。
毫无办法。
岑真白忍不住,又去拍了几下舱门,“霍仰,回来!”
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只能待在这小小的机舱里,等霍仰自己回来。
可霍仰什么时候回来?出了去,还能回来吗?
会等到第二天沙尘暴过后,军队的人来找,却看到被沙子掩埋的尸体吗?
不,先不要想没发生的事情。
岑真白联系不上军方的人,半夜,他决定给江嘉能打终端。
江嘉能明显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她道:“好,真白你先冷静下来,机甲除了操控室,还有一个后舱室,我觉得霍仰应该不至于那么傻在外边吃沙。”
岑真白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也不排除那小子疼傻了或者看见幻觉出点意外,江嘉能眉头没有松开,她道:“我会联系军方,别怕。”
江嘉能的话总是很有信服力,在这种孤立无援、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岑真白宛如吃了一颗强力定心丸,他轻声道:“好。”
终端挂断后,岑真白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开始收拾,先把两个人座椅上的沙子扫下去,又拂走操作台上的,怕机甲因此故障。
之后,他泄力一般地坐回椅子上,医生的职业意识让他禁不住回想,霍仰怎么会突然发病?
明明一直都好好的,到让他睡觉的时候都没事,环境没有变化,没有被攻击,没有信息素刺激,唯一突发事件———喻章来电。
就在这时,舱门外发出几下声响。
岑真白立刻看过去。
他等了十几秒,没有后续,可能只是几颗比较大的碎石打到了……
又是一声。
岑真白再坐不住了,他踩着沙过去,鞋底碾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贴着舱门喊:“霍仰!是你吗?”
舱门打开,强风和沙尘再次席卷而来,岑真白被吹得硬生生往后挪动几厘米,他只觉得眼前一晃,就被一座山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舱门再次合上,霍仰明显没有恢复状态,从地面跨上机甲后就消耗了所有力气,此刻压在岑真白身上,一动不动。
往后摔的时候,岑真白的后腰也不知道嗑到了什么,疼得他眼前发黑。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用尽吃奶的力,抱着霍仰撑起身体。
霍仰靠着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两人身上的沙子簌簌往地上掉。
岑真白喉咙痒,低声咳嗽了几下。
只开门那短短一点时间,他都觉得自己眼睛、鼻腔和喉咙全是沙子,更何况在外边那么久的霍仰,他连忙道:“不要说话,不要深呼吸,不要咳嗽。”
他要先给alpha检查一下,万一霍仰吸入太多,沙尘已经进到肺部的话,他们就不能再在这里待了,得想办法回到医院。
可霍仰仿佛没听见,仍然执拗地重复:“你、别担……心。”
岑真白抱着alpha肩膀的手一僵,懂了,经过刚刚的表现,链接断裂症发作的时候,有他在,霍仰明显更痛苦。
可霍仰宁愿疼痛加倍也要重新回到机甲内,是怕他会担心。
岑真白屈着腿,让alpha躺在他的大腿上,之后掰开alpha的嘴巴,掀开眼皮,抬高下巴去望。
好在肉眼看,没有大量沙尘堆积。
在外的那段时间,霍仰应该是真的进了后舱室。
他先把alpha遗留在表面的沙子———头发上衣服上脸上的都拍打干净,然后用工具箱里常备的生理盐水给alpha的眼睛和鼻腔进行大量冲洗。
霍仰看起来已经痛得不清醒了,眉头紧皱,各种躲,也正常,毕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