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能:“您请讲。”
教官沉默半晌,还是说出了口,“我建议你还是带霍仰去链接康复科看一下。”
江嘉能心里咯噔一声,瞬时面色就凝重了起来。
心情也沉重。
alpha和omega终生标记后,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也能莫名感觉到对方的状态和心情,就像双生子,医学上称这种后天产生的感知能力为“链接”。
任意一方死亡,称为“链接断裂”,独活的那一方会终生活在痛苦中。
链接康复科,则是那些失去伴侣的alpha或omega该去的地方。
“今年的新晋优秀医生是小岑医生吗?”
“对,虽然还没颁这个奖,但肯定是了,和岑医生同一批的哪有岑医生厉害呀,大家都有眼睛呢。”
一个医生恰巧从病房出来,和护士们碰上了面。
“好巧,莫副主任。”
这个莫副主任“诶”了一声,凑近了点,“都说你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问一个问题,岑医生真的没alpha吗?”
其中一个护士声音也小了下来,“听许医生问过,说是没有的。”
莫副主任“嘶”了一声。
护士调侃:“莫副主任也有这个心思啊?”
莫副主任道:“有是有,但……”
另一个护士说道:“那你去追啊。”
莫副主任说到这个就来气:“追个毛线,你以为我没试过?人家压根不和我说多一句,而且,约也约不出来!”
护士惊讶道:“这么难追啊?不过您别说,许医生也算是咱们院里的骨外科一枝草了,也和我说过这些话嘞。”
莫副主任也惊讶:“许医生也是多说一句话都没?”
护士摇头:“没呢。”
莫副主任心理勉强平衡了。
两个护士还想聊,突然,莫副主任像变了个人似的,呵斥道:“你俩还开小差呢!赶紧干活去!”
那两护士被吓了一跳,正疑惑怎么回事,就余光瞥见岑真白从走廊尽头走来。
这下还有什么不懂的。
但是……那两护士也有点挪不开眼了。
岑医生,的确很好看。
omega清瘦,脸又小,白大褂底下是简简单单的刷手衣,走路的时候,白大褂的衣摆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小腿。
莫副主任迎上前,“岑医生,干什么呢?”
岑真白礼貌道:“莫主任好,刚查完房。”
莫副主任又问:“那现在去哪呢?”
岑真白疏离道:“准备去方主任那里。”
莫副主任看着岑真白手里记录表清晰又明了的内容,又欢喜又愁:“怎么就没把你分配给我带呢,我底下那几个新人天天给我惹麻烦。”
岑真白说:“辛苦莫副主任。”
莫副主任跟着岑真白一起走到电梯那。
等人走后,那两个护士啐了一口,“双面人!活该追不到岑医生!”
和莫副主任在电梯分别,岑真白去到五楼办公室,他现在刚毕业一年,还是初级职称———住院医师,他被分配给了方主任。
方主任看见他:“真白来了,过来给我写病历。”
岑真白点了点头,“好。”
他在协同医校学习了两年,年年拿第一奖学金。
宿舍是四人间,非常普通的上床下桌,可以称得上破烂,天花板掉灰,床吱呀吱呀响,甚至厕所还会反涌一些下水道的味道。
可岑真白觉得很舒适,舍友们也都很好,另一个人养了一只猫,另两个人主打为了撸才申请的可养宠宿舍。
那个人摸着咪咪,“我看你这只不像猫呀?”
相比之下,咪咪比猫大了一倍,耳朵更长,牙齿也更尖。
岑真白说:“它是猫狸。”
那人震惊,瞬间不敢摸了:“这?!这不是野生动物吗?”
岑真白又道:“家里人给我从别的星带回来的,别怕,是合法的。”
期间,他回了好几趟霍家,江嘉能每次出差完回来,都会和岑真白说一声。
如果恰巧没课,他就直接回,如果有课,他也会请假回。
江嘉能就带他去吃好吃的,逛街购物享受通通来一遍。
有一次,江嘉能还和他提到了霍仰,“其实霍仰现在状态不太好,送去医院也没个说法,都不知道怎么搞。”
怪不得岑真白觉得最近江嘉能变憔悴了些,他问:“是腺体又出问题了吗?”
“不是,他是精神方面……”江嘉能有些苦恼,不知道怎么描述,措辞半天,道,“觉得自己丧偶了。”
岑真白:“……?”
江嘉能眼底下的青黑明显,本来她和霍启身处高位就特别忙碌,这下还要愁儿子,“可能你们匹配度太高了,百分百的确很少见,全联盟都出不到十对。”
岑真白轻声问:“那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江嘉能试探道:“你对霍仰……有喜欢吗?”
岑真白不知道,他只能说,当时霍仰把卡丢他脸上说那样的话和他看到于小鱼送的眼镜坏了时,他是难过且愤怒的,里边还夹杂着对霍仰的无尽失望。
见omega沉默,江嘉能笑起来:“实话说,霍仰是我儿子,见他这个样子,我当然心疼,但是如果你对他没意思,你总不能被他捆绑一辈子。”
岑真白没说话。
江嘉能道:“他现在就是在吃药,之后怎么样,就等他自己缓过来吧。”
时间流逝,最后岑真白以优异的成绩和表现获得优秀毕业生称号,成功进入中川医院任职。
现在,他已经在中川医院工作一年了。
方主任在出诊,能看得出来还是很器重他的,“待会有场手术,你跟着我,在旁边看。”
岑真白有些惊喜,“好,谢谢主任。”
方主任点了下头。
从手术室出来,已经一个早上过去了,和岑真白同一批的小医生吆喝着他去食堂吃午饭。
中川医院的伙食还算过得去,三菜一汤十几块钱。
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播着新闻:“当地时间3月7日早间,第三星媒体称,第六星武装力量向第三星第七区方向发射多枚宇宙导弹。”
坐在岑真白旁边的人说:“啊这就开始打仗了啊……又要死很多人了。”
“唉还好咱们星不打仗呢。”
“放屁,就前几年,六区和一区不刚打完,现在还在重建。”
新闻继续报导:“霍启上将称,我们星将会派遣十支支援部队,前往第三星。”
“啊?”那人又道,“咱们的人也得死啊。”
“少说死,晦气,万一全部凯旋呢?”
“你觉得有可能吗?战争是要死人的。”
岑真白吃得很快,他端起餐盘,和众人道:“我先走了。”
有人说:“你又吃那么少啊?”
岑真白笑了笑:“饱了,我今晚值班,现在去补个觉。”
另一个人哀嚎:“啊啊啊啊我今晚也是,痛苦晚班!”
“岑医生,我来换班了。”
下午六点,熬了一晚上和一个白天的岑真白面色有些苍白,特别是昨晚还有病人突发状况,白天又特别忙。
“麻烦了。”他站起来,往外走,回休息室。
走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抢救床轮子快速奔来的声响,他下意识往墙边靠。
床上那个人浑身都是血污,脸都看不清了,胸腹的地方血肉模糊,手自然垂出床外。
这样的场景他每天都要看好几遍,岑真白垂下眼,拐进休息室,他脱下白大褂,叠好整齐地放进个人物品箱中。
王医生也进了休息室,两人打了个招呼,之后岑真白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他太累了,只想快点回家睡觉。
他现在正住在江嘉能和霍启给他的那间小公寓里———自从遭受过一次袭击后,虽然只是擦破了一点手臂,但江嘉能任怎么说都不同意他自己一个人住在外边了。
他背上自己的挎包,走出休息室。
这一层走廊的尽头就是抢救室,他看到刚刚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已经被重新推出来了,身上盖着一片白布。
岑真白颤了下睫毛,低声说了句:“安息。”
正准备离开,他忽然闻到了一丝熟悉的信息素。
特别淡,几近消逝,但还是被他的鼻子捕捉到了。
“通知上将了吗?起码得让上将最后看一眼自己儿子吧,霍少校……”
岑真白瞳孔一缩,看过去。
因各种原因,他对这个姓氏非常敏感。
尸体旁边那些人穿着军装,床上躺着的身型也是个alpha没错,但霍仰……没那么瘦吧?
好久没念这个名字了,很陌生。
岑真白不是一个还没认清事实就开始胡思乱想的人,但此刻,他的确就这么站在原地,没有过去的意思。
半晌,他没有停顿地走过去,一把掀开那片白布,露出那个人的脸。
穿着军装的人被他的行为惊讶道:“你干什么?!”
岑真白面无表情,重新盖上,“不好意思。”
后边响起王医生的声音:“岑医生,还没走啊?”
军装看他是个医生,没说话了。
岑真白转过头,他感受到王医生就站在他身后,目光跟着偏移,他应该稍稍抬起看向正后方,可到了中间,他就猛地定住了。
越过王医生的肩膀,穿过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忽过耳边嘈杂的说话与哭声。
眼睛聚焦,虚实替换。
他和霍仰对上了视线。
alpha真的变了很多,个子抽条,身姿挺拔,轮廓深邃,唇角也下压着。
身上军装的胳膊处,布料被划开了口子,露出里边不算浅的伤口。
“燃烧”的信息素就是从那里溢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以往装满了张扬与自信的眼睛,经过时间的沉淀,变得沉寂与肃杀。
岑真白没说话,霍仰也没说话。
“真白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电梯门打开,喻章从里边走了出来,“你怎么还不走?不是值了夜班吗?”
岑真白一怔,“嗯,现在准备走。”
喻章穿着护士服,“赶紧回去睡觉吧,看看你眼下的黑眼圈。”
岑真白说好。
他再回头,alpha已经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岑真白:我还活着呢,怎么就觉得丧偶了?
岑真白去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一辆黑色二人座小车应声向上抬起车门。
这是他花自己钱买的一辆车,中川医院距离协同医校不远不近,三公里,刚好适合通勤。
公寓坐落于军区家属大院,进进出出不仅靠退役军人保安看脸,还要刷终端卡。
是一个老小区,后边装了电梯,江嘉能和霍启也事先将他这套小公寓全部新装修了一遍。
他坐电梯上到9楼,门锁识别出他的虹膜,滴答一声,大门打开。
咪咪站在鞋柜上,探出头来,“嗷呜”了一声。
岑真白轻轻笑了一下,“咪咪,晚上好。”
很快,新闻报道了那天岑真白看见的烈士,四区某一位上将的大儿子。
岑真白猜测没说完的那句话应该是:“通知上将了吗?起码得让上将最后看一眼自己儿子吧,霍少尉也受了伤,现在伤势如何?”
只是有一点挺疑惑的。
中川医院在新兴区,霍仰怎么会来新兴区看病?
一切都很平常,岑真白自己随便做了两个菜———鸡胸肉煮熟放酱油,生菜掰开放点沙拉酱,配上一点米饭就是一餐。
吃完后他开始搞卫生,咪咪是长毛,又多又爱掉,满天飞,他用吸尘器把楼上楼下都吸了一遍。
再就洗澡睡觉了。
他每一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之后两人没再见过面,岑真白只当是一次巧合,加上他忙碌,便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周一,他们提早半小时到医院,要开会。
例行的内容和报告,传达上级指示,研究和安排有关工作,只是临散会的时候,正院长说了一个事情。
“我们星要派遣十支支援部队去第三星的事,大家都知道吧?”
底下的医生纷纷应道。
“军队要招募六名医生一同前往。”
大家瞬间噤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医生,都见过受伤进院甚至死亡的兵。
那些都是缺胳膊少腿,连个全尸都没有的。
星际时代,大家也都知道如今的武器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一颗宇宙导弹发射过去,一座城市瞬间就夷为平地,连残骸都不会有。
院长道:“回来之后,可以直接报考高一级的考试。”
闻言,岑真白抬了抬眼。
他现在从事住院医师工作一年了。
根据他是协同医校的学子,他需要满三年才能考主治医师,主治医师需满四年才能考副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需满五年才能考主任医师。
也就是说,假如这个战争打了两年,只要能回来,他可以直接跳过那个四年,一下子把主治和副主任医师的试都考了。
但是……
他听到身边一个医生小声说:“那也要能回来啊,而且,万一你少胳膊少腿的,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更何况,他们还有家人,这不是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
院长又道:“这个不是强制性的,时限三天,想好的过来我这报名,散会!”
而就在大家的目光下,一个短头发女孩子走到院长那,用稀疏平常的声音道了声:“院长,我报名。”
岑真白知道这个beta女孩子,查房的时候听别的医生说的,说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岑真白想了一天,也去报了名,他看了一眼,名单上只有三个人。
这件事,同处一个医院的喻章知道得很快,他几乎是跑着上楼,“真白哥,你报名了?”
岑真白点了下头。
喻章皱眉:“为什么?”
岑真白平静道:“想了下,好像没有什么坏处。”
喻章不可思议道:“你会死,这叫没坏处?”
岑真白:“不是一定会死,而且军队缺医生,我去帮忙挺好的。”
于小鱼知道了更夸张,直接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来骂他。
于小鱼当了个记者,他说:“我到时候可不想报导你的死讯!”
哪知不止身边的朋友反对,连江嘉能也不同意。
这就有些出乎岑真白的意料了,毕竟霍家是军人世家,别说霍启了,连霍仰以后都是要上前线的。
那时院长已经把报名表提交上去快半个月了,江嘉能给他发消息说她要回二区,而且是难得的放假,可以休息整整三天!
岑真白被她激动的语气感染到了,笑了下:“好,那我晚上过去吃晚饭。”
无论他多大了,只要回霍家,都会有司机接送。
江嘉能早就在家里等着他了,“今天我喊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可乐鸡翅。”
之后两人聊着家常,岑真白提了下这件事。
江嘉能第一次喊omega的大名:“岑真白,你疯了?!”
岑真白一愣,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肢体透露出一些不知所措。
江嘉能从来没对他说过重话。
“不是,”江嘉能很快反应过来,“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报名这个?你报名前怎么不和我商量?”
岑真白慢吞吞道:“我看你忙。”
的确,平时基本都她联系岑真白,岑真白很少来打扰她。
“不是,你……”
就在这时,大门传来咔哒两声。
霍仰进了门,毫无防备地说:“妈,还有……”
声音戛然而止。
他同坐在沙发上的omega对上了眼。
岑真白看了一眼alpha的手臂,那里包着纱布,看不出什么个情况。
江嘉能也没料到自家儿子会这时回家,她也有些尴尬:“要不一起坐……”
霍仰低声说了句:“我回房。”
之后就低着头,快速从客厅走过。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看着alpha上楼。
等alpha离开后,江嘉能在终端上点来点去:“我看看能不能把你从队伍里面踢掉。”
岑真白微微睁大了眼,这是江嘉能第一次把“走后门”这三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他喊了一声:“阿姨。”
江嘉能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想问我,霍启上战场行,霍仰也行,为什么你不行。”
岑真白不说话,这是默认的意思。
江嘉能:“霍启和霍仰经历过专业训练,而且现在战争很少近身,他们会坐在机甲里,只要不是大范围杀伤武器和被小范围武器击中,几乎不会有事,但你呢?你就凡胎肉体一个!”
“况且他们对危险来临是有很强的反应能力的,一个炮弹打过来,人家都跑出一百米了,你还在那'是要跑吗?是要跑吗?'地东张西望!”
“再者!虽然《联合条约》明令说过战争不允许炸毁医院,但打仗谁还和你讲究人道主义?”
江嘉能就差没拎着岑真白耳朵教训了,“有多少故意炸毁医院的,你是不看新闻?”
岑真白听进去了,但他也只有一个问题,他轻声问道:“我要是出事了,阿姨你会伤心吗?”
江嘉能似乎对他能问出这个问题感到不可思议:“当然会!你在想什么?我呸!”
于是岑真白道:“那您问问吧。”
江嘉能持怀疑态度:“你这就放弃了?”就她这么说几句?
“嗯。”岑真白道,他在乎的人不伤心是最重要的。
可惜江嘉能打终端过去问,说名单已经全部确定下发了,只能说帮忙关照一下。
“啊啊啊,”江嘉能道,“气死我了你这个臭小子!说也不提早几天说!”
其实强行剔除也不是说不行,只是这样不仅会增加军方的工作量,还可能会让岑真白因此在医院产生舆论。
岑真白安慰她:“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而且,他们很缺医生。”
等到晚上十点多,江嘉能让司机把岑真白送回去。
江嘉能想了半晌,给自家老公打去一个终端,“支援部队的名单,里边确定有霍仰了吗?”
霍启:“是。”
江嘉能道:“岑真白那小子报名了随军医。”
霍启:“!”
江嘉能道:“所以我在想……”
经历了两个月的站前培训,岑真白在入冬前,被通知明天正式前往第三星。
咪咪被他放回霍家,他摸了摸咪咪毛茸茸的脑袋,温柔道:“晚点见。”
和他同行的一共就三名医生,加上他四个,他们先被接到二区军区,之后乘坐飞船。
第二星是黑夜,第三星则是白天。
足足在飞船上待了一天一夜,阳光终于从窗户外照射进来。
岑真白他们都睡在医疗舱里边,他睁开眼,打开透明盖,脚踩在金属上,透过窗户,眼睛往下看。
他们身处第三星第六区,地面上建筑已经成了一堆又一堆废墟,不远处还有十几缕黑烟往上飘。
岑真白扒着窗户的指尖动了下。
“到了,”一个军人说,“二星基地。”
飞船稳稳停住,舱门打开,霎时一阵猛烈的风刮到岑真白脸上,他有点被吹得睁不开眼。
头顶上的机翼运转过快能量过大,要十几分钟才能缓缓停下。
他身上的白大褂被吹得哗哗作响,不停地抽着他的小腿,他看到面前,十几名军人挺拔地站在两侧,似乎是在迎接他们,或者说,保护他们。
只是尘土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进了沙,岑真白有些难受地半眯着眼。
前面三名医生都率先跳了下去。
越靠近舱门,炎热的温度直扑他的脸。
飞船很高,岑真白下去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了,他失去重心,身子一歪,好在下一秒求生本能让他抓住了头顶的横栏。
烈日下,脸上迅速落下了一片阴影,一股alpha的气息席卷过来,他重新站稳,抬起眼———
近在咫尺。
身上的军装坚挺,霍仰收回了下意识伸出的手,隔着风沙,他和这个omega对视。
在看清岑真白的脸后,一向冷漠绝情的表情破碎,只余满面惊愕。
作者有话说:
请记住:架空!意思就是作者写什么就是什么(心虚)
岑真白也愣住了。
虽然时隔三年,但毕竟是认识的,什么都不说不理会就这么擦肩而过好像不太好,他犹豫了一秒,低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霍仰也回过神,但没有回应,只僵硬地站回自己的位置。
见他们都下来了,为首的一个高大alpha自我介绍:“我叫秦威,军职中将,是七号支援部队的带领人,以后大事小事有都可以和我说,以后也辛苦你们,多多帮忙了。”
大家连忙“应该的应该的”地回答。
接着,秦威带他们参观这个暂时的基地。
十支支援部队,就有十个二星基地,每个部队四百多人。
在二星,军事基地都建在地下,为了从根本上防止被大范围杀伤性武器袭击。
可第三星经济发展缓慢,军事实力差,科技滞后,别说建在地下了,经过炮轰后,连个完整的房屋都找不到。
现在这个基地,还是他们勉强寻找到的一个废弃工厂,之后兄弟们一起修修补补的。
可是在地上,非常危险,死亡率可以说增加了百分之八十。
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所以第七支援部队闲暇时间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向下挖基地,用他们从二星带来的器械,一轰就一个大洞。
秦威将他们带到医疗室,岑真白发现,已经有十多个人在里边忙活了。
原本军医六名,四区来的随军医生三名,三区四名,五区四名,加上他们四个。
按这么算下来,一个部队,配有医生二十名左右。
大家互相打了个招呼后,秦威将他们带到住宿处。
军人人多,每十二个人一个宿舍。
现在环境破,医生已经可以说享受了很高的待遇,四个人一个宿舍。
秦威道:“战时,我们会分批派队出去,剩下一小部分会留守基地,小伤的兵我们会带回基地,重伤的可移动的伤员我们会转移到医院,届时你们基本是医院和基地两点一线。”
有人问:“那第三星的受伤群众和士兵呢?”
医生,救死扶伤。
秦威说:“在保证自己的安全下,尽力而为吧。”
医生们点了点头。
能够申请当随军医的,都是能吃苦的,可当他们看到一堆沙子就是厕所外加外边已经散落了好多些褐色马赛克的时候,有人还是忍不住干呕了下。
“权限通过。”破烂的木门被装上了了识别系统,验证过后自动弹开。
参观一结束,霍仰就沉着脸快步走进长官室,他道:“报告中将,我想问随军医现在还有办法返回二星吗?”
第三星战役主要在第五六七区,一共有两支支援部队被分配到了第七区,其中一支就是霍仰所在,带队的是一名中将。
秦威道:“有,随军医本人想回。”
霍仰皱眉:“还有别的可能性吗?例如强制遣返之类的。”
秦威摇了摇头,“霍少校,军医很缺。”
霍仰沉默了半晌,敬了个军礼,出去了。
之后他回了房,给江嘉能打去终端,“妈,岑真白来了第三星,你知道吗?”
江嘉能:“知道。”
霍仰不可置信:“那你还由着他来?”
“不,”他又道,“是岑真白自愿的吗?还是医院强制性的,想回去他可以申请回。”
“你没问真白?”
霍仰冷着脸,昭示着他心情的坏,他道:“没有。”
江嘉能知道这个流程,从参观到互相认识再到自由解散,起码要一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里,霍仰竟然忍下来了?
按照往常,难道不应该岑真白一下来,就被抓着质问:“你来这干什么?!赶紧给我回去!”
江嘉能说:“就是因为已经晚了,所以把他分配到了你这。”
所以是岑真白自愿来的,霍仰下颌角紧绷:“来我这有什么用,我在他就不会死了?”
“起码生活上不会遭受太多骚扰吧,把他放在alpha堆里你放心吗?”
的确,刚刚二十个人,好像加上岑真白,就两个omega。
而他们,几乎全是alpha。
霍仰头疼地闭了闭眼,太阳穴抽搐过一丝尖锐的疼痛,他拉开抽屉,找到一个药瓶,倒出两颗,粗鲁地干咽下去。
江嘉能敏锐地听到药片晃动的声音,她问:“又疼了?”
霍仰“嗯”了一声。
从见到omega的第一眼起,到中将带着四名随军医参观基地,他一直站在队伍的最后,脑子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岑真白来这干什么?
疯了是不是?
不知道这里正在打仗吗?
别人都往安全的地方跑,他是哪有危险往哪去!
刚挂了终端,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炮弹投下爆炸的声响,震得整个二星基地都在摇。
霍仰透过窗,看到就距离这里两公里的地方开始着火,大量浓烟向上翻滚。
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落在了这。
岑真白运气挺好,分到了三人宿舍,宿舍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三张吱呀响的铁床,地是水泥地,墙破了个洞,被用纸糊上了。
他刚放下行李,就听见极大的砰一声。
大家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躲进床底。
结结实实的闷响,岑真白捂着耳朵,震到耳膜深处都在发疼,紧接着地面和墙体都开始晃,头顶掉下沙砾。
起码晃了十几秒,才停下。
现在,大家才有了深刻的认知感,他们在战场,在前线,随时有可能没反应过来就死亡。
他的舍友是二十一人里和他一样的omega,叫从今,他声音都在发抖:“……还会有吗?”
岑真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们一直躲了好几分钟,直到房门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