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狼为患—— byBrokkoli
Brokkoli  发于:2024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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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灼胸膛起伏,最终归于平静。
片刻后,教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穿着修身工装服的男人走进来,他环视一周,对曲砚三人出现在这里并没什么意外,向着闻奚询问:“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闻奚点了点头,一只手握着男人的小臂,介绍说:“这是我们小队的队长,秦迹。”
秦迹虚虚扶着闻奚,他生得高大,小麦肤色,看上去是很内敛的模样,唯独脖子上有道中指长的疤,把他衬出些许凶悍。
他盯着闻奚的脸看了两秒,问:“是你朋友?”
“嗯,我想让他们暂时跟着我们。”
秦迹打量三人,思索一瞬说:“你们的异能是什么?”
“异能?”早就抱着小东西躲到燕灼身后的宋成风问。
秦迹张开手掌,在他的掌心处渐渐出现一点亮光,亮光交错碰撞,竟然是一小团电流。
“滋啦——”
秦迹轻轻握拳,电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侧头去看闻奚,闻奚懂了他的意思,代替他说:“能控制风、水或者电等,大概就是类似于这种的能力。”
有之前林五的例子,现在看到这一切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震撼,宋成风摇了摇头,“我没有异能。”
以前再怎么被追捧,现在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在鬼门关边缘走了一遭,宋成风才觉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根本算不上什么,能活下来才最重要的。
曲砚也是同样的回答。
秦迹的视线移到唯一没有开口的燕灼身上,燕灼不卑不亢地说:“力量。”
“力量……”秦迹重复地喃喃,眼底迸出兴味,“明天杀丧尸,你和我一起。”
他明显对燕灼的异能很感兴趣,闻奚握着他手臂的手稍稍用力,“先回去,我困了。”
秦迹就在他身前弯下腰,动作熟练,显然不止一次这样做过。
闻奚没拒绝,在他背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教学楼下被清理出一小块空地,三男两女靠在车上,秦迹出来他们就迎了上去,看见他背上的闻奚又一致压低了声音。
“闻哥没事吧?”问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娃娃脸女孩。
“他累了,别吵他。”秦迹认真道。
几人看完了闻奚,这才注意到秦迹身后的曲砚几人,又叽叽喳喳地想问什么,最后还是秦迹一句“闻奚的朋友”才止住他们的话头。
秦迹和自己的队员乘一辆车,曲砚他们则开着自己的面包车,跟在他们身后前进。
一路上未有停顿,十几分钟后他们停在一个小区前。
“里面清理过,每日有人巡逻,绝对安全。”说话的是之前那个娃娃脸女孩,她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陈雨宁,性格看起来比较活泼。
她被秦迹安排过来带路,一边爬楼梯一边说:“听说你们要找人,A栋那里收留了很多普通人,虽然几率不大,但你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果然还是有例外的,宋成风不掩情绪,“我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都行,正好我有时间,一会儿带你过去吧。”陈雨宁在二楼停下脚步,打开身侧的门,“你们暂时住这里,没有门锁,不过不用担心,没人会偷东西,队长管理得很严格。”
里面的装修很温馨精致,但客厅地上那摊血迹还是太碍眼了,陈雨宁摊了摊手,“这就需要你们自己处理了。”
她说完,就带着宋成风去A栋找人,只留下燕灼和曲砚两个人。

花瓶中的向日葵已经枯萎,花瓣打卷变成黄褐色,毫无生机。
曲砚轻拍燕灼的手臂,“我想休息一下。”
他眼底泛青,透出淡淡的倦色。
燕灼迈步往卧室去,房间大而空荡,与温馨的客厅相比,有些久无人居的冷寂,他抖开被子,看着曲砚缓缓躺下去。
理所应当的,他做出早已习惯的动作——爬床。
我想休息一下听到他耳中的意思就是我们一起休息吧。
然而却被阻止了,曲砚眼中溢出疑惑,他歪了下头,“房间不够吗?”
燕灼攥着被子的手一松,忽地明白,习惯只是他的习惯,于曲砚而言不是。
就像之前的亲吻一样,他沉沦痴迷,而曲砚永远清醒。
亲吻的含义是什么?为什么要吻他?问题堆积在喉咙,燕灼却一点也不敢吐出去,做了一日小偷便一辈子都是小偷,从前他偷取沾染曲砚气息的物品,而今他也没变,只不过野心变大,妄想窃取曲砚恋人的身份,以及他的亲吻和触摸。
只要一日不打破这个平衡,只要曲砚还对他抱有一点兴趣,那他就能永远做一个小偷。
扯着被子还要垂头,低气压都要漫出来了,连心思都不会伪装的小狼能轻而易举地唤起怜惜,可惜曲砚现在没有那个心情。
舌尖抵着上颚,他不说话,只抬手一点点从燕灼手里扯回被子。
这期间燕灼终于抬起头,目光温顺又希冀地看向他,曲砚不为所动。
卷起被子,他翻过身,几分钟后,卧室门咔哒一声打开又关闭。
“A栋总共有十九个住户,不过好像没有你说的人。”陈雨宁一边思索一边摇了摇头,“也可能是我记错了,还是过去仔细找找看吧。”
宋成风听到她的话,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结果,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A栋位于东南角,两人从小区中间的小广场穿过,经过一棵看起来年岁很大的柳树时,他们碰到了闻奚。
他还是之前的穿着,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像幅画一样。
还隔着很远,陈雨宁就活力十足地摆手打招呼,她要过去说话,宋成风只能也跟着他过去。
闻奚脸色还有些苍白,陈雨宁关心地问了两句才说起自己带宋成风过来的原因。
宋成风在一旁应和地点头,他其实不想和闻奚有太多接触,做他这行的,察言观色是必备本事,从见面起,他就感觉闻奚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闻奚听了陈雨宁的话,目光落到宋成风身上,又盯着他怀里的小东西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开口:“宋先生,不对,是宋律师,这是你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宋成风就连睡觉都能说出回答,“不是,路上捡的,看着比较合眼缘,就带着了。”
陈雨宁十分惊讶,“竟然是这样?我之前还觉得他长得和你很像,以为是你的孩子呢。”
宋成风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小东西,并没觉得他和自己有半点一样的地方。
闻奚眼中闪过什么,嘴角轻蔑地向上弯了弯,“说起来,我高中时很也很喜欢律师这个职业,可惜后来阴差阳错选了别的专业。”
宋成风保持嘴角微笑的弧度,假意逢迎地问:“是家里的原因吗?父母不同意?”
陈雨宁也跟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闻奚,“是吗闻哥?”
捧哏一样,以为在说相声吗?宋成风在心里吐槽陈雨宁。
闻奚摇头,淡笑道:“这个行业的从业者都和新闻报道中的一样,正义且富有同理心,那时候我完全相信这句话,直到后来,我遇见一个律师,他告诉我,对于有些律师来说,利益才远高于一切。”
他抬眸和宋成风对视,略含讽意地问:“宋律师有碰到这样的同行吗?抛弃了良知和职业操守的……或者说,宋律师是这样的律师吗?”
宋成风不躲不闪,“说到底律师这个职业其实是个良心活,类似的同行我倒是遇见过几个,至于我自己,我只能说,我问心无愧。”
要是现在还看不出闻奚的恶意他就是真蠢了,宋成风自认记忆力良好,可此刻把脑袋翻遍了也没找出有关闻奚的一丁点内容,由此可证明,他根本没得罪过闻奚。
关于如何解释闻奚现在的行为,宋成风只能把它归结为闻奚曾经被律师伤害过,阴影极深,甚至让他对律师这个职业的所有从业者都怀有厌恶。
“我想也是如此,宋律师能救助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和那些律师肯定是不一样的。”
宋成风从嗓子眼发出呵呵声,“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陈雨宁看出闻奚情绪不对劲,匆匆两句告别后就带着宋成风拐入A栋。
“你以前是不是得罪过闻哥?”陈雨宁板起娃娃脸,可惜没什么杀伤力。
宋成风神情苦涩,“我还想知道呢,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那张脸见过一次哪还能忘?”
陈雨宁没继续纠结,“说的也是。”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闻奚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转头,“来多久了?”
“没多久。”秦迹从树后出来,“就在你说以前喜欢律师这个职业的时候。”
他语气没有起伏,平铺直叙,眼神却凝在闻奚脸上未有分毫移动。
闻奚朝他走了几步又停下,忽然弯唇,没有一点瑕疵的脸在阳光下明媚艳丽,“我好看吗?”
“好看。”秦迹舔了舔牙尖,“非常好看。”
闻奚抱臂轻哼,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许久,他转身离开,“真肤浅。”
秦迹站着不动,风吹过,柳树枝条张牙舞爪地从他脸上拂过,痒的,又不知为何有些疼。
拐角处,闻奚侧身,“还不跟上来?”
他眉毛上挑了一下,显出和平日完全不一样的锐利,像把刚刚磨出刀刃的匕首。
秦迹丢掉刚折下的柳枝,几步跟上去。
闻奚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温和模样,仿佛刚才展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幻象。
秦迹在心里琢磨,闻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客气疏离是他,八面玲珑是他,张扬明亮也是他,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夜晚永远寂静。
茶几上多了根蜡烛,烛火幽幽摇曳,燕灼推开卧室门,看见一个人影,不是宋成风,他声音有些冷:“谁?”
沙发上的人转过身,粲然一笑,“不欢迎我?”
燕灼神情动了动,关上门走过去。
夜风从半掩着的窗户中钻进来,旁若无人地跳跃起舞,凉意蔓延,闻奚从茶几上捻起枯萎的花瓣,凑巧去闻了闻,“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真直接。”闻奚露出无奈的表情,“这就是你最想问的?”
燕灼沉默地看着他。
“行吧,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闻奚妥协地靠在沙发上,“他做的,他说他要送我一个礼物,我同意了。”
燕灼皱眉,“如果他骗你……”
“骗我也是我活该!”闻奚扬声打断他的话,“这张脸不好吗?我喜欢极了。”
细长的手指落在眉峰,缓缓划过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颜色漂亮的唇上,“实在太完美了,没人会不喜欢。”
他陷进柔软的沙发中,半仰着脸,触摸自己脸颊的手指小心翼翼,仿佛在抚摸什么珍宝,“原来一张好看的脸那么重要,曾经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一切现在只要稍稍勾手便会送上门来,你懂这种感觉吗?被人珍视爱慕……”
燕灼看着他,蓦地站起身,“你越来越像他了。”
“燕行章?”闻奚眼角笑出眼泪,忍不住弯腰,“你想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变成燕行章的。”
隔着玻璃茶几,燕灼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闻奚没拒绝,他擦干眼泪,神态仍旧是慵懒的,“还想问什么?”
燕灼问出第二个问题:“燕行章在哪儿?”
闻奚眼中浮现戾色,眉间聚起烦躁,“这个问题好,我也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最好上天保佑,让他别被丧尸咬死,好吃好喝地等着我去找他。”
他语气真诚,但咬牙切齿。
燕灼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塑料口袋包着的东西。
他拆开卷了好几层的塑料袋,从里面勾出一个东西,他伸出手,挂在他指尖的东西也跟着晃了晃。
闻奚的目光也跟着移动。
“你回过燕行章的别墅?”闻奚诧异道。
挂在燕灼食指下的是一块玉质佛牌,很小的一个,上面有几道细细的划痕。
燕灼默认,抬手把佛牌丢进闻奚怀里。
闻奚捏着佛牌凑到蜡烛下仔细看了看,“真神奇,上面的每一处划痕我都记得。”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心满意足,手指转动,佛牌被攥在掌心,“可惜了。”
随着感叹,扑通一声,佛牌被丢进沙发旁的垃圾桶里。
燕灼下意识上前,“你……”
“我不会再给任何人拿它威胁我的机会。”闻奚摇摇头,“它的大小、形状,每一处划痕的位置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再没什么比记忆更保险了,不是吗?”
燕灼收回手,目光复杂地点头,“你说的对。”
闻奚拍了拍手起身,“我先走了,早点休息,明天见。”
他神情轻松,不见一点犹豫迟疑。
燕灼顿了顿,最终还是问:“那该如何判断,那些珍视仰慕你的人喜欢的是你的脸还是人?”
“这是第三个问题吗?”闻奚扯了扯自己的脸颊,接着反问,“肤浅之人的喜欢有什么用?”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燕灼身后,“你变了很多,是因为曲砚,你暗恋的那个人?”
话题扯到曲砚身上,燕灼没有刚才那样淡定。
闻奚看着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解开衬衫的一颗扣子,小幅度地松了松肩膀,俯身向前倾身,形成了一个和燕灼拥抱的错位姿势。
燕灼不明所以,想向后退却被摁住。
闻奚一脸正经,眼中却透出兴奋,“别动!”
“看在你帮我拿佛牌的份上,我也送你一个回礼。”
橙黄色的烛光营造出暧昧的氛围,身高容貌都十分登对的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一人风情一人青涩,像是老电影里的唯美画面。
闻奚退开时眼中兴奋未消,燕灼略感不对地询问:“什么回礼?”
闻奚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回礼的名字叫助攻,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他说完就走,门一推开就和宋成风碰了个面。
宋成风一愣,退让开让他出去。
等闻奚离开他才对燕灼吐苦水:“我真不知道什么地方惹过他……”
话说到一半,刚离开的人去而复返。
闻奚撑着门,对燕灼说:“我后悔了。”
他从垃圾桶里找出他刚才扔进去的佛牌,牢牢捏在手里,自信道:“不会再有人敢威胁我。”
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宋成风松了一口气,放下小东西,靠在窗旁点了一只烟。
他很少吸烟,这还是燕灼第一次见。
烛火放大一切,包括疲倦的面容和眼角的细纹,宋成风看着窗户玻璃上的倒影,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衰老,他到底不再年轻了。
而旁边的燕灼却生机勃勃。
他第二次对燕灼产生嫉妒的情绪。
“我没找到,她不在这里。”吐出烟圈,宋成风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玻璃上的男人神色茫然,颈间的戒指硌得锁骨生疼,好像要长进他的身体里一样,但他知道是错觉。
长时间的相处确实能消磨掉一些东西,比如说燕灼已没有最初那般讨厌宋成风,比如他此刻没有丢下宋成风回卧室睡觉。
但也仅仅就是这样了。
一根烟只抽了一半就被扔掉,宋成风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疲态尽显。
“你对曲砚有几分真心?”他忽然这样问。
燕灼一怔,不明白为什么今晚的所有人都要提起曲砚。
他不说话,宋成风便自己估计,“八分?”
“多了?那就六分?”
“最少五分,不能再少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燕灼忍无可忍。
宋成风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没点燃,只捏在指尖转动,“第一次见曲砚,我二十九岁。”
“那时候我接了人生中第一个大案子,赢得特别漂亮,报纸上到处都是关于我的新闻,邀请我参加宴会的人更是多得数不过来。”
说起曾经的风光,宋成风还是忍不住得意。
“那天我又受邀参加宴会,是曲家二儿子的生日宴,宴会上有谁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只喝了一杯酒,就头晕目眩,只能跑去阳台醒酒,我在那里遇见了曲砚。”
“他刚出院,家里竟然连把轮椅都没给他准备,端酒的侍从都能对他颐气指,你现在看到的曲砚多矜贵,那时候的他就多可怜。”
燕灼能想象出那副画面,十年前的曲砚远没有如今强大,只能被动接受别人加之的苦难。
宋成风叼着未点燃的烟,继续说:“他拿着报道我胜诉的报纸,一点点爬到我面前,问我,要不要和他合作,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当时的我也确实笑了,笑了很久,他就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笑,直到我笑不出来。”
“然后他又问我,要不要和他合作?一个家族里残废的弃子能有什么合作的价值?可当时我也许是喝多了,脑子不清醒,真的就答应了。”
燕灼神情晦涩,“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宋成风其实自己也不太明白,“也许我今晚脑袋也不清醒吧,我这人没朋友,这些年来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也只有曲砚,算起来,约莫我们也是半个朋友吧。”
说到这里,他低声骂了一句,“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宴会上我喝的那杯酒里真的下了药,下药的人就是曲砚指使的,真他妈的心机!”
燕灼听到这里,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曲砚都有反抗的勇气。
宋成风瞥到他的表情,十分无语,“不是吧,难道你对曲砚有十分真心?”
燕灼收起笑,又变回面无表情的样子。
没听到回答,宋成风略有失望,“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论你对曲砚有几分真心,听了今天的事希望你能多对他生出几分怜爱,对他再好一点,就算不能,你心里也要清楚,曲砚睚眦必报,还是个心机深重的小人,如果你对不起他,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拐着弯替曲砚说好话,还顺便敲打了燕灼。
燕灼不蠢,当然听得出来。
说了一堆,宋成风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还不忘撇关系,“我头晕,话都是瞎说的,你听听就行,千万别和曲砚说。”
他说着睡过去,燕灼心想,我可没答应。

第31章 可以接受
宋成风枕着抱枕睡着,只有一半身子在沙发上,小东西和他头对头,也睡得正香。
蜡烛熄灭,仅留下一滩燃烧时流淌的烛泪,燕灼给小东西搭上一条毯子,指间夹着薄薄的烛泪返回房间。
推开门时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很轻的碰撞声,他没有在意,却在下一秒停在原地。
烛泪掉在地上,燕灼再一次确定,他没走错,这确实是他的房间,可曲砚为什么会在这里?
曲砚坐在轮椅上,在黑暗中只能看到燕灼的一个轮廓,他语气自然:“好黑,还有蜡烛吗?”
“有,我去拿。”
分明黑暗无法阻隔视线,鞋尖却磕在墙上,燕灼踉跄一步,只差一点就会摔倒。
身后的曲砚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直到拿着蜡烛返回,他还在想,刚才到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间卧室似乎是儿童房,色调温暖,陈设充满童趣,只是床太小了,借着烛光,曲砚将房间打量了一遍。
燕灼站在门口,只进来半个身子,他握着门把手问:“我去别的房间吗?”
曲砚弯腰,从地上捡起之前掉落的烛泪,触手滑腻,似乎还带着温度,他闻言反问:“你想去吗?”
当然不想。
握着门把手的掌心收紧,燕灼把门关上,“我可以不去吗?”
红色的烛泪被曲砚捏在指尖把玩,于指缝间翻转跳跃,燕灼的目光被吸引,又说:“我不想去。”
“那就不去。”曲砚一只手臂撑着轮椅扶手,眼神像带着钩子一样,“你说出来,我才能满足你,懂吗?”
燕灼点头,“我要亲你。”
他实在是个好学生,老师只教了一遍就融会贯通。
曲砚微抬下巴,目光里是明晃晃的同意。
燕灼被这个目光鼓励,呼吸不经意间变得急促,他上前一步,几乎迫不及待地弯腰低头。
这个时候他又是个笨学生了,曲砚和他吻过那么多次,他的吻技还是生疏青涩。
但这也不能怪他,谁让曲砚的恶劣因子作祟,从不允许燕灼动一下呢。
嘴唇逐渐变得红润,燕灼的力气很大,吻却很轻,杂乱无章地、密密麻麻地落下来,曲砚变成了一块美味的蛋糕,一下下被啄着。
再这样下去,就算再轻嘴唇也会肿的。
抚摸燕灼的后颈的手微微用力,曲砚偏头错开空隙,气息不算平稳,“太笨了。”
太笨了。
燕灼嘴巴微张,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他控诉:“你没教我。”
他捧着曲砚的后颈使他仰头,一边凑上去呢喃:“你教我。”
压低的声音含含糊糊,像只撒娇的狗。
曲砚不由得想,若自己倒退十年,是否能招架住这样的燕灼。
大约不能。
“就这一次。”他最终应允。
合格的老师不仅要教会学生理论知识,还得带领学生进行实践活动,曲砚从小就做事认真,在教人接吻这件事上也不例外。
又有一滴烛泪滑下的时候,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终于停了下去。
开场戏做得够好,之后的发展才来得理所当然,曲砚放长线钓大鱼,燕灼已经上钩,他决定收网。
可燕灼不满足,他刚刚学会亲吻,怎么能放过自己唯一的实践对象。
曲砚摁着他的下巴把他推开,“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吗?现在做给我看吧。”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
可这分明是曲砚那时的自说自话,现在却变成了燕灼答应的事情。
燕灼的大脑不算清醒,根本想不出这句话的漏洞,甚至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那样羞耻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要爆炸,头顶的狼耳朵抖了抖,身后的尾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
曲砚并不催促,耐心十足地等待。
客厅里发生的一切是闻奚故意表现出来,做给他看的,曲砚当然看得出来,他也百分百确定,燕灼和闻奚之间毫无情愫,可他明白是一回事,反感刚才那副场景又是另一回事。
说到底还是占有欲过度膨胀,他不仅需要燕灼的喜欢,还要他的顺从,而顺从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深蓝色的床罩,上面画着一群调皮的黄色小狗,有的在跳舞有的在顶球,燕灼跌坐在上面,也是其中一员,只不过他动作僵硬,面色酡红。
狼尾巴不安分地左右摆动,他早已没有心思去管,拉链硌着手腕,是微不足道的疼。
手腕只动了一下,他抬头去窥曲砚。
“做得很好。”曲砚靠在轮椅上,适时地送上夸赞。
大脑昏昏涨涨,周围的一切都被加了层厚厚的模糊滤镜,燕灼直勾勾地看着曲砚,最终被自己折磨得发出闷哼。
做不到……
身上的T恤被汗水浸湿,额头的汗水滑进眼睛里,又变成眼泪流出去。
他脸和耳朵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在这样一间充满童趣的房间里,欲望化作恶魔来捕捉他,他对恶魔臣服,却呈现出异样的纯真。
是漂亮的。
曲砚感到口干舌燥,他握着轮椅扶手的手微微用力,鼻尖不知何时也冒出细汗。
“曲砚……”
吐出每一个音节都格外粘稠,像是连绵多雨的夏日,燕灼牢牢记得曲砚说过的话。
只有说出来,才会得到满足。
“……教我好吗……再教我一次……”
这种事情曲砚教不了,在这项学科上他的涉猎明显不足。
矮桌上的蜡烛已经燃过一半,过长的棉芯歪着,顶端散出黑烟,曲砚不得不移动轮椅过去,烛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燕灼盯着他,灼热的视线快要把人烧透。
抬起的腕骨瘦而白,细长的手指碰到蜡烛,棉芯还没挑,烛泪先滚了下来,曲砚被烫到,皮肤瞬间变红。
燕灼呼吸加重,极佳的视力让他清晰地看见烛泪滑落的全过程。
艳红色的烛泪蜿蜒着,未有停顿地撞到皮肉,曲砚疼得抖了一下,连带着虎口处的疤痕也跟着晃了晃。
那疤痕如何而来燕灼再清楚不过——是他咬出来的,作为狼的时候。
是他留在曲砚身上的痕迹。
燕灼吐出一口气,感觉身上的每一处皮肤都在颤栗。
或许每一个登山者在即将攀登顶峰时都会兴奋愉悦。
黄色的烛火摇啊摇,握着蜡烛的手似乎是被烫怕了,手指移动的速度放慢,轻而柔地在蜡烛上蹭了蹭,像是小心翼翼的亲吻。
巨大绚丽的烟花在眼前绽开,蜡烛噗的一声熄灭,燕灼跌到床上,胸膛起伏,小声喃喃:“曲砚……”
记忆错乱,弥漫在鼻间的味道和发烫的身体让燕灼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的某个午后。
厚而遮光的窗帘挡去了外界的一切,他和幻象出来的曲砚沉沦于狭小的卧室,凌乱的床上摆满他偷来的宝藏。
他就趴在这些宝藏上,勾着曲砚的腰,很轻地亲一下他的肩膀。
“燕灼?”
手臂被推了推,恍惚间燕灼以为这还是幻象,他挣扎着坐起身,有点开心地问:“曲砚,你可以喜欢我吗?”
幻象中的曲砚总是毫不迟疑地点头,然后说:“我最喜欢你了。”
然而这不是幻象,曲砚在黑暗中挑眉,思索着该给出什么回答。
好久也没得到回答,燕灼不在意,还是傻呵呵地笑,然后贴过去,嘴巴碰了碰曲砚的肩膀。
碰上去的一瞬间他就清醒了过来,这不是幻象,是真正的曲砚。
嘴唇碰到的也不是光裸的皮肤,而是薄薄的衣料。
他又想,怪不得没得到回答,因为现实中的曲砚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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