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对面燕灼情绪的变化,明明刚才还是一只快乐小狗,现在怎么感觉快哭了。
因为没说喜欢他?
曲砚承认自己确实对燕灼很感兴趣,但要说是喜欢,那似乎还差的远,骗人不难,他能轻松把燕灼哄得高兴,可在刚才的一瞬间,他突然不想骗燕灼。
“你喜欢看我……这样吗?”沉默中,燕灼突然开口。
曲砚嗯了一声,大大方方承认。
燕灼凑近一点,在曲砚看不清的地方眼睛发亮,“继续教我吧,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曲砚面露怪异,总感觉自己好像把燕灼变得奇怪了。
曲砚喜欢燕灼。
曲砚喜欢燕灼的身体。
只差三个字而已,燕灼觉得自己可以接受。
作者有话说:
日常求海星啦
秦迹领头,算上燕灼一个八个人。
按照计划,今天要清理的位置是北区,秦迹清点好装备和人数,转身对闻奚说:“其他的事情交给你。”
闻奚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台阶上,朝他轻轻颔首。
蓬松柔软的发丝被阳光染成金色,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秦迹对着他那张不似凡人的完美脸庞停顿了两秒,才有些慢吞吞地收回目光。
燕灼跟在队伍最后,经过闻奚身边时被一把拽住,闻奚眨了眨眼,暧昧地问:“昨晚怎么样?”
一晚上过去,再蠢的人都能猜到闻奚昨晚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燕灼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扯开他的手,接着警告说:“别再有第二次。”
闻奚对他的警告不以为意,嘁了声说:“装什么,你其实很喜欢吧。”
燕灼头也不回。
闻奚抱臂转身,曲砚就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刚才他和燕灼的话。
听到了也无妨,闻奚打了个招呼:“昨晚休息得如何?”
“还可以。”曲砚说,这不是假话,时隔多日终于睡到床,身边还有燕灼这个助眠药,他确实睡了个好觉,脸上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他坐在轮椅上,看人通常需要仰视,但却并不给人一种需要怜悯的姿态,反而更像能掌控棋局的绝佳棋手,完全是一副做惯了上位者的模样。
闻奚笑了笑,“那就好,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来找我。”
“倒是没什么需要的。”曲砚垂下眼,手指在膝盖上滑动,“只是希望闻先生不要再多管闲事。”
他说完,移动轮椅离开,把闻奚留在原地。
大早上的,一个两个都来警告他,闻奚皱眉揉了眉心,真是苦恼,分明他做了一件好事啊。
皮卡行驶在路上,因为要观察周围的丧尸数量,所以速度没有太快。
负责开车的司机和秦迹坐在前面,剩下的人则都在车厢里,车厢里没什么光线,燕灼又坐在角落,看起来很不显眼。
陈雨宁拿着巴掌大的游戏机打俄罗斯方块,她无聊时就玩这个,快玩了几百次,电池也就换得勤,现在只剩下两块,她没打算省着,仍旧玩得起劲。
手指移动一个L插进缝隙里,她聚精会神,连肩膀上多了个脑袋也没抬眼,“干什么?”
十六七岁的少年叼着棒棒糖,朝角落里的燕灼看了一眼,小声问:“宁宁姐,他很厉害吗?”
陈雨宁一巴掌把他脑袋拍下去,“问老大去。”
少年撇嘴,把嘴里的棒棒糖嚼得嘎嘣响,“他那么凶,我要是敢早就去问了。”
游戏机里传来游戏结束的声音,陈雨宁低头一看,又把记录刷新了,她心情大好,抬手在少年头上撸了一把,“全队里就你觉得老大凶,老大是你亲哥,你怕什么?”
“就是因为他是我亲哥我才怕他。”少年嘟囔一句,兴趣又转回到燕灼身上,“他没比我大几岁吧,你知道他是什么异能吗?”
陈雨宁把游戏机塞进口袋,“想知道?”
少年小鸡啄米地点头,“嗯嗯!”
陈雨宁戏谑地说:“那你自己去问呗,除非你不敢?”
少年:“……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陈雨宁点头,“我可提前跟你说啊,这是闻哥的朋友,你别把人给得罪了。”
“闻哥的朋友……”少年神情正经了一点,“闻哥不是说他是孤家寡人吗,哪儿来的朋友。”
陈雨宁无语,“谁规定孤家寡人就没朋友了,这话你别当着闻哥的面说,不然他该伤心了。”
闻奚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他们也就一直认为闻奚的亲人死于丧尸之口,因而很少提及这个话题。
“放心吧,我情商又不低。”少年自信地说。
燕灼的听力比正常人好,陈雨宁和少年的话他听得一字不漏,他没打断,只闭上眼睛休息。
半个小时后,卡车停下,车厢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陈雨宁叫人一起把车厢门打开,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去。
等人都下来了,秦迹扫视一圈,眉头紧皱,“秦礼在哪儿?”
“啊?”陈雨宁环视一周,也很莫名其妙,“他刚才还在这儿。”
车下,一颗半绿不绿的头悄悄移动,燕灼顿了顿,还是开口:“下面。”
他抬手指了一下。
一群人都弯腰去看,秦迹语气不善:“还不快出来。”
车下钻出一个骂骂咧咧的少年,他细胳膊细腿,半长的头发一半绿一半黑,T恤上画着一个夸张巨大的白色骷髅,脖子上还挂着几条粗链子。
他拇指向下,朝燕灼比了个手势,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着!”
燕灼神色不变。
秦礼转头去看秦迹,“哥,你是我亲哥,这次让我跟你们一起行不?”
秦迹不容拒绝地命令:“上去。”
小孩子脸皮薄,这个年纪正是要强的时候,虽然害怕秦迹,但秦礼还是挺了挺身板,“他又没比我大多少,凭什么他就能去我不能!”
他挑衅地看着燕灼,又向陈雨宁寻求帮助,“宁宁姐,你说是不是?”
陈雨宁默不作声,往旁边移了两步。
秦礼:“行!你们就欺负我吧,总有一天我会长大的!”
秦礼到底还是爬上车,车厢门一关,他的声音才传出来:“右边的商场里没什么丧尸,去左边的街上要注意,那里丧尸最多。”
说完,还泄愤似的用力锤了一下车厢。
“去左街。”秦迹简短道。
没人反对,都一致地点头应下。
“秦礼的异能是能在一定距离内探查周围丧尸的数量,但很消耗体力,之前他跟着我们的时候差点被丧尸咬了,那次之后老大就不让他再跟着。”陈雨宁向燕灼解释说,“他还小,其实没什么坏心思,你别把他的话放心上。”
话说出来,她才反应过来,看样子燕灼也就十八九岁,也没比秦礼大多少,她的话好像有点过分。
她想了想,正打算道歉,便听见燕灼说:“我知道。”
秦礼态度是很嚣张,但他没感觉到恶意。
除去秦礼,队伍还剩下七个人,有异能的只有三个人,秦迹、陈雨宁和燕灼,其余几人拿着武器,神情皆谨慎小心。
异能是上天对小部分人的眷顾,其他普通人只能更加努力才能存活。
因为没有躲藏,很快就有丧尸发现他们,嘶吼着扑上来,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多,连角落里的丧尸也被吸引出来。
秦迹拦住其他人,侧头看向燕灼,“让他来。”
他还是对燕灼的异能很感兴趣。
燕灼缓缓握拳,又松开,犹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去,他速度极快,在靠近丧尸的瞬间才抬起手。
“咚——”
丧尸头颅滚落,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但实在暴力,毫无美感。
“强化了身体机能么……”秦迹兀自喃喃。
其余人也是满脸震惊,相比于其他异能,这种赤手空拳就能打掉丧尸头颅的力量很难不让人心生畏惧。
解决掉几只丧尸的燕灼转过身,脸颊上多了几道血迹,他抬了抬眼皮,“还有多余的武器吗?太脏了。”
一旁的人立刻递上一把长刀。
无论任何时候,拥有绝对力量的人都会得到敬畏。
接下来的按计划进行,燕灼和秦迹、陈雨宁打头阵,其他人负责清理周边和收拾一些漏网之鱼。
陈雨宁的异能是控制风,无数风刃在她身体四周堆砌成一面墙,丧尸一旦靠近就会被撕裂。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除却丧尸张牙舞爪的嘶吼,一时间只能听到电流的滋啦声和风刃卷起的陡峭风声。
不停歇地使用异能会严重损耗精神力和体能,一个小时后,这条街上的丧尸被清理干净,一行人都气喘吁吁,秦迹和陈雨宁也不例外。
燕灼撑着墙壁,脸色发红,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身体突然开始发烫,眼前忽明忽暗地眩晕。
陈雨宁第一个发现他不对劲的,燕灼的反应太异常,像是被丧尸咬了一样,可她打量了一遍,燕灼身上没有任何被被咬伤的痕迹。
最后秦迹做出决定,让燕灼先回车厢,其他人继续去清理商场。
燕灼被半搀扶着返回,正百无聊赖的秦礼炸了毛一样,“他是不是被咬了?”
陈雨宁瞪了他一眼,“别瞎说,燕灼先交给你照顾,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就找你算账。”
秦礼闷闷道:“你就欺负我吧。”
秦迹他们往商场去,车厢里就剩下燕灼和秦礼。
燕灼蜷缩着,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粗喘声格外清晰。
秦礼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喂,你没事吧?”
没得到回答,他以为燕灼故意不理他,切了声说:“不说拉倒,谁管你!”
曲砚……
麻酥酥的痒伴着疼痛,燕灼不得不咬住手腕,牙齿嵌进肉里,他闷哼一声,眼眶更红。
巨大的空虚席卷整个身体,他虚虚拢起怀抱,幻象曲砚就在他身边。
可是不够,燕灼快要发疯,他的身体叫嚣着想要曲砚,大脑下达命令,恨不得立刻马上奔回去。
曲砚……好想曲砚……好想要曲砚……
第33章 阿砚
潮水拍打岸边的细沙般,燥热终于渐渐褪去,燕灼松开嘴,口腔里血腥味弥漫,手腕被咬出一个口子,鲜血顺着腕子滑落,滴答滴答。
一旁的秦礼小心翼翼地问:“你好了吗?”
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燕灼往后捋了捋,咽下嘴里的腥甜味开口:“什么时候了?”
他说话清楚,秦礼松了一口气,刚才的燕灼实在有点吓人。
车厢门有道缝隙,秦礼往过去凑了凑,对着射进来的光线去看手表,“马上三点,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他们没等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秦礼把车厢门打开,秦迹一行人或抗或抬地带回一堆物资。
秦礼往后退了退,两根手指捏住鼻子,嫌弃说:“好臭,你们能离我远一点吗?”
汗味夹杂着腐臭,更别提身上还沾着黑乎乎的粘稠血迹了,陈雨宁把外套扔掉,指挥其他人把东西抬上来,一边抓了抓秦礼的绿毛,“你讲究什么。”
“啊!你别碰我!”秦礼一退再退,移动到燕灼身旁。
陈雨宁抽空看了燕灼两眼,见他状态还好,拆开脚边的箱子拿出一瓶可乐扔过去。
燕灼稳稳接住,声音沙哑地道谢:“谢谢。”
秦礼脑袋转动,看了看燕灼手里的可乐,又去看陈雨宁,然后讨好地凑过去,“宁宁姐,我也想喝可乐。”
陈雨宁轻哼,“现在怎么不叫我离你远点了?”
“嗐,这不叫大丈夫能伸能屈嘛。”
返回的一路上气氛轻松,燕灼仰头灌了一口可乐,目光有些失神地看向前方。
嘴里的铁锈味被冲淡,手腕处的伤口仍旧刺痛,他的身体出了问题,甚至隐隐出现失控的表现,燕灼并不畏惧死亡和受伤,只是担心会因此伤害曲砚。
他不得不承认,刚才失控的一瞬间,他产生了将曲砚撕碎,再吞入腹中的念头。
一旁的秦礼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提高音量,燕灼把头埋进膝盖,垂在腿侧的拳头紧攥,手臂青筋凸起,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未吐出半个音节。
一路通畅,下车时燕灼被叫住,陈雨宁邀请说:“闻哥准备了晚饭,叫你一起过去吃。”
燕灼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肩膀就被揽住,是之前递给燕灼长刀的男人,他哥俩好地拍了拍燕灼,“正好老大要给你介绍一下小队的其他成员,不去可不行。”
燕灼步子微顿,不知想了什么,最后点了点头。
小广场上盖着一个凉棚,闻奚正带着人搭烤肉架,弄了很久也没弄好,他坐在矮凳上,朝正往这边走的秦迹招手,“秦迹快来搭这个。”
闻奚身后,宋成风刚给小东西喂完奶,手里的奶瓶空空如也,曲砚撑着下巴,一副神游的模样看着前方。
燕灼看见曲砚,没向往常那样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他避开曲砚的视线,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
闻奚推了他一把,“旁边靠靠,别挡人。”
众人都对烤肉架很感兴趣,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燕灼很快就被挤到后面,停在曲砚面前。
曲砚的视线落在燕灼的手腕上,他抬了抬下巴,嗓音很淡,“怎么弄的?”
燕灼下意识把被自己咬伤的手腕往身后藏,“不小心……没什么。”
他态度奇怪,曲砚若有所思,很慢地嗯了一声,继续转过头去和宋成风说话,仿佛对此并不关心。
烤肉香在空气中扩散开,长桌旁,众人或坐或站,看得出来都很随意。
洗完澡的秦礼风风火火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挤走秦迹,自己坐到闻奚旁边,“闻哥,我今天喝酒行不行?”
被挤到一旁的秦迹脸有点黑,闻奚视若无睹,抬手给秦礼的杯子倒满啤酒,“就一杯。”
秦礼高兴得哼哼唧唧,“闻哥真好!不像某个人,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
闻奚忍着笑,指挥他口中的某个人:“秦迹,烤肉要糊了。”
不算A栋收留的人,秦迹的小队一共20个人,有异能的没有超过四分之一,除了秦迹本人和陈雨宁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异能和林五类似,都能制造冰锥,不过他前段日子受了重伤,最近一直为了养伤而闭门不出。
“你的异能是什么?”燕灼看向闻奚,突然问。
在教学楼那天,闻奚的表现似乎是有异能的,可他们却没有把闻奚算进去。
“我知道!”秦礼喝了一杯酒,有些醉醺醺地举手,“闻哥能控制……”
“秦礼。”秦迹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闻奚的笑容变淡,漫不经心地说:“控制精神,约莫算是个辅助异能。”
燕灼想到那天的场景,“控制丧尸?”
闻奚没有否认,“普通丧尸不行,只对存在智商的管用,至于人类……我没试过,应该也可以。”
他基本等于和盘托出,秦迹朝他不赞同地摇头。
这也是他们隐瞒闻奚异能的原因,他的异能太特殊,若被有心之人利用,他的处境会很危险。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燕灼开口保证:“我不会说出去。”
曲砚跟着轻轻颔首,最后众人一致地看向宋成风。
宋成风忙不迭地说:“我也是我也是。”
怪不得总觉得闻奚很可怕,看来以后还是得离他远一些,他在心里默默决定。
啤酒只有两瓶,很快就被喝完,陈雨宁酒量很好,这么点酒对她来说连开始都算不上,她不尽兴,于是开了自己的私库,贡献出两瓶白酒。
有酒万事足,猜拳和闲话的声音叠在一起,异常吵闹。曲砚不喜欢喝酒,从前也算是滴酒不沾,因而没碰桌上的酒,燕灼坐在他身旁,除了刚才和闻奚说了几句话,没再发出任何动静。
曲砚看向他的手腕,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形状明显,是咬出来的。
这个位置这个角度,只能是他自己咬出来的。
“不解释一下?”
他问,抬手把燕灼的下巴扭过来。
“什么?”燕灼眼睛盖着一层水波,明显慢半拍地说。
“喝酒了?”曲砚捏着他脸颊的软肉,“牙口不错,这么喜欢咬自己?”
燕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动作很大地往后仰了仰,从曲砚手上挣脱,语气慌乱:“别碰我。”
曲砚动作顿了一秒,接着不容拒绝地扯住燕灼的衣领,将他往回拽了拽,冷声说:“不让我碰你?当然可以,你记住这句话,以后不许后悔。”
话落,未等收手便被握住。
“不行。”燕灼后悔得太快。
“那就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咬伤自己,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不让我碰你?”曲砚不喜欢燕灼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醉了酒的大脑昏昏沉沉,燕灼只记得不能说,不能告诉曲砚。
他认真履行这个本能般的指令,摇了摇头闭口不言,然后低头在曲砚手背上蹭了蹭。
长桌另一侧的秦礼歪歪斜斜地靠在闻奚身上,小声恳求说:“闻哥,我也想去杀丧尸,保证不会受伤,你看,我最近有在练肌肉……”
闻奚低头去看他胳膊上软乎乎的肉,沉默两秒,心里升起了一点坏念头,“这样吧,你和燕灼打一架,你赢了的话我就同意。”
燕灼?燕灼是谁?秦礼歪头思索两秒才想起来,立马点头同意,“好!”
确定了对手是谁,他在四周寻找燕灼的身影,找啊找,终于让他看到了在跟曲砚贴贴的燕灼。
秦礼揉了揉眼睛,燕灼在蹭曲砚的手背。
秦礼又揉了揉眼睛,燕灼不仅在蹭曲砚的手背,还亲了一口。
亲了一口??!!
秦礼摇头晃脑,“我醉了,闻哥,我真的醉了……”
他扑通一声倒地,几秒后传出鼾声。
燕灼醉了酒,不仅反应慢,人也蛮横许多,自顾自地问:“之前的要求还算数吗?”
曲砚一怔,随即道:“你想要什么?”
燕灼凑近他,在他脸上蹭了蹭,“我想。”
天渐渐暗下去,其他人还在推杯换盏,安静的只有燕灼和曲砚,他们坐在角落,凉棚的塑料盖子被风吹起来,不停烦扰私语的两人。
燕灼不满地推开,又重复:“我想……”
他们近在咫尺,呼吸可闻,曲砚猜测说:“你想亲我?”
燕灼却意外地摇头,“我想叫你阿砚,可以吗?”
是绝对亲昵的称呼。
曲砚只从一个人嘴里听到过这个称呼,他五岁时就去世的母亲。
柔软温暖的轻唤从她唇中吐出,像条无形却又紧实的长绳,捆着他,让他不得不囿于旧梦。
可又太陌生了,仿佛很多年未曾听过。
他确实很多年没有听过。
如今这两个字从燕灼嘴里传出,是和母亲同样的温暖柔软。
曲砚眉眼怔松,良久才开口:“好啊。”
话刚说出去就落入一个热切踏实的怀抱,燕灼的心跳很快,透过衣料传递给曲砚的胸膛,好像身体里的骨头也被过快的心跳震得发痛。
下巴碰到燕灼的肩膀,他碰了碰,“叫我吧,叫我阿砚,就现在。”
“阿砚,阿砚……”
带着粘稠酒意的轻唤一声接一声,曲砚眼眶发烫,掩饰般地闭了闭眼睛。
喧嚣而热闹的晚饭终于接近尾声,燕灼半蹲在曲砚身前,脸颊贴着曲砚的膝盖,声音低迷:“阿砚,我好害怕。”
他闭着眼睛,更像是说梦话一样,曲砚探出手指触碰他纤密的睫毛,问他:“你害怕什么?”
“我……”燕灼眉头皱在一起,猛地弓起身体。
烫而热的唇擦过曲砚的手臂,燕灼跪在地上,一只手掐住脖子,太阳穴处的动脉一下下鼓动,本就因为醉酒而发红的脸颊颜色更浓。
曲砚诧异一瞬,伸手去拉他,却被狠狠挥开。
小臂霎时红了一片。
燕灼喉咙里溢出隐忍而痛苦的闷哼,神情有些扭曲地看着曲砚,“别碰我!”
他一把推开曲砚的轮椅,自己则重重倒在地上。
这边的响声太大,桌上还剩几个没喝醉的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燕灼抱头躺在地上,身体蜷缩,不断发出发出类似兽类的低吼。
陈雨宁微微睁大眼睛,“他怎么又……”
曲砚看向她,眸光冷然,“怎么回事?”
对上他的眼睛,陈雨宁不由自主地喉咙发紧,想了一下才说:“今天我们出去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持续了很久才恢复正常。”
焦躁压抑的低吼消失,地上的燕灼忽地平静下去。
闻奚收回伸出的手,对着神色发冷的曲砚解释说:“放心,只是让他睡着。”
他转头看向秦迹,“得麻烦你了,先把他送回去。”
秦迹把燕灼抗走,陈雨宁也跟了上去,曲砚脸色仍旧不算好,燕灼刚才的力气太大,胳膊被他挥开时磕到了桌角,现在还是麻的。
闻奚看了他两眼,忽然问:“你应该知道他是狼吧?”
曲砚看过来,目光不善,闻奚笑了笑,“我知道的比你早哦,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这件事。”
“少说废话。”曲砚的耐心已经用完。
闻奚嗳了一声,“很好猜啊,动物嘛,都是有发情期的,燕灼既然是狼,当然也不例外。”
一个意料之外又理所当然的答案。
曲砚眉头微松,“只是这个?”
闻奚看着他,勾了勾唇角,“燕灼一个人很难捱的,你要帮他吗?”
曲砚移动轮椅,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闻奚耸了耸肩,心情不错地自言自语:“好像又做了一件好事啊……”
发情的动物是什么样子,曲砚从未见过。
他唯一见过的动物是曲子稚高中时养的一条狗,好像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有一身雪白的皮毛和蓝色的眼睛,曲子稚很喜欢,不仅亲自遛狗,甚至还每天空出一小时陪它玩。
可惜这只狗只活了一个月就生了重病死去,曲砚也没见过它发情。
至于燕灼,他此刻睡着了,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呼吸匀称,曲砚无法把他跟发情期这三个字联系起来。
楼道里传来咚的一声,这栋楼很不隔音,燕灼眉头轻皱,似乎是马上要醒过来的迹象。
曲砚倾身捂住他的耳朵,听到外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脚步声虚浮凌乱,应该不是宋成风。
没有门锁的门被推开,那个人走了进来,不知道是走错了,还是故意的。
曲砚很快就知道了。
“燕灼你给我出来,我要和你单挑!”
秦礼两只手叉腰,十分嚣张自信。
曲砚对那个小孩没什么印象,不知道燕灼是在哪里招惹到他了,让他天黑了还要费费劲地找上门来。
“快出来燕灼!”秦礼站在客厅叫嚣,间或故作夸张地大笑几声,“小爷数三个数,你要是还不出来,就代表你认怂了!”
他打了个酒嗝,真的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
曲砚挑眉,不是说就三个数吗?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数字停在五十,秦礼倒在沙发上,眼睛一闭睡得不省人事。
终于安静了,曲砚轻轻吐出一口气,松开手低头,然后就对上了一双赤红色的眸子。
燕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
曲砚心头跳了跳,下意识往后退去。
后背碰到轮椅,燕灼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燕灼,你是清醒的吗?”
曲砚面上不动声色,手却移动轮椅往后。
燕灼跪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曲砚,曲砚往后退一点,他就向前倾一点跟上去。
两个人做游戏一样,你动我也动地移动。
轮椅碰到窗台,这下曲砚没路了。
燕灼也失去平衡,扑通一下摔下床。
地上铺的是实木地板,他摔得结结实实,却跟感觉不到疼似的,咕噜一下起身,手脚并用地朝曲砚爬过去。
两只手攀上曲砚的大腿,燕灼仰起头,本该毫无情绪的红色眼眸露出些许讨好,“呜。”
柔软的舌尖在曲砚的手指上舔了舔,湿漉漉的。
“燕灼?”曲砚又叫了一声。
燕灼没有反应,仍旧在他腿上拱来拱去。
上一次燕灼眼睛变红是在燕行章的别墅里,那时的他失去理智,展露出的是凶狠的姿态,可现在的燕灼实在称不上凶狠二字。
反而像只撒娇的小狗。
曲砚脑子里浮现出曲子稚养过的那只狗,越看燕灼越觉得很像。
他伸出手指,抵着燕灼的额头把他往后推了推,“坐好。”
他声音不算大,燕灼抬起头,被蹭得静电的头发乱糟糟。
曲砚指着地板,“坐好。”
燕灼收回手,听话地蹲坐在地上。
看来还是能听懂话的,曲砚敲了敲眉心,“去床上睡觉。”
燕灼眨眼,一动不动。
曲砚移动轮椅过去,抬手在床上拍了一下,“上来。”
燕灼这才动了,爬上床,静电的发丝还软趴趴地贴在额头。
曲砚:“盖被子。”
燕灼掀开被子,钻进去,只露出一个头。
比起在燕行章别墅那次,燕灼要听话太多。
曲砚打了个哈欠,也觉得困了,说话都带着睡意:“闭眼睛睡觉。”
燕灼两只手扯着被子,红色的眼睛盯着曲砚。
曲砚:“……闭眼睛。”
燕灼:盯——
曲砚叹息,上前手动合上燕灼的眼睛,“不许动,不许睁眼,睡觉吧。”
保持捂着燕灼眼睛的姿势几分钟,曲砚才放开。
重见光亮的燕灼:继续盯——
算了,曲砚选择放弃,反正一晚不睡觉不会怎么样。
两人一个躺着床一个坐在轮椅上,曲砚撑着脸颊昏昏欲睡,燕灼却精神饱满,半点不见困意。
不知过去了多久,房门被敲响。
曲砚一下子惊醒,燕灼则警惕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