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青:“我特么......”
周岚斐道:“跟非人灵族有关?”
沈常青与丁无药双双双停顿了片刻,竟都不置可否。
“是......朋友?”周岚斐问。
“是我的恩人。”丁无药轻轻咳嗽了一声,娓娓道来:“五十年前,我跟段宗稷在京郊定风波的时候不小心误掘了一座古墓,没有做任何准备,放出了里面的厉鬼,段宗稷当时扔下我跑了,我被厉鬼驱逐在山林里迷了路,差点饿死,偶然遇到了一个淡金色头发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能听懂鸟语,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我,送我回到了程家。”
“我们的定风波失败了,我与段宗稷谁也没有取得功勋业绩,在师父面前很是抹不开脸面,我当时死里逃生已是大幸,便不再奢求旁的,但段宗稷争强好胜,硬要为了胜我一筹,便捉了那送我回来的年轻人,以符咒打回了原形。”
周岚斐豁然瞪大了眼。
“那年轻人的原身是一只玄凤鹦鹉,但是妖的血统并不是很浓厚,段宗稷以阵法和符咒硬逼他禽化,而后那年轻人因为无法适应鸟类形态的生活,便死去了。”丁无药的声音变得沙哑了下去,他合上眼,显然这是一段令他极为痛苦的回忆,“段宗稷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显威风,那时我师父程曳芳年事已高,重病在身,子孙游历在外,段宗稷便使了些手段,令自己成为了宗门内的掌事大弟子。我因为此事与他争执不休,起初师父还在世时,他还勉强收敛,等师父去世之后,他便彻底无所顾忌,结党营私,蛊惑人心,事实上,我与他早已是水火不容,只是不知道他当时用了什么法子,让所有人都信服于他,觉得妖物化人都是别有居心,众人都觉得我是被妖迷了神志,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便出来自立门户了。”
他剖开了昔日的伤疤,深深的呼吸吐纳,最终释然而笑,“我主动请辞,名声还不算太差,沈常青这小子才是纯纯的大怨种,估计现在在羽师界的名声还臭着呢。”
沈常青的白眼儿翻的愈发厉害。
周岚斐忽然想到早先赵永与自己说的一件事。
......
“之前玄门界就有个小有名气的羽师,因为被发现与某个邪祟沾染了不清不楚的关系就被逐出了家族名谱,段宗稷段宗主特意点名贬黜他于整个玄门界,从那之后他的名讳就真的在这行彻底消失了,偶尔羽师同僚提起他都会嗤之以鼻,他就这么变成了所有羽师共同的敌人。”
......
“你该不会就是那个羽师吧?”周岚斐冲口而出,指着沈常青道。
沈常青用指尖挠了挠鼻梁。
“是他,就是他。”丁无药不禁有些幸灾乐祸,“你看,名字都不一定有,但一定会被当做是反面典型,反复被拉出来鞭尸,这群道貌岸然的羽师,就喜欢做这样的脏事。”
“其实我倒不觉得我有多么怨种。”沈常青用舌尖抵了一下腮肉,慢吞吞道:“你的那位已经不在了,我的这位却还不一定呢。”他的眼眸轻动,眼底有着浮光般的温柔,“只要我在足够繁华的商区一直开着店面,就总有机会还能遇见他,被戳脊梁骨又怎么样?左右我现在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丁无药道:“你这阿Q精神我很是喜欢。”他凑到了周岚斐身边,小声逼逼道:“他之前在市区定风波的时候不幸溺水了,那妖正好路过,给他救回来了。”
周岚斐:“哦......也是救命之恩啊。”
丁无药:“不不不,他没我那么单纯。”
沈常青听见了,据理力争道:“很单纯!如果没有那一套标准的心肺复苏,我尸体都凉了,他也没有因为我们都是雄性就避讳!”
“可我记得你有一回喝醉了酒的时候明明说你很惦记人工呼吸时的体验。”大抵是为了让周岚斐放下猜疑,丁无药将这场坦白局做到事无巨细:“嘴对嘴的那种,你还看见对方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不得不说,常青,你的性癖有一点儿奇怪。”
沈常青被他拆台拆的语塞:“我——”
丁无药频频摇头说:“我人老咯,不能理解。”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周岚斐忍不住替沈常青解围,他也不知道是心底的什么念想被勾了起来,丝丝缕缕的泛着暖意,“其实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有一些私人的癖好吧,比如我,我也有。”
“你也有?”丁无药和沈常青一起看向他,齐声八卦:“是什么?”
“是......”周岚斐想了想,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了卫珣渊的模样,伴随着一些奇怪的遐想,“大概是鱼尾和鳞片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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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坦白局沈常青是没料到的。
他顿时忘了自己的窘迫,用手肘拱了一下丁无药,小声道:“他这算不算是......某种告白?”
丁无药:“这算哪门子的告白?”
沈常青道:“喜欢都是始于皮囊的好吧?”
丁无药:“这叫馋人身子,下贱!”
话题莫名的朝着奇怪的方向奔流不息,一去不返。
直到那头的阿皮“喵”了一嗓子,把那毛绒玩具摔进了衔月谭,水花四溅,沈常青与丁无药才回过神来,表情都略显得复杂。
“丁道长。”周岚斐道:“我且尊称你一声道长,你同我说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一点即通,跟他说话丁无药觉得甚是轻松,也就不绕弯子了。
“段家害人不浅,段宗稷既然对你不好,你不如投入我的麾下,助我除了段家这一宁城祸害,如何?”丁无药道。
周岚斐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打量着丁无药与沈常青二人。
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何德何能呢?你们既然知晓我在段家的处境,那必然也知道,我没有灵骨和修为,不然段宗稷也不会放心收我做外姓子。”
丁无药竖了根手指轻摇,“非也非也,天罡五雷符你使得,对不对?”
周岚斐道:“时灵时不灵,算不上使得。”
“你这可是谦虚了!”丁无药含笑道:“你知不知道,天罡符如今整个宁城包括段家在内,都无人能催的动?”
周岚斐稍稍一怔,疑惑的重复了一遍,“段家人催不动?这怎么可能?”
“看来段家对你没少设防啊。”丁无药不无讥诮说:“知道这些年段家为何竭力攀附政府,对政府的诉求百依百顺,是因为他们必须依靠政府的资金运转,炼制大量法器,以弥补自身修为的不足,你若是不信,不日又是星连珠日,段家将举行伏羲瞰世大典,你可以细细一观。”顿了顿,他又道:“段宗稷一家对你隐瞒颇多,你也不必事事与他交代,我也不同你打马虎眼,宁城的妖鬼冥灵大多受我庇护,包括卫珣渊在内。段家一日不除,他们包括人族都如头顶悬剑一般,难有太平日子,周少爷,你若是还有几分良善在,实在是应该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天蒙蒙亮了些。
昙花收敛了盛放的瓣蕊,回到了花苞一样的形态,这夜即将过去了。
周岚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眸光落在衔月谭的水面之上。
“卫珣渊他......究竟是什么人?”
“周小少爷,你问这问题未免太——”
沈常青翕动嘴唇,微有愤慨之色,似是想率先说些什么,却被丁无药拦住。
“他是鲛人哪,生活在南海泉先国的神秘种族,你看他的眼睛,也只有大海里的种族才会有那么纯净蔚蓝的眼睛吧。”丁无药平静道。
“可是史书上记载,南海泉先一族早在千年前就陨灭了。”周岚斐道。
“你的历史书上难道没有记载他们是如何陨灭的吗?”丁无药道。
周岚斐摇头。
“难道卫珣渊也像段家人一样,是泉先国幸存者的后裔?”他揣测道。
丁无药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般笑出了声。
“我说错了吗?”周岚斐道。
“段家人是不是琅嬛氏的后裔我们姑且不讨论,卫珣渊却是实实在在的泉先贵族。”丁无药说:“没错,你的历史书没有骗你,鲛人一族确确实实是灭族了,卫珣渊想必也在那场浩劫中殒命。”
“可是他明明——”周岚斐露出了骇然之色,他指了指衔月谭,“明明有实体!也行动自如,生活如常!不是说死去的冥灵都是看不见又抓不住的东西吗?”
“道经中记载,人死过鬼门关,则化身冥灵,由阳入阴再难折返,但世间阴阳持恒,有来有往,故有一路可由阴入阳,名为烛冥道。”丁无药说。
提到这三个字时,丁无药的神色一凝。
他记起了与卫珣渊初次相见的那一天。
于诸多羽师而言,烛冥道的概念,其实十分冷门,丁无药接触到这个名词还是很偶然的一次,他在程曳芳的宅邸里收拾杂书,翻出了一本没有封面的冷僻古籍,无意间瞥见的。
传说不愿过奈何桥投胎转世的鬼还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烛冥道。烛冥道是由阴间返往阳间的唯一道路,是阴阳之间的一条罅隙,从烛冥道顺利通过的鬼灵可重新拥有实体,便像是从未死过一般。
可这世上并没有多少死而复生的人。由这点来看,便知道这烛冥道并没有那么容易通过。
或许绝大部分的鬼灵都在这条狭窄的缝隙之中粉身碎骨,非但没有返回阳间,还彻底失去了投胎转世的机会。
丁无药那时只觉得这是些杜撰出来的野话,寥寥数语,毫无根据,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那一日,他家的后宅平白无故的裂开了一条黑气四溢的裂口。
那条裂口凭空出现,约三四指宽,无数骷髅鬼手从中探出,凶狠的乱抓,森冷鬼气令丁无药宅院中的花木瞬间凋零。丁无药从未见过如此阵仗,正不知所措,便看见一个长发男人从缝隙中侧身而出。
那男人穿着一袭古朴繁复的大袖长袍,半边身体枯骨嶙峋,像是被什么东西残忍的侵蚀了血肉,留存的半边脸孔却是惊人的俊美,与那森森白骨放在一起,散发着妖冶离奇的味道。
他似是行动艰难的从中脱身而出,无数的鬼手在疯狂的抓挠着他的身躯,仿佛是不肯他离去,要将他生生拉回泥淖之□□沉沦,男人的长发在这过程之中飞舞,他有一只蔚蓝色的眼睛,那眼神冷漠,轻蔑,似是对周身的血肉横飞毫无顾忌。
丁无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从烛冥道中走了出来,而后身形一晃跪倒在地。
“周岚斐......”那是他最后吐出的三个字。
若是能考据他这身服饰距离今日究竟隔了多少个世纪,那大概就能知道卫珣渊究竟在烛冥道中跋涉了多久。
自此,丁无药对那句“野话”深信不疑,因为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场景。
那么多的鬼手,那么多的冥灵,他们都想从烛冥道一搏,反悔阳世,可是他们出不来,就只能拥挤的被堵塞在那小小的阴阳缝隙之中,不见天日,不得转世,那条道路就越来越拥挤,其中的怨怼也越来越浓厚,通过的可能性就越来越渺茫。
卫珣渊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呢?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斗胆收留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本以为这男人是没救的,而后奇迹般的,男人身上的白骨都自行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活动如常,表情如生,还有着徒手破开阴阳之间的壁垒的能力。
唯有那双眼睛,蔚蓝,澄澈,却冰冷而饱含戾气,仿佛见惯了世间最残酷不仁的事,被浸泡至麻木。
“我那时就知道,他是为了一个叫周岚斐的人。”丁无药说。
周岚斐垂眸不语。
他微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眸,看不清晰情绪,唯有五指微微蜷起,嵌进了掌心。
丁无药静静的观察着他的反应,眼底写满了忖度。
“阿渊有一个画廊。”一旁的沈常青忽然道:“Ocean,在宁城很有名,在艺术创造方面他好像天生就比一般人有造诣,有时候自己也会画一些水彩或者油画。”
周岚斐抬眸看着他,似有不解。
“我的意思是,他现在不方便,你有空可以去看顾看顾。”沈常青道。
“他伤的真的很严重吗?”周岚斐皱眉,看着衔月谭的水面。
“谁知道呢。”丁无药模棱两可的叹息:“毕竟我们谁也没有遇见过像他这样的人,他强大却也脆弱。”
天光大亮。
周岚斐的手机震了震,竟是他的导师展洲发来了消息。
展洲这几日似乎在外地参加一些学术峰会,今日飞机落地。
在被段家奴役的那些日子里,是学术研究带给了他一些自身的价值体现。周岚斐对于展洲不可谓不敬重,也对展洲布置的论文任务十分上心。
他眼下被丁无药说的这些事弄得六神无主了,继续一些事情转移注意力,令他有时间思考和冷静。
“我周宅的锁既然对二位而言如同无物,我也就不赶二位走了。”他抬起头来对丁无药说:“你的提议我会考虑,但不代表我一定会同意。”
“我理解。”丁无药挑眉。
“我只有一个请求。”周岚斐的声音放低了些,宛若恳求,然而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丁无药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笑道:“你放心,无论你答应或是不答应我的提议,我们都会帮你照看卫七,毕竟我们是卫七的朋友。”顿了顿他又道:“哦,还有那只胖橘。”
阿皮“???”
“我知道,你很担心段家人找过来。”丁无药说:“我会让人帮你留意着的。”
周岚斐张了张嘴,似有赧然。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道:“我先走了,改日再聊。”
“没问题。”丁无药说:“静候佳音。”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沈常青眯了眯眼,问丁无药道:“你觉得这趟行之有效么?他居然还需要考虑你的提议。”
“他不考虑我才会觉得奇怪。”丁无药懒懒道:“试问一个从小被灌输‘妖鬼即是恶’的羽师,突然被妖鬼拉拢,他会不产生一点儿怀疑吗?不太可能吧。”
“那你觉得策反他成为自己人的概率有多高?”沈常青说。
“有卫七的这层关系在,九成九。”丁无药说:“若是赌输了,他掉头就将咱们的底细告诉段宗稷,那我也只能承认是我们的运气不好,毕竟运气也是人实力的一部分,大不了就玉石俱焚,谁怕谁呢?”他转至衔月谭边蹲下,用手搅着水玩儿,轻描淡写的说着:“咱们这些人,谁不是九死一生,甚至是死过一回,还怕死么?”
“也是,段家人锦衣玉食,活得快活,舍不得死才是真的。”沈常青说。
阿皮从墙头树枝后面探出半个圆溜溜的脑袋来,盯着他们,丁无药头也不抬道:“别看了胖子,想要猫条吃就直接过来。”
“谁想要猫条吃!我是在监视你们!防止你们对我们周家的宅子图谋不轨!”
“瞧你这小家气的样子。”丁无药“啧啧啧”的鄙薄道:“你是没见过从前程家那大宅子,处处是景,能容纳几十个弟子一同修炼,要说程曳芳是真厉害啊......可惜了,没个正经传人延续香火,替他继承衣钵,反倒让段宗稷这畜生抢占先机。”
“都说程曳芳有‘天眼’。”阿皮装模作样的“哈”了他一阵,跳下来,凑近了些道:“怎么就没看到未来段宗稷会干些欺师灭祖的事儿呢?”
“‘天眼’只能看见,却不能改变,某种程度上来说,只会让人更加绝望吧。”沈常青在一旁摇头喟叹。
“喏,虽说这么说不太礼貌,但我家少爷的道法是真的不太灵。”阿皮在一旁说道:“你若是冲他这点与他结盟,恐怕会希望落空,别到时候再翻脸。”
丁无药也不生气,扭头纳闷道:“千年前提剑斩杀红蟒妖王的琅嬛太子只是稍稍藏敛了锋芒,你还真当他是个废物啊?小心他跳起来把你猫头打肿哦!”
“什么一千岁的琅嬛太子?我家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刚过法定结婚年龄。”阿皮说:“他小时候连通灵的本事都没有,鬼跟他贴脸了他都看不见,是真的半点没有灵骨道脉,近几年兴许是撞大运吧,偶尔能画出一些爆火花的符来,但大多数时候都不管用,我还担心他在段家吃亏呢,骗你我是狗。”
“你这只胖猫,就别发这样的誓了吧?”丁无药说。
“琅嬛氏的后人是段家是段家!”阿皮说:“要说多少遍你才信啊!在宁城妄称琅嬛氏,小心段宗稷把你的头打肿!”
丁无药朝天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儿:“你不承认也罢,卫七许是认错了人,但要怎么解释他能催动天罡五雷符呢?那可是连段家都催不到的古典法术,只认血统不认嘴皮子啊!”
“他试十次,能成功两次就不错了。”阿皮说。
“说起来,一千年先后,许多事都忘记了也不一定,毕竟道法修炼,不进反退。”沈常青道。
丁无药忽道:“你们可知琅嬛太子直至琅嬛国破也未曾行嫁娶之事?”
“跟这有什么关系?”沈常青道。
“以童子身修道法比凡俗之身要高效许多。”丁无药说:“传说当初的琅嬛太子便是走的这条路,十几岁便可引天雷燃业火,比他的父辈强了千百倍不止,故而年纪轻轻便被封为了太子,据说坚持走这条清净根基的路,不到而立之年便可修成半仙之身,长生不老,我就这么说吧,他就算是抹脖子自杀,醒过来也会发现自己没事儿,功法修为还在。”
“这么厉害?”沈常青道。
“自古戒欲何其难也,真能走上这条路的,都不是一般人。”丁无药说。
“难怪你这么坚定的要拉拢阿渊,原来是要用阿渊这条大鱼钓大祖宗啊!”沈常青道。
“你也不要自谦了,刚才故意CUE卫七的画廊做什么?就生怕人看不到他身上的优点呗?”丁无药说。
“我只是觉得若是真琅嬛太子能与我们联手,那假琅嬛后裔段家完全不够看啊。”沈常青说。
阿皮在旁边左看右看,“我提个问题。”他举起猫爪插嘴说:“你说的这个处男修炼法——”
“什么处男修炼法!”丁无药说:“这叫清净根基!!”
“好吧。”阿皮权当耳旁风:“那如果不是处男了会怎么样?”
丁无药眉头一皱。
沈常青僵硬低头:“......你家少爷不是处男?!”
“我就是这么问问!不可以吗!!”阿皮开始冲沈常青哈气了。
周宅鸟语花香,丁无药干脆撩了衣摆往衔月谭边一屁股坐下,懒洋洋的回答这无关紧要的问题:“像这种修炼的门道就像是堆积木,越往上越容易堆高,但一个不小心坍塌了,便会前功尽弃,甚至摔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惨,我这么打比方,你能听懂吗?”
“懂了。”阿皮说:“当然,我不是说我家少爷不是处男的意思,他长这么大,我从来没看他跟女孩子处过对象,我家少爷是我见过的最乖最懂事的小孩儿。”
他话说了一半,衔月谭内忽然掀起一阵水花,将丁无药半身袍子淋湿,跟落汤鸡似的。
阿皮惊叫着跟沈常青一同退开,就见卫珣渊趴在潭边,长发蜿蜒如水藻,男人面色苍白,削瘦的下颌与蔚蓝的眼眸像是搭建的最完美的艺术品,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下也美的惊人,他的衣服漂浮在水面上,花儿一样绽开,真有几分美人出浴的味道。
丁无药却欣赏不来,他气急败坏的抹了把脸,扭头恶狠狠道:“卫七!你又犯什么病啊!我跟你讲我知道你没事!你必须赔我衣服你!!!”
“他没事??”阿皮在一旁瞪圆了猫眼:“那你刚才骗我家少爷说——他伤得很重!看把我家少爷急的!!!”
“适当的艺术渲染懂不懂?”丁无药振振有词,理直气壮:“我不那么说,你家少爷能心疼他么?再怎么说我们卫七也是因为保护你家少爷才受的伤,该受点儿重视——”
他话音未落,便被卫珣渊单手攥住了袍摆。
男人这一下力道颇大,差点儿没给丁无药拽进水潭里去。
丁无药双手在半空中乱抓了一阵,沈常青忙不迭的伸手过去捞住他,这才避免了百岁老人溺水身亡的惨剧,丁无药麻了,怒声道:“卫七!!”
“你刚才说的——清净根基,是真还是假?”卫珣渊却像是没听见的咆哮,吊起眼梢嘶声道。
“哈?”丁无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敢情你一只在水底下偷听啊?”
“我问你是真的,还是你杜撰的!”卫珣渊执着道。
“是真的。”丁无药说:“你不能因为成功的人少,就认为这不存在。”
卫珣渊的身形晃了一下,脸色愈发苍白了几分。
“你怎么了?”丁无药纳闷道。
卫珣渊阖上眸子,微微摇头。
“沉海符落下南海后的第三天,我就杀去了酩都,抓了周岚斐。”他喃喃道,像是梦呓,“他拿剑捅我,我恨极了他。”
——于是破了他的清净根基。
卫珣渊将湿漉漉的脸孔埋进了臂弯之中,眼前一片漆黑,那些幽暗的旧日时光承载着混沌滚滚而来。
周岚斐厮打,挣扎,屡屡词穷,乃至啜泣。
也是那次,他得以将那人周身看遍,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的发现,对方彻底对自己脱了敏。
在躯壳得以突破重重阻碍而亲密无间的那一刻,灵魂却走到了世界的最远的两个尽头,再也无法交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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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宁城大学的校区时,周岚斐只觉得仿佛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他站在校门口发了一阵呆,有些不知所措,而后被人轻拍肩头。
周岚斐回过神来,扭头,正对上一张温文尔雅的男人的脸孔。
“为什么站在门口发呆?”
展洲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手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他三十多岁,这年纪对比学术方面的成就而言,多少有些过于年轻了,宁城大学里他的迷妹不少,也造就了历史系的热度。
“哦,没什么,就是在想教授您什么时候回来。”周岚斐笑了笑,跟在展洲身后进了学校的大门。
两人走的步伐都不算快,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着,展洲走进了办公大楼,作为在学术专业颇有建树的人员,他拥有专门的一间办公室。
“上次你借走的琅嬛遗策都看完了?”展洲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笑着问。
“看是看完了,吃透了多少不确定。”周岚斐说:“不过倒是对很多延伸文化产生了兴趣。”
“说说看,比如有什么?”展洲推门而入,将行李箱安置到角落里,随手拉上了窗帘。
原本两趟的室内一下子变得幽暗,周岚斐顺手打开了墙上的灯,微有好奇的问道:“教授,您是打算休息吗?”
“是的,酝酿一下睡意。”展洲走到书架前,习惯性的整理着略显杂乱的书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是与琅嬛国同一时期的南海泉先文化。”周岚斐说:“虽然短暂,但好像不比琅嬛逊色多少。”
“你对泉先感兴趣?”展洲“啧”了一声,侧过脸来看着他,脸上的镜片微微反射着白亮的日光灯:“稀奇了,很多人都觉得泉先文化并不存在,鲛人也只是传说中的一种概念,你居然会相信它真的存在。”
“不保持着一些适当的想象,又怎么去考据历史呢?”周岚斐道:“教授,我想知道泉先是怎么消失的呢?”
“这个问题......”展洲想了想道:“我想比起我口述,你自己去翻看典籍,得到的信息会更加客观。”他转身坐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摸出一支钢笔,写下了两本书名,递给周岚斐,“你去图书馆,以我的名义借这两本书,看完应该就会知道了。”
周岚斐接过,深深鞠躬,“谢谢教授。”
“去吧。”展洲微微一笑,目送着他离去。
展洲给出的两本书名分别是《南海经》与《山海异闻》,看来泉先的存在的确是过于短暂和缥缈,以至于都不存在专门独立的史料记载。
周岚斐在图书馆最末端的书架上找到了这两本书,在图书馆靠窗的地方寻了个空位坐下,认认真真的翻开了书页。
这两本书都是泛泛讲述了许多上古时期的妖灵兽植相关,覆盖范围广之又广,记录方式又杂糅,有插叙,有倒叙,编者便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要想从中专门找出一段儿与鲛人有关的内容,不啻于大海捞针。
周岚斐念书向来擅长,又是个有耐性的,索性从头开始。
他全神贯注的看着,从晨间至晌午,邻座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他雷打不动。
窗外忽而有人影闪过,一个粉毛少女鬼鬼祟祟的贴上来,手舞足蹈个不停。
她跟周岚斐就隔着一扇窗玻璃,她又是敲窗又是比划,奈何周岚斐过于聚精会神,愣是没注意到她。
姜棠麻了,她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发现尽头的一扇窗没上锁,遂靠过去。
周岚斐是在一片吵闹声中回过神来的,他发现所有的人都扭过头朝自己背后的方向看过去,窃窃私语个不停,仿佛在看什么热闹。
“那是不是你的室友啊周岚斐?”有人顺嘴说道。
周岚斐一愣,跟着也回首,就看见不远处的空书桌上站着一个粉毛少女,她在高处,程晓楷就站在在低处,两人你拉我扯,横眉立目,宛如两只斗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