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by鹿忘
鹿忘  发于:2024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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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周岚斐又看了看卫珣渊,眼中有某种骇然震动的神色。
“你......你们——”他有些结巴。
整个画廊内的空气剧震。
段家的法器威力无穷,然而巨大的水压将那十枚青玉戒指碾压到了极致,裂纹一道一道的散开,在卫珣渊猛地一握拳下,砰然碎裂!
无数细小的玉石碎片子弹一般爆裂飞散,带着逸散的灵力,卫珣渊旋身下意识的将周岚斐扑倒,护在身下。
“晓楷!阿姜!”周岚斐脱口而出,电光石火间,他摘下了衣襟上的玖陵珠,用力朝着程晓楷的放心抛掷过去!
玖陵珠是他从小带到大的护身灵物,是眼下他能给出的最大程度上的保护伞!
程晓楷将姜棠护在身后,眼睁睁的看着锋利的玉石碎片袭面而来,被玖陵珠隔开了大部,然而那些极具攻击性的灵力依然撞上了他的心魂。
他的瞳孔出现了须臾的涣散,一切奇怪的画面如雾般溢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了幻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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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岚斐......是死了吗?
卫珣渊在南海之滨寻得了一截太子衣袍上的玉绶带,那玉绶带算得上是是贴身之物,足以证明周岚斐来过此处。
比那天罡五雷符更加板上钉钉。
自南海之滨折返时,卫珣渊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想的快要发疯了。
他不想背当成一个傻子一般,被蒙在鼓里。
太子荣登大宝,他忽然就与周岚斐之间的距离顷刻间被拉长到了无法企及的地步,一夕之间竟连宫门也进不去了,处处可闻“王上千秋圣岁”的祷告,所以他只能想到苏照影。
可他没料到的是,他会在一进城的街角便撞见苏照影的尸体。
苏照影匍匐在地上,外观衣着如乞丐一般,若不是露出了一隅十分违和的细腻的手腕骨,也不会引得卫珣渊停留半步。
苏照影是被人拔了舌头,抛尸街头。
卫珣渊忽而觉得可怕,就好像是要杀死最后一个存在的知情者一般。
这些究竟是谁做的呢?
如若不是周岚斐做的,周岚斐又如何能在同伴身死家亡的情形之下,安然登上国君的宝座,受万民朝拜?!他不会有半点愧疚和心寒吗?
还是说......这便是一国之君?!
他心底疑影重重,直到他在宫闱外看见周湛自马车上缓缓走下。
这一切揣测都落到了实处。
周湛没有登基。
成为新王的是周岚斐没错了。
他终于成功了,成了万众瞩目的一国之君——踏着旁人的血与苦难。
他恨到了极致。
他幼年时听父皇与兄长们说起过,海之深处莫要靠近,有一些吃人的怪物。
那些怪物是死于海难的人与兽的魂灵交织而成,被唤醒后会制造新的海上风暴,有时候连居于海中的生灵也要敬畏三分。
要唤醒这样的怪物,一要有鲜血屠戮之事,二要以水为媒介。
前者条件,琅嬛已经替他做到了。
卫珣渊回眸望向偌大的繁华酩都。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王城中百官朝奉,小巷里,苏照影的尸身都不曾有人收敛,这便是琅嬛,这便是残忍的酩都啊。
一同毁灭吧。
酩都被大浪冲垮的那一日,卫珣渊的印象其实并不算深刻。
将那么遥远的海水驾驭至淹没一座城,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他昏厥在了城门口,本以为自己完成不了这样一件事。
但他醒来时,酩都确确实实的毁了。
不仅是城池本身,还有那些琅嬛的臣民。
彼时,他浑身都缭绕着黑色的戾煞之气,被复仇的快感刺激,竟然硬生生的恢复了几分力气,王宫的大门不再紧闭,无人看守了,他轻而易举的长驱直入,在紫宸殿抓到了周岚斐。
周岚斐没有死,曾经叱咤风云的小太子居然连剑也拿不起来,意外的好抓。
时隔这么多天,他们再次见面,却谁也不能完整通畅的说出一句话来。
卫珣渊发现,当走到了最咫尺的地方,他却无法单纯的去恨这个人。
“你毁了我国与臣民,我亦毁了你的,眼下我们俩扯平了。”他沙哑的说着,自雪夜那日,他便冻哑了嗓子,“周岚斐,你只要乖乖的呆在我身边,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还可以继续——”
他咬着牙,语气却卑微至极了。
周岚斐却从墙上抽下了剑,那是用他的鱼尾所锻造的长剑,如今刺穿了他的肺腑。
昔日的小太子长发披散,一袭华服狼狈至极,他眼底的恨与悲哀给他的面容镀上了另一层妖冶夺目的色彩,像是受了伤的瑶台仙鹤。
身躯的疼痛化作另一种奇怪的强烈冲动,那些缠绕的戾气钻进了他的伤口里,令他的伤口不再流血,卫珣渊的眼眸变成了瑰丽的紫色。
好恨,恨到不想顾及任何事。
长在九天之上的仙桃被摘下,迸裂从出甜美冰冷的汁水,令他生出了足以压到一切疼痛感的疯狂快意。
他紧凑着周岚斐嫣红湿润的耳朵,听着对方擂鼓般的呼吸,嘶声道:“只要你答应不离开我......”
他最爱的少年在那一刻啜泣出声,浑身抖得不像样子,不再尊贵,却没有再叫骂什么,他们最终把彼此都折磨的精疲力尽,他抱着周岚斐昏睡过去,他做了很漫长的一个梦,梦里,他建造了一座珊瑚玛瑙的海底囚笼,将周岚斐永远的锁在里面,周岚斐再也没有离开过他,随着天长日久,他们淡忘了昔日黑暗的记忆,又重修旧好......
美梦乍醒,枕畔空空,那被他羞辱了一夜的少年不知所踪,他心底发寒,疯了一样找遍了皇城内外,翻了数以千具尸体,仍然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周岚斐逃走了,带着对他莫大的仇恨和厌倦,逃到了他难以企及的远方。
这叫人如何甘心?
这份不甘心化成了长满了倒刺的荆棘藤蔓,将他一层一层的包裹,扎的鲜血淋漓,他在杳无活气的酩都死去了,却又因为这份不甘心的支撑,从烛冥道爬回阳间。
他做了这么多,只想当面问一问周岚斐,你到底有没有心呢?
他的一切执念和疑虑在程晓楷遭遇十戒撞魂时出现了奇怪的转机。
程晓楷感觉自己像是被撞出了脑浆子。
他回过神来时,第一反应是趴在地上大声呕吐。
姜棠在一旁给他拍背,一边非常嫌弃的捏着鼻子。
“哎呀渊哥!!你给他弄张纸来擦擦呀!”
“都水淹陈塘关了,有纸也派不上用场了吧!”周岚斐在一旁摇头,他转身看向门外,却见一个女人带着乌泱泱的安保团队,踩着高跟鞋摸了进来。
“不是段宗稷?!”周岚斐低声道,而后他面色微变:“是段瑶!”
下一秒,他听见了段瑶尖利的声音响彻天花板。
“周岚斐!!!果然是你!”女人的面孔扭曲,她看了眼卫珣渊,扭曲着面容道:“你们两个——两个狗男男!!恶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周岚斐!!你做这种龌龊事!!你就等着被抄宅子吧!!!我现在就去告诉我爸!!”
卫珣渊眯了眯眼睛。
“阿姜。”
“得嘞!”姜棠倏地站了起来,冷笑道:“这是女人跟女人之间的掰头!”
“你也算女人??”段瑶看着她冷嘲热讽。
水龙骤然席卷,将段瑶身边那些木头桩子似的安保团队冲的七零八落,姜棠的身影一闪,到了段瑶的身畔,将一块麻将牌似的贴花拍在了她的后颈处。
段瑶前一秒还在叫骂,后一秒神色木讷的站直了。
姜棠满意的退开两步,拍了拍手心,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木人来,埋头问道:“段瑶,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呀!”
“这是......”周岚斐诧然道:“厌胜之术?!”
“借力打力罢了。”卫珣渊说,他将程晓楷从地上提溜起来,对周岚斐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姜棠操控着段瑶解散了段家那群苍蝇般扰人的安保团队,几人寻了个酒店开了房,简单的落了脚,卫珣渊递了张卡给周岚斐,低声道:“你跟阿姜出去买点儿洗漱的东西,还有干净衣服回来。”
“好。”周岚斐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程晓楷:“那晓楷交给你了,我们很快就回来。”
“我会保护好阿斐的哦!”姜棠摇头晃脑,抓着周岚斐的手道:“走吧走吧!”她走到门前,还冲呆立着当门神的段瑶办了个鬼脸。
打发走了这两人,卫珣渊将门锁上,转而回到了程晓楷跟前。
“小子。”他抬手在程晓楷的眉心按了一下,“你怎么会有天眼?”
程晓楷猛地睁开了眼。
卫珣渊在他眉心点了一下,那种要死不死的感觉缓解了些许,他喃喃道:“什么天眼......我最近做的梦都太准了,可惜你们谁都不信我!!呜呜呜呜~!”
“你认识程曳芳吗?”卫珣渊想了想,低声道。
“那是我太爷爷!”程晓楷说:“你怎么知道我太爷爷的名字......我都没见过他几面。”他说完打了个嗝儿,又稀里糊涂的躺平了。
卫珣渊倏地退了半步。
众所周知,羽师程曳芳有着祖传的天眼。
这种能力只要程家有后,就必然会代代相传,即便不作为羽师修炼,也不影响天眼的被动发挥。
换言之,程晓楷是能看见一些非当下的事情,可以是未来,也可以是过去。
就和从前琅嬛国的苏照影一样。
如果说程曳芳真的是程晓楷的先祖,那么程晓楷方才被十戒撞魂出现的那些画面便是他所能看见的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么......
卫珣渊的身体晃了一下。
为什么......会看见周岚斐自刎于城墙上呢?!
周岚斐......是死了吗?

拿着卫珣渊的卡,周岚斐带着姜棠在超市里一边做着采买,一边若有所思。
“你那个同学是不是有天眼哇?”姜棠忽然道。
“天眼?”周岚斐垂眸道。
“对啊,程曳芳不是有天眼吗?你那个同学是不是姓程?他们肯定是一家子,不然怎么会做预知梦做的那么准。”姜棠说。
周岚斐微微一怔。
“你认为程晓楷所见所闻都是真的?”
“那总不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姜棠撇着嘴道。
周岚斐一时茫然。
若说画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确实存在过一个“周岚斐”深深的伤害过卫珣渊。
不,不止是卫珣渊,是千百年前的整个泉先国,他让瑰丽的泉先文化彻底消弭于史书之上,简直是不可饶恕。
“那你相信世上有前生今世吗?”周岚斐冷不丁发问。
“啊?”姜棠想了想说:“这么说吧,我宁肯相信。”
“为什么?”周岚斐问。
“如果没有前生今世,没有转世投胎,那许多求不得的事情不都只能随着死亡而终结了吗?那也太惨了。”姜棠说:“那这样的话还是选择相信吧,相信会舒服一点。”
周岚斐默然。
除了前生今世一说,好像没有什么能眼前发生的这些事。
如果他前世真的做过那些罪孽深重的错事,那么卫珣渊对他的所有怨憎都是有迹可循,亦是情有可原。
易地而处,换做是他也一定会拼了命的想要找到这个人,无论过去多少年。
周岚斐的心里一阵阵酸楚。
那些愧疚的情绪盈上来,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卫珣渊,也许他应该做些什么去补偿......可这样深重的仇怨真的能依靠什么全然弥补吗?
这一路,周岚斐心底忐忑不安,神魂不宁,在回到酒店跟前时,他甚至有些胆怯,难以正理直气壮的去见对方。
然而当姜棠打开门,他才发现卫珣渊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程晓楷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神色安详。
周岚斐心头诧异,他率先探了探程晓楷的生命体征,确认了没有异样,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哥去哪儿了?”他扭头问姜棠。
“他没说。”姜棠挥了挥手机:“只告诉我别去找他。”
周岚斐垂眼。
卫珣渊是不是早已知道自己会陷入这样的为难。
所以......率先选择了回避?
他终究还是施舍给了自己一些宽容。
在等待程晓楷醒来的这段时间,姜棠百般聊赖,顺手打开了电视机。
一条硕大的广告径直弹到了屏幕的中央,上面是段宗稷光芒万丈的伟岸形象,下面配着一行醒目的字眼。
“今晚八点,准时收看伏羲瞰世直播,与玄门大师一起祈愿吧!”
周岚斐豁然一怔,从床尾猛地站了起来。
“伏羲瞰世。”他低声惊呼:“糟糕,差点忘了这个。”
“知道啦知道啦,你又得回段家去了,对不对?”姜棠晃着两条小腿百般聊赖似的说道:“你走吧,你同学就交给我照顾了。”
周岚斐阴郁的阖了阖眼。
泉先不复存在,作为琅嬛氏的后裔的段家却风光无限的活着,在宁城作威作福,他还表现出如此依附段家,实在是对卫珣渊大大的不忠。
“我会给卫珣渊一个交代的。”他郑重道:“但不是现在。”
周岚斐回到段家大宅时天色已全黑,这座占地面积五亩的豪宅此刻居然灯火通明,好似一座金灿灿的不夜城。
那高阔的一砖一瓦,一碑一石,是段家无上的财富,也是无法逾越的牢门高墙。
周岚斐脸上的温度一点一点的被抽去,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他第一次来到段家。
段宗稷替他摸骨拿脉,确定了确实是个废物,表现出了极大的满意。
“四姥姥一定会很喜欢。”他说。
随后,他往周岚斐的两肩以及背心打下了三根绣花针。
段宗稷收养遗孤,媒体们有大肆前来采访,段宗稷对着所有人振振有词道:“我们段家有着全宁城风水最好的陵寝地段,周氏吾友将与我段家祖先一同安葬,必得安宁,我们也必不会让周氏遗孤流落街头!”
说的多好听啊,周岚斐苦笑起来,他初来乍到时还有着几分天真的念头,以为自己的逆来顺受会换得段家哪怕一丝的宽宥,可事实上并没有。段家的这群人是没有怜悯之心的,只会变本加厉,一步步收紧勒在他脖子上的绳索。
他苦苦等了快一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伏羲瞰世。
周岚斐眯了眯眼,提膝走进了段宅。
段家的这套房子是找专人设计过的,四面通透,风水极佳,玉屏金塑随处可见,富丽堂皇。
周岚斐进去之后才发现东半边的庭院都被刻意拦住,有宁城官媒和当红的网络直播人员正在走进走出,热闹且繁忙。
官媒主持人正宗的播音腔借着话筒的扩音效果传出,铿锵有力的做着直播预热:“大家现在可以看到,道家七宝均已布置就位,十五分钟后,待到行星联袂之时,段宗主将亲手开启伏羲眼,以地接天,迎伏羲瞰世!正所谓古兮琅嬛,绵绵不绝,羽师之志,代代相传!妖邪退避,海清河晏!让我们大家来共同见证这伟大又壮丽的一刻!”
周岚斐不动声色的朝着东半厅靠过去,借着几盆富贵竹的遮掩,他看清了那头的景象。那是段家最大的阆苑,此刻被多个机位全方位包裹,苑厅内四角分别安置着一人多高的九鼎香炉,吐出浓白缥缈的烟气,将整个大厅熏染的如坠仙境。
段宗稷就站在展厅的最前端,他穿着最昂贵定制的道袍,身负长剑,手持浮尘,腰杆笔直,脚下另有以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七物配合着朱砂绘制而成的独特阵面,那便是媒体口中的“伏羲眼”了。
周岚斐的瞳光幽深,他仰起头来,正对着头顶的是一片透明的玻璃穹顶,澄净无云的夜幕天空上有明亮的星子整齐排布。
今日便是琅嬛氏族每年例行的传统祭典——伏羲瞰世。
周岚斐在宁城大学读历史专业,他的导师展洲又是个出了名的“琅学家”,周岚斐跟着他没少摄入相关知识。依据史料记载,琅嬛氏信奉创世神伏羲,故而每年到行星连珠之日,琅嬛氏的王族都会主持盛大的朝拜祭典,祭典中需以七宝布阵,名曰“伏羲眼”。由主持者施咒运转阵卦,七宝大阵会借施咒者的修为力量爆发出冲天的霞光,继而与天上的连珠行星相融。这一刻天地接壤,好似伏羲神的目光垂落人间,得看众生疾苦,后降福泽于世人。
这就是所谓的“伏羲瞰世”,算得上是琅嬛著名的古文化之首。宁城政府仰仗段家,因此对琅嬛氏的文化习俗很是推崇,每年的“伏羲瞰世”都会大费周章的让媒体平台前来搞全程同步直播。段宗稷每到此时都会被塑造成一个神一样的存在,他开过光的物件、书写的字画、甚至是用过的烟斗茶缸都会在直播间内被高价售卖,日交易额轻易能破数亿,许多人还会到他的个人微博下面打卡许愿,请求包邮升官发财合家安宁,其热度不亚于顶流网红,
正思忖着,段宗稷的口中就念念有词起来,他所念的都是中古文字,一般人很难听懂,大致意思就是对伏羲神的歌颂,他挥动起手中的拂尘与佩剑,将展厅中的烟尘劈开,又舞做伴身游龙。周遭都安静了下去,只剩下他短促有力的叱咤和凛冽风声,脚下的七种宝石渐渐的发出夺目的光彩来,沿着朱砂的纹理蔓延,汇聚,“呼”的拔地而起,冲出玻璃的穹顶,直指夜幕的最高处!
“看哪!!伏羲瞰世!!泽被苍生!!”那主持人意气风发的举着话筒大呼道:“朋友们,快点击右下角的链接,抢购段氏出品的祥瑞金刚结!现在购买立享九点九折优惠!”
凌晨时分,弹幕区还密密麻麻的飞过文字。
【卡点抢到了!伏羲眼特别款!!伏羲神保佑我今年脱单啊啊!】
【段宗主!祝我考研顺利!减肥成功!!】
【[双手合十]许愿暴富!】
【朋友推荐来的,家人们这个真的灵吗?不是封建迷信吧!】
【这年头居然还有不信段家的!麻烦去看看御玄司热线,每天都被打爆!】
【我妈说宁城地下全是鬼,没有段家镇守一座大楼都建不起来。】
【不信的可以去搜搜看琅嬛氏的历史资料啊,人家那是真国学。】
【拜托,官方背书的,不信玄总得信政府吧!】
......
周围适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段宗稷就站在烟尘与光芒的中心处,面带微笑。
而后一个年轻些的男人步入厅堂,他也同段宗稷穿着一般的长袍马褂,手上带着个非金非玉的扳指,身形有些佝偻,脸上也青青紫紫,被粉底盖住了不少,他正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是段宗稷的儿子段琛。
段琛直走到段宗稷身边,人模狗样的拱手作揖,而后郑重其事的举起了双手。
周岚斐倏地凝起眸子。
按照书上所说,此处应是祭典当中的一个炫技环节,由琅嬛族中法术修习的佼佼者催动七天罡符,象征着以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种元素的力量驱邪避祟。这是琅嬛氏最著名的古典术法,威力不可小觑,若是光看直播,施展过后往往整个展厅内除了咒术带来的地动山摇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如今周岚斐人在现场,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段琛,生怕错漏了一处细节。
出乎意料的,段琛没有拿出任何一张符纸,只是将手上的那枚扳指依次触及七宝阵中的光,而后大殿内便是五颜六色的光泽一通乱闪。
主持人配合极了,一边揉着被刺到睁不开的眼睛一边扯着嗓子解说道:“七将巡游!天罡护主!海清河晏!万世其昌!多么值得纪念的名场面啊!!注意了注意了!下面将发放六千张宁城御玄司印发的现金抵用券!大家快做好准备抢购!手慢则无啊!”
也不知道他究竟哪儿来的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修辞,段琛已经上前去跟段宗稷并肩站在光里,父子二人沐浴在无数敬仰的视线当中,仿佛完成了一场极为完美的仪式日程。
对着段琛那张笨钝的脸,周岚斐的眼底浮现出冷嘲之色。
外行人看不出,在场的内行人却心如明镜。
那些炫目杂乱的光泽均来源于段琛手指上的扳指法器,与天罡符咒毫无关系。
是的,这些年的伏羲瞰世祭典,段琛都是以如此方式糊弄普罗大众,号称琅嬛氏的后裔,段家嫡长子的段琛根本就是徒有虚名,他使不出琅嬛氏的看家本事。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配合一场商业展演罢了。
不知不觉,仪式接近尾声。
周边的人头悄然攒动,一个小记者快速起身跨过警戒线,将手拢在嘴边,低声接通电话。
“对对对,马上到提问环节了......放心,我准备的问题都是最有争议度的,肯定会红!”
他边说着,边面对着一片等身高的葱翠绿植,跟前的富贵竹忽然抖动了一下,一只手从缝隙中伸了出来。
小记者稍稍一愣。
那只手细长,白皙,骨节精巧,书卷气浓郁,指间夹着一张折叠的彩虹色便签,很是漂亮。
“想红吗?想红就照着念。”对方淡然道。
声音也很动听。
小记者的骨头酥了一下,脑子基本没太转就鬼使神差的接过了对方手里的东西,竹叶复又“簌簌”抖动,那头的人转瞬消失,不见踪影。小记者回过神来,将便签展开,上下一扫,眼前微微发亮。
届时仪式结束,苑厅清空了不再准人进出,大家都往发布会的方向去了,人烟散尽时周岚斐仍然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七根漆金的长明蜡烛被次序点燃,由七尊栩栩如生的童子像双手捧持,围成一整个圈,意为侍奉神明,这样庄严瑰丽的景色映在周岚斐的瞳孔之中,化作淡淡的疑影。
这些年来,段家给外界塑造的形象极近浮华,夸张到了欲盖弥彰的地步,旁人或许不敢擅自揣测,但周岚斐纳身其中,始终存着几分困惑。
段家凭什么可以凌驾在政府之上,肆意的在宁城制定规则?他们当真......有那么厉害吗?
他想要知道答案。
这时,有记者义正言辞的质询之声从发布会上传了出来:
“《琅嬛遗策》第三卷 曾有记载,天罡符术是琅嬛族人的看家本领,初代琅嬛国主凭借天罡符的力量开疆辟土,故伏羲瞰世之天罡巡游一部,需要催动琅嬛氏引以为傲的七天罡符方可完成,有传承纪念之意,可今天在现场我没有看见一张符纸,请问段宗主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将这个关键的部分省略了呢?”
周岚斐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冷淡的笑意,他也没有执意再往发布会的大厅走,而是摸出手机,不紧不慢的打开了直播界面。
段琛一张尴尬僵硬的笑脸在屏幕上跃然而出,伴随着许多飞梭般的弹幕——竟然也不全是打卡许愿的了。
“好家伙,这个记者是真敢问啊!”
“问的问题过于专业了!有课代表来科普一下吗!”
“刚临时百度了一下《琅嬛遗策》,表示这个记者说的都是真的!”
“七天罡符很吊哦!能操纵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种自然力量,是琅嬛氏与生俱来的天赋。”
“年年都看伏羲瞰世的在这里,没看到过符就是了【挠头】。”
“所以这个男的其实不会画符吧?”
“开玩笑,段家是琅嬛氏嫡系,不可能不会吧!”
“他会他干嘛不用?光看见一堆蹦迪似的光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堆光效不好看吧!”
“政府不是替段家背书说他们无所不能吗?还专门成立了御玄司,可信不可信啊!”
“早说是封建迷信了,我还以为只有我奶奶会看这种仪式呢!”
......
人言风向易变,段琛的十根手指胡乱搓动,额角有些冒汗,“我——”他翕动嘴唇却张口结舌。
“是这样的。”段宗稷慢慢的咧着嘴,眼中却半分笑意也无,“七天罡符是琅嬛氏威力最强的古典法术,若是真的施展出来,在没有任何防范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造成危险,为了在场诸位的人身安全考虑,我们才改良了程序,因为仪式,说到底也只是个仪式。”
“所以是为了现场安全,而非段少公子力有不逮?”这记者显然是有备而来,咄咄逼人的追问道:“那照段宗主这么说,如此改编是否与段家最初‘还璞归真’的信念有悖?天罡巡回是否会因为段家的‘妥协’而逐渐失去传承,您担不担心向来以‘无所不能’著称的段家将来有一天会和其他普通的杂流玄门一样,被扣上‘封建迷信’,‘坑蒙拐骗’的帽子。”
台下掀起了不小的杂乱音潮。
周岚斐微微瞪大了眼,不得不说,这个记者发挥的比他设想的还要好。
这么久以来,段家之所以能与其他的玄门一族拉开云泥之距,成为正道玄门魁首、政府敬奉的半仙,全仰仗四个字——史料支撑。
史书中的琅嬛一族高贵无尘,他们有着强大神秘的咒术文化,又循规蹈矩到了一种近乎于刻板的地步,这些都可以从那些独特又复杂的习俗礼教中体现出来。而段家正是扮演着这些繁文缛节的执行者。无论史书中记载的内容有多么的脱离现实难以实现,段家都能事无巨细的做到,一年一年,从无错漏。
正是这份坚持,让外人对他们先祖嫡系的身份深信不疑,认为他们是诸多野狐禅中唯一的正道,相信世上确实有法术和神仙的存在,继而获得了政府官方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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