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工做皇帝养我啊—— by醉又何妨
醉又何妨  发于:2024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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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恨又可怜的人。
两生两世,正平帝都没有摆脱这样的命运,所以,他想寻找一个能够脱困而出的人。

第121章 灯火夜微明
在正平帝前世的时候, 看到带有齐家血脉的皇子出生时,他就想过,这孩子会不会成为齐弼下一个控制的对象?
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除掉他?
终究, 正平帝还是没有下手,正如当初他没能做到亲手掐死尚在襁褓中的太子。
所以, 看着五皇子, 他想, 还不如让这孩子离开宫廷, 在个寻常人家长大, 平庸一生。
他犹豫了很久, 终于在那一日,五皇子开心地喊着“要和父皇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正平帝拉起了他的小手,将他留在了宫外来来往往的人潮中。
他事先打听过, 那附近的几处富户全都以心善闻名, 有一家还尚无子嗣。
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见到这个儿子了,却永远也忘不了,当五皇子被找回来之后, 齐弼讥讽的笑容, 仿佛看穿了他的全部心思。
但其实也无所谓了。
因为那个时候又已经有了兰奕欢。
正平帝根本不想要有齐家血脉的孩子, 而在皇宫中, 一个男人不想要子嗣, 也有很多办法, 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齐贵妃再次怀上的,根本不是自己的骨血呢?
对于这个结果, 正平帝心中十分平静。
性命都随时有可能不保的情况下,他也并不怎么在意所谓的忠贞。
既然无论他怎么挣扎,齐家都有办法做成他们想要的一切,那么就也无所谓了。
他甚至还有点羡慕齐贵妃,能这样大胆,这样放纵。
他看着那个本来不属于深宫的孩子出生、长大,心情不由十分微妙,有点同情,又有点幸灾乐祸。
因为正平帝能看出来,齐弼对倔强刚硬的五皇子并不太满意,反倒越来越提起了对兰奕欢的兴趣。
这孩子太重视他的家人了。
天真、善良、不够心狠、性格温软,多么容易控制。
——正平帝几乎都能猜出来齐弼心中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却不是这样的想法。
他从兰奕欢的眼中看到一种不屈不挠的渴望,一种不管被挫败了多少次,都能去爱这个世界的勇气。
所以,齐弼总觉得兰奕欢傻,他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狂妄自大,将不符合他生存哲学的人全都视为蠢货。
可是正平帝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跟他、跟齐烟、跟齐贵妃……跟这深宫中所有人都不同的东西,一种不会任命运摧折摆布的坚定。
在生命弥留之际,他终究没有去看任何人的脸色,按照自己的心意,将玉玺放在了兰奕欢的手中。
我想,就把这个江山交给你吧,希望你能改变一切。
那一刻他唇边的微笑是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生的正平帝,并没有想起前世的记忆,可是此时此刻,他那熟悉的、殷切的目光却依稀与前世重叠,好像让兰奕欢明白了很多很多。
“父皇……”
他低声道:“父皇,谢谢您。”
不过正平帝有过多少过错,兰奕欢都受过他的恩情,对于这位养父的感情,他有几分怒其不争,也有几分怅叹和哀凉。
或许当初一步之差,他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正平帝。
那把椅子,不是人人都能坐得的。
正平帝却没再说话。
兰奕欢觉得有些不对,连忙晃了晃正平帝的手,说道:“父皇?父皇!”
正平帝的眼皮慢慢阖了起来。
这时,八皇子已经快步跑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兰奕欢飞快地试了一下正平帝的呼吸,这才松了口气,说道:“父皇昏过去了,你带着他去后殿,让人传太医过来!”
八皇子点了点头,用力地抱紧正平帝的身子,站了起来,却没立刻便走,而是拉住兰奕欢的衣袖,问道:“你呢,你会活着回来吧?”
兰奕欢看了他一眼,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道:“废话!”
除了齐弼,还有个邓子墨不知道哪去了,今日在大殿中,他全程都没有出现。
以他的狡猾,要么就是埋伏在什么地方等着接应齐弼,要不就是自己跑了,总之是个十分不稳定的因素,兰奕欢得把他给找出来。
兰奕欢出宫的路上,碰见了被侍卫们接出来的戚皇后等人,齐贵妃也在其中,想必是见过了齐弼之后,戚皇后又派人把她也给叫到坤和宫去了。
但因为齐弼谋反,其他的后妃们对齐家的人多少有几分忌惮提防,都跟齐贵妃离的远远的。
齐贵妃扶着宫女的手走在最后,神情间亦是对这些人不以为意的样子,上一次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却似乎已经消失了。
看到兰奕欢,她停了下来,低声道:“欢儿。”
齐贵妃原本以为兰奕欢不会理会,却没想到兰奕欢脚步顿了顿,也停了下来,对她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吧?”
语气平静、温和。
那一瞬间,齐贵妃几乎连呼吸都停住了,唯恐惊散这如梦境一般的时刻,然后她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兰奕欢。
兰奕欢道:“往后,你自己好好保重吧。有五哥在,你顶多也就是废去位份,贬为庶人,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说完之后,他便要走。
齐贵妃却一下子放开了宫女的手,说道:“欢儿!”
兰奕欢回过头,齐贵妃道:“你……能再叫我一声娘吗?”
兰奕欢沉默了一会,笑了一下,说道:“有必要吗?”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冲着齐贵妃露出了笑容,这笑却不似儿时那般天真烂漫,充满依赖,而是如同秋水长天,深邃旷远,云过无痕。
“我已经不恨你了,你不需要再把这件事当成负担。”
兰奕欢淡淡地笑着,说道:“你是生我、养我的人,也是在这深宫中,我唯一可以依靠信赖的人,我曾经那样想得到你的爱,好似这就是我生命中的一切。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连我的亲娘都不喜欢我呢?我是不是很讨厌,很没用?我好像一生都在为了证明这一点而活着。”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齐贵妃却不禁心如刀绞,泪流满面,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兰奕欢却将食指在唇边一比,轻“嘘”了一声,冲着齐贵妃摇摇头,示意她不用道歉:
“你永远是我心中无可取代的母亲,不管是好是坏,这是从来都无法选择的事。但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牙牙学语的孩子,眼中只有一方天地,我可以不需要母亲的爱与支撑,找到我在这个世上的价值。”
“人总不能一直困在过去,那些事情,我不愿再想,所以不恨,若还要开口唤你,那我怕我会又不由自主地去纠缠,去怨恨,去不解我的命运,你的冷漠,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兰奕欢深吸了口气,而后还是重新露出了笑容:“所以我们都放过彼此吧。忘记那些事,你有你的人生,不只是作为一名母亲而存在,而我,除了是你的孩子,还有很多我在意、我喜欢的身份。”
兰奕欢问道:“好吗?”
齐贵妃觉得她全身发软,好似被掏空了一块血肉,几乎没有力气再站在那里,可是她也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意,尽量让自己笑的很美丽、很温柔:“好。”
兰奕欢双手交叠齐额,冲着齐贵妃一礼,随即转身而去。
此时的邓子墨,已经除了京城,正匆匆地向一个地方跑去。
他迎着风抬起头来,脸上却丝毫没有计划失败的失落,而满是畅快和轻松。
东梁这片国土,本身就是由叛乱和争夺得来,这么多年来,国内虽然对大雍和达剌的仇恨不减,但彼此之前也经常互不相服,争权残杀。
而邓子墨有东梁皇室的血统,原本和齐埘一样,都是齐弼为了培植下一任国主所找的备选。
这么多年来,他努力获得齐弼的赏识,将齐弼对亲生儿子的最后一点情分磨灭,才能得到如今的地位,可是,他也从来没有获得过属于自己的自由。
没有人喜欢伪装、算计和惹人憎恶。可怎么办呢?得到想要的东西需要力量,要获得力量,就要牺牲很多很多梦想。
而今,自由对他来说,终于近在咫尺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与迎面而来的一架马车擦身而过,不曾停顿,不曾回头,也不曾发现,从自己的衣袖中,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邓子墨很快去远了,马车却停了下来,里面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地上掉了什么?”
“五哥,咱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呀?”
“五哥,你慢点,等等我!”
“兰奕胜,咱们手足至亲,你为何如此待我!”
——咱们手足至亲,你为何如此待我!
在尖锐的质问声中,五皇子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桌子上微微晃动着的烛火映入他的眼眸。
他此时正坐在军营的大帐中,竟是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臂下面压着一封书信。
这封书信不是从外面送来,而是他傍晚的时候从自己要换的衣裳中翻出来的,打开一看,是齐贵妃的字迹,里面讲了兰奕欢的身世,也讲了齐弼的所有谋划,让他以后要好好地照顾兰奕欢。
原来,兜兜转转,兰奕欢还是他的亲弟弟。
五皇子怔然许久,伸手拿起信纸,想要折好收起来,可是偏生在这时刮过来一阵风,将信纸在他手上一掀,竟然就撕成了两半。
五皇子心里突地一跳,总觉得有种不祥之感。
他抬起头来,寻找那股风为何而来,原来是一个人恰在这时掀开帐帘,正欲走入。
五皇子霍然站了起来,厉声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那个进门之人,竟是邓子墨。
邓子墨说道:“殿下莫惊,是您的舅舅让我来的。”
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五皇子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快步上前一把抽出长剑,横在邓子墨的脖子上,冷冷道:“他不是东梁的奸细吗?!”
邓子墨怔了怔,随即微笑起来,说道:“原来您已经知道了。”
京城中动乱的消息尚未传来,这些内容却是信中所写,五皇子冷冷地将剑锋一抬,已经在邓子墨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但邓子墨接下来却又说了一句话,让五皇子如遭雷亟,陡然愣住。
他说:“就在刚才,齐弼谋反失败。”
“你说什么?”
邓子墨轻轻推开了五皇子的长剑,说道:“齐弼意图在宫宴借陛下之手赐死太子,扶植七皇子上位,但献王反水,计策失败了。如今,太子正派兵围剿叛党,齐家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他的寥寥数句话,已经足以掀起五皇子心中的惊涛骇浪,这场阴谋中涉及的每一方人,可以说都与他息息相关。
可是当着邓子墨的面,五皇子硬是压住了情绪,垂下眼眸,冷冷地问道:“你想让我去支援他?”
邓子墨道:“在他人眼中,殿下与齐家从来都是一体,开弓没有回头箭了!齐弼已经做到这一步,输,你脱不开关系,若是赢,未必不能问鼎大位。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五殿下!”
五皇子低头听着他的话,终究嗤笑一声,说道:“那你呢?你就出这张嘴?”
邓子墨道:“我方才已经收拾了部分东梁的残兵,已经尽数带到此地了,愿听殿下差遣。”
五皇子的目光像是锥子一样盯在他脸上,冷不防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那般对待大公主?”
邓子墨这下倒是真的愣了愣,道:“殿下是问我当初求娶之事?”
五皇子摇了摇头,终于收回了剑,说道:“没什么。”
他还剑入鞘,重又坐下,手握住桌上的茶杯,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终究,他将茶杯往桌面上一放,手挪开的时候,杯子已然分裂为六七片,四下散落。
五皇子站起身来,冷然高声喝道:“来人,整军,一炷香之内,我要看见所有的人都出现在这里!”
这里的军人都训练有素,有了五皇子的命令,军队迅速按时集结起来。
此时,邓子墨也已经将他所说的那些东梁残军全部调集了过来,两支军队合而为一,一起向着京城进发。
随着一路行走,京城中的消息也一件件地传了过来,每一桩都足以在人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大概是由于心急,五皇子的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到了最后一处山谷中,过了这里,京城的大门就可以遥遥望见了。
五皇子回头看了看,见到自己已经把邓子墨等人甩在了后面,唯有几名亲信跟在他的身边。
于是,他二话不说,五皇子一拨马缰,径直向着最高的山坡而去,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后面在黑暗中行走的队伍,马缰挽在手上,不知不觉已将手掌勒的发紫。
身边的亲信低声问道:“殿下?”
五皇子道:“我记得你昨天说,你媳妇刚给你生了个闺女,你还没见过呢吧?”
亲信道:“是。”
五皇子道:“那一会,你先走吧。”
亲信猛然一怔,仰头看着他,随即眼中慢慢蓄了泪水,跪了下去,说道:“属下离家的时候,已经托人照顾妻儿了。属下愿与殿下共进退!”
五皇子又问身边的其他人:“你们可有要走的?”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并不挪动脚步,五皇子叹了口气,终究抬手一挥,低声而急促地说:“杀!”
一道烟花划破天际,喊杀声在山谷中突兀地响起,五皇子所带领的大雍军队突然挥刀,杀向被不动声色围在中间的东梁人。
火把燃起,照夜如明。
见到计策成功,五皇子却并没有流露出放松的神情,只定定地看着邓子墨带来的那些东梁残军。
只见尖锐的刀锋砍在他们身上,却没有划伤皮肉,而是露出了衣服下面所穿的薄薄一层甲胄。
——是黑甲军!
这哪里是什么残兵败将,而是东梁一批经过特殊训练的军队,身体素质有点近似于药人,人数虽少,但是悍不畏死,只要有一口气就能再战,实在非常不好对付。
五皇子原本就对邓子墨没有半点信任可言,想起了前世的事情之后,更是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当邓子墨找到他时,他心中就对此人生出了深深的警惕。
目前京城一定已经戒严,说不定对方就是想把嘴精锐的军队藏在他的军中,借机再混进去,那么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有危险。
当然五皇子知道,邓子墨也不可能不防备他,所以很可能自己的这次袭击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输赢更是难定,这一步铤而走险,输了,就是死。
而且如今齐弼卖国,齐家叛乱,他就算是死都得不到一句好话,只会身败名裂,被后人议论说:“看看,狗咬狗,真是活该!”
可是,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大概是他不想再让自己变得那么冷酷、残忍、泯灭人性吧。
大概是他也想堂堂正正的,通过自己的能力证明一些东西吧。
五皇子双腿一夹,口中轻叱,拔剑纵马冲下山去。
黑甲军被消灭的越来越少,双方都损失惨重,后来连五皇子也受了伤,他感到自己的体力仿佛伴随着从伤口处流出的鲜血急剧流失。
依稀间,仿佛有人高声喊了一句“殿下小心”,五皇子察觉到不对,回身招架的时候,动作却已有些迟钝。
右胸一凉,一截剑刃已经透入。
五皇子大叫一声,情急之下仰身从马上翻了下去,就地一滚,这才没有让那柄长剑将自己彻底扎个对穿。
他一手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抬起头来,就看见邓子墨拿着剑站在自己的跟前,说道:“五殿下,谢谢你帮我除掉了这么多的麻烦。”
五皇子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才勉强用剑撑住了自己的身体,说道:“麻烦?”
“你……”
他看见邓子墨一抬剑,漫不经心地把地上一名不断挣扎的黑甲军戳死了,突然了悟:“你的目的,是借我之手杀了这些人?”
“是啊,不过你也不白杀,他们确实都是效力于齐弼的东梁士兵。”
邓子墨道:“他原来救过我,我帮他干了这么多年,情,已经还清了。现在他事败已成定局,但我还有我想要的东西,总不能连送死都陪他一块吧?那不是成了蠢货了?”
“如果你真想打回到京城去,我还有点麻烦,不过我看着五皇子像个好人,索性就试上一试。现在把这些铲除掉,就再也没有能威胁我的东西了。”
邓子墨说:“五殿下,谢谢你,我也送你个解脱吧——”
他最后一个字的字音尚未落地,五皇子整个人突然暴起,竟然如鹰隼一般迅猛地扑向邓子墨,一肘砸中了他的胸骨,把他整个人撞翻在地。
这是他积蓄了半天力量才使出来的致命一击,就算是邓子墨都猝不及防,刹时胸口剧痛,几乎吐血,而五皇子手中的剑已经举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邓子墨一拳砸在了五皇子的小腹上,把他打得口喷鲜血,再次重重摔在地上,邓子墨旋即起身,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头上。
五皇子接连受到重创,身上多处流血,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瘫软如烂泥,这下是彻底爬不起来了。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也不太想起来。
他的名字叫“胜”,这个字寄托了母亲所有的期冀和野心,希望他事事得胜,独占鳌头。
可是,他却总是成为输家,想一想,这样回去,也挺丢人的。
但如果不回去的话,母妃会伤心的吧。
五皇子甚至能够想象到,齐贵妃见到他的伤口时,会露出怎样心疼的表情,毕竟,他是个从小就备受宠爱的孩子。
——每一分宠爱,都让兰奕欢变得更加寂寞无依。
所以,他占了这么多的便宜,总有遭报应的一天,如今报应来了,他活该,他知道。
只是就在这一刻,感到那样的痛苦,他有点想让母亲摸摸自己的伤口,有点想抱抱弟弟的小身子,还有父皇……此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五皇子咳出一口血,自嘲地笑着,闭上了眼睛。
“……哥。”
风声中,好似有人这样叫他,那声音那样的熟悉。
应该是听错了吧。
然而接下来,五皇子就听见邓子墨难得流露出真实情绪的声音:“七殿下?”
他一下子睁开眼睛。
是兰奕欢牵着马站在离两人不远处的位置,胸口上下起伏,还微微有些气喘。
但是他并没有上前,因为此时邓子墨手中的剑就抵在五皇子的后心处,只要手上轻轻一用力,就能把他的心脏捅个对穿。
邓子墨道:“七殿下,你这是想救他吗?你别忘了,因为他们母子你从小到大受过多少委屈,难道你还要心软?”
兰奕欢没有跟他争辩这些,他很清楚邓子墨东拉西扯狡辩的本事,不想因此浪费唇舌。
他径直说道:“邓子墨,你还记得十二年前,在护国寺山上的洞穴中,有个人把那个要杀你的和尚引开,给了你一条生路吗?”
邓子墨猛然一怔,惊疑不定地说道:“你说什么?”
兰奕欢道:“深更半夜,你被他打个半死,拖进了山洞中,山洞中有很多孩子的尸体,你很害怕吧?你以为你完蛋了,只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装死,这个时候有人出来袭击那个和尚,然后引开了他,是个比你还小的小孩子,你忘了吗邓子墨?你记不记得有这事,你仔细想想!”
兰奕欢那一连串的话说下来,语速极快,连五皇子都不禁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如果是要对邓子墨动之以情,他不该是这样的语气,此时此刻的兰奕欢,却好像在逼迫着邓子墨什么似的。
难道这邓子墨身上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第122章 心珠宜独朗
邓子墨也不知道兰奕欢为什么突然提到此事, 印象中,这还是他先向兰奕欢讲述过的。
可是,为什么兰奕欢又知道那么多的细节?那么多……他从来不愿回忆深想的细节。
随着兰奕欢的话, 邓子墨也不知不觉的想起那噩梦般的, 混乱的一夜。
想起一个个坟包,和尚狰狞的嘴脸, 冲鼻的血腥味……他不禁用未持剑的那只手按住了太阳穴, 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兰奕欢对五皇子使了个眼色, 随即紧盯着邓子墨, 观察着他的反应。
其实兰奕欢也是在赌。
他知道邓子墨这人很善于通过伪装来博取他人的同情, 可是他有这么一段经历, 前世却从未曾提过,甚至连大公主都不知道,今生也只轻描淡写地说过一次,并未详述。
所以兰奕欢猜测, 会不会这件事对邓子墨的刺激非常巨大, 让他根本就不能仔细地回想,正如前世的兰奕欢一样。
不过兰奕欢这个时候提起此事,可不是为了提点邓子墨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 好让邓子墨念着这份恩情放五皇子一马——连齐弼都被他用完就扔了, 兰奕欢可不会那么天真。
他这样做, 是在做一个大胆的尝试——激发出邓子墨的前世记忆。
身边的那么多人都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兰奕欢有时候会想, 或许并不是他重生了, 而是整个世界的时光都倒流了, 所有的人本就都是换了一种活法的、原来的自己。
不管这种想法是不是真的,最起码邓子墨有可能还是前世的那个人, 也还拥有着那些记忆。
兰奕欢记得,二哥、三哥和五哥他们都是受到了一定的刺激才想起过去的事的,所以他现在就是要试图刺激邓子墨,给这个狡猾到可怕的人制造一些心神动摇的时刻,趁机救出五皇子。
于是,不等邓子墨说话,兰奕欢又道:“不,我记错了,没这事是吧?当时根本就没有人救你,什么孩子?所有的孩子都死了,你也快死了,对不对?”
他一拍脑袋,突然疑惑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你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无数的画面和思绪在脑海中交杂,邓子墨被兰奕欢问的越来越混乱了。
到底有没有那个孩子?
如果没有,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如果有,他是谁,他在呢?
好像有,也好像没有,为什么有与没有都是那么的真实?
正在恍惚之际,兰奕欢忽然一声断喝:“邓卿,朕在问你的话,你为何不答?”
这一句质问把邓子墨说的一激灵,他猛然抬起头,喃喃地说:“你、你叫我什么?”
他不能置信地看着兰奕欢,又下意识地看看旁边的五皇子。
五皇子受伤虽重,头脑却清醒,听着兰奕欢的话,他隐约也明白了弟弟的意思。
此时见状,他也开口说道:“陛下,邓子墨身为驸马,却先对大公主不敬,毫无夫妻之义,此刻又漠视陛下问话,不讲君臣之礼,理应重责!”
兰奕欢看了他一眼,说道:“荣王,这没你说话的份。”
五皇子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你也要还原。
兰奕欢这句话,这个语气,他也再熟悉不过了,回想着自己那时尖酸的语气,顺口反驳道:“陛下不愧是陛下,一朝登基,派头就这么大了……”
这话说出来,他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又忍不住想要流泪。
而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话,已让邓卿、陛下、公主、荣王……这一个个遥远的称呼浮上了邓子墨的心头。
邓子墨豁然间头脑精明,看向兰奕欢。
“你……”他喃喃地说道,“陛下?”
兰奕欢说:“你终于想起来了。”
他的回答仿佛肯定了一切,也把邓子墨满脑子的记忆硬生生逼着给揪了出来。
邓子墨想起了那些弱小无助只能任人驱使摆布的日子,那些心有眷念却不得不一次次放弃的日子,那些为了得到梦想的一切而不择手段的日子……
他说道:“我——”
就是此刻,五皇子手指扣住地面,奋力朝前挪出,将自己心脏的要害部位错过了邓子墨的剑锋。
与此同时,兰奕欢纵身上前,在半空中飞起一脚,踹向邓子墨的胸口,邓子墨本能地抬起手臂架住,两人身体相撞,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兰奕欢身子未落地,另一只脚又踢向他的手腕,邓子墨手中的长剑远远飞出,兰奕欢已经赶到了五皇子身边,一把扶住他:“死了没?!”
五皇子一直没止血,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刚才往前爬那一下简直消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结果兰奕欢这一扶,正好按到了他的伤口上,硬是把他疼精神了。
五皇子满头大汗道:“你,再来一下就差不多了。”
兰奕欢道:“放心,那少不了你的。”
他说话的同时撮唇作哨,兰奕欢那匹小马立即跟来,兰奕欢费劲地把五皇子弄上马,带着他向山谷之外飞驰。
兰奕欢带来的军队和五皇子剩下的残兵见状,立即围上来断后,护卫着两人离开。
邓子墨站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没有立即追上去。
他眼中万般情绪浮现出来,最后又归于一片幽深。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内心深处,不为名利,不为保命,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原来,今生几次短暂相见时那种莫名的悸动,都来源于前世点点滴滴相处起来积累的……爱。
虽然提起这个字,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仿佛这根本不是他这种人可以说出口的东西。
可是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阻碍他了,他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去得到他想要的。
邓子墨心里隐隐涌起了一丝狂乱的兴奋,血液中仿佛流动起了小小的火苗,随时可以成为熊熊之势。
“来人!”
很快有人应声而来,邓子墨说道:“传令下去,刚才那帮黑甲军的尸体都不要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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