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by俺大爷
俺大爷  发于:2024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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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君身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他让大刚先去看望他爹,自己走进了灸我崖。
他站在窗边,看向阔别一年的灸我街,果然发现街角处躲着两个善扇山的小道童,远远看着他这栋吊脚楼。
第五君早就发现善扇山的人暗中跟了他们一路,还认出来了一张熟面孔,善扇山右护法章幼龄。
暗中跟随,也许是保护他们不被堕仙所害,也许是为确保他们没有落到别人手里。
他的血肉能够延缓邪咒腐蚀,这个秘密在玳崆山上已经大白于天下了,从那一天起,第五君就不会再相信所有对他好的人。
除了他的徒弟,任何对他好的人,可能都报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从窗边离开,从落满灰的架子上取下一只小陶罐,用水洗净。
然后他掏出一把小刀,在胳膊上划了一道。
鲜血落入陶罐。
第五君一错不错地望着渐满的液面,眼前渐渐发黑。等装满了,他才掐住自己止血的穴位,摔在椅子上。
他缓了许久才聚起一点力气,撕了布条给自己包扎,再把袖子放下盖住伤口。
第五君将那陶罐密封好,放在床下。
到了傍晚,大刚回来了。
第五君在诊床上躺着,从眩晕的浅眠里苏醒,笑着说:“不用陪你爹住吗?”
大刚给漆黑的屋子埃个点上蜡烛,一本正经地说:“仙门弟子哪有不住在门派的!”
第五君微微一笑。他缓缓起身,看大刚把桌面好一个擦,然后才把身上的小包袱解开,兴高采烈地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
“这是我爹给咱们准备的晚饭!”
第五君笑容一顿,慢慢从诊床上下来。
不过一年以前,他还是辟谷的,灸我崖内没有厨房,他也从来没有操心过大刚的伙食,到了饭点都让他自己去找街对面开茶水摊子的他爹。
可如今,能辟谷的变成了大刚,而他凡人之躯不得不依靠五谷杂粮,大刚却一直悉心照料着,从没让他饿过肚子,每顿饭都陪他吃。
现在还要让茶水摊老刘再多照顾一人。
第五君脸上的笑意很难挂住。
师徒二人对坐吃饭,大刚虎头虎脑地,大口吃得很香。
第五君心中不是滋味,又顾及着自己胳膊上新添的伤口不被发现,整顿饭没动几筷子。
等大刚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第五君伸手摸了摸大刚的脑袋,说:“你还是多陪陪你爹吧,仙门弟子尽孝的机会不多,应当珍惜。”
大刚使劲点头,脆生生地说:“我知道的师父!这不是也回来了嘛!离得近,天天都能见到啦!”
第五君笑了一下,接道:“那以后还是跟从前一样,你就到街对面,去陪你爹吃饭。”
大刚一下愣住,下意识就说:“那师父怎么办?师父现在……”
他话没说完就住了口,紧张地瞪着第五君。
第五君笑得云淡风轻,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说:“以后师父要是不在了,你还是要找你爹吃饭的。”
大刚的眼圈瞬间红了,不过须臾,第五君就眼睁睁看见豆大的眼泪砸了下来。
第五君心里难过,但他不得不这样说。
他活不久了——灵脉与寿命息息相关,仙门弟子一旦灵脉被毁,即使是当场暴毙都不足为奇。曾经只有左手灵脉断了的时候,他就抱着多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现在的情况只能更加糟糕。
他剩下的时日肯定是不如茶水摊老刘的,大刚得早点习惯。
第五君看着大刚的眼睛,说:“师父对不起你。”
他伸手想要给大刚擦眼泪,大刚却把头别了过去。第五君的手慢慢收回。
“师父什么都不告诉我。”
大刚小声喊着,拿胳膊粗暴地抹掉泪水,“我已经长大了!”
第五君一愣,然后笑眯眯地说:“嗯,你已经是灸我崖的掌门了。过去的一年,灸我崖掌门做得非常好。”
大刚的泪水渐渐止住,但还是泪眼婆娑地看着第五君,语气里带着微弱的怨怼:“师父,你不能抛下我。”
这句话跟矛一样一下戳进了第五君的心窝子里。
烛火摇曳下,他恍惚在刘大刚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几年前,他也对司少康说过这样的话。
第五君垂下眼帘,手指勾了一缕自己的白发。他思考着,将发丝捻了捻,说:“大刚,你要不要听你师祖的故事?”
大刚的眼神飘向长案之后的那个灵堂,那上面就有司少康的牌位。
他点了点头。
第二日。
刘大刚在中午时分走出灸我崖,先去陪他爹吃了个午饭,然后装作闲逛的样子在灸我街上溜达。
快走到街角的时候,他放慢脚步,在一个水果摊前驻足,买了许多种新鲜水果,装了好几兜,用余光瞥着不远处悄悄看他的善扇山道童。
大刚眼珠一转,拎着水果转身,等善扇山的人从拐角露出头来的时候,猛然回头,喊道:
“我看到你了!”
善扇山右护法章幼龄本能地想跑,但脚步却顿住了,脸上神色有些尴尬——刘大刚那一嗓子让整条街的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他了。
于是他走了出来,甩开手中折扇不尴不尬地摇着。
大刚小步迎上去,真诚又兴奋地对他行礼,说:“果然是善扇山道友!我师父说了,想请你们去灸我崖小坐,感谢你们一路相送。”
章幼龄想了片刻,说也好,然后打了暗语将另外几名善扇山道童都叫了过来,跟着刘大刚走回灸我崖。
街坊邻居都看直眼了——刘小道长作为灸我崖的小掌门,年纪轻轻医术高明,在蓬莱岛东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身后这几个小道童又是哪儿来的?难道他这么快就开门收徒了吗?灸我崖果然厉害!
善扇山一行人自然不知道他们被编排成什么样,只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往前走,自以为颇有气势,但因为个头比大刚还要矮,看上去过于可爱了些。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两周是期末,有考试有论文,更新慢一点……(轻轻给大家跪下)

第242章 谶语(三)
章幼龄一进到院子里,灸我崖的清贫就扑面而来。他仰头看了眼悬挂在湿乎乎的风里的红布招,没做什么反应,领着门下弟子在刘大刚身后走进古旧的吊脚楼。
一楼就是一间打通的诊室,摆了诊床,旁边架子上放着艾条、银针、纱布等等用具,整整齐齐的,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显得十分通透。
有股淡淡的香火味。
章幼龄顺着香味的来源看向那张长案,果然就见那后面是个小灵堂,其上有数个牌位,还有一只香炉,正袅袅升烟。
章幼龄的视线落在那堆灵牌上,发现诸多牌位里有一个擦得最亮的,上面写了司少康三个字,其余的牌位都是白姓。
“请诸位稍等,我这就去叫我师父!”刘大刚把刚买回来的水果摆在小桌上,示意他们自己吃,然后就蹬蹬蹬跑上楼梯,消失在二楼。
章幼龄在诊室里慢慢踱步,其余善扇山弟子围绕小桌坐下。
“师父!”
刘大刚敲了敲第五君的房门,却无人应答。
“师父?”
大刚皱起眉头,有点担心地叫了一连串,终于听见了微弱的类似刮蹭地板的声音。
他推门而入。
第五君穿了一身青色道袍,头顶戴了黑色的假发,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僵硬着一动不动。
说一动不动并不准确,因为他的右手正拼命用指甲剐着地板,只是幅度非常小,与此同时嘴里在往外淌血。
大刚吓坏了,一下冲过去想把第五君扶坐起来,却发现师父的身体僵硬得吓人,如同被下了定身咒,整个人像根木头。于是他只能先把第五君拖到床榻上。
大刚扣上第五君的脉象,眼睛慢慢红了——
这是灵脉被毁的后遗症,无药可救,一年以前师父只有左臂灵脉断了的时候,还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如今师父的躯体僵硬更加频繁了。
大刚拿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去第五君唇边的血迹,第五君脸上还做不出什么表情,但眼睛里却含着笑意。大刚鼻子一酸,赶忙别开眼。
他视线一动,就发现第五君的左手还紧紧攥着,于是他把师父的手指挨个掰开,就见里面竟然是一小盒胭脂。
“想学么……”第五君虚弱的声音传来,“换颜易嗓之术。”
“师父你能动了!”大刚猛然一醒,伸手将第五君扶起来。“善扇山的人已经来了。”
第五君微笑点头,“我听见了。”
大刚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小声说:“我出去的时候师父还没事的,就这一会儿的功夫……”
第五君笑了一声,缓缓撑着大刚的肩膀站起来,走到铜镜前,正了正自己的假发,将胭脂盒打开放在手边,又拉开一只抽屉,“你看好了。”
在大刚的注视下,第五君变回了一年前的样子,嘴唇红润,双颊泛着健康的红色,头发乌黑,就连脸颊上瘦出来的凹陷都膨了起来。
大刚对着那一抽屉的奇形怪状的东西眼睛瞪得溜圆。
接着第五君拿一杯茶漱了漱口,把嘴里的血味都冲散,然后清了清嗓子。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都清越了许多,听上去一丁点病气都没有,中气十足。
“把我床底下的东西拖出来。”第五君对刘大刚说。
大刚头一回见识换颜易嗓的过程,哪怕只是一点皮毛就让眼睛都忘了眨,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弯腰趴下,就看见床板下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只密封的小陶罐。
大刚抱紧小陶罐,拍了拍膝盖上的灰,问道:“这是酒吗?师父床底下藏酒啊?”
第五君笑了声,说你猜。
不过穿过走廊下个楼梯的功夫,大刚已经从酒猜到了水银,还问了两次“师父我说得对不对”。
第五君面带微笑,忍不住想大刚真是个善良又好哄的孩子,这小嘴叭叭的,跟在他身后一刻不停,走路都感觉很带劲。
他走到最后一级台阶,善扇山弟子都站了起来。
第五君居高临下,给他们问好:“总算能当面感谢善扇山道友了。”
章幼龄从灵堂那边走过来,仰头盯着第五君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说:“齐归,几年过去,你竟然没有变。”
第五君笑着说:“右护法叫错人了,我是第五君,不是齐归。”
语罢,他就从大刚手里接过那只陶罐,指使他去院子里洗马。
孩童的相貌会放大表情,章幼龄此刻皱着的小眉头让这份凝重格外具体,似乎不解为何第五君要把刘大刚给支走。
第五君瞥到就想笑,他慢悠悠进到长案里坐下,背靠灵堂,说:“诸位道友也请坐,我徒弟刚买的水果,很新鲜的,尝尝?”
善扇山道童们重新坐下,而章幼龄则随手从桌上拿了一个橘子,走到长案边,撑起身子瞧着第五君。
“你好得很快。”他严肃地说。
第五君不以为意,云淡风轻道:“那要归功于灸我崖一派的绝顶医术。”
章幼龄看了他一会儿,断言:“你不信我们。”
第五君立刻反问:“为什么要帮我们?”
两人对视片刻,章幼龄看出第五君的警惕,道:“因为你本该是善扇山的弟子,玄陵门给截了胡。”
他把文昌星神司命给他们掌门章仙童托梦一事简单说了说。
顿了顿,他又道:“当时本不知道是你,但我们掌门一见那匹白马,就执意让我们暗中保护。还好你谨慎,一路上脸都没露出来过。”
第五君的目光放在章幼龄身上,似乎在揣测这番话的真实性。过了许久,他起身,对章幼龄和那几个善扇山道童行礼。
章幼龄没让他把礼行完,就扶住第五君,刚巧攥住了他的脉搏。
“你……”章幼龄的脸色登时变了。h,u,a,n,g,杜家问
第五君轻轻把章幼龄的手拂开,重新在长案后面坐下,脸上笑容淡淡的。
章幼龄的童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第五君移开视线。他抬起胳膊,取下司少康的灵牌,拿袖子仔细地擦了擦,捧在手里。过了片刻,他才说:“还记得那年善扇山因为一张玄陵门的卦图中了堕仙的计,死了许多弟子的事吗?”
章幼龄神色一动,敛眸道:“历历在目。善扇山不知左护法章佐郎是堕仙,还残害了诸多派内弟子。”
第五君摩挲着司少康的灵牌,轻缓道:“当时,其实章佐郎并不想害那个叫品儿的弟子,他想用我当活祭。可惜章莫品自尽,不然死的会是我。”
章幼龄脸色大变。
当年的可怕场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他跟善扇山掌门复盘过当时章佐郎说过的每一句话,可就是那句“我不会伤害品儿的!!我们用他做活祭!!”里的“他”,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谁。
第五君低着头,语气无比温柔:“善扇山对我有恩,我一直记着。”
章幼龄呼吸急促了许多,说:“那玳崆山上,你……”
第五君平静地点点头:“我已经没有灵脉了。”
章幼龄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
蓬莱岛东终年大雾,此刻吊脚楼窗户洞开,白花花的雾气就往里面涌,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朦胧。
灸我崖内一片寂静,桌边坐着的善扇山道童剥橘子的声音都停了。
第五君缓缓把手边的小陶罐推给章幼龄。
“回程请一路当心。”
章幼龄瞪着这只罐子,脑海里飘过第五君从玳崆山上被拖下来、从头到脚裹得严实却满身是血的样子,瞬间就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你是何意?”
第五君笑了一下,“谢礼。”
章幼龄陷入巨大的沉默,脸上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收下吧。”第五君说,“如果过意不去,那在我走后,请你们照拂一下我的徒弟,直到这个罐子被打开为止。”
大刚在院子里勤勤恳恳地给小白洗澡。
小白是一匹有洁癖的仙马,浑身裹泥地从玳崆山跑回蓬莱岛东已经忍无可忍,院子里的水槽都快被它踩塌了。
他拿着刷子细细给小白刷掉脏东西,使劲捋了把小白的尾巴,说:“你本来就是我师父的马,怎么不早点来灸我崖呢!”
洗马洗出了一身汗,大刚拿小毛巾系在脑门上,看着洁白无瑕、在雾气里泛着白色光晕的马匹,感叹道:“小白你真的很俊呐。”
小白尥了一下蹶子,以示赞同。
突然,吊脚楼的门开了,善扇山道童一溜地往外走,大刚蹭地站起,跟在后面想要送一送。
走在最前面的章幼龄看见赶过来的刘大刚,停下脚步。
大刚期待地瞅着这位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但其实是善扇山右护法、年纪比他爹都大的道长。
章幼龄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最后用鼻子叹了口气,似乎在心里改了一番措辞,说:“欢迎你来善扇山。”
大刚眼睛睁大了,立刻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找你玩!!”
宛若收到小伙伴的邀请。
章幼龄表情复杂地点点头,然后走了。
第五君也走了出来,站在刘大刚身边,两人目送善扇山的人离开。
“师父,善扇山的人怪好的呢。”刘大刚感慨道。
第五君轻笑出声,笑了一会儿忽然咳了一声,他拿手捂住,不动声色瞄了眼手心的颜色,然后转身回屋。
刘大刚站在灸我崖门口,冲他爹打了个招呼,过了街在他爹的铺子抓了一把坚果。
茶水摊老刘正忙着擦桌子倒瓜子皮,抬眼看见第五君还是原来的模样、儿子也笑得没心没肺,心就落回了肚子里——几个月前大刚从灸我崖走说要找师父的时候,他还很担心他们来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刘给客人端来一份新的瓜子,笑话了下自己,他们可都是仙门弟子,怎么可能有事呢!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
“老刘,再来一壶碧螺春!”有客人叫道。
“好嘞!您稍等——”
大刚懂事地去拿茶叶,老刘去查看铸铁壶的水烧得如何,耳畔捕捉到客人的谈话。
“最近蓬莱岛上不太平啊……”
“蓬莱岛西又开始出现堕仙了,我听我那边的兄弟说,走在路上都能碰到被砍头的堕仙尸体。”
“不光蓬莱岛西,蓬莱岛中堕仙也不少,但这次很蹊跷,不知道是哪家仙门干的,动手非常快,只要发现堕仙都当场处决,尸体都来不及处理。”
茶水摊老刘听着他们的话,一颗老心脏又开始不安地起伏。
怎么仙门这么不太平啊?!
灸我崖内,第五君正在煮茶。
两只纤长的手持盖碗泡茶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可比街对面茶水摊那些客人仙气多了,刘大刚在门口瞅了一眼,就搬着小板凳蹭了过去,巴巴地等茶喝。
灵堂上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了,茶香盖过了焚香。第五君的易容还没有撤下,刘大刚趴在第五君手边,看了师父好一会儿,愣是忘了师父是上了易容的——谁能从这么自然的青衣道长身上看出端倪?师父就是这样子的!
大刚笑嘻嘻地伸出指头戳了戳第五君放在他面前的小茶杯,呼呼地吹了下手指,然后又呼呼地吹着茶水。
第五君向后靠了靠,一手抚着长案,姿态颇为闲适。
“从明日开始,我传你换颜易嗓之术。”
大刚吹着水面的嘴巴还撅着,一下愣住,然后笑容没了。
“是,师父。”
第五君喝了口茶,道:“其他的事你不必忧心。”
大刚咬着下唇,过了会儿嘴巴挨到小茶杯,吸了一点茶。
“师父。”
他还是想问,堕仙到底是怎么回事,玳崆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堕仙变多了,处决堕仙的又是哪家……
大刚犹豫又犹豫,最后问道:“师父,伤害你的人,还会来吗?”
第五君持茶杯的手一顿,过了许久才缓缓送到唇边。
“不知道。”第五君说。
“但即使来了,你也不要害怕。为师会保护你的。”
大刚闷闷地嗯了一声,低头吸茶。
第五君看向大刚的头顶,过了一会儿,说:“等你把换颜易嗓之术学好,到了能保命的程度,你想问什么,为师都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存稿已发送。下个周 请允许俺 先搞一下期末……爱你萌

又一个月过去。
刘大刚跟着第五君学换颜易嗓之术,进度飞快,每天的一大爱好就是易容成客人到街对面整蛊他爹。
一开始,茶水摊老刘是能认出自己儿子的,还乐得陪大刚演戏,装作认不出来的样子,但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就再也识不破大刚的易容了,那次一个小姑娘突然露出大刚的声音的时候,把老刘给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善扇山右护法章幼龄带人回到了善扇山。
出乎他的意料,他们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玄陵掌门齐释青。
他们刚进到蓬莱岛中,还没碰见自家门派的道童,就先碰到了许多黑衣弟子,腰间无一例外均佩金色罗盘,在路上堂而皇之地走着,跟巡逻似的。
然后他们在善扇山门口就被截住。
章幼龄蹦下马,仰头瞪着堵着善扇山入口、背对他们的人,质问道:“玄陵掌门这是要做什么?”
面前的背影高如山岳,黑发如瀑,整个人静得像是一尊神像。
章幼龄气呼呼地叉着胳膊,看着这人缓缓转身,连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
等跟这人对上眼睛,章幼龄吓了一跳。
他印象里的齐释青向来冷淡,但那也是个活人,五官是生动的,而不像现在这么恐怖——
齐释青的眼神冷得不正常,虽然不是堕仙那样异常的黑,但也是差不多的一潭死水,一丁点波动都没有。他整个人现在不像是活人,而像是一把兵器,而且还是血里泡透了的。
“去,叫掌门。”章幼龄不动声色地给身后的弟子传音,自己往齐释青跟前走了一步。
齐释青视线下垂看他,没有一丝波澜。
章幼龄的弟子们嗖嗖地从他们身边跑进了善扇山。
“右护法。”齐释青安静地开口,“齐归如何了?”
章幼龄听见齐释青的声音,心里开始发毛。他本能地判断齐释青只是外表看上去冷静,其实是个疯子。于是他下意识浑身绷紧,姿态戒备。他看不见的空气里充斥着无比浓重的煞气,齐释青已经像是煞气凝聚出来的人形。
章幼龄不动声色攥紧袖中折扇,充愣装傻道:“齐归?五年前玳崆山上失踪的那个么?”
他并非故意刁难齐释青。
从章幼龄带弟子护送第五君离开,就与善扇山断了联系,为的就是一个谨慎,防止任何关于第五君的消息再泄露出去。因此他们从玳崆山离开后的事情,章幼龄一概不知,仍以为玄陵门与斧福府是一伙的。
齐释青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章幼龄在一瞬间就感到呼吸困难,他脖颈周围的空气好像活了一样,在不断收紧。
“右护法!”
突然从门内传来了一声叫喊。
善扇山掌门章仙童带着一队道童风驰电掣地走了出来,略看了一眼齐释青,就站在章幼龄身边。
章幼龄顿时感觉呼吸顺畅了。
“齐掌门,有话进来说。”章仙童对齐释青点了下头,接着就带章幼龄往善扇山里走,余下的弟子整齐地围着齐释青,等他进去。
齐释青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抬脚。
一炷香后,齐释青从善扇山离开了。
天气仍然寒冷,章幼龄却一脑门的汗。他在太师椅上长舒一口气,甩开扇子给自己扇风,道:“齐释青这是怎么回事,年纪轻轻,戾气如此之重。”
章仙童踮脚从桌子上拖过来一只盖碗,掀开盖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等这口热茶咽下去,他才喟叹了声,说:“他虽是仙门弟子,但绝非善类。他是有机缘的,只是兆头不好。”
“掌门,你是说——”章幼龄眼睛瞪大了,“他有望飞升?”
章仙童郑重地点了点头。“齐释青不是堕仙,却在药王谷仙童受刑前后法力大涨,七星罗盘更是像开了灵智,随他心意而动,亦能操纵天象。”
章幼龄的嘴巴张大了,再加上两缕活泼的垂髫,看上去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蓬莱岛上多少年没人飞升过了……从咱们师祖那一代至少就没再有过,天啊……”
章仙童摇摇头,撇去茶面上的浮末,瓷盏发出清脆的润响。“如今能制住他的人只有灸我崖那位,但只怕时日无多了。”
“怎么会?”章幼龄说,“刚刚我不都说过一遍了么,虽然第五君灵脉断了,但面色红润,头发乌黑发亮,说话也不缺中气,恢复得很是健康。”
章仙童抿着嘴又去喝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希望齐释青能这么相信。”
章幼龄皱起眉头,“什么意思啊?他凭什么不信我?我又没有说谎!”
章仙童又开始摇头,惹得章幼龄不满地哼了一声。
章仙童把盖碗放下,慢慢道:“并非说你说谎,而是那位仙童,他会换颜易嗓之术。若他铁了心不叫人看出自己的真容,你是不会知道他的实际情况的。”
章幼龄愣了一下,突然感到脊骨发寒。
“你离开两月,并不知道齐释青的手段。”章仙童转头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即使是对堕仙,也过于残忍了。所以我刚才才让你快点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齐释青,好让他赶紧走。”
章幼龄打了个冷颤,把折扇一楞一楞地合上,问:“怎,怎么?”
“齐释青对所有的堕仙均处以极刑,把堕仙囚禁起来折磨到半死不活再砍头,然后还把无头尸体丢在路边。距玄陵弟子所说是以儆效尤。”
章仙童顿了顿,接着道:“但在我看来,那除了让百姓恐慌外并无益处。”
“我与他说蓬莱岛中的地界善扇山来管,把堕仙抛尸给收敛了,但他仍不放心,日日派人在此巡逻,我想就是为了等你带回来第五君的消息。”
章幼龄听得都忘了喘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溜圆,叫道:“他如此多疑,派他的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章仙童冷哼一声,“你也知他多疑。”
“他早派人去灸我崖了,比你们晚到不超过三天。他等你的消息只是为了核实,他现在不相信任何人。”
章幼龄胳膊上的汗毛竖了起来。他声音低了下来,小声问:“他为了听我的说辞,然后核实他派去的弟子的说辞?”
“还有核实我的说辞。”章仙童扬起一边眉毛,道:“我对他说右护法会把第五君送回灸我崖,他不信我。”
章幼龄跳下太师椅,也踮起脚拖过来一盏茶,咕咚灌了一大口。
章仙童往后坐了坐,靠在椅背上仰天长叹。
“万一有一日,灸我崖那位仙童……”
这句话余音消没在空气里,两个人同时心底发寒。
最终,善扇山掌门开了口:“只怕到时齐释青会让整个蓬莱仙岛给他陪葬。”
冬日寂寥。蓬莱岛西最严寒的时节已经过去,日子在很缓慢地变暖。
但植被都还是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生机。
蓬莱仙岛原先是西盛东衰,蓬莱岛西的仙门最多,商贾游人也最为兴旺,但如今到处弥漫着恐怖和死亡的气息。
现在在整个蓬莱岛上到处游走的,只有玄陵门一个仙门,其余仅剩的门派都闭门不出,拒绝与玄陵门产生任何往来——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玄陵门对几乎所有的仙门进行了一场清洗。
不计其数的堕仙和疑似堕仙被从自己的门派捉了出去,有很多门派的掌门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门下弟子竟然是堕仙或堕仙的帮凶,还与玄陵门产生冲突,结果一律被带回玄陵门,关入慈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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