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by俺大爷
俺大爷  发于:2024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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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下惠子觳觫不止,嘴唇颤抖着,两行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为什么?”
柳相悯就跟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瞪着一双漆黑得像是丧葬纸偶的眼睛,讽刺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但他根本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视线一凛扫向堂下,勾了一下嘴角。
紧接着,就见所有堕仙手上的法器齐齐爆发黑烟!
邪气一现,如狼烟为号。
黑烟四起阻人视线,一瞬间整个金陵大殿像是被葬在地底!
同一瞬间,柳相悯从腰封里抽出他的板斧,以非人的速度转身,双臂平展甩出一路最为诡谲的斧法,想要直取齐释青的项上人头——
却发现齐释青早已不在原处,椅子上空无一人!
柳相悯几乎听见了自己心脏咯噔一声,气都停了。
下一息,他就感到颈间一凉。
齐释青的七星罗盘不知何时化为长戟,戟尖正抵住柳相悯的脖子,就站在他身后。
两把板斧坠地。
柳相悯被反着寒光的刀刃逼得低下头,他此刻背对着台下,并不知道大殿内此时此刻的情形——
他以为那些堕仙法力高强,杀了这些玄陵弟子不在话下,却根本没想到殿外已经形成了归元阵的包围圈。
外面那些一直闪动着的如同烛火的金光,就是归元阵织成的网。
刚刚邪气爆发的一刹那,殿内的玄陵弟子就开启了归元阵,没有堕仙敢于触碰带着归元阵的法器,很快便被金色的长戟逼到了大殿正中央。
有三个堕仙勉强逃脱缠斗,飞出殿外,却直接被殿外的巨大归元阵绞成碎末,尸骨无存。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逃出生天。
柳相悯想要抬头转身,但下一瞬颈间的利刃就往里没入一寸,一股粘稠的、带着腥臭的血涌出。
齐释青一点也不手软,没有丝毫颤抖,用刀尖逼迫他继续低着头,然后寡淡至极地命令道:
“动手吧。提头复命。”
利刃刺破皮肤的声音。
刀剁骨头的声音。
人头坠地的声音。
响了一半的哀嚎声。
被打断的挣扎声。
戛然而止的呼求声。
鲜血的味道在几息之后突然撞进鼻腔,直冲上脑。齐释青用长戟控制住柳相悯,扬起下巴,毫无悲悯地站在高堂之上看着这一切,宛若十殿阎罗。
他的一声令下让整座金陵大殿化身阴司地府,而他华冠丽服纤尘不染,只有漆黑的上古神武沾了柳相悯的血。
不过须臾,玄陵弟子两两成对,将堕仙的人头放在高台之下,半跪复命。
又过了片刻,三十四个人头就在地上摆成了一排,如同仿真材料捏成的人脸摆件,每张脸都表情各异,有的惊恐,有的狰狞。
所有被请来观礼的堕仙都死了。
三个被归元阵绞灭,三十四个身首异处。
穿着各家礼服的无头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些脖子的断口血还潺潺往外冒着。
金陵大殿的地上连起了一个面积巨大的血泊,浸没了诸多漆黑的法器,沾湿了人的鞋底和衣角。
刚刚随着柳相悯的信号行动的还有他斧福府的亲信,他们想要去抢柳下惠子,却被玄十制服。
此时此刻,他们被玄十捆在了他的归元阵里,玄十盯着这几个安然无恙的斧福府弟子,眉头拧得死紧。
齐释青纹丝不动地用戟尖插着柳相悯的脖子,淡然地扫了一眼脚下的堕仙头颅,微微歪了下脑袋,看向归元阵里那几个全须全尾的斧福府弟子。
“有意思。”
说着,他的长戟更往里送了送,传出刀尖擦过人骨的诡异响声。
炼狱似的场景持续的时间很短,但柳下惠子脸上的妆早就哭花了。她被玄十的胳膊拦住,却止不住地前倾,痛苦地叫了出来:“掌门!!”
她在叫齐释青。
齐释青的刀刃正插在柳相悯的两块颈骨中间,若是柳相悯擅动一下,脖子就会自己折断。
他控制着柳相悯以微弱的幅度慢慢转身,让柳下惠子和柳相悯面对面。
齐释青阴恻恻地笑,问柳下惠子:“嗯?”
柳下惠子死死盯着不人不鬼的柳相悯,哭得要背过气去,玄十把人死死锢在怀里,呼吸粗重。
而柳相悯却没看柳下惠子,他被齐释青的刀尖逼着维持垂头的姿势,正巧对着地上摆得整齐的三十四个人头——这些人头没有一个的眼睛是合上的,全都死不瞑目地瞪视着他。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还有朋友在看吗……
没想到一休息就是一个月,高血压好不容易没事了,上周又阳了,第一回阳真的很要命……虽然现在还没好利索,但我回来了!
绝对不会弃坑的,我手里不可以有没写完的文章(也不可以有发不出去的paper_
目前还是先周更一万~
谢谢大家之前的评论,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祝大家身体好!
PS.如果有年轻的朋友高血压,一定要先排除颈椎病……我当成高血压治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是很严重的颈椎问题……

血腥味渐渐充满了整座金陵大殿。
柳相悯目眦欲裂地看着地上的断头,又用余光瞥见大殿中央的巨型血泊和无头尸山,半晌没有说话。
这是一个穷奢极侈的刑场。
触目可及的所有装潢摆件都一视同仁地泼上了血,高高悬挂的绫罗绸缎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液体。
柳下惠子艰难地控制自己的呼吸,哽咽着打抖。她又问了一遍柳相悯:“为、什、么……?”
齐释青随意地把长戟往下一压,就把柳相悯的头挑了起来,让他跟柳下惠子对视。
此刻,齐释青正站在柳相悯正后方,隐藏了自己的表情,因此无人能看见他无比残忍地勾着唇角,双眼爬满血丝,瞳仁黑得吓人。
七星罗盘化成的黑色长戟迸发着只有齐释青能看见的煞气,此时正源源不断向他心口而去,愤怒和暴虐渐渐充满脑海。
齐释青眯起眼睛,带着快意盯着柳相悯脖颈间不断流淌的血,眸色越来越深。
柳相悯狰狞地抬眼,一开口就喷出一股血沫。
“是你……把我骗来……”
柳相悯的慈父形象荡然无存,恐怖的面孔里只余茹毛饮血的恨意,玄十直接把柳下惠子往回扯,将她挡了半个身子在身后。
柳相悯死死盯着柳下惠子,嘶哑的声音如同蛇吐信。
“都是你……!!”
他猛然拔高声音,吼道:“如果不是你,不可能有人知道!!!”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
“妇人之仁,鼠目寸光!!”
没人料到柳相悯竟然会爆出此等粗鄙谩骂,而且是一句接着一句。
柳下惠子哆嗦着崩溃大哭,在惊厥的边缘。玄十额头青筋暴起,手中金色长戟攥得死紧。
就在齐释青意欲把长戟彻底插进他颈椎的那一刻,变故陡然发生!
柳相悯上半身还保持着纹丝不动,突然脚勾了起来,只见他的黑斧头在脚背上一颠,紧接着就带着十成的功力踢了出去,直指柳下惠子的命门!
柳相悯本就有着摘叶伤人的内力,如今加诸邪神之力更是势不可挡,玄十反应再快也只来得及抬起长戟,他的法器不比能压制邪神之物的七星罗盘,柳相悯那漆黑的斧头仍然穿透了他的归元阵,擦过柳下惠子的脖子,然后才缓缓在阵中燃烧,化为灰烬。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柳下惠子头一歪,昏了过去。
“惠子——!!”
柳相悯终于住口。
齐释青直接把长戟抽出,一棍敲在柳相悯双膝让他跪下,反剪双手。
柳相悯顽固地抬着头,脸上的狞笑尚未散去,视线却锁住玄十怀中的柳下惠子。
齐释青遥遥对玄十说:“带她下去。”
玄十没有任何犹豫,抱起柳下惠子跑出大殿。
齐释青略一抬眼,殿内的玄陵弟子就走动起来,用归元阵焚毁散落在各处的法器,另有两个玄陵弟子带着锁鬼链上来把柳相悯五花大绑,然后又加了几道捆仙令。
齐释青微笑着缓缓落座。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柳相悯,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他父亲的结拜兄弟,曾经抱过他的世叔,其实罪大恶极、不共戴天。
斧福府艳红礼服的后背已经完全被血浸透,柳相悯头发散落打结如同野兽肮脏的毛发,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尸,只有一双眼睛却还迸发着邪恶的光芒。
齐释青头微微仰起,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襟,把长戟重新化为七星罗盘握在手上,随意把玩。
柳相悯被锁鬼链捆着跪在他脚前,并不伏法。他盯着齐释青,笑容阴险。
“你不杀我?”
齐释青提了提唇角,“不急。”
柳相悯听见这两个字,好像被戳中了笑穴,突然咧开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越笑越狰狞,眼泪都流了出来,边笑边往外喷血沫。
“还‘不急’,哈哈哈哈哈!”
堕仙的恢复能力惊人,不过须臾,他脖子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已经愈合,疼痛也尽数消失,于是柳相悯的脊背肉眼可见地挺直了。
齐释青冷淡道:“你是故意让她走的。”
柳相悯笑得放肆至极,却不知道在笑什么。
齐释青面无表情。
“你的良知,就剩这一点了。”
柳相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看向齐释青,目光充满了嘲笑和怜悯,他把嘴里的残血全都呸在地上,嘶哑道:“你的良知……又剩多少呢?”
紧接着他又狠毒地笑了起来。
齐释青把玩着七星罗盘的手一顿。
柳相悯抻长脖子,黑黢黢的眼珠瞪着齐释青,咧着血红的嘴,用气声一字一句地说:
“为了引我过来,不惜假结婚骗人,齐归他知道么?”
说完这一句,他猛然爆发出尖笑,笑得前仰后合。
齐释青脸上的云淡风轻瞬间消失。
“齐归那会儿的表情啊,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怜的哟……哈哈哈哈哈……”
柳相悯低头看重新贴上自己颈侧的长戟刀刃,笑得更开心了。
“动手啊!”
他主动往刀刃上撞,挑衅道:“来杀我啊!”
怎么站起来的,怎么把刀锋贴在柳相悯脖子上的,齐释青全不记得。
他只凭本能行动,视域四角发黑。
齐释青手中的利刃在颤,随着柳相悯疯狂地偏头撞击,他不得不一下下挪开刀刃,却还是有两下没克制住,砍进了柳相悯的脖子。
血登时又涌了出来,柳相悯突然瞪大眼睛直视齐释青,带着让人无法忘却的狞笑,忍着剧痛往刀刃上压,主动求死。
然而齐释青还是把刀刃抽了出来,转而在他腹部捅了一刀。
手终于不抖了。
血液飞溅。
今日已经死了三十七个人,但直到此时此刻,齐释青身上才终于染了血。
齐释青不动声色地把长戟抽出,接着又捅了一刀,面无表情。
星星点点的血花飙在了齐释青的皮肤上,漆黑的瞳孔一丝颤动也无,只有眼白默然腾起晚霞似的蛛网,从齐归消失开始就没合过的眼睛里血管爆了。
柳相悯血流如注,他躺在高堂之上,如同一具散落在乱葬岗之外的尸体,脸上却带着诡异的讥笑。
齐释青一脚踩上他心口。
噗的一声,柳相悯呕出血来,弄脏了齐释青的靴子。
齐释青的太阳穴跳到肉眼可见的地步,耳膜都跟着震动,除了血流听不见别的声音。
他还是没有一丁点的表情,只死死盯着柳相悯的双眼。
然后挥起长戟。
又一刀下去,直穿心脏。
黑血源源不断从嘴里涌出,柳相悯直挺挺躺着抽搐,胸口被一柄笔直的长戟钉在地上。
“掌门!!”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齐释青像是被摁在水底,声音穿透得非常艰难,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神来,他偏头看向堂下众人。
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叫“掌门”的有被捆在地上动弹不得满面惊恐的柳相悯亲信,也有玄陵弟子。
他们怔然望着突然扭头的齐释青,心中战栗不停。齐释青有一副绝世的好皮囊,可他此刻满身的癫狂和暴虐的杀意比堕仙都令人畏惧,宛若在世阎王。
齐释青弓着身子,一脚踩着柳相悯喷血的身体,单手握着黑色长戟,从指尖到大臂每一条青筋都暴起,黑色道袍下的肌肉形状分明,就连下颌线都锋利到如同武器。
他并没有收手,而是任柳相悯在地上如同一条死鱼一样扑腾,发出各种各样意义不明的叫声,手臂仍然举着,刀尖对准柳相悯的咽喉。
柳相悯咯咯地咳笑,眼睛都在不断翻白。他满是血的嘴开开合合,最后才发出微弱的气泡一样的声音:
“这才到哪……齐归出的血,可比我多……多了……哈哈哈哈……”
齐释青握戟的手高高举起,刀刃横举,落下就是斩首。
“掌门!”
齐释青的手猛然在空中停住。
他转过身体去看,来人是玄一。
玄一的目光掠过大殿中央的尸堆,又掠过齐释青脚下半死不活的柳相悯,最终凝重地望向齐释青。
“掌门。”
玄一又叫了一次齐释青,严肃道:“还不能杀他。”
齐释青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他闭上眼睛,如同一头嗜血的野兽在最后关头被夺走了嘴边的猎物,眼里喋血的光还闪动着。
柳相悯在地上不断地吐血,心、肺、肝、脾全部被洞穿,然而伤到这种程度,他身上的邪神之力仍然护他不死。
齐释青一直定定地看着玄一,看了好长时间,最后眼珠才动了动,像是终于恢复理智,问:“都准备好了?”
玄一点了点头。
齐释青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嘴唇有些发白。
他收紧手中的锁鬼链,扼住柳相悯的脖子,粗暴地将血人从地上拽起来。
“齐归在哪。”
柳相悯眼睛不断翻白,做出一副快要喘不上气的样子,嘴却仍然咧着,暴露他根本就是拒不配合。
“齐归在哪。”
齐释青又问了一次。他脸上溅有柳相悯的血,冷酷的声音里全是杀意。
锁鬼链又收紧了一寸,柳相悯的眼球都有往外凸的架势,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齐释青瞬间将长戟收起,左手攥锁鬼脸,右手哐地给柳相悯一记耳光。
“齐归在哪?!”
齐释青终于要失控了。
柳相悯的脑袋被打偏过去,颈椎错位,不能转动。
“哧哧哧哧……”
堕仙喉管里发出的气声仍然是嘲笑,柳相悯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一个字都不说。
玄一盯着齐释青,开口道:“掌门,他在拖延时间。”
齐释青却根本没有移动的意思,他甚至没有看玄一一眼,而是死死盯着柳相悯,像是能从这张破树皮一样的脸上看出齐归的所在似的。
玄一的目光沉了下去。
他直接下令让玄陵弟子上前,在柳相悯的四方展开归元阵,把柳相悯困在阵中央。
玄一面容冷峻地对齐释青伸出手。
“掌门。”
齐释青身上的煞气如同绽放的墨莲,只是没有人能看见,所有人都只能感到他周身传来极大的压强,却以为这是玄陵掌门法力高强爆发的怒火。
他把视线从柳相悯脸上拔下来,缓慢地转头看向玄一,把锁鬼链交给了一个玄陵弟子,然后无视了玄一伸出的手,面无表情地走了下去。
“交代齐归在哪,让你好死。”
齐释青留下的话在金陵大殿回荡着,他已经走过了血泊和尸堆,就像穿过了整个阴曹地府似的。

齐释青在黑夜里穿梭,如同一阵掠过的寒风。
从金陵大殿出来,齐释青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像是从刑场下来的刽子手,衣靴染血,周身弥漫的杀意大到无人敢靠近。
他身后跟着面容凝重的玄一,还有一队形容严肃的玄陵弟子。
极厚极广的乌云压顶,云层之上隐有闷雷,被层层密云捂紧,天地窒息。
已至子时。
黑衣弟子鱼贯而入,最终停在善念堂尽头的一片青石板铺就的空地上。
越来越多的玄陵弟子从隐蔽处现身,阴森森的善念堂里星星点点亮起了归元阵组成的包围圈。
“他就在慈悲堂内。”
玄一的声音响起,在死寂的夜里泛着回声。
话音刚落下,就有一个人影扑簌簌从天而降,正是玄十。
他把柳下惠子送回后山驻地,确认人无大碍、贴了安眠符便急匆匆往回赶。玄一皱眉,用目光责怪他为何不早早在此等候。
玄十没有解释,他手持自己的亲传玉佩,按序踏上石板下隐藏的机关,单掌拍地。
沉重铰链的哗啦声缓缓响起,露出了慈悲堂的入口。
里面闪烁着烛火的幽光。
玄十深吸一口气,正预备点善念堂弟子下去,按照计划带地牢里的受罚弟子“玄廿”出来,却见一道身影飞快掠过!
齐释青冲进了慈悲堂。
玄一瞥了玄十一眼,立时也冲了下去。
地牢里。
一个佝偻的人影正瘫在一角,身上覆满了陈年老灰。
听到有人进来,这人眯缝着眼睛艰难抬头,随即发出一连串虚弱的咳嗽。
“谁……”
这人沙哑地咳喘,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影时,一下下点着头,低声道:“少主怎么来了……”
他似乎想要给齐释青行礼,刚在地上跪好,却发现齐释青身后还站了一个人,那人几乎被齐释青完全挡住,落在阴影里,头低着,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他,在昏暗的斗室里亮得惊人。
他身体僵硬了一瞬,但随即就移开视线,对齐释青俯伏下拜,郑重而嘶哑地行礼。
“……少主。”
齐释青站到他跟前。
正当这人以为自己会被扶起来的时候,胸口蓦然剧痛。
他攥着没入心口的利刃向后仰倒,视线里出现了齐释青冷漠至极的脸,然后他才看清齐释青的衣裳浸了血,甚至脸颊的血迹都未擦净。
齐释青用长戟把他钉在地上,缓缓蹲下,从他身上摸出来了一块玄陵门的亲传玉佩,冷笑一声,反手扔给玄一。
齐释青盯着熟悉的玄廿的脸皮,还有那对满载着恶意的眼睛,闭了下眼睛。
下一刻,他就伸手把那张人皮撕了下来。
齐释青哑声道:“当年应该把你扒光了扔进慈悲堂的,大长老。”
地牢里冰冷阴森,故意穿着破旧道袍的人的真面目终于暴露在空气里。
相违皮肤苍白,对齐释青露出一个冷笑。
“掌门小心!”
玄一骤然惊呼,金色长戟随即化出归元阵格挡在齐释青跟前。只见躺在地上的相违嘴里正念念有词,显然在催动邪咒,已有黑色的烟雾在地上氤氲。
齐释青冷脸默念口诀拔起相违胸口的黑色长戟,噗的一声就见一柱黑血涌出,下一刻七星罗盘绕过腾起的黑烟飞回他的手上。
相违胸口穿了个洞,从地上缓缓坐起。
不知何时,他手中也多了一个纯黑的罗盘。
一只干枯的手握着罗盘,而另一只则捏了一个诡异的诀。
相违看向齐释青,带着笑意道:“不愧是齐家的种,把柳相悯都解决了。”
他胸前还汹涌地淌着血,然而他就跟感受不到似的,四平八稳地站了起来,如同突然被立起来的木偶。
玄一仍然挡在齐释青身前,他一手攥着相违的玉佩,掌心被熟悉的纹路硌得生疼,另一手抓紧金色的长戟,整条手臂的血管都要爆掉。他没有把归元阵开大,然而撞阵的黑烟却一股强似一股,发出越来越恐怖的声响,好像要把他吞没。
他死死盯着黑烟里的相违,眼中猩红一片。
但相违却没有看向玄一,而是侧脸看向齐释青,手仍然摆着那个诡异的诀。
相违笑着摇了摇他的黑罗盘。
陈灰弥漫、黑烟缭绕里,齐释青和相违对视,手中分别持了一只黑罗盘。
一只带着龙凤日月、七星团簇的古朴纹路,闪着寒光;而另一只则萦绕着邪气、死气沉沉,触之必死。
不过这么片刻的功夫,相违胸前的伤口就愈合了。他站立如松,示意对面的人手中的罗盘,轻飘飘道:“少主,你知道齐归有多少次把我当成你了么?”
齐释青没有任何表情,视线划到那只属邪神之物的罗盘上,接着又用余光瞥向那只手掐的诀。
相违笑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你知道我杀司少康的时候,齐归就看见我的罗盘了吗?”
“他以为杀他师父的人,是你呢,少主。”
齐释青的视线没有颤一下。
光线太过昏暗,他其实在那一刻瞳孔缩紧。
相违看了一会儿齐释青,没有在他身上见到满意的反应,就转头看向玄一,哼笑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端着罗盘掐诀的样子风度不减,如果不是时间和场所都不对,相违几乎像是在给弟子们做示范。
“玄一。”相违的谆谆教诲有几分玩味,“你知道少主是断袖么?”
他似乎笃定刚正不阿克己复礼的玄一会因为这条消息大惊失色。尽管他的语气十分稳重,眼神却闪烁着期待。
玄一拧紧眉头,粼粼金光光芒更盛了些。他盯着相违的脸,很慢地开口,声音低哑:“是掌门。”
相违愣了一下没听清:“什么?”
玄一的归元阵往前延展了一尺,金光里,他辨识着他师父晦暗的面容,眼里隐有水光。
“不是少主,是掌门。”
相违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本想亲手扶你坐上长老之位,但现在看来,你并不需要。”
“真是我的好徒弟,跟我都不一条心……”
相违并没把话说完。他端详了玄一片刻,目光既不阴狠也不慈爱,好像回到了数年之前,他仍旧是铁面无私的大长老,在训*他的大弟子。
随即他转向齐释青,举起掐诀的那只手,喝道:
“齐释青,把掌门之位还给我。”
相违向前走了一步,玄一下意识就往后撤。
那只手掐的诀,对于齐释青和玄一来说并不陌生。
那是玄陵门所授的一种咒法,需要和符配合使用——当诀捏起的时候,符纸所在之处就会形成阵法,一旦一根手指落下,阵法内的活物就会被绞杀。
这种咒法非常耗费法力,与瞬移符属于同一类的法术,可以远距离操控,一般用来处理邪祟。
从相违这个诀捏起的那一刻,齐释青和玄一就不动声色地将地牢检查了一遍,却并未发现符纸的影子。相违并不想毁掉此处。而从相违进入玄陵门开始,玄一就一直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显然这张符纸根本不在玄陵门里。
相违带着上位者的微笑,又往前走了一步,近乎教诲般地对齐释青说:
“掌门之位本就不该属于你父亲,更不该属于你。”
“我才是正统的玄陵掌门。”
他用目光示意齐释青手中的七星罗盘,还有他腰间的那枚掌门玉佩。
齐释青却纹丝不动。他直勾勾地看向相违,问:“齐归在哪?”
相违蓦地笑出声。
“齐归在哪……哈哈哈哈……”
相违摇了摇他掐诀的手,眼睛微微睁大,“柳相悯竟然没告诉你啊。他果然是死了吗?”
“少主,不得了,敢杀人了!”
他惊讶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那只手几乎要伸到玄一和齐释青面前,眼睛弯起。
“齐归就在这儿。”
慈悲堂里空气滞涩,仿佛地府的入口。
相违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整个地牢气温骤降。
齐释青周身泛着的寒意在空气中化为实体,顷刻之间满地浓霜。
与此同时,地牢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然后漫天白雪。
“齐归在哪?”
齐释青面无表情,沉声又问了一次。
相违掩饰着他的震惊,将目光从结霜的石壁上收回,紧接着就看见齐释青手中的七星罗盘嗖地飞在空中,竟然已经结了冰,像是快要爆炸。
相违右手掐诀,左手却把他通体乌黑的罗盘随手挂在腰间。
然后,又从腰间解下了另一件物事。
是一只葫芦。
相违用嘴咬掉葫芦酒塞,跟敬酒似的把葫芦往前一移,咧嘴一笑,然后又撤回来,仰头就灌。
咕咚,咕咚。
大口吞咽的声音在地牢里突兀地响起。
一缕细细的红色从相违嘴边流下,像一道美丽的丝线划过他的下颌、喉咙,最后消失在刻意做旧的黑色道袍的领口。
齐释青的眼神刹那间变了。
七星罗盘随心而动,在空中自动化为长戟射向相违的喉咙,却被相违拿葫芦挡开。
葫芦应声而碎,在空中就裂成几瓢,腥香的红色血珠在齐释青眼前慢放着坠落。
柳相悯饮过血,整个人容光焕发,黑烟像是他的光晕一样在身后绽开。
玄一握戟的手冰凉,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他盯着这个嘴唇鲜红、面容霎时间变得年轻、连皱纹都消退了不少的脸,然后又颤抖着看向地上的葫芦碎片。
“齐,齐归……”他嘴里喃喃,不可置信地盯着相违。
相违舔了舔嘴唇,把最后一丝血迹吃到肚子里,在越来越浓的黑烟里看向齐释青和玄一。
“没错,就是齐归的血。”
他漆黑的眸子闪烁着,话音是一丝不苟、居高临下,内容却无比残忍。
“我和柳相悯,都要感谢齐归。”
相违睨着齐释青,抖了一下他的手指。
“掌门之位,难道比齐归的命还重要?”
顿了顿,他说:“我只要指头落下去,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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