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by俺大爷
俺大爷  发于:2024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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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归在玄廿身边蹲了一会儿,见师兄一直沉默着,心里敲起了小鼓——他其实是想向玄廿师兄咨询下女修写信的事,毕竟他只知道玄廿师兄有经验,原来书妍姐姐就给玄廿师兄写过不少信……可看现在师兄的样子……
过了半晌,玄廿轻叹一口气,无奈地看着齐归:“你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齐归诚恳点头。
“……那你问吧。”
齐归嘿嘿笑了两声,一口小白牙在阴森的大殿内闪着光。玄廿瞧着齐归像鹌鹑做窝似的一屁股坐在软垫上,盘起来腿,一个月没有笑过、有些僵硬的脸都有了松动的迹象。
“是这样的……”齐归清清嗓子,小声说:“见剑监的陈大小姐,她写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少主。”
玄廿听了没什么反应。
齐归眨了眨眼,见师兄一点不好奇的样子,只好继续说:“她不让我看,但还让我转交,还不让我当着她的面给少主,我就很纳闷。师兄,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玄廿:“……”
齐归认认真真地在苦恼:“陈飘飘真的都没跟少主说过几句话,见了面甚至都不打招呼的!而且真有什么事要说,为什么不能当面说啊……”
玄廿没忍住低笑出声。
齐归挪着软垫往又往前蹭了几寸,虚心求教的表情让玄廿都有些顶不住。玄廿将身体跪直,又恢复了一张冷脸,说:“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齐归将信从怀里拿出来,还带着点自己的体温。他摩挲了两把,为难道:“可陈飘飘不让我看……”
玄廿:“那你就别看。”
齐归抿着嘴,有点可怜地看着玄廿。
“我答应陈飘飘不会看,肯定就不会看的。可我还是想知道她给哥哥写了些什么……”
玄廿目视前方,好似根本没在听他讲话。齐归缓缓低下头,轻轻抚摸手里的信。
少顷,齐归又看向玄廿,郑重道:“不怕师兄怪罪,我其实本想问问师兄,女修写信是何意,但仔细想想,是我做的不对。既答应了对方帮忙,就不该有这么多好奇,是我庸人自扰了。”
说罢,齐归就从软垫上站起,正准备将垫子放回原处,与师兄拜别的时候,忽然听见玄廿说:
“你既来问我女修写信是何意,想必你心中已有答案了。”
齐归一愣,站在原处。
玄廿抬眼看他,幽幽道:“从前书妍与我写信,你都看在眼里,如今陈飘飘给少主写信,你却又不明白了。”
无一殿好像一瞬间变冷,齐归骤然激灵了一下,他望着玄廿,眼神却仍是茫然:“请师兄赐教……”
玄廿望着齐归,轻笑了下。
“从前书妍给我写信,是因为……对我有些幻想,如今她已经对我恨之入骨,自然就不会再写了。”
齐归震惊道:“书妍姐姐怎会对师兄恨之入骨?”
“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你们……”
玄廿笑着接话:“两情相悦?”
齐归瞪着眼睛点头。
玄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没有。一直是我单相思。”
手中的信变得烫人。
好像有无形的绳索在胸前捆了一圈又一圈,齐归忽然觉得胸闷气也短。
玄廿师兄的话齐归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亲眼见过玄廿师兄跟书妍姐姐两个人在水上小亭拥吻,可玄廿师兄告诉他这也不算两情相悦!感情好复杂!
但齐归懂了一点——从陈飘飘来玄陵门的第一天,就冲哥哥喊过“我喜欢你!”,他现在可终于知道,原来是这么个喜欢法啊!
脑内一下就联系到昨夜家宴上,几个掌门玩笑着说联姻的话,齐归咽了下口水,觉得手中这封信简直不能更糟糕了——万一哥哥看了这封信,也喜欢了陈飘飘,那陈飘飘就不再是单相思,再往后,陈飘飘可不就成了他嫂嫂!
那不行——
玄廿默默回头看了眼齐归,小齐公子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脸上的小表情却精彩纷呈、甚是喧嚣。
过了好一会儿,齐归捏着信,冲玄廿行了礼,说:“多谢师兄。”
玄廿笑意淡淡,在齐归的脚步声消失、殿内归于沉寂之后彻底隐去。他抬头望向两尊神像,慈悲和妄念高高在上,难以落地让凡人两全。
仙门子弟何其多,却已几百年未有人得登大道,跻身上界修成神仙。
玄廿低头,腰间的金罗盘闪闪发亮,他却缓慢地别开了眼。入了仙门,他勤勉修炼,成为三长老首徒,却撞上了诡断卦,注定命里早夭,与有情人不得善终。
可不入仙门……
他遇不到书妍。
武雅的死是对他的提醒。耽于一时的柔情,置命运于不顾,会害死无辜之人。他的余生,都应当用来修炼,增长道行,若真有一日他能逃脱诡断卦,到那时……
玄廿苦笑起来,两尊神像里,只有邪神君笑得幽幽,玄廿心头又升起厌恶。
诡断卦乃邪神之挂,那日佛过铃黑,摆明了邪神信徒去过藏宝阁。
纵使武雅的死因已经盖棺定论是不慎中了藏宝阁的水下暗器,玄廿心头却笃定邪神与此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猜猜看 那封信到底有没有到少主手上呢(*ˉ︶ˉ*)

第137章 戏言(十)
从善念堂到玄君衙走路要一刻钟。这一刻钟的路程里,所有见到齐归的玄陵门师兄都惊讶地看着他风风火火,摆着手脚快速走路——虽然齐归经常风风火火,但之前都是兴奋快乐地向前冲,而现在一张小脸特别凝重,走路的架势像是去寻仇。
“小归这是去干嘛?”一个师兄问道。
正往善念堂走的玄十抚着腰间戒棍,也面露疑惑:“不知道。”
齐归气喘吁吁地推开玄君衙的院门,“哥哥!”
但没人应他。齐释青还没回来。
齐归咽了下口水,砰地又将门合死,转身出去。他想好了,没法等到晚上了,就现在,见到哥哥就塞给他,“然后我得告诉哥哥,我真的不想要陈飘飘当我的嫂嫂,他看完信也不能娶陈飘飘。”
他气冲冲地走了一阵,一抬头发现到了五行宫,这才反应过来他压根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哪。
但总得找人问问呀。
于是齐归走了进去,五行宫给访学弟子上的课早就散了,现在里面坐的都是玄陵门自己的弟子,有些在自修,有些在互授要点。
见这些师兄们都修习得认真,齐归有点不好意思贸然打扰,偏巧这时有个师兄抬起头来,齐归连忙笑着打招呼,然后顺势问道:“师兄,请问你知道少主在哪里吗?”
对方点了点头,“少主应当是在机关塔,今日大长老在机关塔有课。”
齐归抱了抱手:“谢谢师兄!”
跑出五行宫的时候,齐归嘟起了嘴,虽然还是快速往前走着,可心情却不那么急切了。
整个玄陵门,他最少踏足的地方就是机关塔——
机关塔乃相违长老所辖,高耸入云,塔的每一层都往外斜伸出或铁或木的龙筋,而且还会随着塔内机关操纵而变化,供弟子推演机关、实战打斗所用。
齐归第一回进去参观的时候,还挺好奇挺开心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他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在塔里丢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被找到——就连少主都没找到他,是玄一师兄将他拎出来的,找到他的时候齐释青和玄一的脸色都可臭了,不约而同责怪他乱跑。
那时齐归才知道机关塔里就连墙壁后面都有玄机,随便哪块地板或者桌椅摆设都可能是机关,碰了就会让墙体变位置,让人迷路。
从此齐归就再也不喜欢机关塔了,旺盛的好奇心对机关塔彻底免疫。
但事实上,机关塔是玄陵弟子最常去的场所,仅次于五行宫。因为玄陵门以问玄为长,机关术乃是持罗盘的玄陵弟子的必修课;尤其是少主齐释青和大长老首徒玄一,对机关术十分有造诣,出入此地非常频繁。
齐归刚来玄陵门、最粘着齐释青的那一阵,要是有人想单独给齐释青说点事情,都会借口说:“少主,大长老让你去机关塔一趟。”因为只要这么说了,齐归连跟着哥哥一起去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就在玄君衙门口挥手拜拜了。
越临近机关塔,齐归走得就越慢,还叹着气,心头的烦躁快要从耳朵眼里冒出来了。
他是想去找哥哥,把陈飘飘的这个烫手山芋赶紧给他;可他也不想进机关塔……
齐归跟个小老头似的,背着手在机关塔门口转圈,想:“我就在这里等好啦,等哥哥下课。”
他走去机关塔门前的小河边,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又拿出了陈飘飘写的信,低头默默注视。
玄陵门有山有水,有些是天然的,比如访学弟子的各派驻地就在玄陵门的后山上,还有善念堂里的冷泉;有些是人工修建的,比如长老们修建的假山,还有依地形水势建造的小河和湖泊——机关塔外的这条小河就是这样挖就而成,至此,玄陵门没有一处建筑是没有水的,都通透灵动得很。
春天水温尚凉,水面上却已经脱去了寒冬的冷雾,只显得清冽。流水潺潺,齐归听着这不吵闹的自然之声,整个人几乎都放空了,只剩下大脑里盘桓着的“要将信给哥哥,哥哥不能娶陈飘飘”。
“唉……”他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遂撑起一条腿,胳膊支在上面托腮,望着远处夕阳。
“娶不娶也不是我说了算的……”齐归嘟囔出声,拿着陈飘飘的信给自己扇风,好不惬意,“书妍姐姐竟然都会恨玄廿师兄,感情实在是变幻莫测,太过复杂。”
齐归的烦恼本就少,即使有烦恼也鲜少会持续很长时间,这回为了这件事着实烦恼的时间过于长了,但齐归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他甚至还一个劲儿地想了下去,想到陈飘飘真成了他嫂嫂,成了玄陵门的少主夫人,每天指使他干这干那,冲他大呼小叫,而那个时候,哥哥跟她相亲相爱,肯定就不会再向着自己了。
“我是从药王谷里出来的无父无母的孤儿,都是齐叔叔好心收养,才能让少主当我哥哥。要是有一天哥哥有了自己的家人,我可能就成了包袱,到时在玄陵门恐怕也呆不下去……”
齐归越想越难过,眼圈都红了。
他无法接受齐释青跟自己疏远,更不能想象这样的可能性:或许有一天,哥哥会像曾经的玄九、还有那些讨厌自己的师兄一样,想把自己像个包袱一样丢出玄陵门……
齐归吸了吸鼻子,低头看手里的信。这封系着白色丝带、满载着陈飘飘心意的信,齐归走了一路一直握在手里,起了一点折痕。他小心地将折痕抚平,希望待会交到哥哥手里的时候是整洁如新的。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他:“齐归!”
是陈飘飘!
齐归猛地站了起来,但谁曾想河岸边的石头都是沾了水的,一块比一块滑,他一脚滑出去没站稳,两条胳膊拼命找平衡,却还是向后仰去,栽进了水里。
河水湍急冰冷,只有掉进来才知道这河底有多深,齐归蹬了好几下仍没触到河底,心有些慌,腿也撞上了尖利的石头。
等他终于爬上岸的时候,陈飘飘看见他落汤鸡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陈飘飘凑近了,弯下腰问:“我是来找你的!诶,你昨天晚宴回去之后,把我的信给少主了没有?”
齐归艰难地把腿挪到石头上——水里太冷,没什么知觉,只有上了岸,才发现自己的小腿被划了一片伤口,布料都划破了,最长的那道伤口有六寸长,正在往外冒血。
他打着抖,狼狈地看着面容姣好、浑身上下透露着“矜贵”二字的女修,忽然觉得自己像条落水狗。
“哎,齐归,问你话呢!我的信你给了吗?少主什么反应?”陈飘飘拿手在齐归眼前晃晃,只注意到齐归好像走了神,却没发现他受了伤。
齐归这才反应过来,骤然打了个冷颤,回身看向湍急的河水——
落水之前,他手里是拿着那封信的,可现在……
哪里还有信的影子?!
齐归又抱歉又惊慌地看向陈飘飘,陈飘飘一看他这个反应也明白了,她睁大眼睛叫道:“你竟然一直带在身上,然后刚刚就掉进河里了?!”
“对不起……”
陈飘飘声音拔高了,“我昨天不是说了让你晚上就给吗?你为什么——”
齐归小腿上的伤口流血不止,顺着破布条往下滴滴答答,很快染红了几块石头。他知道自己应该先去止血包扎,但陈飘飘就站在自己跟前扯着嗓子骂,他也站不起来。
“小齐公子。”一道温柔的声音倏然插了进来,解救了不知该如何开口的齐归。
齐归有点晕地抬头,看见柳下惠子正向他们走来,走到近前忽然双目一凝,立刻加快脚步:“你受伤了!”
柳下惠子在齐归小腿边蹲下,只察看了一眼,立刻就转头对陈飘飘,目光谴责:“小齐公子落水,浑身湿透,还受了伤,你不但不帮忙,还在这里看笑话吗?”
陈飘飘才发现齐归腿上的伤,被这狰狞的伤口吓了一跳,她张了张嘴,瞪大了眼睛,却并没说什么。
柳下惠子随即起身,走向机关塔,对当值弟子说:“劳烦道友找些干爽衣物,还有包扎、止血用的,小齐公子落水受伤了。”
弟子立刻进去通报。
须臾,齐释青从机关塔冲了出来,少见的慌张。
“小归!”
面前两个女修围着,就连陈飘飘都担心地蹲在了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瞅着那些伤口,齐归却在看到齐释青身影的那一刻才感到委屈。
他哽了又哽,在齐释青将他的披风兜头盖在他身上的时候,才终于小小地叫了一声:“哥哥……”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抱歉最近有好几个due要赶,更新有点晚……

齐归被齐释青抱回了玄君衙。
他抓着哥哥的衣襟,就像药王谷被烧那年,他从红莲业火里被齐释青抱出来一样,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彼时他一双眼睛看不见,嗓子也被浓烟熏坏,如今一双眼睛完好无损,目光却有些空洞。他呆呆地缩在齐释青怀里,被带着体温的暗金黑绸衣料包裹。
齐归被放在了椅子上,老老实实让哥哥给包扎腿。给伤口消毒的时候,齐归瑟缩了下,但忍住了没动。
一声冷哼。“知道疼了?”
齐释青瞟了他一眼,往伤口上按药的手法却十分轻柔。
“说说吧,怎么回事。”齐释青给他包扎好,起身俯视他,拿干净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齐归扁着嘴,咬住下嘴唇内侧,小脸苍白,看上去非常可怜。
齐释青看了他一会儿,别过脸去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齐归身上半干不干的衣服,走到外面去看,果然热水已经烧好了。
齐释青去试浴盆的温度,背对着齐归说:“衣服脱了,过来洗澡。”
听到这话,齐归心头一直氤氲不散的伤感突然消失了。他慢吞吞地扶着椅子站起,嘴巴揪成一点点,藏住了一个笑。
这边齐归为哥哥又跟小时候一样给他洗澡,把他当成弟弟照顾而开心;那边齐释青却尽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
和几年前不同,齐归也在渐渐发育,从一个小男孩抽条成了少年人。他把脏衣服脱了,从屏风后走出,洁白纤瘦的身体光裸着,小腿处系着的绑带竟然成了唯一的服饰。
齐释青只看了齐归一眼,就迅速挪开眼睛。
齐归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站在浴桶边,晃荡了晃荡自己的伤腿,然后冲齐释青伸出两条胳膊:“哥我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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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释青屏住呼吸,只往前挪了一步,齐归的手臂就自动环上了他的脖子,腿也抬了起来。齐释青人生不过十六年,此刻已感到自己年岁尚浅,定力十分不够,努力忽视手中的触感。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光溜溜的齐归放入浴桶,握住他的脚踝,将那条受伤的小腿搭在浴桶边缘。
泡在热乎乎的水里,齐归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如同冬日温泉里的小动物。他大剌剌地分开两条腿,没有任何不自在,泡在水里的胳膊腿乱晃,蹬在外面的那只脚也一勾一勾的,齐释青站得近,那圆润的脚趾就不时碰到齐释青的腰。
齐归撩起水中撒的花瓣,仰脸道:“哥哥,你不是说,真男人泡澡不用任何佐料的吗哈哈哈哈——”
齐释青见他又开始嬉皮笑脸,就知道这人缓过来了,于是就用热水浸湿了巾帕,给他擦露在外面的小腿和脚。
“哥哥哥烫烫烫!!”齐归嘶嘶叫道,脚开始乱蹬,却被齐释青牢牢抓在手里。
齐释青攥着热毛巾,冷道:“受着。”
齐归就不出声了,把嘴巴浸在水下开始吹泡泡。一边吹泡泡,他一边分心去看哥哥,玄陵少主长身玉立,站在浴桶边丝毫不嫌弃地给他擦身体……
脸上不知何时就爬上了一层薄红,齐归觉得是热的,就往上坐了坐。
齐释青握紧了他的脚踝,命令道:“把身子都泡进去。今天受了寒,得把寒气逼出来。”
“哦。”
齐归就又缩了回去,脸红扑扑的。
他看了一会儿齐释青,道:“哥哥……你别担心,我好的很快的,明后天肯定就好了,说不定疤都不会留~”
所以就不要皱着眉头啦。
齐释青终于缓缓松开他的小腿,让它安然搭在浴桶边。齐释青走到他这边,俯视着他:“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齐释青站在了他头的这一边,齐归跟他对视只能看到一张倒着的脸。齐归先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下,这个角度还是如此好看的人,除了他哥也没有别人了,然后才开口道:“我在小河边等你下课,一不小心就摔下去了。”
齐释青注视他片刻,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拖过来一只板凳坐下,开始给他洗头发。
为了一直看着哥哥,齐归的眼珠子都快翻到头顶了,最后实在晕得不行才闭上眼睛。头皮被按摩得甚是舒服,齐归就像一只被取悦了的猫,四肢都酥酥麻麻,心里没有一丁点的防线。
是问话的好时机。
齐释青声音低柔:“是被陈飘飘推下河的吗?”
齐归:“不是的,是我没踩稳不小心摔下去的~”
皂角搓出了绵密的泡,堆在齐归头上,像是棉花堆。
齐释青手指温柔地按摩,“陈飘飘为什么在那里?”
齐归闭着眼睛,舒服得都快睡了:“她来找我……问我有没有把信给你……”
揉着他头发的手指一停,但很快又接上了。
“什么信?”
齐归是真的快睡了,整个人像团被热水泡发了的小棉花:“就是……信……我也没看……她不让我看……”
齐归半梦半醒地往下沉,被齐释青托住后脑勺,脸蛋好像被揉了一把。
他呼吸变得长缓,但仍然嘟囔着:“哥哥,你能不能……不娶陈飘飘……”
齐释青托着齐归的脑袋,看着他浅眠时仍然皱着的眉头,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注视着拿合起交错的睫毛,凑近齐归的左耳,低声说:“齐归,我不会娶陈飘飘。”
明明不是情话。
“你听见了吗?”
齐归到底没有睡沉,他听到了哥哥保证说不娶陈飘飘,露出了很浅的笑意,开心于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他觉得一边耳朵好痒,偏了偏头,“唔……”
室内安静下来,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齐归以为自己又陷入梦境,忽然有温温热热的小虫停留在他额头,又移去他的耳廓,还叮了他的耳垂。
但齐归手脚都泡得绵软无力,不想自己动手打虫,就使唤别人:“哥哥……”
那虫立刻松开了他的耳垂,一只手覆上去揉了揉。
齐归“嗯”了一声,继续迷糊。
齐释青轻柔地给齐归洗好头发,拿过干帕给他绞干。
水温渐凉,齐释青把人叫醒:“洗好了,出来。”
齐归迷蒙地睁开眼睛,瞳仁蒙了一层水雾。他迟钝地朝齐释青伸出胳膊:“哥哥。”
齐释青抄起他的腿弯,揽着他的脊背把他抱出浴桶。齐归扶着哥哥在地上站好,身上还沾了好些花瓣。
一条干巾帕飞过来盖住他的脸。
“自己擦。”齐释青留下这句话,就转身走到屏风之后。
齐归眯着眼睛稀里糊涂地给自己擦身体,因为一条腿不好使劲,为了保持平衡得一直扶着浴桶。他疑惑地看着屏风,心想:“哥哥是给我找衣服去了吗?帮我擦擦再去也不要紧的呀。”
片刻后,赤条条的齐归披着头发到屏风那边穿衣服,齐释青只扶着他穿好裤子就走了,都没有看他。
齐归愣愣地给自己套好上衣,把长发拿出来。
哥哥怎么这么奇怪啊……

可能是刚刚洗澡的时候睡过一觉,真到了要睡觉的点,齐归反而不困了。
齐释青顺势教育他:“以后不论有什么事,如果那人不敢当面告诉我,反而鬼鬼祟祟让你帮忙传达,那一定是有问题的。”
齐归坐在床边晃着腿,“嗯嗯。”
“越是不能让我知道的,越是必须让我知道,不要自作聪明。”
“嗯嗯。”
齐释青背着手,在他床前踱步,“还有,陈飘飘屡次三番招惹你,言语也不尊重,不必再忍让。你是我弟弟,冒犯你与冒犯我没有任何分别。以后该禀善念堂就禀善念堂,让她去领罚。”
齐归使劲点头,巴巴地瞅着齐释青。
“这么看着我干吗?”齐释青冷哼,“你摔进河里,很光荣么?”
齐归嘻嘻一笑,腆着脸说:“不光荣啦。我其实本来也不会摔的,但谁知道河边的石头那么滑呀!”
齐释青眯起眼睛。
“没有下次了!”齐归立刻保证。
“行了,睡吧。”齐释青把齐归捞上床,按着躺下。“明天去谢过斧福府少主。若非她及时通报……”
齐释青想到河边的那个小血泊就心头一悸,陈飘飘竟然能自私而熟视无睹到那个地步!
齐归拉住齐释青漫起青筋的手,小声说:“哥哥我错啦。你别生气。”
他们的手交叠着,齐释青低头望了片刻,把齐归的另一只手拉过来,放在手里捂着。
“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齐归两手并拢,手背被齐释青捂得发热,笑得灿烂:“记住了!”
“之前说的话也记住了?”
“……多之前的之前……?”
齐释青拍了一巴掌他的手,“在浴桶里你光顾着睡觉了。”
齐归连忙拉住要离去的大手,说道:“我有印象的!哥哥说不会娶陈飘飘!哥哥要说话算数!”
齐释青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算数。”
“以后若是再有女修让你给我带东西、递信,你一律帮我谢绝。”
齐归睁大了眼睛:“啊?”
齐释青正色道:“你是我弟弟,你有这个义务。”
齐归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高兴起来:“好的哥哥!”
看着齐归躺好,齐释青最后查看了一下他的小腿,见包裹处没有进水也没有出血,轻轻给他盖好被子。
圆溜溜的大眼睛在被子上面忽闪,就跟两团小火苗似的,齐释青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睡觉。”
齐归抖了抖睫毛,乖巧闭眼。
过了许久,等齐归的呼吸变得绵长,齐释青吹熄了屋里的蜡烛,抚了抚齐归的头顶,转身出了门。
月至中天,无风无云。齐释青在玄君衙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突然眸子一凛——院门下投射进来一条长长的影子。
院外有人。
深夜到访玄君衙,若是弟子定会直接通报,若是掌门则会直接进来。像这样悄默声细地徘徊不去,定然有鬼。
一年前玄廿历诡断卦、佛过铃黑,就说明有堕仙曾借邪神之力造访藏宝阁;而一月前武雅意外身亡,三长老的法器染料洗剂失踪,齐归被功力高强之人暗算昏迷,无一不说明这堕仙在玄陵门里都能来去自如、无人能挡。
齐释青立即想到了最坏的情景,迅速解下腰间罗盘,化为长戟,无声地接近院门。
那人影晃了晃,左右来回移动。
齐释青猛得拉开乌木大门,戟尖刀刃直冲来者。
一声尖叫。
陈飘飘跌落在地上,捂住嘴。
齐释青看了她片刻,缓缓将长戟化为罗盘,收在腰间。
“你来干什么?”
陈飘飘虚软地从地上爬起来,声音还有点颤。她目光躲闪,脸涨红了:“我,我来……那个,齐归,他还好吗?”
看到齐归的伤口之后,陈飘飘也吓得不轻,纵使她平日自私惯了,她也没有想要齐归受伤。于是夜里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想来玄君衙看看齐归。
院门上方有一块笔力苍劲的“玄君衙”三字匾额,齐释青就站在匾额投下的阴影里,眼神反着冷光。
他一语不发地看着陈飘飘,在女修心里开始发毛的时候,才开口道:“齐归平日如何称呼你的?”
陈飘飘:“啊?啊……他叫我‘陈大小姐’。”
“他既从未对你直呼其名,‘齐归’也不是你应当喊的。”
陈飘飘僵在原地。
齐释青跨出院门,陈飘飘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从未见过齐释青这么可怕的神色,一副要跟她算账的样子,手都抖了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叫了他一声,他就掉河里去了,真的跟我没关系!”
齐释青微微歪头,阴鸷地俯视她。
“以后别指示齐归做任何事。”
陈飘飘却仰头呆住——齐释青跟她站得很近,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玄陵少主的眉眼,现在细细一看竟然更加俊朗,五官没有一处败笔,她甚至还能闻到齐释青身上淡淡的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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