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by俺大爷
俺大爷  发于:2024年03月05日

关灯
护眼

齐归有点害羞地点了点头,“嗯!”
玄十摸了摸自己已经完好如初的手,又感叹了片刻,然后才说:“小归现在身体都好了不?”
“好啦。”
“那就好。”玄十笑着将带过来的一个包袱放在桌上,解开,对齐归说:“这些是二长老让我带给你的经卷典籍,你可以先读一读,权当预习。”
齐归双手将书搂过来,下巴搁在上面,乖巧道:“谢谢二长老!”
“嗯。”玄十点了点头,“五月初一,是你正式上学的日子,到时我会来接你先去五行宫,再去善念堂。”
齐归规规矩矩给玄十行了个礼,“弟子谨遵师兄安排。”
玄十笑眯眯地颔首。
在掌门齐冠收齐归为养子的时候,就已经昭告全派,齐归以后由二长老亲自教导,一切仪制同少主一样。这就是告诉派内弟子,齐归与小少主没有分别,少主拥有的,他也可以拥有,此外——
玄陵门里掌门不收徒,少主不拜师,这意味着齐归也不必改口叫二长老“师父”,可以跟着少主用同样的称呼。
有了玄九和玄十三之前的教训,再加上齐归如今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玄陵弟子,玄陵门没有任何人敢再对齐归有任何非议,见到他无不毕恭毕敬,谨言慎行。
齐归的性格也一天天开朗起来,尤其是现在要跟着二长老学习暗器了,二长老首徒玄十成为了他的亲师兄,小齐归心里高兴得冒泡——在他被掌门收为养子之前,有很多弟子讨厌他,大多数人对他敬而远之、视若无睹,而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弟子真心喜欢他、待他好——玄十就是其中之一。
玄十来找齐归的时候,齐释青压根在屋里没出来。等玄十要离开,他才踱到院子里,目送齐归送玄十出玄君衙那兴高采烈的小背影,一脸淡漠。
齐释青靠着院中树木,等齐归送完人回来,状似浑不在意地开口:“你这么喜欢玄十师兄?”
齐归瞧见齐释青,一下咧开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他如同一只小蚊蚋,冲齐释青直直跑过去,然后啪地贴住,抱着他的胳膊说:“嗯!”
齐释青:“……”
他闭上嘴,注视着齐归的发顶。玄陵弟子都用乌木簪子束发,齐归还不太熟练,有一缕头发翘了起来。
他正想伸手帮齐归整理头发,胳膊就被齐归搂得更紧了。只听小齐归快乐地说:“但我还是最喜欢哥哥!”
齐释青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心里一下子就因为齐归的这句话而变得特别满。
“嗯。”他矜持地表示肯定,然后就像个合格的兄长一样将齐归按在椅子上坐好,重新给他束发。
春风拂面,乌木琉璃瓦的建筑群难得地压不住温柔。玄君衙里种了几棵桃树,此时桃花盛开,灰褐色的枝干上趴着一簇簇的玫白桃花。
“今年桃花开得早喔!”齐归坐在椅子上,被哥哥抓着头发,眼睛不住乱瞟,脸颊上婴儿肥的圆润弧度随着嘴巴开合而微微抖动。
齐释青没有说话。去年这个时候,他闭关,放小归一个人在玄君衙等他,却被玄九给撵出了玄陵门,差点死在药王谷。
转眼一年过去,又到了春天。齐归就像是忘记了那段恐惧似的,每天开开心心地玩耍,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没心没肺。
齐释青将齐归的头发束好,发丝柔顺、一丝不乱。他的手停留在齐归的头顶,明明空气是温凉的,天气正晴,他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
“不论有任何事情,你都要对我说。”齐释青忽然道。
齐归仰头看着齐释青,杏眼水灵如同小鹿:“好喔!”
“……”
齐释青呼吸一滞,伸手把齐归的脑袋按回去,转身走了。
十四岁的少年心事微妙而复杂,很多事情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甚至也理不出头绪,更不能指望比他还年幼、明显还是个小孩的齐归懂他的心思。
齐释青回到屋里,闭眼入定。
近日来,他总是心情烦躁,走过师兄们身边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捕捉到一些流言八卦——哪个师兄在外历练的时候直接娶了当地的女子,不再回来了;哪个师兄趁仙门大会结识了哪家的女修,成天写信,无心修炼,被师父罚去了善念堂……
这些暧昧的、他自觉鲜少听到过的消息,好像突然在这个春天爆发出来,争先恐后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但齐释青内心清楚:并不是这年的春天格外荒唐,而是他心不静。
他知道自己是兄长,对幼弟再怎样爱护都理所应当;可当他看着纯真无邪的齐归,面对那个漂亮的、不掺任何杂念的笑容,甚至只是被那双澄澈的眸子注视着,齐释青都时常产生负罪感。
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负罪感让他心烦意乱,尤其是小齐归的感觉并不跟他同步——他喜欢抱着他、贴着他、晚上要钻一个被窝、泡澡要泡一个桶……
齐释青自己都无法否认,他喜欢齐归粘着他,最好永远都这么粘着他。
可越来越鲜明的占有欲和情绪起伏让他感到煎熬,他在潜意识里责罚自己,却并不知寻常人家的兄弟是如何相处,在乎的界限又该划在哪里。
他长大了,而齐归还没有。
齐释青一入定就是三四个时辰。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齐归正在他屋子里的桌边坐着,举着筷子往嘴里扒饭,嘴巴快速咀嚼如同仓鼠屯粮,一双大眼睛还认真地看着他,好像看他下饭。
见他睁眼,齐归忙不迭把嘴里的饭咕咚咽下去,然后举起了另一双筷子,眼睛放光:“哥哥你吃饭吗?”
烛火下,齐释青的眸子闪了闪。
“不吃了。”他起身,向屋外走去。
余光里,他瞥见齐归灿烂的笑容一下顿住,然后消失了。齐归咬了下嘴唇,把筷子缓缓放下,小声说:“那我也不吃啦。”
齐释青其实只踏出了屋门一步。
站在玄君衙的院子里,他仰头望着初升的明月,心头一阵酸涩。他好像吞下了一个青涩的柿子,唇齿间能品到淡淡的苦。
他深吸一口气。心跳声在耳膜愈加清晰,不知从何时起、却无法控制的悸动再也压抑不住,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说:
齐释青:我只踏出了屋门一步。
俺大爷:其实你踏出的不是屋门,是柜门( ′▽`)

第105章 少年(五)
齐归在饭桌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把饭菜收了。他抿起嘴,咬着唇内侧的软肉,脸上的委屈怎么都掩盖不住。
——哥哥不许他粘着他了。
自从齐归正式成为掌门养子,仪制与少主等同,玄君衙里就多了一处他的屋子,他不得不跟齐释青分屋分床。
但很多时候他晚上不想自己睡,也许是因为打雷下雨,也或许是太兴奋了想给哥哥讲点什么见闻,齐归就总会跑到齐释青的屋子里,钻进哥哥的被窝。
临睡着时怀里突然多了一个热乎乎的人,齐释青都习以为常了,他一般会低头瞅一眼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然后无奈地合眼,静静听着。
等齐归把自己给说睡着了,他再起身把弟弟抱回自己的屋子。
渐渐的,齐归晚上就不再跑去齐释青的屋里——他每次去的时候都满怀欣喜,可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又是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孤零零的。
哥哥是打定主意不跟他睡一个被窝了。
齐归悄悄问过玄十师兄,问他晚上是不是也跟他的哥哥或者师兄一起睡觉。结果玄十告诉他,他十二岁就进了玄陵门,一直都是自己睡的。
齐归有点失望,但心里的难过总算是少了一点——毕竟大家都是自己睡觉的,不是哥哥嫌弃他才不跟他睡的。
等他差不多习惯一个人睡觉了,齐释青忽然又告诉他,要学会自己沐浴,他长大了,不能再跟哥哥泡一个桶里。
这件事让齐归非常伤心,因为他特别喜欢跟哥哥在水里玩,哥哥还会给他洗头发,手法特别温柔,发丝完全不会扯到,也不会打结。可以说,跟哥哥一起沐浴,是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他的快乐,啪地没了。
齐释青给他说完的当天,晚上沐浴的时候,齐归一个人可怜巴巴地泡在浴桶里,越泡越忧郁,最后泡睡过去了,还是齐释青把他捞起来的。
捞起来的齐归有点着凉,喷嚏一个接一个,然而他看着哥哥坐在榻上给他擦头发,笑得像朵见了太阳的向日葵。
齐释青对于齐归的笑脸一向没辙,于是当天夜里,齐归不但被放进了哥哥的被窝,还幸福地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睁眼的时候,齐释青正在更衣。
齐归乐得拿被子捂嘴哧哧地笑,齐释青听到了,连头也不回,说:“仅此一次。下次你若故意生病,我绝不会让你上我的榻。”
“好喔。”齐归答应得好好的,脸上的笑容却一点都不收敛。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齐释青就抓到齐归非得等水凉了再去泡澡,直接把浴桶给撤了。
“你今天不用洗了,脏着睡吧。”
齐归一下急了,“不行!哥哥!你好歹让我过一下水!我今天爬树了,好脏的!”他把胸前的衣服扯起来,非要齐释青闻:“你闻闻,都有味道了!!”
“没有,没闻到。”齐释青轻嗅了一下怼到面前的这块布料,伸手把齐归推远一些,他确实什么异味都没闻到,倒是冒着细汗的柔嫩脖颈让他眼晕。
齐归气哼哼地咬着嘴唇,小眉头皱得紧紧的,瞪着齐释青的眼睛,跟那只推他的手角力。最后齐释青不敌他败下阵来,他就啪地又跟哥哥贴在一起,胸膛都贴着。
嘴唇还撅着,但得逞的笑意已经绽放出来了,齐归从下仰视着齐释青,大眼睛眨巴眨巴。
再眨巴眨巴。
但齐释青不愧是玄陵门的冷面少主,根本不为所动。
“哥哥……”齐归拽住齐释青的袖子,拉了拉。
齐释青任他拽着袖子,淡定非常:“谁让你磨蹭着不洗的?还不是想放凉了进去故意生病?”
在他的注视下,齐归的嘴巴撅成了一点点大,心虚地把手里攥着的袖子松开,还抹了抹上面的褶皱。
然后继续嘟着嘴瞧他,眼睛眨都不眨。
齐释青深吸一口气。
他叫人把重新加热过的洗澡水拿过来,对齐归说:“洗好了就去睡觉。下不为例。”
齐归激动地跳起来撞进他的怀里,脸蛋在他的颈窝埋了埋,“嗯嗯哥哥!”
柔软的脸颊带着些许凉意,齐释青感到自己的颈项里好像放了一块鹅卵石,那片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齐归的体温就从那里渗入了他的身体。
他没有推开齐归。
反而是齐归,担心水再次放凉没得澡洗,率先松开拥抱,快乐地冲去浴桶。
轻微的水声响起,小齐归在桶里哼起了歌。
心智还不满十二岁的少年,与自己的哥哥斗智斗勇,并且大获全胜。
——每次齐释青都说“下不为例”,但每次都是“下次”。齐归并没意识到,他一直是齐释青的例外。
齐释青在齐归的屋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神,肩膀放松下来,迈步走向自己的屋子。
天渐渐黑了下来,玄君衙里,齐归的房间点上了灯,而少主房内还漆黑一片。
齐释青在窗边闭眼打坐,然而心头不时掠过各样的思绪。
这些日子里,他已经让齐归做出了很多改变,小归如今能够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沐浴,不再用他陪伴了。
这是好的,对的。
齐释青察觉自己的呼吸不太平稳,立刻凝神调息,重入无人之境。
片刻后——
小归晚上吃饭了吗?
之前自己不陪他吃,他就吃得很少。
这不行。
自己已经可以辟谷,然而小归还不行。他还那么小,还没开始修炼,要好好吃饭。
齐释青的胸腔不住起伏,过了半晌,他几乎是愤怒地睁开眼,等眼中的凌厉压下去,他才起身,认命一般地推开房门,走去齐归的屋子。
站在屋外,齐释青就听见齐归屋里一片热闹,碗勺筷箸清脆碰撞,间或一阵欢声笑语。
他听出来,齐归邀请了玄十师兄一起吃饭。
齐释青望着窗户纸上的剪影,最终没有走进去。他知道齐归很开心,他不需要自己陪伴,也能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这就够了。
齐归房内。
“小归,你不叫少主一起吃饭?”玄十给齐归夹了一筷子菜。
齐归一口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吞进肚子,嘟嘟囔囔地说:“我之前叫过好多次,哥哥都说不吃。”
玄十了然:“也是,少主已经辟谷了。”
“师兄,你也吃呀!”齐归把一只盘子推到玄十面前,“这个,小鸡炖蘑菇,特别好吃!”
玄十笑着点点头,端起杯子先喝了口水,举起筷子的速度稍微慢了些,就听见齐归说:“还是说师兄也辟谷不想吃东西了……”
齐归的声音低落下去,眼尾耷拉下来,连带着筷子都跟着放下了。
“没有没有,”玄十连忙笑着否认,“虽然辟谷,但也是可以吃东西的,好吃的当然想吃呀!”
齐归立刻抬头,“是吧!好吃的当然会想吃啊!”振奋没一句,接着又蔫了,“可是哥哥他就不想吃。”
玄十夹起一块鸡腿肉,放在齐归碗里,笑眯眯地安慰:“少主,只是想让你快点长大吧。”
作者有话说:
齐释青:我真的很担心,我不陪他,小归就会不好好吃饭。
齐归: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干饭!()

终于迎来了五月初一,齐归正式上学的日子。
大清早,齐释青就等在齐归的屋外,等他洗漱更衣之后,亲自为他检查仪容仪表,然后一起用早膳。
时隔数日,齐归终于又和齐释青坐在了同一张饭桌上,高兴得多吃了两只包子。
“哥哥不吃吗?”齐归叼着包子,腮帮鼓鼓的,问齐释青。
齐释青顿了片刻,拿起筷子,捡了两样小菜放入盘中。
齐归笑眯眯地表示赞同,顺便教育他:“哥哥,你看玄十师兄好大年纪了,他该吃也是一样吃的!你现在还不到十五岁,还是要长个子的呀!”
齐释青:“……”
玄十刚刚走进玄君衙的大门,听到“好大年纪”四个字差点没摔倒。他嘴角抽了抽,跟少主的眼神对上,一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幽幽地对齐归说:“小归,我才二十三……”
明明是年轻力壮的大好时候哇!
但齐归的想法不是一般人能参透的,他没品出来玄十话里的意思,反而热情地招呼玄十坐下,小手一伸给他了推过去一屉包子,体贴又亲热地对他说:“哇!玄十师兄都二十三啦!更要多吃点好好补补!”
“……”玄十默了默,无奈地笑着说:“不用啦,等你吃完,我带你去五行宫。”
“嗯!”齐归振奋地吃掉了第三只茶叶蛋。
从玄君衙到五行宫,会途径一座小桥,八个路口。曾经被玄十悄悄塞进五行宫课堂上的齐归,终于堂堂正正作为一名玄陵弟子,走进了这里。
五行宫呈圆形,入口坤位,面朝正乾,地上是幅巨大的八卦图,每一卦都鎏金。课椅呈弧形排排摆好,拉出从坎到离的一道弧线,弟子在北,讲师在南,讲师那侧摆讲案、谱图、香炉等诸多器具。
五行宫吊顶极高,单是一层讲堂就有三丈,巽卦和兑卦两方各有一道楼梯,通向五行宫二层,那里是玄陵门的大书房,名曰停书斋,里头也有弟子轮值。
此时是辰时初,弟子们陆续到达预备晨诵,玄十将齐归带去他的座位,然后走去香炉边,点上香。
今日的带诵师兄正是玄十,从他点香起,弟子若是一柱香内未到,视为迟到,需到善念堂领罚。
齐归兴奋地环顾四周——他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少主边上,此刻少主就在他右手边正襟危坐,翻开了面前的经卷典籍。
玄陵弟子被选入玄陵门之后,拜师的时间有早有晚。在正式拜下师父之前,弟子需在五行宫修习课业,由掌门和长老授课;而在拜师之后,则只在晨诵时来五行宫点卯,其余时间跟随自己的师父修行。
五行宫里庄严肃穆,焚香袅袅,如临仙境。不时有弟子从五行宫入口进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黑压压的道袍渐渐填满了整个八卦图。
香快燃尽的时候,有一名弟子用轻功飞了进来,堪堪踩着迟到的界限。齐归一瞧——
竟然是玄廿师兄!
玄廿一张脸铁青着,扬着袖袍从天而降,如同一只大蝙蝠。齐归抿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以这种方式出场的师兄,直到朗朗的晨诵声音响起,他才手忙脚乱地翻开书页。
晨诵结束,齐释青被弟子叫走,说掌门有事相商;齐归就在座位上乖乖坐着,等玄十师兄领他去善念堂。
出乎他的意料,跟玄十师兄一起走过来的,竟然还有玄廿师兄。
“走吧,小归。”玄十笑眯眯地走来,抱着几卷书,“我们去找师父。”
齐归朝玄十身后看了一眼,小声给玄廿问好:“玄廿师兄好。”
玄廿点了点头,一语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走着。
“不必在意他。”玄十笑着低头对齐归说,“他是去善念堂领罚的。”
“嗯……”齐归抿起嘴,还是忍不住去打量玄廿,眼睛悄悄放着光。
在小齐归的心里,玄廿师兄跟玄一师兄有点像,都是非常正直、刚正不阿的人,而且称得上是弟子楷模,极少犯错。比起玄一师兄,他其实更喜欢玄廿师兄一点点——
玄一师兄作为玄陵门的大师兄,总是很忙,他见得不多,但每回只要碰到玄一师兄,他都要被瞪几眼——要么是上蹿下跳举止不端,要么是披头散发仪态不整;而玄廿师兄则得了一点多财长老的真传,对于一些规矩和事务的处理比较灵活,不像大师兄那么死板,有时还会接几句他说的话,开个玩笑什么的。
所以看到玄廿师兄一大早就沉着脸,要去善念堂给自己领罚,齐归简直好奇死了——玄廿师兄到底会犯什么事呀?
他不可以自己原谅自己吗?
可能是齐归不住瞟过来的亮晶晶的眼神实在是令人难以忽视,玄廿终于拉下脸来,跟齐归对视了一下。
齐归:“!”
他立刻躲到了玄十身前,把自己挡得死死的。
玄廿:“……”
玄十:“……”
“好好走路。”玄十把齐归拉出来,就跟拽一只躲起来的猫猫的腿似的,使了好大力气才不让齐归的爪子勾住他的道袍。
玄廿鼻腔呼出一口浊气,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对玄十说:“师兄,我先行领罚去了。”接着就绕过他们,大步离去。
齐归目送玄廿带气的背影,小声问玄十:“师兄,玄廿师兄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啊……”
“不是。”玄十从腰间抽出戒棍,轻柔地敲了敲小齐归的后背,“站好了,挺直。”
等齐归收腹挺胸站好了,玄十才将戒棍收起,重新带着小齐归往前走,“玄廿是生自己的气。你现在还小,不是掌罚弟子,有些事还不能过问。”
齐归嘟着嘴点点头。
“那我哥哥是掌罚弟子了吗?”安静没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好奇地问。
玄廿笑着摇摇头,“还不是。”
“善念堂弟子若开始掌罚,须年满十七、且外出历练一年期满,这是为了让掌罚弟子具备一定的阅历,有正邪之观、悲悯之心。除了善念堂外,有直接赏罚之权的人,只有掌门和三位长老,少主要获此权亦须年满十七、历练归来。”
“哦……”齐归甩着道袍的小广袖,亦步亦趋地跟着玄十,走进了善念堂。
他们并没有进入无一殿,而是直接去了修习室。
修习室里,二长老依主正在闭目打坐。玄十和齐归一踏进来,木质地板立刻就泛起金光,像是触发了一个阵法。
二长老睁开眼睛。
“见过二长老!”齐归小步跑到二长老跟前,跪下拜了拜。
“起来吧,”二长老将他扶起来,“不必拘礼。”
一缕阳光透过木窗,在修习室的地面上留下斑驳树影,齐归开心地爬起来,手掌心好像还残留着木质触感。
“从今天起,你就在善念堂,学习心法。待你筑基之后,我传你暗器之术。”
依主长老的道袍上有着瑞云刺绣,齐归几乎感到云彩拂过自己的脸颊,好像已经置身上界天庭。
他对依主长老行礼,小小的身躯郑重弯下,满是感念。
一个波光粼粼的清心池将善念堂分成了两片天地。这厢有齐归所在的修习室洒满阳光,间或有依主长老的谆谆教导;那厢无一殿里空寂肃穆,黑袍弟子跪在两尊高耸神像之下,默默无语。
多财长老坐在主座上,指尖依次敲打厚重的乌木扶手,发出细碎的轻响。
“玄廿,”过了半晌,三长老如同叹息一般道,“你把事情想得过于严重了。”
“师父不必再说。”玄廿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然而头却决绝地低着。“弟子确有心魔。”
多财长老无奈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我已经听你师弟们说了。你看方倾碑的时候走神了一会儿,不就是因为想着那个鞭鞭匾的女修分心了吗?”
见玄廿仍不抬头,对自己极为生气的样子,多财长老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这个年纪,有喜欢的女修也很正常,走个神在所难免,可以理解,不用这么往心里去哈。”
“可方倾碑裂了。”玄廿咬牙切齿地说:“那也是藏宝阁里的至宝之一。若不是我有心魔……”
多财长老头大地打断他:“你就想了一会儿女修就心魔啦?”
顿了顿,他又说:“就你这幅愣头青的模样,怎么能追得到人家哦!”
玄廿喉结滚了滚,在冰冷的地上跪得愈发坚定,他仰头看着三长老,说:
“师父,不是这么简单。”
一年多以来,蓬莱仙岛各地异象不断,各种诡谲血腥恐怖事件频发,蓬莱岛中有童子起乩、无头尸林,蓬莱岛西有地葬魇食人、药王谷被焚,所有仙门无不警醒,担心邪神再临。
以推演问玄为长的玄陵门更是以预测邪神异动为己任,每月最后一日的日落时分开始推演,至第二日日出时止。
而四月三十的推演,正是三长老多财门下进行。
多财长老主藏宝阁,掌管一切玄陵门至宝,其中曾经就有层层禁制镇压、在少主出生时突然挣脱出来的七星罗盘,方倾碑亦是其中一件宝物。
方倾碑是数百年前玄陵门立派之时雕刻帝君与邪神君神像所剩下的石料,被初代掌门的灵力加持,刻成一座小碑,镇在藏宝阁里。
有方倾碑所在的地方,一向灵力平稳,禁制牢固,是以三长老门下弟子需要问玄,都会在方倾碑附近打坐入定,用罗盘推演,所得的卦象会出现在方倾碑上,之后再将其拓下,进一步研究。
“子时左右,我在识海中忽然感到针扎一样刺痛,紧接着就幻听到书妍的声音。我询问了其他师弟,但他们都未听到任何人声。”
多财长老的眉头微微皱起。
书妍是鞭鞭匾掌门的义女,使得一手好鞭,对付精怪的勾魂之击堪称一绝。但鞭鞭匾远在蓬莱岛南的仙女瀑布,书妍根本不可能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玄陵门。
“天亮前,师弟散去,由我将卦象拓下来,”玄廿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可我在那一瞬间,在卦象上看见了书妍的脸。”
多财长老的脸色终于冷下来。
“拓下的卦象在哪?”
“在文卷室,跟此前每月推演的卦象都放在一起。”玄廿咬了下牙,补充道:“我和师弟们都看过了,根本没有什么书妍的影子,只是卦图。”
多财长老迅速解下腰间罗盘,在手里飞快算了一卦。
“你起来,别跪了。”他对玄廿说,“先回藏宝阁,我要看文卷室里的卦象。”

第107章 少年(七)
善念堂里的清心池是一处活水,地下泉眼终年不断冒出冷泉,玄陵门保留了其自然水道,依势修建了十余处小桥和回廊。
多财长老和玄廿匆匆走在一处水边回廊,转弯时迎面撞上了齐释青。
“哎呀,少主早上好啊!”多财长老冲齐释青挥挥手,“掌门那边不用你啦?”
齐释青对长老和师兄回礼,淡淡道:“本就不用我做什么,只是通知我月底有宴,年后别家亲眷子弟会来玄陵门访学。”
“哦哦。”三长老急着回去,就对齐释青说:“少主是去找小归的吧?他在善念堂呢,你快去吧。”
“嗯。”齐释青目送着多财长老和玄廿有些匆忙的背影,思索片刻,并未继续往善念堂去,而是远远地跟在三长老他们后面,一起往藏宝阁的方向走。
——刚刚父亲对他说完话,似乎也有点急地让他走,现在看来,可能是藏宝阁出了事,掌门和长老不想让他知道。
藏宝阁建在水上,并没有桥与四周陆地相连。齐释青在拐弯处的回廊,用柱子挡住自己的身影,注视着三长老和玄廿师兄用轻功飞入藏宝阁。
他从柱后转了出来,远远望着藏宝阁,屏息凝神,留心听着那边的动静。
有些人声。
似乎藏宝阁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但他听不真切。
齐释青从罗盘里取出一根银针,又摸出一张传音符。
他将针尖刺透符纸,然后两指并拢紧紧夹住银针——
倏地一抛!
银针在空中如利箭飞向了藏宝阁的窗户,不偏不倚钉进了窗缝。
藏宝阁里的声音立刻传进了齐释青的耳朵。
“师父,掌门,长老。”玄廿站在方倾碑旁边,指着其上的一道裂缝,“这裂纹是在拓碑之后突然产生的。”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