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地说,傅云青也不打断,就听着他说。
这些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但他喜欢听詹鱼说话,他的声音很干净,像是太阳下的湖水,清澈又宁静。
“认识你以后,好像运气突然就变好了,有了朋友,爷爷变得温柔了很多,爸爸妈妈对我好像也变了一些。”
詹鱼想了想,詹启梁和孙雨绵一度对他非常严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对他更多的是不管不问,逢年过节也很少来看他。
他曾经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所以爸爸妈妈不爱他了。
后来他觉得是因为有了弟弟,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很讨厌詹苏生,认为是他的到来夺走了爸爸妈妈对他的爱。
“所以我们要一直做朋友,我也要做你的超好运!”
午间的阳光穿过破碎的窗户,形成一道光柱洒落在男生的身上,银白色的头发每一根都度上了漂亮的金光。
他的眼睛透亮,融在阳光里,像是一颗精心打磨的宝石。
“那你说暗恋……”话没说完,傅云青先红了耳尖,他错开视线,看向其他地方。
詹鱼懵了下,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那个啊,我就是小小的开个玩笑。”
傅云青:“………”
有种高兴又不高兴的感觉。
“你不会跟我生气吧,”詹鱼心虚地摸摸鼻子,“我们可是好朋友。”
傅云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会。”
“那就好,”詹鱼松了口气,“反正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跟你说这些,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关于陈峡的。”
陈峡这个名字紧密地联系着两个人,也是他们之间无法逃避的话题。
“你不用跟我道歉……”傅云青的话被詹鱼打断,“我不会跟你道歉。”
傅云青怔了下,詹鱼看着他笑道:“我认真地想过了,我不会为陈峡做的任何事情道歉,她是她,我是我,不管她做了什么。”
“我想要继续跟你做好朋友,之前的道歉是因为以前我没有帮到你,”说到这,他停下,“所以你愿意继续跟我做朋友吗?”
好朋友之间应该是平等的,詹鱼想,比起一辈子活在愧疚,自责和自我厌弃里,他更愿意做傅云青的朋友。
给他更多的快乐,这是最好的补偿。
“好,”傅云青声音有点哑,“记住你说过的话。”
“哪一句?”詹鱼问,“我说了这么多。”
傅云青无声地扬起唇角:“今天的每一句。”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詹鱼伸出手,“同学你好,我是詹鱼,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看着男生纤细的手指,傅云青的眼里笑意流转,他轻轻握住递到面前的手:“嗯,我是傅云青。”
因为常年训练,他的手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细腻,掌心上有一层茧,傅云青垂着眼,克制着自己想要把人拉进怀里的冲动。
因为傅云青难得的配合,詹鱼顿时笑得弯了眼。
说明白了这些弯弯绕绕,加上陈峡的事情已经解决,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你喜欢陈峡吗?”傅云青问。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然,但詹鱼还是毫不犹豫地说:“不喜欢,你呢?”
傅云青:“不喜欢。”
詹鱼眨眨眼,笑起来:“我们不愧是好朋友,喜好都这么一致,不喜欢真是太好了。”
如果傅云青喜欢陈峡这个母亲,詹鱼会很头疼。因为他不想伤害傅云青喜欢的人,幸好傅云青不喜欢她。
至于他自己……
不要试图让不喜欢自己的人去喜欢自己,这件事他在孙雨绵和詹启梁身上就已经体会过一次了。
傅云青无声地笑了笑:“是,幸好……”
环视一圈破破烂烂的运动馆,詹鱼轻舒了口气。
三个月前,他来这里,心里充满了自我怀疑和绝望,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想不到,三个月后他会回到这里。
和他曾经最好的朋友,他们依旧是朋友,轻松愉快地聊着天。
“去爷爷家吧。”傅云青伸手。
詹鱼抓住他的手,从乒乓球桌上跳下来,“咚”地一下落地,扬起肉眼可见的灰尘。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热烈又放肆。
“好学生,你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男生的?”
“很早。”
“你是初中开始当男生的吗?”
“………是。”
“你是怎么意识到自己是男生的啊?”
傅云青脚步一顿,詹鱼反应不及撞到他背上:“你干嘛突然停下?”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生:“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詹鱼正在摸脑门,闻言猛然抬头:“卧槽,你都有喜欢的人了?谁啊,我认识吗?”
“你……算是认识吧。”傅云青收回目光,迈步继续往前走。
“我竟然认识,谁啊谁啊?”詹鱼好奇得不行,“能让你喜欢上的人,是不是很好看?”
傅云青淡淡地嗯了声。
詹鱼紧紧跟在他身边,“你为什么喜欢她啊?”
傅云青沉默片刻,说:“因为他说想跟我做朋友。”
詹鱼啧了声,连连摇头:“好学生,你也太容易喜欢别人了,你这样容易被骗!”
傅云青微微偏头,避开他的视线:“也许吧。”
詹鱼突然想到什么,惊叫一声,傅云青蓦地攥紧了手,面上十分冷静:“怎么了?”
“好学生,想跟你做朋友这话我也说过啊,”詹鱼乐呵呵地说,“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因着两人出色的容貌,不时有行人走过去了还要回头来看的。
商铺放着时下流行的音乐,欢快又自在。
喉结滚了滚,傅云青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生,声音有些发紧:“我……”
詹鱼脸色一变,呵呵冷笑:“我还记着呢,当初我说想跟你做朋友,结果你拒绝了我。”
他伸手挂住傅云青的肩,危险地眯起眼:“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谁,竟然一次性就把你骗到手了。”
作者有话说:
陈博洋:鱼哥,你……
圆圈宝宝建了个超话,喜欢玩wb的宝宝可以去看看~
(超话名字就是这的名字-炮灰觉醒掰弯真少爷)
再次感谢宝宝们的喜欢!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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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詹家班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
詹老爷子笑着敲了敲桌角:“你们倒是会赶时间,到吃饭了才来。”
詹鱼嘿嘿一笑,坐到他旁边的位置,傅云青对着老爷子问好。
因为都要开学了,今天的饭局算是暑假集训的饯别饭,后面的训练除了年纪特别小,平时课少的几个孩子,其他人都是周末才来。
饭厅里放了三张桌子,还有一些暑假回来的师兄师姐,挤挤挨挨地坐着。
看到詹鱼,无论辈分大小,都笑着跟他打招呼,足可见这人在戏班里人缘很是不错。
虽然网上喧嚣四起,但在这里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就好像他们都没有看到过那些热搜一样。
大家各说各的,时不时凑到詹老爷子这桌说上两句,热闹得不行。
做饭的阿姨端菜上桌,一桌满满的放了十几个菜。
虽然人难得齐聚,但老爷子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拿起筷子笑道:“开饭吧。”
他夹了第一筷子,其他人才陆续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小鱼,尝尝这个莲藕。”同桌的廖师兄夹了一块藕放在詹鱼的碗里。
傅云青抬眼,无声地看了眼那块藕,又收回视线。
詹鱼塞进嘴里,莲藕很脆,酸甜口味。
“这个莲藕好吃。”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傅云青碗里。
傅云青一顿:“不用给我夹菜。”
“你刚刚不是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廖师兄看两人的互动略一挑眉:“哟,这是借花献佛呢。”
詹鱼:“好吃的就要互相分享。”
“那怎么不见你跟我分享一下,”廖师兄捏着筷子,脸上露出个笑。
“你不会自己夹?”詹鱼诧异地看着他,“难不成是手受伤了?”
“厚此薄彼,我还不能吃下醋了?”廖师兄和詹鱼年纪差不多,两个人关系一直都很好,说话也时常荤素不忌。
同桌的古师姐白他一眼:“好好吃饭,别作妖。”
傅云青夹起碗里的藕尝了尝:“嗯,确实好吃。”
詹鱼乐呵呵地又给他夹了两块:“好吃你就多吃点。”
“小鱼,你给师兄夹块排骨啊,”廖师兄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碗,“我要肥瘦掺半的。”
排骨就在詹鱼的面前,詹鱼闻言给他夹了块。
“你也吃,”詹鱼反手又给傅云青也夹了块,“郑阿姨做的排骨一绝,之前她请假你没尝到,不吃超可惜!”
“好。”傅云青顺从地吃了排骨。
“小鱼,今天的糖醋鱼不错。”廖师兄有来有往,又给詹鱼夹了块鱼肉,选的是鱼脸肉,尤其鲜嫩。
詹鱼颇有些嫌弃:“我不爱吃鱼。”
“我夹的是鱼脸肉,没刺。”
“鱼超好吃的!”周忙挤进两人的对话里,因为嘴里还包着饭,说话含含糊糊的,“师兄你为啥不喜欢吃啊?”
“他被鱼刺卡过。”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廖师兄皱眉,看向对面的男生,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位詹家找回来的少爷。
傅云青脸上看不出情绪。
詹鱼啧了声:“多大点事,怎么全世界都知道。”
“我不知道啊。”周忙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师兄你不吃鱼。”
古师姐一笑,有些意外:“我也不知道,没想到云青倒是很了解小鱼啊。”
傅云青没有否认,淡淡地,“嗯。”
廖师兄见了,脸上的笑容微敛。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小鱼,你跟我来。”詹老爷子站起身,率先离席。
詹鱼跟着他往外走,临走前对着身边的男生说:“我一会儿回来,你等我啊。”
“好。”
等两人走远,饭厅里的人也走了七七八八。
古师姐被周忙叫去指导动作,这一桌只剩下傅云青和廖师兄廖庆元。
“热搜我看了,”廖庆元双手抱胸,“我想知道你什么想法。”
傅云青看着他,神色平淡。
“我知道你和小鱼的亲妈有些恩怨,但这件事本身和小鱼没关系,”廖庆元说,“如果你看小鱼不顺眼,我可以带小鱼去北城,以后他不会出现在你们詹家人面前。”
看到詹鱼被使唤地忙前忙后,他心头的火气就蹭蹭直冒。
他家家境还算是挺好的,如今在北城读书,加上平时还会去给戏班搭戏,自己也有些收入可以供着小鱼。
詹鱼如今也高三了,很快就能自力更生,其实也不需要再依靠詹家。
傅云青脸上的情绪极淡,眼眸黑沉,“他会留在詹家。”
廖庆元皱起眉:“何必呢,可能在你看来,小鱼确实是占了你十七年的富贵日子,但他小时候过得也很辛苦。”
师傅是一个很好的人,但许是传承人身份的缘故,他对小鱼有着一种近乎执着的严厉。
无论是训练还是饮食方面,即便是比詹鱼大的师兄师姐们都自认无法坚持下来,但他做到了,而且成长得非常优秀。
“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廖庆元诚心诚意地说,“小鱼亲妈已经是那个下场了,詹家的夫妇对他也不好,你何必揪着他不放,又不是他愿意这样的。”
傅云青微微扬唇,“他的以后不用你考虑。”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年轻男生:“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他也不欠詹家什么。”
廖庆元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爷爷,你和爸爸决裂是因为我吗?”
□□院里,詹鱼和詹老爷子并肩站在池塘边,如今入了秋,风有些凉,微微泛黄的树叶打着卷儿的飘落下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詹云岩仰头接住一片落叶,阳光刺得他下意识眯起眼。
几十年过去,詹家班宅院还是这个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当年这棵小树已经亭亭如盖。
“你说过你和爸爸是十年前决裂的,”詹鱼想了想,“这个时间太巧合了,不由得我不多想。”
十年前,正是詹启梁和孙雨绵委托刘老七找孩子的时间。
“我仔细回忆了下,爷爷你似乎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对我温柔一点的。”
这是委婉说法,事实上,詹老爷子当时的转变,一度让詹鱼以为老爷子生了什么大病。
詹云岩闻言一笑,问他:“我以前真那么严厉?”
“爷爷您是真没有自知之明啊!”詹鱼忍不住吐槽,“你还记得辛师兄尿血的事情吗?古师姐半年骨折三次,还有廖师兄……”
“我知道了,”詹云岩打断他,“那个时候年轻,骨子里不服输。”
在他年轻的时候,戏曲还是场场卖空,座无虚席,但随着娱乐越来越丰富,电视,电影,游戏,电脑越来越多的东西如雨后春笋。
作为老一代艺术家,让他眼睁睁看着戏曲落寞,怎么可能受得住。
但他年纪大了,只能把这沉重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希望他们能重塑昆曲的辉煌。
詹云岩缓缓道:“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詹鱼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
“你都不听什么事就说可以。”詹老爷子脸上的惆怅瞬间破功。
“因为爷爷对我一直都很好,”詹鱼笑说:“所以我相信你。”
詹云岩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许久,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和詹家的人一点都不像,没学得一点聪明劲儿。”
“你以前还说我跟你像。”詹鱼不服气地反驳。
詹云岩哈哈一笑:“确实。”
“有天,我看到詹启梁拔你的头发。”
詹云岩背着手,回忆着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詹鱼跟着他学唱戏,所以詹启梁只能来詹家班找人。
对于那个年纪的小孩儿来说,根本不知道拔头发有可能的含义,詹云岩看到了,于是就问了。
詹启梁没承认,只说是看到小鱼的头发好像有些毛躁。
詹云岩活了大半辈子,还是自己的孩子,他哪能看不出猫腻,更何况还在有心理预期的情况下……
等人走了,他就把自己的头发和詹鱼的头发送去了遗传学研究室,一个老朋友那里。
于是,他就知道了詹启梁在怀疑什么,或者说,是确定了什么。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验了詹鱼和詹启梁的,结果是一样的。
“刚知道的时候,我很生气,”詹云岩无奈地摇摇头,“但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他准备继续瞒着我。”
现在说起来心平气和,但在那个时候,他气得血压飙升,连吃几天降压药才缓和过来。
“他可能是怕刺激到您。”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他只是想用着我的人脉。”
詹氏集团在孙家的扶持下,从一个小公司一路做大,那个时候正是蒸蒸日上的关头。
“我其实不在意传承人是谁,”詹云岩说,“对于戏曲来说,能传下去我就知足了,不过可能是我太严厉了,所以让他产生了什么误会。”
詹鱼点点头,很诚实地揭了他的老底:“你明明就很在意。”
小的时候恨不得把他往死里练,整天板着个脸,特别凶,那会儿甚至不让他叫爷爷,只能叫师父。
詹云岩瞪他一眼,“让你当传承人只不过是看你有天赋罢了,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当传承人是吧。”
詹鱼愣了愣,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传承人,成为詹家班预定班主,是因为他是詹家后人。
“天赋又不能代代相承,”詹老爷子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学戏曲是为了詹启梁和孙雨绵,他们不是好父母,我也不是好爷爷,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们而讨厌戏曲。”
詹鱼说:“我不讨厌戏曲,更不讨厌爷爷。”
面对老人惊诧的目光,他笑起来,“严格来说,我也不讨厌爸爸妈妈,虽然没有给我爱,但给了我很多很多钱。”
那些藏在童年的失落,在看到傅云青那几张伤情鉴定报告的时候,突然就消散了。
比起傅云青的过去,他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
“就算您不再是爷爷,也是我永远的师父。”
詹云岩被他的话钉住,久久不能回神。
“小鱼。”
“嗯?”
詹云岩看着他说:“你该知道,你不是在背负别人的人生,爷爷教你戏曲,只是因为爷爷孑然一身,只剩下这个能留给你。”
因为这句话,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沉重。
即便是精神头很好,也掩不住老人年近八十的事实。
詹鱼抿唇:“您要我答应的事情是什么?”
詹老爷子伸手拍拍他的肩,笑得眼尾褶皱迭起,手背上的青筋如蜿蜒盘踞的老树根。
“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作者有话说:
他还以为爷爷会说不要放弃戏曲,他都做好答应的准备了。
结果这老头子是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啊!
没被猜到心思,詹云岩有些得意,眉毛都扬了起来:“去把云青那小子给我叫过来。”
“叫他干嘛?”詹鱼不解。
虽然暑假的时候,傅云青被孙雨绵安排过来,美曰其名是爷孙培养感情,但事实上,詹老爷子每天忙着教徒弟,傅云青天天去学校。
两个人几乎碰不上面,即便是见到了也只不过是““爷爷好”“嗯”这样的对话。
冷淡得还不如他买奶茶的时候和店员聊得多。
所以他是真的想不到,爷爷竟然还会有主动找傅云青的一天,这俩能聊啥,干瞪眼?
“问这么多干嘛?”詹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让你叫你就叫。”
“哦。”詹鱼撇撇嘴,去前院找人。
饭后,大家都去午休了,现下前院空落落的。
“廖师兄,你看到傅云青没?”詹鱼逮住个还没来得及走的人,顿时高兴起来。
廖庆元看到他,不太好看的脸色稍缓,但听到他的话,又不高兴了。
“天天找那个傅云青,眼睛里没师兄了是吧?”他伸手去揪詹鱼的耳朵。
詹鱼灵活地躲开:“是爷爷找,你看到了没?”
“没看到,”廖庆元没好气地收回手,“别跟我提他,听着就烦。”
“师兄你这是上火了?”听他说没看到,詹鱼本来要走,见他这么说,又停下来,“他招你惹你了?”
就傅云青那个面瘫加锯嘴葫芦的性子,竟然也会得罪人?
詹鱼立刻就感兴趣了。
“你倒是心大,”廖庆元不高兴地瞪他,“人家把你使唤地团团转,你还笑嘻嘻的。”
詹鱼啧了声:“我是发自内心地敬爱他,师兄你可不兴这么说。”
“放屁!”
“都骂脏话了,”詹鱼诧异地凑到他面前,“真生气啦?”
许是家教严格的缘故,廖庆元在人前都是讲礼貌的好孩子,认识这么久,詹鱼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种话。
“别嬉皮笑脸的,”廖庆元看到他就烦,伸手把人推远,“我这是给你打抱不平,你倒好净跟我作对。”
这个小师弟,是他们那一届徒弟里最讨喜的,不止是他,古师姐,辛师兄他们也都喜欢这个小师弟。
这次热搜的事情出来后,大家都很担心他的处境,深怕他被那位傅少爷针对。
听说这次饯别饭老爷子会把那个傅少爷也叫过来,顿时一群人在聊天群里摩拳擦掌,说要来见见本人,给小师弟撑腰。
作为打头阵的,廖庆元腰没撑住不说,还差点被闪了腰。
“詹家有什么好待的,”他皱着眉,很不高兴地说,“你跟着师兄去北城,古师姐和胡师兄那里也成,咱不用这么伺候着人。”
詹鱼了然,乐呵呵地伸手揽住廖师兄的脖子,哥俩好的样子:“师兄,你这就是误会了吧,我和傅云青是好朋友,特别好的那种。”
“那你给他夹菜?”廖庆元不信,觉得他这是在强颜欢笑。
“那你还给我夹菜呢,”詹鱼没大没小地扯住他的脸皮,“师兄你也是在伺候我吗?”
“哪能一样吗?我那是对师弟的拳拳爱护之心。”
“怎么不一样,我也是对弟弟,对朋友的拳拳爱护之心啊。”
廖庆元:“………”
“滚吧,别碍我眼。”廖庆元哼了声,站起身就要走。
“师兄,”詹鱼出声叫住他,廖庆元停下,却没有回头,“谢啦,师兄。”
“要是待得不舒坦了,就来北城找我们,”廖庆元无声轻叹,“这么多师兄师姐,饿不着你。”
“好嘞。”
后院的梧桐树下。
老人坐在藤编摇椅里,伴着叽叽喳喳的鸟叫,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斑驳的阳光穿过树木枝丫洒在他的身上。
“爷爷。”
感觉到光被遮住,老人睁开眼,视线落在面前高大的男生身上:“再慢点我都睡着了,坐吧。”
“抱歉。”傅云青道歉,坐到他对面的藤椅。
詹云岩拿起茶壶,就着壶嘴嘬了口茶,舒坦地吁了口气。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石桌,桌上还放着一盘没有结束的棋局。
“您还是这么喜欢下棋。”傅云青说。
“年纪大了,”詹云岩放下茶壶,笑道:“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我都不会,所以就只能玩点被时代淘汰的老玩意儿了。”
“好些年没见了,”他有些感慨,“你倒是变化很大,我都没认出来。”
傅云青笑笑:“确实,六年了。”
“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啊,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只到我腰杆子的丫头片子,”想到那个时候的小姑娘,詹云岩笑得眼睛眯起,“看到这么个大小伙子,可真是怕认错了人。”
“现在会下棋了吗?”
傅云青抱歉地说:“不会。”
詹云岩叹气:“六年了,你都不好好学学下棋。”
“事情比较多。”
闻言,詹云岩脸上的笑容收敛,眼神清明地看向对面的男生:“现在能告诉我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傅云青顿了下,摇摇头:“抱歉。”
“你说的都已经发生了,”詹云岩坐起身,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是没有改变吗?”
傅云青垂眸,有些无奈地一笑:“不,是改变太大了,所以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按照原来的轨迹,这个时候……”他抬起眼,神色平淡地说:“您已经去世了。”
“原来是这个时候吗?”詹云岩啧啧两声,有些得意起来,“我这些年可是勤勤恳恳做体检的。”
“是的,您现在身体很好。”傅云青说。
“经过这种事情,再大的变故都不能让我脑淤血了。”詹云岩哈哈一笑。
詹云岩向来不爱做什么体检,觉得生老病死自由命数,他只管好好活,哪管什么时候死。
直到十年前,有人告诉他,你会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说实在的,你刚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琢磨着小丫头片子的怎么还搞封建迷信,”詹云岩笑道:“后面我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一个骗子。”
“我回来的时间太晚了,七岁很多事情都无法改变了。”傅云青略带遗憾地说,“也许我这也不能说是重生,重生应该是重头再来才对。”
陈小云七岁,是陈峡换了孩子的第七年,他和陈峡,赵大廷在一起生活。
也是他被装扮成女孩子的第七年,进入扬城附小的第一年。
赵大廷沉迷赌博,已经债台高筑,陈峡在东躲西藏的生活中已经扭曲了对亲生孩子的爱意,对傅南一的亏欠只剩下怨怼。
甚至会愤恨地想,她如今的生活都是因为傅南一,如果他没有死,自己也不会过上这样糟粕的人生。
陈峡一度对陈小云是挺好的,她想要孩子不要重蹈她的人生。
但这种好就像是秋日的浮萍,风一吹就七零八落玉风盐了。
“是,画本子都没你这么演的,”詹云岩笑道:“跟我说说有什么变化吧,我还挺好奇的。”
“小鱼的性格变了,”傅云青垂眸,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比以前开朗,陈峡没有控制他,让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最后,他没有离开詹家,没有出车祸,詹苏生还在,您也依旧健在。”
詹云岩没有说话,许久,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笑着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哪怕过了这么久,很多事情都已经变得模糊,但他依旧记得,十年前,就是在这个院子,他第一次见到陈小云。
这是孙子带回来的朋友,看着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听说是个笨姑娘,学习成绩差,不会学习,还动不动就请假不上课。
但就是这个女孩儿跟他说,您是小鱼最敬重的人,所以我想告诉你真相。
因此他知道了詹鱼的身世。
“我记得你说过陈家那几个小子,”詹云岩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事情,“他们还真是成了朋友。”
当初小姑娘跟他说,詹鱼会有三个朋友,但都不怎么样,因为在詹鱼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背弃了他。
詹云岩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结果初一,詹鱼带回来三个朋友,名字和小姑娘说的竟然都对上了。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傅云青想到生日宴会当天发生的事情,神情放柔许多,“关系很好。”
上次,詹鱼和陈博洋他们成为朋友,是因为詹家和三家的关系,感情并不紧密,但这次,是詹鱼主动出手帮了被欺负的陈夏楠。
“小鱼的性格变了很多,”詹云岩笑眯眯地说:“难怪说性格决定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