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钱当然不是他们有底线,只是高利贷向来嗅觉灵敏,许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想法,就去堵门要钱。
他们没办法,只能把手上的钱都还了进去。
“这赵大廷谁啊?”陈博洋纳闷,“陈峡后来的老公吗?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詹鱼沉默了下,说:“我亲生父亲。”
“哦,原来是这……啊??”陈博洋声音蓦地变了调,“你说是谁?”
詹鱼瞥他一眼:“要不我把人都叫过来,让你当众演讲?”
“噢噢。”陈博洋连忙捂住嘴,压着声音小声说:“你亲生父亲不是那个傅南一吗?”
陈博洋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热搜的时候,看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不是傅南一,”詹鱼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挺惊讶的,“傅南一常住詹家,陈峡和赵大廷好上了,后面怀孕了,傅南一以为是他的。”
顿了下,他继续说:“傅南一出车祸那天,就是因为发现了真相,和陈峡吵了起来,路上出了车祸。”
“这种事,她怎么有脸跟你说的!”陈博洋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可能是想增加筹码吧……”詹鱼说。
只是一个母亲不够,那就再加上一个痛改前非,想要重新做人的父亲。
“呸,恶心,”陈博洋忍不住想要骂人,“赌鬼就是赌鬼,还痛改前非,骗傻子呢。”
在这个圈子里,他们比普通人更能看透赌鬼的本质,赌博是自我放纵和堕落,在没有任何人和药物的控制下,深陷其中,从根就烂透了。
“他们找你要多少?”
“四百万。”
“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抢,偏偏还要给你演场戏。”陈博洋直接气笑了,“你现在什么处境,他们哪来的脸开口要的??”
詹鱼一笑:“是啊,她还跟我说,傅南一告诉过她,詹启梁喜欢把公司的机密文件放在书房里。”
“操,他们这是在怂恿你犯罪!”陈博洋说得咬牙切齿,“今天你真应该带上我和兆曲的。”
但凡他俩在现场,先把这两个无耻之徒揍得妈都不认。
“没事,我录了视频和声音,”詹鱼说,“他们的地址我也拿到了。”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陈博洋问,“要不你把视频发给我,我来发,这样詹叔叔就算查到我这里了,也不好说什么。”
“用不上你,”詹鱼拍拍他的肩,笑道:“这么多热心网友不用,自己上那不是浪费嘛。”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詹鱼看向宴会厅的方向,无声地笑了下。
就在詹家为两位少爷举办十八岁生日晚宴的同时。
网络上再次被热心网友炸得浪起三千尺,先是热心网友发了一个视频,视频里清晰地显露出陈女士的容貌。
很快就有人意识到,视频里的男生就是詹家的那位假少爷,也就是陈峡的亲生儿子。
只不过和想象中的母慈子孝不同,视频里的内容看得人拳头发硬。
亲生父亲身份的曝光,父母贪婪的索取,甚至是教唆孩子犯罪。
[卧槽,老子的拳头比铁还硬]
[只凭假少爷这张脸,我都站假少爷,恶心的男女快坐牢去好吗]
[这都什么人啊,亲生儿子都不放过,我真是服了,这真的是亲生父母吗]
[很正常,有些父母就是不爱孩子的,他们只不过是履行了繁衍的义务,但并没有做父母的觉悟]
[笑死,我还真以为她发疯是因为亲生儿子呢,为我的有眼无珠道歉,这种人不配做父母]
[如果每一个父母都天生爱孩子,原生家庭这个词就不会成为这个时代的伤疤]
网上的争论越发激烈,也有不少技术咖试图蹭热度。
[这个视频是合成的,声音和图像是经过加工的]
[确实,声音是后期加上的,不过我对比了口型和原音轨,是一致的,应该是热心网友发现视频声音录不清楚,又用手机录了音,再进行合成]
陈女士账号里仅有的两条动态下,评论数量已经临近七位数。
在新的热搜下,有人自爆说三次元见过陈峡本人,活得非常滋润,一点都不像是欠钱的样子。
还有人说陈峡在她的柜台买过化妆品,人挺漂亮的,没想到人品竟然这么差。
随着网上爆料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发了陈峡在三次的照片。
时间已经具体到了当天晚上,热搜的两个小时前。
[我和这个人是邻居]
一条评论出现,顿时炸出万千潜水吃瓜的人。
[具体的不好多说,我已经把具体的位置私聊给了扬城警方,还有詹氏集团,希望不要让这种坏女人跑了!!]
[我的天,层主好勇,这真的不会惹上疯女人吗?]
[官方快去抓人啊,不要让人跑了,保护我方层主]
一晚上被@了上万次的詹氏集团露面,发文表示已经配合警方抓捕陈女士,以及爱人赵大廷。
具体内容不便多说,会在案件结束后,向各位关注的网友披露部分细节。
詹家晚宴上,詹启梁姗姗来迟,捏着酒杯对在场的宾客们致歉。
在场的人都已经收到了消息,自然知道詹启梁是因为什么才来晚了的,闻言说笑着把事情翻篇。
“那我们就开始切蛋糕吧。”詹启梁对着佣人举手示意。
詹鱼和傅云青站在五层蛋糕面前的台阶上,他们只需要切最上面的一层,剩下的会有佣人和蛋糕师处理。
宴会厅里已经关了灯,只有蛋糕上的烛火在微微跳跃,将两人照亮。
“我俩握着刀一起往下切。”詹鱼说。
傅云青低声说好,詹鱼接过佣人递上来的蛋糕刀,手肘拐了下旁边男生的腰。
短暂的停顿后,傅云青垂着眼,伸出手穿过詹鱼的腰,从身后几乎把人抱在怀里,握住了詹鱼握着蛋糕刀的手。
詹鱼一愣,怎么和他想象的姿势不太一样。
不等他多想,就感觉到手上多了一股力道,带着他的手往下压。
蛋糕被一分为二,佣人在下面转动桌盘,方便他们下刀。
宴会厅里播放着生日快乐的音乐,宾客和亲朋好友们围绕在蛋糕周围,气氛温馨又热烈。
在最后一刀结束时,詹鱼感觉耳尖被什么温热潮湿的东西触碰了一下,很轻,一触即离。
男生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不明缘由的喑哑,不轻不重地敲打在耳膜上。
“生日快乐,小鱼。”
作者有话说:
营养液又快够了,下个星期应该会很忙,为了避免加更来不及写,所以先把3k的加更发了,感谢各位宝贝的灌溉,嗷呜一大口吃掉!
(当然,再忙,日更是肯定会有的,这个不用担心)
-----------
切完第一层蛋糕,佣人上前接过蛋糕刀,示意两人可以下去休息了。
“你刚刚是不是……”詹鱼狐疑地看向旁边的人。
傅云青垂下眼:“什么?”
詹鱼回想刚刚那一触即离的触感:“你说话的时候,好像嘴巴碰到我耳朵了。”
“有吗,”傅云青不动声色地说,“抱歉,我没注意。”
詹鱼被他正经的道歉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没什么,下次注意点就行。”
“你不喜欢吗?”
詹鱼愣了愣:“倒不是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傅云青反问。
“这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吗?”詹鱼陷入沉思。
半晌,他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哦,我明白了,我记得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碰到你。”
所以才跟他纠结喜不喜欢的问题。
他乐呵呵地拍拍傅云青的手臂:“我和你可不一样,我不排斥和同性接触。”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刚和傅云青做同桌的时候,这人被他碰两下,就脸色发黑的模样。
“其实你的脱敏治疗效果也挺好的,”詹鱼抓着傅云青的手臂说,“你看,我现在碰你,摸你,你都不反感了,适应得很好耶!”
傅云青:“………”
“哥哥,给你吃蛋糕!”詹苏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举着蛋糕盘。
詹鱼看了眼那块少得只够他两嘴的蛋糕:“你自己吃吧。”
“哥哥不吃吗?”詹苏生问。
“我有一整个蛋糕。”詹鱼伸手指着身后硕大的蛋糕。
哪怕宾客一人一块,五层的蛋糕也还有直径最大的下两层没有分完。
詹苏生见状撇撇嘴,不高兴地哼了声。
因为哮喘的缘故,即便蛋糕不是过敏源,他也不能吃太多,所以只分到了一小块。
“这样,你把上面的巧克力给我,”詹鱼指着小家伙蛋糕上的酒心巧克力,“我再给你偷偷切一块儿去。”
“真的?”詹苏生眼睛亮晶晶地转回头。
詹鱼就这么把詹苏生蛋糕上的巧克力给骗到了手。
不过他没有自己吃,转手递给了傅云青。
傅云青:?
“生日礼物。”詹鱼挑眉一笑,“要吗?”
傅云青定定看了会儿,递出自己的蛋糕盘,收下了巧克力。
宴会持续到晚上十一点才散,吃完蛋糕詹苏生就困了,迷迷糊糊地被佣人送上二楼去休息。
临走前,陈博洋,兆曲和陈夏楠找到詹鱼,一人给他递了个礼盒。
“送的什么?”詹鱼挑眉。
“咳咳,你现在别拆,”陈博洋神情有些不自在,“等我走了再拆。”
“你们也是?”詹鱼看向另外两个人。
“嗯。”两人齐齐点头。
“先说好,别揍我!”兆曲不放心地补了一句。
詹鱼眯了眯眼,笑道:“那不好说。”
看三个人的表情,明显是做贼心虚,难不成是整蛊礼物?
宴会厅里还没走的人看到四个人站在一起说话,显露出些许好奇。
他们当然知道这四家的孩子玩的好,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是说决裂了吗?看着不像啊!
“傅学霸,这个是送你的礼物。”陈博洋又递上另一个礼盒。
傅云青没有动作,只微微蹙起眉。
詹鱼见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哦,我跟他们其实没决裂,都是谣言。”
“真的,我们跟鱼哥可是宇宙第一好兄弟!”陈博洋拍着胸脯保证。
“对啊对啊,特殊原因,其实我们好着呢。”兆曲嘿嘿一笑。
傅云青的视线在四个人身上逡巡,稍顿,收下了三人的礼物。
陈夏楠松了口气:“你和鱼哥也好好的,简直是太好了。”
天知道,他们深怕傅学霸和鱼哥真反目了。
倒不是担心不能和鱼哥玩,毕竟家里不可能24小时监控他们,但他们就担心傅学霸会针对詹鱼。
一个屋檐下住着,要是彼此看不顺眼,那也太难受了。
离开了宴会,陈博洋小声地问兆曲:“你送的啥?”
兆曲咳咳两声:“不告诉你。”
陈博洋撇撇嘴,又问陈夏楠:“你送的啥?”
陈夏楠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视线:“还是不说了吧,不是什么厉害的礼物。”
“就知道问我们,”兆曲不爽地说:“你倒是说说你送的什么?”
陈博洋脸上的好奇倏地一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没问过般转身就走。
“还想套我们的话,狗东西!”
三个人打打闹闹,周围的人被少年人的朝气感染脸上都流露出笑意。
生日宴会上,詹鱼和傅云青收到的礼物很多,但詹鱼只拿走了陈博洋他们送的。
见状,傅云青同样拿走了那三份礼物。
剩下的礼物放置在一楼的客厅,堆成了一座小山。
宾客陆陆续续离开,等到人走空了,距离十二点也就差十几分钟了。
“今天就在这边休息吧,”孙雨绵说,“詹鱼你带傅云青去房间。”
“好。”
这次举办宴会的别墅,和上次的不同,傅云青是第一次来。
詹鱼带着人上楼,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停下:“这是我的房间,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来找我。”
和詹家老宅一样,傅云青的房间在他的对面。
“等我一下。”
傅云青等在房间门口,很快詹鱼就又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礼盒。
“生日礼物。”詹鱼把东西递给他。
傅云青微怔:“不是送过了?”
詹鱼诧异地眨眨眼,半晌,没忍住笑出声:“给你个巧克力你就真当生日礼物了啊?”
笑完,他把礼盒塞进傅云青的怀里:“巧克力只是因为我觉得那个牌子的好吃,让你尝尝,这个才是礼物,收好了。”
傅云青抱着礼盒,手指微微收紧。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他说着,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没想到自己也有礼物,詹鱼有些惊讶:“我可以打开吗?”
傅云青顿了下,说:“可以。”
詹鱼拆开礼盒上的绸带,礼盒只有巴掌大小,从外面看不出来是什么。
揭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詹鱼愣了下:“王冠?”
黑色丝绒的盒子上,是王冠模样的胸针,上面镶嵌着红蓝色的宝石。
“这个王冠……有点眼熟。”詹鱼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他也不为难自己,转而问道:“有什么寓意吗?”
傅云青:“很适合你。”
詹鱼没看出来哪里适合自己,他平时也不爱戴这些。
所以反复斟酌后,他委婉地评价道:“华而不实。”
“嗯,”傅云青笑了下,“那就珍藏起来。”
交换完礼物,傅云青准备回房间,詹鱼叫住他:“你不准备在我面前拆吗?”
傅云青看着他,把怀里的礼物拢了拢,低声说:“我回去拆。”
詹鱼:?
不等詹鱼再说什么,傅云青已经抱着礼物关上了房间的门。
“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詹鱼哼笑,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把胸针放在桌上,詹鱼又把陈博洋几人的礼物拆开。
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哭笑不得,难怪那些家伙说不要揍他们。
三个大小不一的礼盒里,礼物出乎意料地一致,都是一张小小的卡片。
还有三张字写得一个比一个丑的生日贺卡。
[鱼哥,生日快乐!礼物是临时换的,别嫌弃我俗,更别揍我,咳咳,说句恶心的,哥们没啥好东西,只能送你一个敞亮的未来--陈博洋]
[鱼哥,生日快乐!还想跟你一起打架,一起玩游戏,想跟你做一辈子兄弟--陈夏楠]
[哥,生日快乐!没什么好送的,送钱俗,但实在,还能用来请我们吃饭--兆曲]
詹鱼拿起其中一张银行卡,看了会儿,蓦地笑出声。
这些人还真是……
收起礼物,他正要去洗漱,突然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
拿出手机,相册里有百年校庆的活动合影,找到《睡美人》的照片,他和傅云青并肩坐在第一排。
詹鱼一眼就看到了傅公主头上的那个王冠,果然,和他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就连上面镶嵌的宝石数量和颜色都是相同的。
比起道具,这个胸针的制作更加精美,红宝石晶莹透亮如香醇红酒,蓝宝石则是阳光下静谧的海水,金色王冠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用的是真材实料,一看就价格不菲。
“他这是抢银行了吗?”詹鱼咋舌。
半夜,詹鱼猛地从床上坐起身:“那我的礼物岂不是很磕碜?”
这一对比,就好像别人送了一百万给他,结果他就送了根一块钱的棒棒糖。
虽然是他找老师傅学着做的,但并不影响它真的不值钱这件事。
按照抽卡的等级评定的话,大概只能算是一个R的程度,说R也许都是抬举了。
詹鱼:“………”
对面的房间。
傅云青拆开生日礼物,是两个手工麻布娃娃,制作看上去有些粗糙,线头都还漏在外面。
小男孩穿着T恤运动裤,背着小书包,小女孩穿着背带裤,女孩的表情看上去不太高兴,气鼓鼓的样子。
虽然是很简单的剪裁制作,但却将人物的特征,性格都展现了出来。
小男孩明显就是小时候的詹鱼,傅云青淡淡扬唇,眼眸中笑意流露,他不会认错。
明明一直有在锻炼,但那个时候的詹鱼却肉乎乎的,脸上带着婴儿肥,一头可爱的小卷毛。
很多小孩儿都因为他的外表觉得他好欺负,结果被他揍得哭着去和老师告状。
即便制作粗糙,还是让人很喜欢,反复看了好几遍,傅云青才小心地把娃娃放在自己的枕头旁边。
至于小女孩儿……
傅云青皱了皱眉,随手拉开柜子要把小女孩的麻布娃娃丢进去。
突然动作僵在原地,傅云青抿着唇,又把娃娃举到面前。
小女孩儿胖乎乎的,手脚像是四节藕断,留着妹妹头,一副我很不高兴,快来哄我的样子。
傅云青沉默。
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作者有话说:
---------
傅云青抬眸,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面容,是尚且年轻的陈峡。
“小云,你听到妈妈说的话了没?”似是对他的反应不满意,女人皱起眉有些不高兴。
“听到了。”
“知道就好,”女人笑得一脸温柔,举起手里的裙子,“小云来看,这是妈妈给你买的新裙子,喜欢吗?”
傅云青面无表情地说:“不喜欢。”
“啊,我就知道我们小云会喜欢的。”陈峡高兴地拿着裙子在他身上比划。
“女孩子就要穿裙子,不可以在别人面前脱衣服,上厕所也要回家才能上,知道了吗?”
傅云青没有说话。
因为这是一段回忆,不管他如何回答,回忆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们小云是最可爱的女孩子呢!”
“不管谁问你,你都要记得自己女孩子的身份,不可以说女孩子不该说的话。”
“我们家家境不好,你在学校会被排挤,欺负,但是没关系,只要你不去和他们说话就好了。”
“我们小云不需要朋友,你有妈妈就够了。”
“妈妈,班上有个同学说想跟我做朋友,”小孩儿满脸期待地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他的头发卷卷的,很可爱!”
但妈妈却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她有些忧愁地说:“小云,你很喜欢他吗?”
“喜欢,”女孩儿用力地点点头,“我可以跟他做朋友吗?”
妈妈笑着摸摸她的头:“小云,你生病了,你不能和别人做朋友,会传染给他的,你希望他跟你一样生病吗?”
女孩儿怔住,脸上的欣喜一点点消失。
“喂,小胖妞--”活泼的声音响起。
光照进黑暗,刺得人眼睛生疼,但很温暖。
傅云青回头,肉乎乎的小男孩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拉起他的手:“我叫你好几声了,你怎么都不答应我?”
“哇,你怎么剪头发了!”男孩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短短的!”
傅云青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刚好及肩,这似乎是他四年级那个阶段的发型。
“不好看吗?”他问。
“好看!”詹小鱼兴奋地点头,“超适合你!”
“为什么?”
詹小鱼被他问得愣在原地,傅云青垂眸一笑,这个人还真是一点没变,想到什么说什么。
就像是现在说好看,适合他,但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
根本不管这些话在别人的心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就是很好看啦。”詹小鱼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块小镜子举到他面前。
镜子里,女孩儿还没有长开,脸颊上带着婴儿肥,刘海遮在眉前,妹妹头显出一些属于女孩的稚气。
这个发型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加,他的眉眼轮廓开始有了男孩子的棱角,所以陈峡带他去剪短了头发。
“你看是不是很适合你,我亲手做的哦--”
镜子里女孩的脸变成了一个制作粗糙的麻布娃娃,同款发型,连生气的模样都是一样的。
“呜呜呜!”耳边突然响起震动声。
傅云青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丝毫不见被吵醒的倦意。
手机震了几下就停了,似乎是知道手机的主人已经起床了,只是提醒一下。
出乎意料地,来电人是詹鱼。
不等傅云青回拨,微信就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请叫我詹同学:快下来,晨练完要去爷爷那边]
放下手机坐起身,视线略过枕头旁边的娃娃,男孩女孩并肩坐着,姿态亲昵。
傅云青:“………”
开学日临近,所有学生都准备返校。
准高三生们也得到了临时的两天假期,两天后跟所有学生一起参加开学仪式。
晨练的时候,詹鱼明显能感觉到傅云青在观察他。
但他只当做没有发现,自顾自的训练。
猜测吧,自我怀疑吧,忐忑不安吧!詹鱼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变态的笑容。
不远处,傅云青淡淡抿唇,不知道那人是想到了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晨练结束后,两个人简单地吃过早餐,管家安排司机送他们,但被詹鱼拒绝了。
“我们自己过去就好了。”詹鱼说。
见他这么说,任管家也没再坚持。
两人一起离开詹家别墅,从这里出发去詹家班可以搭乘公交车,也能坐地铁。
错开了上班高峰期,车上的人不算多。
到站两人下车,整个过程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得不像是同行的。
直到詹鱼转进了岔路口,傅云青才出声:“走错了。”
詹鱼回头,挑唇笑了下:“没有走错,你跟着我走就对了。”
傅云青:“………”
越走,距离詹家班宅院越远,但沿途的建筑却越来越熟悉。
走到某条街道的时候,傅云青脚步一顿,这条路他曾经走了六年……
再往前走三分钟,就能抵达目的地--“扬城附小”。
他和詹鱼读了六年的学校,也是他们认识的地方。
“有没有很怀念?”詹鱼偏头对着他笑,“可惜要拆了,来一次少一次。”
傅云青沉默地看着他,没有搭话。
“你后面有回来看过吗?”詹鱼问。
傅云青抿了下唇,低声说:“来过。”
果然是发现了吗,难怪会送他那对娃娃……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
詹鱼闻言倏地一笑:“那不是巧了,我也是三个月前来过,我就说那个三角形特别眼熟,会这么画的也就只有你了。”
傅云青微怔,三角形?
“就是乒乓球桌上的那个,”詹鱼手指胡乱比划着,“跟你的风格还真是一模一样。”
陈小云是个笨学生,总是做不对题,学习却一板一眼的,画图形喜欢用尺子比着,画得非常标准。
傅云青垂眸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詹鱼沉吟了下:“这个不能告诉你。”
知道陈小云身份这件事牵扯太多,他相信只要扯出刘老七这个人,以傅云青如今的聪明劲儿,一定会查到亲子鉴定的事情。
但亲子鉴定这件事,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做预知梦这种事情,估计说给陈博洋听,他都不会信,更别说傅云青这样绝对唯物主义的人。
怕在傅云青面前说漏了嘴,詹鱼连忙快走两步,走进扬城附小。
许是已经开始拆迁,比起上次来,这所学校显得更加破旧了。
詹鱼小心地绕开地上的碎石,带着傅云青走到了运动馆。
因为学校拆迁,附近的商家也搬走了大半,显得这里尤其安静,脚步声哒哒回响,粉尘在阳光中纷飞。
“看到没,这个就是我画的。”詹鱼指着乒乓球桌上的小鱼。
隔了三个月,乒乓球桌上又落了一层灰,但还是能隐约看出小鱼的图案。
傅云青垂眸看着,比起圆滚滚的身体,鱼头线条笔直凌厉,看着非常不和谐。
“带你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声讨你,”詹鱼随手抹了把桌上的灰,踩着坐上去,“虽然你确实欺骗了我。”
“抱歉。”傅云青低声说。
“你道什么歉?”詹鱼扬眉一笑,“你现在可是我的老大。”
他说了要补偿傅云青,那就不会只是嘴上说说。
“我以为你会介意小学的事情。”傅云青脸上的情绪很淡,但垂在身侧的手却显出几分僵硬。
詹鱼盘腿坐在乒乓球桌上,有些怀念地深吸一口气:“你闻到味道了吗?”
傅云青一顿:“什么?”
他只闻到厚重的灰尘味,还有建筑陈年腐败的味道。
“岁月的味道,”詹鱼看向他,举起两只手,手掌上沾满了灰尘,“这是我们认识了十年的见证。”
傅云青微怔,半晌他伸出手抓住詹鱼的手指,纠正道:“是十一年。”
“啊,”詹鱼一愣,“十七减七不是十吗?”
一年级,他们都是七岁。
“我们现在十八岁。”傅云青的眼眸中漾起一点笑意。
詹鱼恍然,是了,他们昨天十八岁生日来着。
“我带你来这里,”想到来这里的目的,詹鱼摆正了姿态,很自然地收回手,有些严肃地说:“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
傅云青垂眸看了眼空落落的手,唇角不自觉下压。
“那就是--”詹鱼把脏兮兮的手拍在他的肩上,蓦地笑得眼睛弯起,“遇见你,和你成为朋友真的是太好啦!”
傅云青被他的笑容晃得有些晃神,下意识捏住口袋里的手机。
又错过了……
“在认识你以前,我都没有朋友的,”詹鱼回忆着童年的事情,笑道:
“詹家班里都是年纪比我大的,小时候爷爷对我特别严厉,不让师兄师姐们跟我玩,我每天就是在训练,没什么人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