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枯黄的叶子悠悠落下,很不巧的挡住李则安右眼。
强森二号抓住时机一刀贯下,李则安的长刀闻声而动,“当”得一声短兵相接。
这时候强森三号拿匕首横向一挥,照着李则安咽喉刺去。
谭既来都快吓傻了。
幸好,李则安另一手握着的刀鞘抬起,精准地让匕首入鞘。
强森三号捅了个寂寞,只能撤手拔刀,换了个角度攻击。
强森二号也改变了招式,与三号默契夹击。
这下三个人彻底乱斗,打在一起。
好多次,二号和三号手里锋利的刀刃擦着李则安要害处飞过,招招惊险万分。
再近半厘米,李则安肯定见血。
谭既来手扒着树干,焦急地看着胶着的战况。
论身手利落程度肯定是李则安稍胜一筹,可是这俩块头太大了,一波接一波袭来。
在绝对力量面前,李则安被逼的往后退了数步,离谭既来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
他找准时机,长刀一挥把两个小巨人逼退两步,自己极速后撤,把谭既来蹬出三米。
“跑!”他喊。
谭既来狂奔二十米。
拉开安全距离,他停住脚步回望。
不止李则安被围攻,另外一边寸头男和短发女也被五个人同时夹击,狼狈不堪。
刨除掉被李则安割断手腕丧失战斗力的强森一号,眼下他们三对七。
谭既来握紧右手手腕。
那里一层一层的白色,是李则安给他扎的绷带。
打架他肯定是不成,就算能打也不敢,万一失手伤了人,犯法啊……
但是他这么逃走,是不是也不合适……
天色已黑。
不知天高地厚的猫藤不知道什么时候慢吞吞顺着他的脚腕缠了上来。
谭既来抿了抿嘴唇,心一横。
那边李则安他们个个挂彩,虽然对面黑衣人也倒下一两个。
双方好几次长刀和匕首都被打落,后期全靠自己捡装备。
短发女的刀被那个满脸黄胡子的壮汉劈手夺过。
她抢不回来,被刀锋逼的连连后撤,就要一脚从山头上摔下去时,突然背后飞过来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子,越过她砸向大块头的脸。
大块头敏捷得很,一刀下去石子被拨到一旁。
短发女借这半秒扑上去肉搏,一通密集的拳脚混战,她成功夺回自己的刀,附身切断大块头的跟腱。
大块头惨叫一声摔倒,抱着腿哀嚎。
短发女抬头,寻找石头的来源。
谭既来站在远处,看着大块头的下场,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看着就他妈的疼……
另一边,寸头男和李则安背靠背,对战四个人,有些招架不住。
李则安稍微好一点,但是寸头男的灰色制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每道口子下面的皮肉都绽开,正往外渗血。
就在他即将被小山般的老外一刀剁头的时候,天上传来几声怪叫,然后瞬间扑下来一道黑影,尖喙穿透老外的钢盔扎下去。
那老外眼角眦裂,张大嘴巴,没发出任何声音,“扑通”跪倒在地。
“我去!”寸头男捡了条命,推开老外手脚麻利地爬起来。
“快跑!”谭既来大喊,“乌鸦要来了!”
“你把它们招来的!”
“对啊!”
“我勒个去真有你的!”寸头男一脸兴奋。
漫天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下来。
这下两拨人都没心情对打。
受伤后失去活动能力的黑衣老外成了活靶子,呼号着谭既来听不懂的话,手朝着他们的伙伴拼命摇摆。
他们的同伴还算义气,挡在他们身前,抵御乌鸦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但随着乌鸦们攻势越来越凌厉,每个人保护自己尚且费劲,更别说还要保护别人。
一伙人内部很快纠缠不清,开始谩骂扯皮。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的既来借鸟~
突然想起开文还没撒过花,恰好今天一切顺利心情美美,今晚有小惊喜掉落嗷~~
李则安三人加上谭既来就团结多了。
虽然也备受乌鸦侵袭,但是他们一来有经验,二来聚在一起团结对外,同心同步与那伙黑衣人拉开距离。
几分钟后,他们在乌鸦攻击的掩护下,成功逃出这个山头。
乌鸦们大致分了两拨,一拨攻击那伙老外,一拨追击他们。
在与黑衣老外拉开足够的距离后,他们故技重施,如昨夜般“呼啦啦”诱杀眼冒红光的乌鸦。
有山头的倒霉蛋们分担,这回不到两分钟,乌鸦就被消杀干净。
几人往山谷外撤退。
站在山谷口,谭既来回望那个小山头。
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一层乌鸦扑腾着翅膀,一遍遍往地面俯冲。
这其实算好事,起码说明还有人活着。
谭既来垂下眼睛,长这么大,这是第一回,他或直接或间接地伤人。
再抬起眼皮时,李则安正看着他。
“快走。”明明在催他快点离开,但语气温和,更像是安抚。
谭既来点头,外加扯出一个惨淡的笑聊作回应。
四个人继续往森林深处逃窜。
他们体能是真的不错,与黑衣人械斗少说半小时,撤退的速度分毫不减。
而旁边养尊观战的谭既来,跟着爬坡下山一个小时后,累呲了。
“大哥们!”他一手叉腰一手扶树,喘着粗气喊,“跑的够远了吧,咱们休息休息成吗……”
不成他也跟不上了……
三人停住脚步,对视几眼,又叽里咕噜讨论了一会儿,最后寸头男表态:“成!”
话音刚落,谭既来瘫倒在树下。
寸头男嗤笑一声,但其实,他也快到极限了。
除了谭既来,这三人多多少少带伤。
他们在深夜里褪去制服,上药包扎。
谭既来看不了这种血肉模糊的场面,把头别过去。
寸头男觑他一眼:“小姐。”
谭既来这次没忍:“老炮儿。”
寸头男伸在包里拿药的手停住:“你丫说谁!”
谭既来听他声音凶狠,怂了。
林子里安静,人的一呼一吸都听得分明。
三人都很能忍疼,没一个人叫喊。
但是通过他们偶尔紊乱的气息,还是能感觉到并不好受。
寸头男撕开酒精棉片,轻轻帮同伴处理伤口周围。
酒精味儿弥漫开来的时候,他手下的人猝然加重鼻息。
谭既来耳朵灵敏地捕捉到那丝气息,忍不住回头,看到李则安后背肩胛骨处有一道四五公分的利落口子。
皮肉绽开,一片猩红,但幸亏血已经止了。
谭既来呼吸停滞,胸口发闷。
感觉好疼。
夜色里,李则安双腿盘坐在树下。
他紧闭双眼,额头布满细密的汗,但是脊背依旧昂然挺拔。
谭既来看不下去,眼神从他伤口挪开,无意间扫过他裸着的上半身。
肩宽腰细,胸挺臂长,肌肉线条清晰,却又不会太壮,整个人不胖不瘦,秾纤适度,一切都刚刚好。
身材真棒。
健身房里找不出几个这么完美的。
他喉结滚动一下,思考自己得怎么练才能练成这样?
“为什么,你看他,再一次?”短发女又操着她英文语序的塑料汉语提问。
李则安闻言睁开眼睛,抬头正对上谭既来直勾勾的眼神。
谭既来脸登时红了,眼神乱窜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随便看看。”
说话完谭既来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
这个随便看合适吗?
李则安脸色也涨红,低头跟寸头男叽咕几句英语,然后寸头男手里的动作加快。
包扎完了之后,寸头男睨了谭既来一眼。
谭既来又把标志性的笑挂脸上,立马百毒不侵。
三人休整完毕,穿好衣服。
虽然皮肉见血,但都没伤到要害,已经是万幸。
李则安跟同伴叽咕几句鸟语,寸头男和短发女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谭既来,最后纷纷点头。
旁边谭既来一头雾水。
他426分过的四级,听力更是惨不忍睹的101分。
就这还有不少水分,全靠开挂蒙来的。
他是真的听不懂。
最后三人达成一致,排成一排面对谭既来。
李则安清了清嗓子,认真叫他:“谭既来。”
谭既来耳朵一动。
片刻,他发出一个疑问词:“嗯?”
李则安说:“我们很感激你方才救我们的举动。”
啊这……
从昨晚到现在,很难说谁救了谁吧?
“为了表达感谢,我们决定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啊这这……
谭既来实在没忍住:“这感谢有点潦草吧?”
李则安嘴角微微上翘,清亮的黑眸里盛满了笑意。
寸头男干脆噗嗤一声笑出声。
只有短发女摸不着头脑:“潦草,甚么草?”
谭既来扶额,外国人学中文也不简单啊……
“我姓李,李则安,”李则安伸出右手,认真地说,“很高兴认识你。”
谭既来搭手过去,触碰到李则安掌心传来的体温,拽:“奈斯兔密特优兔。”
对面三人笑崩了。
“怎么了?”谭既来不开心,他从来没嘲笑过短发女的口音。
当然,主要是不敢。
但这是第一回,他看见李则安露齿笑。
淡然沉静了二十四小时的脸一旦笑起来,竟然这么迷人。
眼睛弯弯的,嘴巴弯弯的,谭既来看着他的笑脸,呼吸都放轻了。
他噙着笑轻轻摇头:“没什么……”
寸头男在一旁粗暴地打断:“哈哈哈哈说实话你的英语老子听不懂哈哈哈哈。”
“不至于吧,”谭既来冷哼,“那是你水平不行。”
“老子一abc……”寸头男说了一半,截住话头,“对对对,没你地道。”
他说完,晃了两下脖子,看着谭既来的眼神发光:“我叫谭斌。”
谭既来一挑眉,兴奋起来:“你姓……”
寸头男笑着,吊儿郎当点头:“本家!”
谭姓算是个小姓,他长这么大没碰到几个姓谭的。
谭既来也忍不住笑了:“我去,我跟你们也太有缘分了吧。”
跟谭斌撞姓,跟李则安……
要不说他倒霉,跟着孟桐来湘西研究蛊虫……
冥冥中自有定数啊!
他跟谭斌握过手,短发女字正腔圆说:“我是左伊。”
这句话她说的顺溜程度,可以比肩小学生“I am fine thank you and you”。
谭既来忍着笑陪她练中文:“你好,左伊,晚上吃了吗?”
左伊拧巴着脸摇头:“你呢,他急了?”
谭既来:“哈?谁急了?”
“你。”
“我不急。”
“就是你,急了。”
谭既来:???
有那么一瞬他怀疑了自己的中文水平。
旁边谭斌都快笑疯了。
他抽着嘴角:“他急了,听懂了吗?”
“懂了又没完全懂。”
“那是她在叫你的名字。”
“……”
“他急了”好容易把国粹吞回去:“左伊,我叫谭既来,我不急。”
左伊脸通红,憋了半天:“谈起来!”
谭既来:“……”
谈啥啊,跟谁谈?
左伊自己说完都不好意思了,尬笑着摇头。
她操着她的塑料普通话问:“太难了,英文名,有没有?”
谭既来麻木摇头。
“你随便起一个,”谭斌嗓门响亮,“别为难她,她真记不住,回头叫你几把也是有可能的。”
“我哪儿知道什么英文名,”谭既来抓脑袋,“Sam?”
谭斌吐槽:“也太老土了,我舅老爷都不叫Sam。”
谭既来:“那你说我叫什么?”
谭斌:“你叫……”
他眼珠上翻认真思考。
默默在旁笑了半天的李则安忽然说:“Jerome.”
“Jerome?”谭斌皱眉,“为啥?”
“跟他本名发音像。”
“好!”
谭既来本人亲自盖章。
两秒后,他挑眉:“啥来着?”
三人笑,短发女念了一遍:“Jerome.”
行吧,反正比“急了”、“起来”强多了,随她去。
今夜的气氛被左伊的口音冲的活泼极了。
她一讲话,谭斌和谭既来就相视而笑,然后换来左姑娘一通鸟语,谭既来盲猜她是在输出他国国粹。
李则安又扯了一段绷带,缠在他的右手手腕,藏住那个奇怪的红绳。
谭既来根本没心思理会,任由他摆弄。
缠好之后,众人开饭。
这次李则安不但分了他压缩饼干和水,谭斌甚至掏出一盒午餐肉,众人分而食之。
谭既来眼冒贼光,跟没见过肉一样,一口扫光。
咽下去后,他又后悔没仔细品品,眼巴巴盯着其他人细嚼慢咽。
李则安看他一眼,把自己那块分他一半。
“这多不合适?”
谭既来嘿嘿两声,厚着脸皮接受。
他不跟肉肉过不去。
谭斌见状,十分嫌弃地“嘁”了一声。
左伊叽咕几句,不知道是替他解释还是跟风吐槽。
谭既来管不了那么多,先满足嘴巴再说……
吃完饭,左伊又想去摆弄那些电子设备,被李则安制止。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谭斌听了两句,给“文盲”友情翻译:“他们很有可能通过卫星定位了我们。”
谭既来“啊”了一声:“他们也入侵了孟老师的网络?”
谭斌脸色一黑,谭既来反应过来,这话好像说的太露骨了。
谭斌很快“哼”了一声:“我们有我们的原因。”
谭既来在心里“呸”,啥原因也不能这么干啊,这侵犯隐私权好吧……
再说孟桐那边也是,怎么跟个筛子似的,谁都能监控他。
大概是李则安分析地有道理,左伊没有再去弄雷达。
天色又晚,四个人准备休息。
今夜换谭斌值夜班。
左伊选了棵大树靠着。
谭既来跟着李则安,两个人分享同一棵。
左伊见状,又问:“为甚么,你们,在一起了?”
谭既来捂脸,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您佬不懂别乱说成不成?
李则安脸色也不太美妙,谭斌“嘁”了一声,好心解围:“他就是喜欢粘着老李。”
这解释……好像朝着更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按道理,谭斌不至于不懂这话啥意思。
谭既来挠头:“我就是觉得……有安全感。”
李则安不睬他,调整姿势闭上眼睛安睡。
左伊尤在困惑。
谭斌“嘁”。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红包都发啦,但是jj吞了一批回复,乌鱼子。
本章字数刚好是3344,加内容提要排列组合就是“你们生生世世在一起了”,大吉大利,祝贺新人!
谭既来伸懒腰,嗡嗡咕哝:“辛苦您。”
“为人民服务,”谭斌叹气,指了指旁边,“那边有条小溪,可以洗漱。”
“好嘞。”谭既来浑身又酸又硬,心道这靠着树睡就是不舒服。
他站起身,身边空荡荡。
谭斌扫他一眼,解释道:“老李去那边洗漱了。”
谭既来眨巴两下眼:“跟我说干嘛?”
谭斌嗤笑一声,没答。
左伊已经回来了,她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条黄色毛巾,随手一扯利落地撕成两半:“Jerome,这个,送你。”
谭既来双手接过,十分感谢。
他过去的时候,遥遥看见李则安近乎全身赤·裸地在擦洗身体。
谭既来脚步一顿,然后用力踩踏地面几片干枯的树叶,弄出些沙拉拉的声响。
李则安果然听到,甚至都没回头,就背对着来人开始穿衣服。
谭既来也很礼貌地步伐放慢,给他足够的时间。
等他到溪边的时候,李则安早就穿戴好,正蹲在岸边搓洗着手臂。
“早。”谭既来笑。
李则安“嗯”了一声,取过搭在背包上面的白毛巾擦手。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长直,关节微凸,不会过于秀气,也不会过分刚硬。
“啊,好想洗个澡,”谭既来拉扯领口透气,“我都臭了。”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九月的湘西,闷热潮湿的森林,不用俩小时人就发酵了。
李则安耳朵有一层很淡的红。
他收好自己的东西:“这里可以洗。”
谭既来看看这条小溪,近岸处水浅,大约能没过脚面。
往里渐深,但最深处也就一米,没什么危险。
李则安拉好背包拉链,准备离开。
谭既来赶紧说:“那我洗一下,别让左伊过来。”
对方点头:“但尽量快。”
“嗯。”
李则安走后,谭既来脱了衣服,赤脚踩入水中。
这水清清凉凉,流动的溪水从他腿面滑过,酥酥麻麻有点痒。
他低下身,用手往身上撩水花。
等身体适应了水温,他慢慢往前淌去。
两天了,终于能痛痛快快洗个澡……
他深吸一口气,全身投入水里。
在水下,他瞧见一尾尾流光溢彩的小银鱼从石缝中穿出,又没入石缝里……
胸口渐闷,谭既来猛地起身,溪面“哗啦”一声,他的头发在空中甩出抛物线型的水珠。
他没注意,刚才那几尾银鱼又从他脚底的岩石间隙中钻出来,上翘着鱼头望着他右手那几道红,定在水中摆尾。
谭既来洗完后正心情舒畅,然而拿过自己的衣服一闻……呕!
他果断扔水里荡了两下,殃及一串可怜的小银鱼,劈头盖鱼脸被他的臭衣服闷了个结实。
虽然李则安让他尽量快,但他实在没办法让自己干干净净的身体钻进这酸馊的布料里。
把T恤和短裤过了两遍水,废了好大劲拧干,两条胳膊一边搭一件过风。
夏秋的清晨微风习习,太阳温暖的光洒下来,处处是轻柔。
所以衣服咋可能干得了……
暴晒才能速干……
纯棉衣物吸饱了水,在人肉晾衣杆挂了一刻钟,还是湿漉漉的。
远处林子里仨人,左等右等,都没把谭既来等回来。
谭斌一夜没睡,脾气正炸:“他干嘛呢,咋还不回来?”
李则安抿一口水,食指无意识地在壶口“嗒嗒”敲着:“不知道。”
谭斌脚蹬着凸起的老树树根,没好气说:“洗个漱半个小时,他是一颗牙一颗牙的在刷吗?”
“催催,”左伊盯着一台仪器,看了几眼说,“39,快到了。”
其实李则安早就想去看看。
然而他站起身,又犹豫了。
谭斌看他迟疑,踹了一脚树:“你不去我去。”
李则安眼睫毛细不可查一颤:“还是我去吧。”
他过来的路上一直没看见谭既来人,只能看到他丢在岸边石头上的黄色毛巾。
李则安眉心缓缓凝聚,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最后干脆大步奔来。
等他跑到小溪旁边,余光感觉到左侧什么东西怪怪的。
一侧头,谭既来掩身树后晾衣服的清奇姿态,猛地扑入他眼睛。
情绪平淡如李则安,都瞬间张大了嘴:“你这是……”
李则安受过特殊训练,行动举止哪怕是跑步动静都很小,以至于谭既来跟本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直到他站在背后开口,谭氏晾衣架才错愕地回头。
彼时谭氏晾衣架全身连条底裤都没挂在身上。
他两只胳膊平举,一条搭他的T恤,一条搭他的短裤内裤,外加双手各提一只船袜,面朝东南迎接朝阳。
“你怎么来了?”谭既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脸上肌肉乱抽。
他想收起自己的奇葩姿势,但手臂缩了两下后,他发现自己不晒衣服,顺势就得转身面向李则安。
可他啥都没穿啊。
坦诚相见,岂不是很尴尬?
僵硬两秒后,谭既来干脆伸直手臂,抬头挺胸,继续拥抱太阳……
李则安捏着水壶的手指青白,强忍笑意:“打水,顺便看看你怎么还不回来。”
谭既来喉结滚动,用背影抵挡尴尬。
李则安站在他背后,又上下打量他两眼,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无视谭既来想结束话题的肢体语言,轻轻开口:“你知道基督像吗?”
“什么基督像?”谭既来脑子正僵,然后慢吞吞反应过来,“巴西里约山顶那个?”
“嗯,”李则安终于笑出声,“你跟他造型差不多。”
清晨柔软的阳光罩在李则安身上,朦朦胧胧的,给他整个人镀了一层澄黄的光晕。
他在光影里弯着眼睛噙着笑。
“去打水。”谭既来恨不能钻到石头缝里。
李则安“嗯”了一声,往小溪边走去。
趁这功夫,谭既来火速套上裤子,又囫囵钻进T里。
李则安早就灌满水,直到背后动静小了,才转身。
树荫下的谭既来,衣服湿得厉害,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消瘦清弱的身板。
只有头发,大概是甩过,结成杂多飞扬的细缕,还挺蓬松。
这样子让他想起小时候给家里养的金毛洗澡。
狗狗一到浴缸里,大大的身体瞬间缩水,只剩下单薄的骨架撑着蓬松硕大的脑袋。
他盯着滴水的衣角:“你不难受吗?”
谭既来胡乱“嗯啊”,两只手攥着短裤腿儿,又拧出一把水。
李则安刚想说不着急你慢慢晒,上衣口袋却突然传来“滴滴”两声。
谭既来好奇地望了望他胸口,透过深灰的衣料,看到一个小红点很有规律地在闪动。
李则安改变说法:“我们要走了。”
谭既来意识到“我们”指的是他仨,不包括他。
他有点慌:“那我怎么办?”
李则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盘,又掏出两块压缩饼干,递到他手里。
他说:“顺着小溪,往西南十度左右走,俩小时你就能出去。”
谭既来盯着他的眼睛:“我不会又碰到什么东西吧?”
李则安忍不住笑了笑:“倒霉也有极限。”
“难说,”谭既来声音发软,带了几分恳求,“能不能送我出去?”
李则安想都没想:“抱歉。”
他拒绝地生硬又干脆,不留余地。
这让谭既来意识到,其实自己跟眼前这个人并不熟。
他担心出去的路上碰到什么怪物,或者碰到什么坏人……然而他们仨也不见得就是好人。
他们国别未知、目的未知,但总之肯定有什么特殊使命,他掺合深了恐怕只有危险,没有好处。
真被他无意间知道了什么,很难说他们仨会把他怎么办。
他脑海里又浮现昨天他们跟黑衣人打斗的场景。
他可禁不住他们这么收拾。
于是他沉沉叹气,不知在问自己还是问别的谁:“我他妈这是造了什么孽……”
尽管对他们仨也充满畏惧,但等李则安真的离开后,谭既来就跟开车没系安全带一样,浑身哪儿哪儿都不安。
以他的战斗力,无论碰到僵尸还是那群黑衣人,恐怕都只有乖乖交命的份。
心里空落落的发虚,没底。
太阳升的半高,阳光也逐渐热烈。
谭既来捏着金属盘,开始找出路。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他判断好方位,一边啃压缩饼干,一边往前走。
这两天他最盼着的,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真的一步步离开,他反而觉得哪里有些牵绊和留恋。
“我他妈疯了吧。”
谭既来甩头,“啪啪”轻抽自己脸颊。
他一贯自诩文人,很少骂娘,这两天倒是越骂越顺嘴。
参天的大树挡住了逐渐炽热起来的阳光。
他穿梭其中,享受着斑驳树影下的阴凉。
森林里的小动物们轻快地跑动起来,有松鼠、有山猫,有几只大胆的,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
谭既来嘴里发出“啧啧”声逗弄着它们,那几只就跟听得懂一样,屁颠屁颠在他身后跳的越发欢快。
万物有灵。
然而这灵气很快止住。
不知道咋回事,那几只小动物突然立起来,警惕地朝前方望了两眼,然后转身“嗖嗖”逃窜。
谭既来见状:“……”
不是吧……
他紧张地握紧指南针,做好遇到紧急情况把它当武器的准备。
但又有点不舍,于是他蹲下身,摸起一块石头。
而前面的树杈上,猛地跳下来一个灵活矫健的黑白色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抽查知识点,森林里能看见光线的线条是由于______效应?
其实两个大男人坦诚相见没啥的,主要是两人心里有鬼嘿嘿。
这个黑白身影之前提过几嘴,但是你们肯定猜不到是谁哈哈哈哈哈。
跳下来的人是个男的,面相六十来岁,个头不高,留着偏分短发,大半都是灰白。
他眼神精悍,嘴角下垂,法令纹很深。
男人从树上跳下来,身手明显也不好惹。
但好消息是,这应该是个中国人。
说来谭既来都觉得好笑,他在祖国母亲的土地上,碰到自己人,居然觉得很幸福……
谭既来得出他是中国人的结论,倒不是根据长相啥的,因为看相貌,李则安三人也是黑头发黄皮肤,只要不张嘴冒鸟语……还有左伊同学别开口,一般人察觉不了他们的异样。
他认定来人是同胞,主要是这老爷子身穿白色对襟褂子和黑色宽松长裤,脚蹬老布鞋,手提太极剑,太像什刹海旁提笼架鸟京市老大爷了。
两人面面相觑。
片刻,老大爷开口:“谭既来儿?”
谭既来眼神一亮:“您是?”
“我秦颂。”
谭既来瞠目结舌,呆滞几秒:“秦?秦?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