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湖到孟桐所说的闭环小溪,警察设立层层关卡,阻止当地人和游客发现其中超自然的现象。
他拿着学生证,一路绿灯。
每次他出差,谭航和姜淑云都很紧张,没有根据地胡乱怀疑。
他们不至于明说,用言语中伤两个小孩,只是满脸忧心忡忡,含蓄地表达他们的态度。
不知是否故意,他们使用无形的亲情绑架谭既来。
因为他们儿子心软,看不得他们夫妻常年闷闷不乐。
他们在期待,希望谭既来出于对父母的心疼,放弃什么妥协什么。
然而没用,时间一长,谭航姜淑云发现,更加闷闷不乐的是谭既来自己。
他连自己都调整不好,没有太多精力照顾他们,即使他有这个心思。
谭既来确实有心无力。
他明白那件事从发生以来,他家就跟被诅咒了一样,哪怕在全家最开心的时刻,三人心底都隐隐不安,笑意不达眼底。
底色被泼了墨,快乐都变得不真切。
他意识到自己从前的幼稚。
他还曾想过,姜淑云毕竟认识李则安的妈妈,还那么崇拜喜欢,如果得知李则安是当年那个可怜的小男孩,或许会对他怜惜一点。
凭借这一点怜惜,他们两个未来的路可能没有那么难。
但他低估了母亲对儿子的爱意。
李则安是谁都不行,就是秦英本人复活,站在姜淑云面前,都不可以“毁掉”谭既来的人生。
有一次家里气氛到某个点,姜淑云问他,世界上那么多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到底为什么喜欢男生。
谭既来想了很久,认真思考原因。
好像跟男女没太大关系,他整颗心就是装满李则安这个人。
也许过去二十二年他一直顺风顺水,波澜无惊,进入鬼森林后,强烈的刺激激发了他全部的感情。
恰好在这个时候,在他感情最充沛的时候,每逢生死关头把他护在怀里的人都是李则安,所以无形中,他重塑融入进他的骨血,变的不可分割。
也许他就像胖周一样,特定吃某一套。
谁都搞不定又轴又憨——憨往往意味着轴的可怕——的胖周,但是马微可以。
只要马微垂着眼睛,柔柔弱弱几句话,胖周立马缴械投降,整个人无脑地听从媳妇儿。
带入到他这里,只要他感觉李则安的委屈,瞬间心疼死。
但都不对。
暗线三人组都保护过他,左伊也曾在僵尸手里捞他一条命,他也没有片刻对她动心。
他在知道他凄惨身世、剧烈地心疼他之前,就已经很爱他了。
姜淑云还在等他答案。
谭既来笑了一声:“耽于美色吧。”
姜淑云愣了。
谭既来很认真:“他超级帅,不是吗?”
他喜欢李则安被他吻到呼吸紊乱、短暂失去理智的样子,喜欢看着他缩在沙发角落,半睁着的眼睛,流露出一点点的可怜。
他最喜欢酌情的三个月,在他刻意的使坏中,李则安每每闭着眼睛,指关节泛青努力克制,最后把他推开,不越雷池一步。
他奇怪的趣味和征服欲被满足,非常享受某种强大又克制的爱意。
也不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全盘沦陷。
鬼森林的科研工作枯燥无趣,谁他妈知道自然在发什么疯。
不过23年底,地质专家通过探测,在地下找到一处巨大的银矿。巧的是,就在他记忆中那座带着山洞的小山附近。
谭既来学科基础和计算能力没有那么优秀,不可能像真正的物理学家那样从理论出发。
他走二百年前的科研路子,假设,求证,在实验中闭着眼睛摸索规律。
假设是含有大量Ag成分的小行星撞入鬼森林,触碰到了地下原本的银矿。超高速的运动中,能量爆炸,质量崩盘,在这里小范围的形成一个闭环。
小溪是闭环的表现形式,在看不见的力的作用下,呈诡异的形态流动。
或许还有其他闭环,谭既来长久地停留在鬼森林调查。
研二上学期末尾的一天,谭既来没来得及及时撤出,又撞见大批出没的僵尸。
他看到他们从水里爬出来,当即带着僵尸们往对面的小溪跑。
果然他不太熟练地游过小溪,冻得发抖,回头观察到僵尸们踏入水中的一霎那,沉底没了。
这是外界不受侵扰的原因。
僵尸们从闭环中来,到闭环中去,永远无法走出闭环之外。
他拿出笔记本,如实记录所见。
第一次,人类观测到僵尸出没。
这也是闭环的表现形式。
他向超研组提交到的报告,很快得到极大重视。
24年的春天,他的报告刊登在世界最顶级的自然科学杂志,超研组正式通过他,向全人类通报僵尸的存在。
一夜之间,谭既来的名字译成所有可能的语言和文字,传播到地球每个角落。
无数国家、机构、大学邀请他去做报告,媒体争相采访和报道这个亲眼见到僵尸的人。
他变得更加忙碌,谭航和姜淑云,也终于得知了他研究生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们的儿子九死一生回来的。
而送他无数次生的机会的人是李则安,那个消失了很久的人。
谭既来24岁生日时,谭航和姜淑云终于认真地询问那段感情,努力去体会和感受两人之间的爱意。
大概因为掺杂着极浓厚的感激之情,他们的反对变得没有底气。
再后来,他们偶尔还会问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来”?
家里慢慢重归和谐。
外界的声音却因报告而变得嘈杂。
有人骂谭既来是骗子,觉得是自导自演的学术戏剧。有人深信不疑,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能存在。还有人找到商机,从中牟利,正经的那部分主要集中于文艺作品的创作和拍摄,僵尸片时隔三十年,重新成为热潮。
谭既来在争议中,迎来了次年的春天。
这是毕业的那年。
他的毕业论文,以严谨的科学计算,阐述了高维空间开启的可能和条件。僵尸或其他物种来自高维或平行时空,是完全可能的。
并且指导老师是杨霍二位教授,以及世界上其他顶尖物理学家,谭既来最权威的背书。
质疑声小了很多,大家在慢慢接受。
人类适应性极强,没多久风平浪静,所有人习惯了所谓僵尸存在。
反正根据研究显示,僵尸走不出闭环,谁在乎他们在不在。
有人甚至异想天开,想让国家搞一个旅游景点,肯定能吸引国内外超多游客……
这些跟他无关。
谭既来安心准备毕业材料。
终于到了毕业典礼那天,他是北通大最受瞩目的毕业生,风头无人能敌。
孟桐拿着毕业服给他穿上,又给他戴上帽子。
他拨着穗子,笑:“既来,读书三年,有什么心得体会吗?”
谭既来晃着手里的稿子:“都写在致辞里了。”
他无可争议地成为学生代表,登台致辞。
孟桐表情有些古怪,挑眉问:“你不会在里面控诉我把你骗到这个专业的事儿吧?”
谭既来“啧”一声:“那不好说。”
孟桐也不太在意,他从医学角度对神秘现象的研究,也把他捧上很高的高度。
如他所愿,俩人估计都能名垂教科书。
只不过有点不好意思,他说:“我名义上是你的导师,但其实没能指导你任何,全靠你自己努力,还有其他的物理学家的支持。”
他顿了顿,半真半假地说:“我承认,我不是个好老师,但是你是个很好的学生。”
谭既来张大嘴巴:“孟老师,原来您心里有数啊。”
昨晚他认真想了想,从开学到毕业,孟桐没做过一件帮助过他的事。
坑倒是挖了很多。
谭既来愤愤不平。
孟桐笑着掩饰尴尬。
他带着谭既来去毕业典礼,接受最盛大的祝福,庆祝一届学生的毕业。
典礼在下午,露天的操场,四周环满绿荫。
谭既来站在台上,左手边是半高的太阳。
现在是春夏交际,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闷热。
他鼻尖盈满小苍兰的香,恍如身边有人在陪着他。
他握着话筒,素圈戒指和金属轻微碰撞,手腕上从古董市场淘来的风铃花造型的铃铛,借着音响发出空灵的声音。
他在前年清明又去了趟旧货市场,找到那个老板,买了他店里最后两只银铃铛。
“能帮我穿绳吗?”
谭既来仔细描述曾经那串红绳的样子。
老板抽出两根绳:“你看这个像吗?汉代的古董,市面上就这两条。”
谭既来:“……”
太能扯了,汉代的绳子能保留到现在???
他在手腕比划一下,恰好能绕五圈,也能穿银铃铛。
老板看他有想要的意思,继续可劲儿忽悠:“真的,是汉哀帝古墓里出土的宝贝,是帝王冕旒的缨。你知道冕旒缨是啥吧?就是汉朝天子带的皇冠旁边的红绳。给你透个底,当年我爷爷的爷爷下墓,亲自剪断揣身上当裤腰带带出来的,传到现在。”
谭既来愣了一下:“谁的墓?”
老板:“汉哀帝啊,是汉哀帝吧……反正我看你小伙子眼光好,卖你一百一根,你保准不亏。”
谭既来沉默,手指捋着那两条红绳。
老板捉摸不透,干笑着说:“帮帮忙,小兄弟,今天让我开个张吧。”
谭既来垂下眼睛,又想起那个人。
清晨深夜,每到忍无可忍之际,崩溃疯狂前夕,他也会红眼睛,扣着自己的手腕,尾音发颤轻轻求他帮忙。
他买下那两根绳,穿上银铃铛。
一串戴在手腕,一串藏在枕下。
毕业典礼还在热烈地庆祝。
台下的学生和台上的领导老师,都在期待谭既来发言。
很快他在众人瞩目的眼神中走到中央。
谭既来这两年经常被请去做报告,早就习惯演讲,很格式化地脱稿讲话。
到了最后,稿子说完,他忽然心思一动。
“一切未被科学界研究清楚的神秘现象,大多被归类为超自然现象,民间谓之鬼神。”
“我们研究这些超自然现象背后的科学原理。”
他一字一句重复三年前陆瑶跟他说过的话。
那会儿他缩在越野车后排,怀疑他们诈骗,极力地想要逃离。
怎么也想不到三年之后,他这样爱神学专业。
幸好没有逃离。
他奇妙地感激孟桐把他坑来,感谢陆瑶把他留在鬼森林。
他的父母、亲戚、发小、朋友都坐在台下,听他演讲,并在结束之后,给予他最热烈的掌声。
他在欢呼喝彩中走下讲台,满身光芒。
所有人都来祝他毕业快乐。
只有他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有宝贝问来宝子爹妈为啥知道小王子有任务,却依然怀疑他是故意走掉的,那是因为谭姜怀疑的是动机而不是结果。他们看到的结果是小王子走了,但是他为什么走,是不是必须要走,动机信息并不透明~
而且那一段主要是想写来宝在没有任何信息的条件下,永远相信&支持另一半~
下一章应该会写到为啥离开,会有解释的~
后面几章会穿插来宝和小王子的工作来写,还是交织在一起,要相信他们总能重逢的!
毕业前半年,从公司到高校,好多工作单位都在争取谭既来。
他也确实是个香饽饽,毕竟全世界专门搞超自然现象的硕士生只此一个。
尤其是有计划进军超自然科学领域的高校,更加愿意把谭既来招过去,当金字招牌。
三月份某天,孟桐截了张图,微信发他。
好多高校的招聘老师,联系不到谭既来,就找到孟桐头上,开出丰厚的条件,邀请他学生去校任教。
孟桐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垫在脑后问他:“想去哪里高就?”
谭既来盯着他办公室书架的照片,说:“我很早之前就发了简历,但一直没有回音,估计对方学校还没开始招聘流程。”
研一开学那天,他第一次到孟桐办公室时,就注意到书架中间有一排专门摆照片。
在左侧最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相框精致、相纸早就已经泛黄的老照片。
那是小李则安和小孟桐学钢琴时的留影。
右下角红色的日期显示:01年的3月21日。
那会儿他父母双全,无忧无虑。
孟桐很吃惊,松开手坐直身体:“你主动求职,有这必要吗!”
谭既来简短地“嗯”,解释说:“我有目标院校。”
京大行政高层、负责学校发展方向的负责人跟校长商量过后,准备找谭既来谈谈。
还没等他联系谭既来,就收到负责招聘的老师发的消息。
他看过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三确认邮件信息是否属实,得到的答案是谭既来确实很早之前就应聘来京大工作。
“不早说!”
负责人嘟囔一句,连忙把工作转接到自己手里,亲自跟谭既来联系。
距离谭既来发邮件已经小半个月了,他担心谭既来被别家签走。
好在没有。
谭既来接到他的电话,对京大给出的待遇没有任何异议,唯一的要求就是——
“帮我安排一间宿舍,我会住两年左右。”
负责人被谭既来的接地气惊到。
他心里有数京大给的待遇不是最优的,还在担心没有竞争力。所以在打电话之前,他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备,准备谭既来跟他提条件。
万万没想到全球最知名的超自然研究专家,提出的唯一要求,是给安排间宿舍。
“我帮你争取套房子。”
他手里本来就有张争取谭既来的底牌。
谭既来问:“在哪里?”
负责人:“就在咱们京大的家属院,你也知道这片发展的早,房子楼龄可能不太新,但是好处是离咱们单位近,上班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他已经开始“咱们咱们”的了。
对面安静几秒。
负责人还以为他不愿意住老房子。
结果谭既来连户型楼层面积都没问,草率同意。
那年春夏,京大专门开辟神学系,迎接它的主人。
八月底,谭既来入职京大神学系,从行政岗到教学岗,全都是他一个人……当然第一年,他一个学生都没有,根本不需要搞教学。
他专心自己的研究,往来于京市和鬼森林,空闲时间跟孟桐搭伴,参加国内外各种论坛讲座。
在他的努力下,全球陆陆续续报告更多的闭环现象,世界上的闭环并不是只有鬼森林一处。
经过研究,大部分的闭弦的产生,都是因为剧烈的行星撞击,只有强大的能量和极高的速度同时瞬间释放,才有诞生闭环的可能。
与此同时,还需要重金属离子的参与。
说白了,要么天外飞“金”,要么得恰好砸中个金属矿。
短短半年,全球共计报告发现了三处闭环,还有数个疑似闭环的位置等待确认。
26年的春天,京大正式启动神学系的招生工作。
不出意外,第一批神学本科生、共计10人,会在那年秋季入学。
开学之前的暑假,谭既来赶份报告,连着加班三天。
写完报告之后,他又赶赴鬼森林,夜以继日地花了十几天,分析最新探测到的数据。
傍晚赶夜航飞机,还没来得及休息补觉,就被孟桐拉着去出席一个国际论坛。
飞机飞了十个小时,降落在北欧。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谭既来的手机在那边水土不服,刚开机就剧烈地卡顿,微信都打不开。
他只好关机再开机,一遍遍重启。
直到在行李转盘等托运时,他手机忽然闪了一下,黑屏。
几秒钟之后,收到一条诡异的乱码信息。
这乱码信息既不是短信,也不是微信,凭空出现在他手机主界面,点不开,也关不掉。
并且黑底白字,中间还夹杂着一堆赤红的感叹号,看着跟讣告似的,谭既来毛骨悚然。
时隔三年,他又一次闻到危险的味道。
什么人入侵他手机,给他发了这条信息?
谭既来眼神一跳,立即想到一个人,连忙在人海中慌乱地寻找。
抵达大厅的出口就在不远处,他感应到那里有人在等他,一路朝着出口小跑。
然而手里的手机前所未有地猛烈震动,谭既来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后退几步,果然手机不震了。
再往前走,手机又开始发疯。
有情况!
他狂奔回行李转盘,一把按住挤在人堆里的孟桐:“这次论坛的主办方是谁?您是怎么受邀的?”
孟桐把他黑色光面的拉杆儿箱推给他:“邮件,芬兰什么大学直接给我发的邮件,邀请咱俩来交流。”
谭既来急了:“哪个大学都不知道你就来?”
孟桐甩开他的控制:“你不也没问就跟我来了?”
妈的……
谭既来暴躁抓头。
他连轴转了半个月,忙得脚不沾地,眼睛都睁不开被拉过来,哪有力气问那么多细节……
一层大厅人来人往,谭既来前胸后背冷的要命。
他拉着孟桐无脑逃窜,本能地躲进人少的卫生间。
手机没震动,感觉是安全的。
孟桐看着他神经兮兮的样子:“你发什么疯?”
谭既来把手机给他:“你自己看。”
孟桐扶了下眼镜,小眼睛里都是茫然:“怎么了?让我夸夸你新换的屏保?”
谭既来破口大骂:“瞎吗?!异常情况看不出来啊?!”
孟桐被吓得不敢说话,谭既来头回冲他发火。
发泄完后,谭既来很快发现周围上厕所的人,都跟看奇葩一样看着他们。
在卫生间不方便,拖着个行李箱吵架,确实很奇葩……
谭既来想深呼吸平复火气,考虑到空气质量,又活生生压住。
再低头看一眼手机。
哪里有异常?
显示的确实是一个新屏保——指南针。
孟桐看着他的脸色,弱弱地问:“我能去取我的行李吗?你的到了,我的还在转盘上。”
谭既来断然否决:“不行。”
孟桐:“……”
谭既来不顾众人的目光,扯着孟桐钻进一单间。
他继续研究那个屏保,又让孟桐查邮件核实信息。
孟桐皱着眉,虽然按照谭既来的要求做了,但嘴里一直在嘟嘟囔囔:“那边学校接机的人还等着呢。”
谭既来闻言,眼神轻闪,喃喃推测:“所以不让我们出去……”
孟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追问:“谁不让我们出去?你到底在干什么?”
谭既来睨他:“邮件查清楚了?”
孟桐“哼”一声,忙活片刻,把邮件递到谭既来眼前:“你看,芬兰皇家理工学院邀请我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谭既来看了一眼邮件,表面上确实挺正规。
他滑到最上,记住发邮件的邮箱地址,又搜了下皇家理工学院的官网,很轻松发现了问题。
“邮件地址不对,真正的皇家理工学院域名不是这个,”谭既来翻个白眼,“你收到的这个是假的。”
孟桐对比邮件和搜索界面:“确实不一样,神奇。”
“神个屁奇,”谭既来无语极了,“度娘都比你靠谱。”
他把手机丢还给孟桐,目光落回指南针。
屏幕原本是孟桐办公室那张老照片,小李则安在弹钢琴。
这会儿变成一只指南针,针尖对准单间的门口。
身边孟桐迟钝地分析:“他们给我们订了机票,还是公务舱,不像是骗钱……”
骗财肯定让他俩交个啥费,但问题是以他俩现在独一无二的位置,只有别人花钱请他们,他们不可能倒贴出去。
孟桐嘴角微抖,谭既来呵呵一笑:“估计是要命。”
孟桐:“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咱俩招谁惹谁了?”
“在鬼森林你也跟我说不危险,要不是……”
谭既来说不下去,越发用力握紧手机。
手机震动一下。
他忽然明白什么。
“你听得见我说话?”他低声问。
手机又震动一下,与此同时孟桐答:“我又不聋。”
“没跟你说,”谭既来指了指手机,把手机收声筒贴在唇边,“你让我跟着指针的方向走,对吗?”
手掌心传来轻微的酥麻。
谭既来当即推开隔间的门,带着孟桐离开公共卫生间。
一路上他跟着转动的指针,穿过人来人往的抵达大厅,又回到海关附近。
他跟手机达成无言地默契,震动一下是肯定,两下是否定,持续震动是有危险。
两人被操纵着往角落走,到达某一位置后,指南针疯狂转圈,不再提供方向。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身旁前后凑上来两个老年人。
他们个子都很高,佝偻着腰,步伐很慢。
谭既来错愕片刻,在眼神交换中,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是黄嘉河带着22107。
他低下头,指南针还在转圈。
于是他装作打电话,把手机贴在耳边:“让我们慢点走,跟着他们,对吗?”
手机震了一下。
十分钟后,四人躲在摄像头的死角。
黄嘉河打开一间很不起眼的房门。
那是个机房,房间不大,里面有电脑,有监控,还有很多谭既来不认识的设备和仪器。
其中一个屏幕蓝屏,当年左伊在鬼森林用这个入侵孟桐的网络。
进门的时候谭既来有所期待,但是进去之后,无声无息地消散。
“到底怎么回事?”
他转身,看着跟进来的黄嘉河撕掉脸上的白胡子,不由分说粘到了自己脸上。
黄嘉河一边指挥着便衣警察给他们化妆,一边飞速解释:“你俩现在的处境不太妙,有人不希望你们继续研究超自然相关,所以把你们骗到芬兰……你们拿着这两本护照回国,在等到我通知之前,不要再进行任何活动,尽量低调行事。”
他说完又补充一句:“这是老大的原话,但要我说,你俩干脆换份工作吧。”
“最好换工作?”孟桐开始毛,“我们他妈不是又被什么黑公司黑组织盯上了吧?”
黄嘉河:“自信一点,用陈述句。”
谭既来皱眉,敏锐地捕捉到这次情况可能更加糟糕:“Bug在的时候,最紧急的情况下,你也只是让我们远离鬼森林,没提过换工作……怎么这个黑公司比Bug还恐怖?”
黄嘉河一脸吃屎:“因为不是黑公司的问题……”
化妆的警察动作非常快,几分钟时间给他们弄了个粗糙的老年妆,又给他俩一人扣了一顶帽子。
黄嘉河带他们走内部楼梯,直升二楼,塞给他们两本护照:“回国的飞机马上要登机,这次没有时间详细跟你解释,过段时间我回去,我找机会联系你。”
分开前,谭既来亮了一下手机屏幕:“这个,是他吗?”
黄嘉河张嘴想说“保密”,谭既来忽然伸手一指,跟孟桐说:“那个警察取来了你的行李,去拿。”
他支走孟桐,确定周围无人,又对上黄嘉河的眼睛:“告诉我,是他吗?”
黄嘉河缓缓点头,嘴里说着:“保密!”
谭既来在飞机上休息的也不好。
折腾这一趟,再加上之前连轴转的几圈,将近五六十个小时没怎么合眼。
他到家就感冒了,休养半周回校工作,又骤然得知他第一批学生在开学前夕被强制换专业。
招生部门的负责人说不清楚为什么,谭既来找到分管副校长,依然没得到清晰的答案。
换句话说,所有人都在按照命令行事,但具体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
谭既来眯了眯眼睛,想起从北欧回来前,黄嘉河说过,有人不希望他们继续研究。
谁不希望他们研究?
他通过老田在部委工作的老爹,几经周折,终于搞懂发生了什么。
他的一切工作,以威胁公共安全为由,被警方禁止。
谭既来傻眼了,难道是黄嘉河他们不同意他研究这个?
没道理啊,他们一直很支持。
他的工作被最大限度叫停,孟桐比他更惨,直接明令禁止继续研究僵尸蛊虫等不明生物体。
孟桐气得在办公室破口大骂:“我·操了!就差临门一脚,老子就全搞明白了,警方他妈是不是傻·逼啊!”
谭既来“哦”一声。
孟桐:“你哦什么?”
谭既来:“弄不好是就因为这个。”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谭既来感觉到这次的事情与之前很不一样。
之前的危险更多是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这次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恐惧。
不知道是不是神学系呆的久了,他时常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在余晖中思考世界的本来面目。
二十二岁之前,他从来不会思考这个问题,世界简单的就是肉眼所见,触手可及。
后来他见识了超自然、跨物质,认为宇宙服从科学,代表真理永恒。
他狂妄地以为掌握了自然的本质,解密了宇宙终极。
可现在,明明他手边堆满了超自然现象的研究文件,前所未有地接近科学和真相,却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弄控制。
那只无形的手,才是真正的超自然现象。
他耐心安静地等黄嘉河来找他。
一等就是四个多月。
又是除夕那天下午,他被姜淑云打发去超市买把小米椒。
走到院门口时,眼睛忽然被强光扫过两回,刺得微痛。
光线来自马路对面。
谭既来低头结账,拿着小米椒去了警局,很顺利地找到带着口罩帽子的黄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