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韩棠溪先发觉的异常,回柳刀宗后才告诉无霜,暂时还没有让阿飞知晓,谁知道北白川生来得如此之快。
风逐雪讲的每一句猜测都是对的,北白川生始终看着他,脸和手都绷紧了,刀藏在身后,“我以为你和我对阿飞的态度没有分别。你真的相信他?换个角度说,我才是他一直信任崇拜的师父,你来杀我,他怀疑的一定是你。”
风逐雪不喜欢和人辩论,他抽出刀径直刺过去。
这是试探性的动作,北白川生武功没有伴随年龄退化,不过他毕竟年逾七十,速度比风逐雪慢了一息,被刮破了衣袖,一大截破布落在地上。
下一刻风逐雪就在眼前消失了。
如果北白川生没有看花眼,他前往的方向正是王都。
第155章 白游(1)
无霜亲眼看见风逐雪连夜离开,雪上加霜的是北白川生也跟着他走了,这全然在计划之外。
后殿过于安静,她跑过去的时候周围只剩下阿飞一个人,大失所望,不得不打扰阿飞的好梦,将刚才发生的告诉他。
阿飞静静地听她讲完,并不慌张,“王都到处是白游的眼线,风逐雪同时与北白川生赶过去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再等等看。”
“你不担心北白川生吗?”无霜说,“他选择倒戈白游,我们去帮风逐雪真的就是必死无疑。”
“这就要看风逐雪究竟想做什么了。”
“我以为他想替你杀死北白川家的杀手,但这样做不是直接暴露么,和白游硬刚一点好处都没有。”
“没错,这么做等于彻底将东瀛势力推向白游。”
甚至还让柳刀宗陷入极端危险的境地,无霜越想越不解,怀疑风逐雪和北白川私下有勾结,“我和韩小姐发现北白川生的破绽后明明说好叫他按兵不动,结果他急吼吼捅破窗户纸就跑了,留下烂摊子,也不告诉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他又不蠢,你只是看见他朝王都的方向走,又怎知他一定回王都?或许是绕圈子让北白川生暴露他的底牌。”阿飞镇静道,
“北白川生的可疑这几天我也想到了,我在东瀛见过北白川生有八个贴身死士,他们和叶城培养的背嵬性质一样,区别在于北白川生去哪里都要带着这群人,这八个高手也只为他效忠。
他孤身来蒙古已经足够刻意,何况这些人一个都没出现。”
阿飞翻来覆去将北白川生的行为想好几遍,只找出来这样模糊的疑点。
无霜心里稍微有些安慰,缓过神来,“他一定安排死士去保护其他更重要的人了?”
说到这里,无霜已经猜到北白川生带来了什么人。只有千藤有这样的可能。
至于东瀛究竟发生了何事,千藤为何来到中原,这是以后要思考的问题。
“可风逐雪又不知道北白川生有死士。”
“他是不知道,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先做好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任务。”
阿飞只盯着王宫里的凤凰珏。
次日下午,风平浪静,风逐雪和北白川生都不见踪影。阿飞五天前派去王都的探子回到蒙古,呈上完整的王宫地图。
当天夜里阿飞收到风逐雪的字条,让他即刻出发,不用担心北白川生。
阿飞没有带上最早跟在他身边的东瀛杀手,柳刀宗的其他弟子他一个都不信任,但他只吩咐无霜留在宗门,他将资历深厚的几位弟子全部提拔为贴身手下,与他一同深夜前往王都。无论成败都得有见证人。
除此以外,韩棠溪自告奋勇要跟随。
韩棠溪身体已经恢复,阿飞心中仍有愧疚,拒绝了她的提议。这不是参观游访,是前去杀人。
“我轻功比你好,偷东西我比较擅长。另外,你此行也不能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万一这些弟子们半路上就对你动手,不是更撑不到看见你杀死白游的那一瞬么?”韩棠溪强调,“而且有件事我想确认。”
“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借白游的手杀死风逐雪?这是目前唯一能根除他的办法。”
“没有。计谋太多不可控因素就越多,此次的目标只有白游一人,在他死之前,我会无条件信任风逐雪。”
韩棠溪不再多问,阿飞也同意她和自己一起走。
前往王都的第一天就遭遇三次暗杀,明显的中原风格,阿飞一行人都躲过去了,还逼问出一两个门派,他们都已经投靠白游,奉命埋伏在此处。
阿飞很奇怪,白游现在几乎要练成完整的亡灵书,在回王都的路上杀死自己变得轻而易举,怎么还有功夫安排小鱼小虾袭击他。
没多久阿飞就猜到了原因。一路上白游的杀手无时无刻不在逼近,他们像藏在草丛里的蛇,时不时就要出来咬你一口,不分白天黑夜,令人精疲力尽,精神时刻保持紧张,连续四五天没能睡好觉。
或许当他们决定返回走上这条路时,白游安排的人马就行动起来了。
白游自然不会把阿飞当成多大的对手,谈不上和他实打实拼一次刀法,他只想折磨阿飞,逼出他身后的风逐雪。
阿飞当即决定绕路走。
绕路也不从寻常捷径选路,阿飞朝东北禹州出发,那里即将摆脱苦寒天气,人员流动性增强,是掩盖身份的好去处。
这一走就走了七天。
遇到的杀手数量骤减,阿飞刻意多留几天恢复精力,安全到达王都,藏在北城的一座破庙中。
王都已然成为地狱。
各派高手的尸体烧都烧不完,空气弥散着一股肉焦味。
阿飞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直观的恐惧。
而风逐雪提前四天就到了,这也是白游减少杀手的根本原因。
风逐雪那晚的确使了点花招,佯装朝王都的方向走,给北白川生绕好几圈,绕到复杂的地形里暂时出不去,随后直奔他藏人的老巢,那里高手林立,一个年轻男子面色焦急地在屋内转圈,听到动静就以为是他爷爷回来,欣喜地上前迎接,结果被风逐雪一下敲晕过去。
他不能留着有异心的东瀛人在背后捅刀子,费了一番力气,也流点血才杀死全部高手,只留下这个男子作为人质。
男子清醒后惊恐好一阵才平静下,暂时接受高手全部身亡、自己被要挟的局面,但依然不敢看坐在眼前不说话的人,只是注视着钉在地上不沾一丝血的长刀。
北白川千藤第一次见到风逐雪,没别的感觉,给他的印象是不太像人,很像他手里的刀。
他肯定在等北白川生回来,好威胁他一些条件。
千藤跪在地上,膝盖洇湿了死人的血,仍挺起胸膛,“你是中原哪一家的高手,为何要插手北白川的事,想得到多少好处?”
见他终于开口,风逐雪施施然坐在他跟前,喝一口桌上的茶,姿态优雅,
“我还要问你们东瀛人不管管自己,成天往中原跑是何居心。”
千藤也不想在当上家主没多长时间以后就离开,是爷爷的人抓住了阿飞派去伊藤家的探子,怀疑他过河拆桥,利用他们夺回柳刀宗后就私下和伊藤家有来往。
族内长老们本就对阿飞不满,这下更炸开锅了,不如趁事态没严重前易主,北白川生思索后也认同这一点,特意带着千藤亲自前来中原表达诚意。
千藤为阿飞想过不少借口,阿飞可能发现伊藤家的把柄在派人调查,根本没有爷爷说的这么严重。
可是探子不止一个,明显有往有来,他心里起了疑心和芥蒂。
他对阿飞说过伊藤与自己的仇恨,阿飞还与伊藤家来往密切,这既不是一个合作伙伴该做的,也不是一个朋友能接受的。
北白川生没有告诉千藤他父亲真实的死因,这是阿飞察觉到和北白川家合作不会长久,要早点寻找下家的真实原因。等到他发现真相的那一天再与北白川势力割裂开就更难了,对柳刀宗伤害更大。
他也想不到阿飞的背叛来得如此之快。他有时候会怀疑自己的决定,觉得当初不该帮助阿飞。
两人僵持着,千藤先忍不住,“你难道连你是哪一家的高手都羞于说出口么?肯定不是见得光的门派。”
告诉他也无妨,风逐雪甚至期待他的反应,很快回应他,“柳刀宗。”
“是阿飞叫你来威胁我爷爷的?”千藤突然愣了一下,怔怔地问。
“是我自己不放心,要威胁你爷爷帮阿飞杀人。但是我想如果阿飞知道这些,他的决定也不会变,你注定要成为人质。”
“不可能!阿飞现在不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才不信,”千藤不想阿飞竟然真如家人猜测那般对待他,他踉跄着站起来冲撞风逐雪,被后者一躲就错开,重重摔倒在地。
“有什么不可能,你知道我是谁?”
风逐雪拔出刀扔在千藤面前,千藤头发乱糟糟地堆在脸上,却没有挡住眼神。
他怎么会在见到这把刀的第一面就没有认出它呢?阿飞和他说过几次,他的仇人是他从前的师父,他的师父有一把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好刀,也是那么多宝刀中唯一一柄黑色的长刀,叫做断水。
千藤想维持尊严,他要坐稳身体和风逐雪讲话,但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而上,动弹不得。
“你知道我对阿飞做过哪些事,我囚禁他的父亲,废掉了他的手脚,他都能假扮妻子骗我,还和我上 床,这些他都忍下来了。本来他从东瀛回来只想杀我,谁知道白游横空出世,如今他有更强大的敌人,我都已经要与他分出生死,他还选择继续和我联手,连感情都能陪我谈。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什么做不到?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千藤在听见阿飞和他上 床的时候面色就白惨惨的,一听到谈感情胃都开始痉挛,之前凝神屏息刻意忽略的血腥味一下子冲进鼻腔,他忍不住别过脸干呕。
“这就受不了阿飞的真实面目?难怪,你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天真的。”
“可是你难道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千藤心里充满震惊与骇然,他知道阿飞不容易,但一想到他和仇人什么事都做了,又再也产生不出同情。
“是,我当然是。他有他的恨,我没有我的吗?只要人还活着,仇恨就没有终结的时候,它会无止境地转移到无辜者身上。你看看你,你自己和我有仇么?没有,但是北白川生牵扯进我们和白游的仇恨当中,你就是牺牲品。”
“你是个手段狠毒的人,所以让阿飞也变成这样,别人面对仇人不会”
风逐雪打断他,“别人也一样。你不狠辣是你没有经历过。你的仇家是伊藤氏,如果我把杀死你朋友和家人的伊藤月扔到你面前,你的手段不会比我善良多少。”
千藤握紧拳头,“不,有些事永远都不能妥协!”
“哪些事?”
“人性!”
风逐雪笑起来,语气嘲讽,“人之初性本恶,对我来说人性就是狠毒,确实没有朝善良妥协过。”
“世界根本不是这样,无论你说多少,说得多么天花乱坠我也不相信你。我要听阿飞亲口说!阿飞在哪里?”
“他不会再等你了。他在等的人是我。”
风逐雪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低身去拿刀抵在千藤脖颈前。
森寒的刀破空刺进来,可惜比起风逐雪慢了一步。
保护千藤的都是绝顶高手,北白川生看着他们的尸体时还是有一瞬的触动,他慢慢走进来,神情不变,“你知道千藤不会武功,把他留下来,我和你去王都。”
第156章 白游(2)
风逐雪的刀劲一丝不减,将千藤脖子处划出一道血痕,“你应该知道你来中原这一趟有多危险,怎么还特意带着你这宝贝孙子,不是白白将他送给敌人当人质?”
这种强词夺理的话谁听都刺耳,千藤已经是家主,北白川生希望这一趟中原之行能让他彻底看清局势,早些担负起责任,自己也走得安心,风逐雪抢劫无辜之人当人质还这么振振有词,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是我低估了你们中原人无耻程度。”
“别再给自己挽尊了,明明是你的手下武功不敌我。”
“风逐雪!”北白川生一声怒喝,制止他的刀越逼越深,“我同意你去杀白游,你为何不放人?”
“谁知道你会不会中途反悔,我必须押着他和我们一同去王都。”
“这一切当真是阿飞吩咐你的?这就是柳刀宗的宗主,人前承诺会保护好千藤,人后就派你来拿捏人质,如此朝令夕改不守信用,还是你仗着武功高强自作主张,能保证我们都会在白游手底下活命?能让家主绝对安全?”
“我没时间和你讲道理。你只说同意不同意,是他现在就死在这儿,还是先和我们走?”
“王都到处是白游的人,你要他藏在何处?”
“虽然我在中原人缘不怎么样,找个暂时的藏身之处总比你个外乡人容易。怎么样,走不走?”
北白川生不敢不答应,可是他怕他又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
千藤全程都没有插嘴,他知道自己不能大喊大叫反而令爷爷乱了方寸,更不能因此展现他的软弱。听完上述对话,他越发确信这是风逐雪在自作主张,张口闭口只谈他自己的要挟,对阿飞的决定和态度略而不谈。
风逐雪说的再多有关阿飞为人不齿的行为,挑拨再厉害,千藤心神震荡之际,也清楚那是他一面之词。他要当面质问。
可是如果质问出来这些都是真的,他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做才正确,还是要当风逐雪没说过这些话,只问他为何要私下联络伊藤家,装傻更好?
这三人各怀心思,赶路却最快,到达王都后乔装打扮后进城还算顺利。
千藤被点了穴道,口不能言,风逐雪寸步不离将人安置到隐蔽住所,每天约定时间与分隔开的北白川生在茶馆见面,随即用两天时间摸清白游的势力,后知后觉比想象中错综复杂得多。
三个月以来,白游持续制造的混乱无非是各派高手暴毙,一开始还能将罪过推到风逐雪头上,但在他回归柳刀宗、白游扶持傀儡上位后,死的人成倍增长,才有人将这些死亡与白游联系到一起。
有些小门派听到风声说投降就投降,其余有些威望的短暂反抗过一阵,满门皆被屠戮干净,明争暗斗始终存在,针对白游的暗杀也不曾停止。
二十年前将白游送去丘狐山由柳刀宗宗主柳刃号召,现任宗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孩,既无名望又无功绩,还是篡权夺位坐上来的,又在叶城带领下投奔蒙古,中原暂时群龙无首,谁都不想先迈出这一步,把局势拖延得更糟糕。
白游虽然急于早日练成大功,也懂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先归拢一批门派,将人悉数归拢到摩罗教,好吃好喝给权给钱,绝不朝他们动手,这群人拿了白游的好处越发团结,统一将矛头指向背叛中原的柳刀宗,言之凿凿要原先宗主柳刃后人继位,叶城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叶城的义子更是什么东西都不是,只有摩罗教才是武学正统。如今只待白游武功重回巅峰,亲自领军剿灭叛徒。
也正是摩罗教吸纳的门派过杂,又都笃信白游成为天下第一指日可待,每一派都想在其中捞取利益,管理就比较混乱,内部争斗不少。
前几天南城才发生过一次规模较大的拼杀,赢的一方是拭罗门,失败的天阴教收尸的都没有,街上人心惶惶。
拭罗门门主夏筹总是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脸颊常年虚浮酒色,走路也慢吞吞的,看起来没有多大本事,可是很会说话,会讨白游欢心,管理手下也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就算打着白游的名号排除异己,白游也不管。
风逐雪记得他,两人以前同在羌若秦名下杀人,相当于同事,关系一般,只在动手杀人时说话交流。而夏筹始终没有离开过摩罗教。
夏筹实际上武功很高,他喜欢用剑,对杀人兴趣不大,享受人生是最大的乐趣,因而对金银财宝来者不拒。好在他对自己手下非常慷慨,人也不严苛,喝多失态都不会拿手下撒气,愿意全心全意跟随他的人一直不少,和风逐雪的人缘是两个极端。
“不是武功高就能享受荣华富贵。要想混得好,就得找准自己的位置。”夏筹在风逐雪即将背叛摩罗教的时候对他说,“你是把你当护花使者,还是拯救皇帝的正义侠客?”
“都不是。”
“那你就等着被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丢掉吧。”夏筹冷笑时脸上被酒晕染的红色就消失了。
“你在劝我对羌若秦忠诚?”
“我是惜命。你死了,以后危及性命的杀人活全是我干,我可不想早死。”
风逐雪还是走了,很多年都没有关注他的消息,他说的不错,保持着一贯的执行力,果然越混越好。
要想知道白游的行踪,就得先从老熟人下手威逼利诱。
风逐雪并不清楚夏筹对白游的真实态度,如果他和十多年前一样,只关心自己的收益能否大于风险,那就能用和缓的方式好好谈,如果他是真心拜服白游,那么金银珠宝恐怕就无法打动他。夏筹的武功又有多少长进,这也是要靠试探。
他一定还能认得风逐雪的刀法,可是对东瀛派系不熟,所以试探武功的任务交给北白川生,时间定在今晚,夏筹会到天成酒馆重新安排一批投诚的门派。
结束刺杀后北白川生就留在早开好的客栈房间,风逐雪会去找他问问情况。
这件事风逐雪告诉了千藤,在等待的过程中,千藤明显比他表现得要紧张。
他用饱含恨意的眼神刮过风逐雪的脸,风逐雪置若罔闻。
期间等的无聊,他解开穴道,千藤急匆匆看了眼天说,“我听到酉时的打更声了,你为何不去看爷爷?”
“谁告诉你酉时事情就处理结束可以睡觉?今天来投奔的门派至少有一百人等着分配。”
“阿飞是不是也到要到快进城的时间?他会带多少人来?”千藤不好一催再催,强忍下焦躁。
“先关心自己吧,说不定你爷爷已经死在夏筹手里,马上就能循着踪迹找到我们。你与其总是想阿飞,不如摆好姿势,死的时候不会太难看。”
千藤被他说得惶恐不安,心神不宁地乱想。
风逐雪知道阿飞不想太快破坏和千藤的关系,所以恶人都是他来做。
不一会儿有个小孩来传消息,低声说两句以后风逐雪立即背起千藤朝北走,拐了好几个弯,来到一所小院前。
阿飞就在这里。
风逐雪进门后把千藤摔下来,挟住他的脖子,令他被迫跪在地上,阿飞尽管已经猜到,看见活生生的人还是愣了愣。
“阿飞!我···”千藤有很多话要讲,但他对上的是阿飞冷静和审视的目光,一下就别过头,闭口不语。
这个人质在白游死前必须一直存在,阿飞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他,反正不是现在。
“他不会武功,你别把他绑这么紧,带他到后面关起来。”
千藤不和阿飞说话,阿飞也是先朝风逐雪开口,然后就再也没看人。
自从进入中原,他频繁因为不会武功被所有人看轻,好像这些中原人掌握拳脚功夫互相残杀就是真理,千藤的怒火蹭蹭往上冒,不想说的话又脱口而出,
“阿飞,你已经背叛了北白川,丝毫不知收敛,拿我的命要挟爷爷,他才是你真正的师父,治好你的病,还让你重新拿起刀来,你却偏袒这个践踏你身体和尊严、差点害死你的仇人,你还是人吗?”
房内安静了一会儿,其他柳刀宗弟子都沉着脸看向他。
阿飞轻轻摇头,“我是没想过害你,也很尊重北白川生,他是我唯一的师父。但我们永远不可能像从前叶城还在的时候彼此信任得亲密无间,到了这样分道扬镳的时刻,谁能先占据先机,谁就能获得最大利益,将损失降到最低,这也是北白川生不顾年逾七十都要带你来中原重新选择未来的原因。”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我父亲不喜欢叶城,我和你却是朋友!难道不该关系更好么?我还告诉过你我有多恨伊藤月!北白川家牺牲多少人才赢过伊藤,你现在是看爷爷老了,我父亲也不在了,就要帮他们重新夺回江户?”
千藤的语气逐渐激动强烈,掷地有声,可是衬上其他人诡异的沉默,却显得是他一个人分外格格不入。
背叛在这里非常常见,也许有的弟子听到这些没有太大感觉,只被吵到心情烦躁。
阿飞依然不打算现在就说出真相,也不会多加解释,告诉千藤你父亲就是我杀死的、我也有苦衷,这都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朝风逐雪看一眼,后者再次把千藤打晕。
阿飞想千藤迟早会明白,愤怒、不甘都是没有用的,适应这个社会的第一步不是学会信任,而是学会拔出刀剑。
“你打听到什么消息?”阿飞走到僻静处问风逐雪。
“白游藏身之处异常隐匿,目前他手底下势力最大的人就出自摩罗教。”
“你认识他”
“没错,他叫夏筹。十年前和我都是羌若秦的杀手。”
阿飞没听过他的名字,连小有名气都算不上,对他的事迹一点都不熟悉。
“那他和你很像?”
“不,他做事的风格不像杀手,他喜欢抛头露面,喜欢所有金银珠宝,做事游刃有余。”
“喜欢钱也不代表他能被轻易收买。”
“当然,他从不涉险。”
“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爱好?娶妻没有?再喜欢钱也不可能天天数着黄金过日子。他把钱花在哪个地方最高兴?赌场,酒馆,青楼,见不得人的发泄,肯定有一个地方对他来说不同寻常。”
这把风逐雪问住了,“他看起来特别喜欢喝酒,好不好色不知道,别的没有了。”
第157章 白游(3)
阿飞不好坚持让风逐雪硬想出更多信息,他本来就从不关心别人,想不出细节也正常。
所幸北白川生已经前去试探,至少对夏筹的武功水平会有收获。
风逐雪提醒他,“夏筹那帮人不太会出内奸,但白游手下一定有。”
“你要怎么找?”
“我负责去见夏筹,你去见夏筹的手下败将。”
“按照你现在的悬赏力度,一见面会立即把你献给白游。”
“先等等北白川生的消息。”风逐雪退一步商量,“总能找到机会和他好好谈谈。”
“你们之前就是朋友?又不是朋友,他见到你也不会多高兴的。”
“是朋友就有转圜余地吗?大局当前利益为先。”
风逐雪明摆着就是在说阿飞和千藤。千藤被阿飞杀死父亲,尽管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阿飞和北白川的仇人合作,绑架他威胁他爷爷,只凭借这区区两年的友情他就情愿相信阿飞,这令风逐雪感到嫉妒。
千藤的存在似乎反复提醒他至今奉为圭臬的现实并不牢靠。
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风逐雪很快调整好情绪,他正要说话,阿飞手底下人传来一封信。
信是从青云楼传来的,是夏筹的亲笔,邀请风逐雪前去一聚。
很明显的陷阱,阿飞第一反应当然是按兵不动,但是北白川生自那晚后就没有再出现了。
千藤还在他们手中没有跑,北白川生主动投奔白游的可能性并不大,阿飞在等待两天后决定与风逐雪一同前去青云楼。
风逐雪如约而至。
这是十多年后两人第一次见面,风逐雪没怎么变,夏筹却变化了很多,长相气质都流过岁月的痕迹,不像从前那副过于精明的样子,反而多了庄重。
风逐雪不喜欢寒暄,和一个陌生的熟人更没什么废话好叙旧,开门见山,“北白川生在你手里?”
“你说那个在我谈生意时闯进来的老头?看来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一点有用的人都找不出来,竟然让年纪这么大的人来刺探消息。”
“是他。他死了?”
“没死,”夏筹对风逐雪的说话风格见怪不怪,把茶杯放在桌上,“他打伤了我,我的剑客也刺伤了他,尚在昏迷。”
“你没有将此事上报给白游,还约私下见面,是打算借此绞杀我们这些通缉犯,还是另有所图?”
“你的主子有多少人?不会千里迢迢从蒙古来一趟中原,帮手只有你一个吧?”夏筹先掌握话语权,笑呵呵地问。
“还有躺在你那里的老头。”
“原来真的是山穷水尽,要拼死一击了。”
“以前羌若秦教导过我们,能不能杀人和人数没有关系,而是要看刀快不快。只要有一个刀够快的人,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
风逐雪主动提起她,夏筹的脸色变了变。
他低头喝水,掩盖住不自然的脸色,“你还记得教主?”
“我没有失忆。”
风逐雪以为夏筹也应该恨羌若秦,是她将他们从正常人变成了嗜杀如命的恶魔。
夏筹笑了笑,“但从你这些年做的事来看,我认为你早就忘了。”
风逐雪无意与他纠缠旧事,皱眉,“说吧,你究竟打算怎么做?你已经知道站在我们这边杀死白游风险有多大,还打算摇摆不定吗?”
他拔出了断水刀。意思再明显不过。
今晚要是夏筹有埋伏,或打算私下派人向白游告密,他就必须死在断水刀下。哪怕这会提前阿飞的行动。
同等条件下剑客一向不是刀的对手。风逐雪有自信能在这间房内悄无声息割断夏筹的喉咙。
眼看就要不欢而散,夏筹瞥了下黑沉沉的刀锋,不受他的威胁,甚至不着急,“白游的亡灵书即将在下个月初练到最后一章。到那时就再也没人能与他抗衡。”
“白游人在何处?”
“他一直不在王都,并且每晚都在不同的地方杀人,你找不到也等不到他。”
“看来王都现在是你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