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他都猜到了,自从王妃和神医夫人熟悉起来后,她连鱼都不喂了,天天跟着明禾往小院跑。
茶点吃多了,晚上就发愁,念叨着自己胖了,长肉了,但第二天依旧跑去吃。
王爷被搀着站起来,自己推上轮椅慢慢悠悠走去了小院。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孩子们热热闹闹地在说这个好吃、那个好吃的声音。
“吃什么呢?”他凑过去看。
明禾举着小糕点给他父王,“这个是薏仁糕,那个是茯苓糕,师母还煮了红豆小圆子和薄荷奶!”
是的,师母。
明禾当时跟纪应淮提完后,晚上等王爷王妃回来就是一顿疯狂哀求。
本来就有让明禾跟着学意向的两人很爽快地答应了,挑了个好日子就叫明禾拜了纪应淮为师,和小芸一块跟着学医。
但仅限于学医,毕竟纪应淮可不敢教世子爷现代数学物理知识,特别是现代政治与三民主义思想。
他怕被当成异类抓起来,当柴火烧。
“应该给你父王吃茯苓糕,”王妃笑道,“叫他美白美白。”
王爷疑惑道,“这还有效用区别?”
明禾一一给他介绍,“薏仁糕是祛湿的,茯苓糕美白,红豆小圆子养血,适宜女孩子吃……”
“不错,呼呼学,神医糊夫人都素有大本事的唔。”王爷满意地从儿子手上叼走糕点,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鼓励道。
“父王,食不言寝不语。”明禾看着从上面掉下来的糕点碎渣,颇为嫌弃地跑远了点。
王爷心情好,不跟小孩计较。他去王妃杯子里蹭了口薄荷奶,咽下糕点就开始跟他们八卦。
在他确保纪应淮这人靠谱,能为他所用后,谈事就不再避着他们一家了,甚至还很不客气地把纪应淮当谋士用了。
“神医,五十多,将近六十的男人,真的还能有亲生儿子吗?”
纪应淮迟疑了一下,这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应该?”
“等等王爷,您说的是哥儿,还是普通男人?”
【作者有话说】
“普通男人, 普通男人。”
纪应淮打量了他一眼,“王爷是想在五六十岁的时候再要个孩子吗,按您的体质, 可以是可以, 但王妃那会得算高龄产妇了,很危险的。”
王爷愣了一下,而后连忙摆手, “不不不,没,不是我,我没想再要一个。”
“明禾只要姐姐,不要弟弟妹妹。”
世子爷不放过任何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他和姐姐天下第一好,才不要让流着口水的小屁孩来掺和一腿。
“那您的意思是?”纪应淮不理解。
王妃笑着在一边说风凉话, 调侃道:“王爷,说实话吧,不丢人的。你是不是把哪个楼里的哥儿弄怀孕了,想娶他进府里来,又怕不是亲生的?”
两小孩装作听不懂, 低头表现出自己很忙的样子。纪应淮和安立夏则一脸八卦地盯着王爷,就差把“看戏”两个字顶头上了。
“我,”王爷气笑了, “我哪天上过花楼,嗯?”
“再说了, 谁家花楼里有五六十的哥儿, 是他不要命了还是花楼不想干了?”
王妃端起杯子给他灌了一口薄荷奶, “好好好, 是是是。”
神情敷衍极了,但眼里却藏不住温柔爱意。
“这事与我无关,真的,是父皇怀了。”王爷急着自证清白。
“啊?”
这下小孩也装不下去了,院子里五个人瞪大了眼睛,齐刷刷朝王爷看去。
好震撼,好劲爆,皇室好会玩!
王爷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很无力地坐回轮椅上,虚弱道:“不是,听我解释,是后宫的思美人怀了,不是我父皇。父皇他不是哥儿,你们别多想。”
都怪他们搅混水,把他都搅晕了。
“思美人,”王妃觉得有点耳熟,“这是不是年初被纳进宫的那位,户部侍郎家的女儿?”
王爷点了点头。
“这倒是奇了,宫里这么多年没动静了……的确有点可疑。”王妃道。
“神医,你能看出孩子是谁的吗,不用滴血认亲,号个脉、或者看看面相手相就能看出来的那种。”王爷面露期待,看向纪应淮。
“……”
纪应淮果断地摇了摇头,“草民学的是医术,没学过仙法。”
现代还得做检查才能判断呢,他要是能比鉴定机器还牛,他早就直升研究所所长了。
“不过,给圣上把个脉,看看这孩子有几成概率是他的,这倒可以。”
他可以通过皇帝的身体情况,肾气盛衰推测一下,但也仅限于推测了。
“好主意,”王爷心里有了盘算,“过两日,我安排您进宫,给皇帝与思美人都号个脉。”
宫中的太医在那里头待得久了,身上大多都带点利益牵扯,在有些事情上,他们说的话不一定可靠。
而且,他对他们的医术表示质疑。
那些人一脸沉重地告诉他只能慢慢恢复的嘴脸,五王这辈子都忘不掉,午夜梦回都能被吓唬醒。
“王爷,草民能见到后宫嫔妃吗?”纪应淮疑惑道。
他记得,古代后妃不能见外男的吧?
王爷摆摆手,“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您只管号脉就行了。”
“是。”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纪应淮照做便是。
三日后。
纪应淮顺利出现在了皇宫某偏殿里,他也不认识这儿是哪儿,只知道柱子上的金漆包边刮下来应该值不少钱。
进来前王爷已经把礼节之类的都跟他讲了一遍,故而面圣时,纪应淮并不慌乱。
“草民叩见圣上。”
帝王的声音挺有中气的,一点不虚,大概保养得挺好的。
“不必多礼,”皇帝问五王爷,“这就是你说的神医?”
“是,父皇。”
皇帝颌首,“过来,给孤号脉。”
纪应淮拿了丝帕上前,错身时,他偷偷打量了一眼这位古代帝王的面相。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但古代等级森严,他一介草民不能直视圣颜。那怎么办呢,悄摸着看呗。
他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脉象,“圣上近日可是食欲很好,用了不少肉食?”
“确实,近日心情好,御膳房又得了一头鹿,味道很不错,就多吃了些,”皇帝被勾起了兴致,“神医还看出了些什么?”
“圣上早起时,眼里总有分泌物,且因着白日所思,夜里多梦,有时会觉得心烦,但情况尚可,休息一下就能缓解。”纪应淮收起帕子,垂首恭敬地站在一边汇报道。
皇帝目露赞赏,“那神医可有改善方法?”
纪应淮报了个方子给他,并讲了几个去心火的小妙招,听得皇帝连连点头。
“阿德,方子可对?”
屏风后头转出个背着手的白发老头来,“回圣上的话,这位神医用方了得,老臣自愧不如。”
皇帝笑了两声,“好,好,神医可有意愿进太医署啊?”
“圣上能给草民机会,草民三生有幸,自然愿意。”纪应淮跪下谢恩。
“阿德,你不是说太医署无人能撑起太医令之位,一直想招个弟子传承衣钵吗,现在可造之材就在这。”
太医令抚须,向纪应淮抛出了橄榄枝,“小子,你可愿随我学习,我可以将家传秘方皆传授与你。”
“草民愿意,草民拜谢圣上、太医令。”
纪应淮没想到入个宫还能捡个导师,这是什么大好事,再跪两个小时都值。他正愁着怎么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医学核心呢。
“阿德,带神医随孤一同去玉宸殿吧。”
皇帝撑着扶手站起身,示意五王爷留在这儿,他带着两人入后宫去了。
五王看着他父皇的背影,嘲讽一哂。
多宝贝那个未出生的储君啊,连抬着轿子把她抬到这儿来都不舍得。
方才那一出,看似是在给他面子,将他介绍的神医破格纳进太医署做事,其实也是在防着他呢。
要是纪应淮哪里说得不对,躲着的太医令就会当场出来指出误区,皇帝则顺理成章地降下罪来。
五王想着想着,突然反应过来,不把思美人抬出来,一样是在防他啊。
皇帝心思多细呀,生怕两人一见面,五王就会动手,对美人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呵。
那边跟着皇帝的两人已经进了嘉善门,思美人的宫殿就在皇后的来仪殿边上。
纪应淮闻到了奇怪的香味,他本能地觉得反感,但皇帝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
“圣上。”清脆的声音带着慵懒媚意,叫得人心都要化开了。
【作者有话说】
差点忘了今天晚上有课,痛苦。
紧赶慢赶先来个两千
第52章 出门要看老黄历
皇帝一见爱妃, 脸上就盈满了笑意,“怎么不在殿中歇着,出来做甚, 你现在可怀着孩子呢, 万事都要小心着些。”
“圣上,”思美人娇柔柔地靠了上去,“一直躺在殿中好生无趣, 妾正在小花园里走着呢,听闻圣上要来,才匆匆出来迎接的。”
那二位旁若无人地在殿门口腻腻歪歪,情话说了一轮又一轮,才进屋去坐下了。
看太医令和侍从们见怪不怪的模样, 大概这种场景在玉宸殿没少发生。
“圣上,那太医令身边的, 是谁呀?”
他们终于有空把目光分给一直站在边上的人了。
“这是从远方来的神医,”皇帝给她介绍道,“来,神医,给爱妃号个脉。”
纪应淮低头上前, 内心诽腹,不愧是古代天子,喊人跟喊狗似的。
“是。”
思美人的脉搏很快。
纪应淮还没搭上去, 那浮在皮肤底下的搏动感就已经要扑出来了。这很不正常。
那肌肉紧绷得,看起来比他这个号脉的都要紧张。
这底下, 难道有猫腻?
他仔细感受了一会, 心沉了下来。
这是怀孕的脉象, 但尺脉已经几不可触及了, 只偶尔重重跳动一下。
离思美人越近,那股奇异的味道就越浓郁,纪应淮被熏得头晕,他把完脉就连忙退到太医令身边去了。
大殿里有其他熏香,味道起码比那异香好闻。
不过,纪应淮在她边上时,闻到了几样熟悉的药材味,降香、仙鹤草,似乎还有金樱子。
这些药,偏向于清热止血,思美人一个孕妇用这些做什么?
先不考虑这些了,纪应淮给自己捏了一把汗,他该怎么说啊。
情况很不对,五王告诉他,太医们都说思美人腹中的龙胎十分康健,可,纪应淮知道,完全不是这样的,思美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要变成死胎了。
他茅塞乍开,所以,所以会有止血药的味道。
因为她已经有流产排出死胎的预兆了,她需要这些东西控制流血,外加消炎。
思美人身边应该是有给她出谋划策的医生的,或许就在太医院里,或许他身边的太医令就是知情者。
“神医,爱妃的身子可好啊?”皇帝问道。
纪应淮猛然回神,他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微微抬起眼睑,他看到思美人放在身侧的手正在揪着自己的衣摆,她也很紧张。
真是送命题啊!
他今天出门怎么就没跟王爷说,看看老黄历呢?
“回禀圣上,草民有一个问题。”纪应淮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道。
“但说无妨。”
“圣上最近可有歇在玉宸殿过?”
皇帝轻咳一声,握着美人的柔荑,不大自在地认了,“爱妃太过缠人,孤一时情不自禁,就……但,皇儿的月份已经过了五月了,应该不要紧吧?”
纪应淮已经想好了对策,他镇定下来,告诉自己不慌,大不了出宫后直接死遁回家种田去。
“娘娘有些先天不足,是否自幼就容易受寒腹泻,来月事时也常有腹痛感?”
思美人点了点头,“不错。”
“怀有身孕后,可曾用过寒凉之物?”
“有一回,”思美人想到了什么,“与我同住一殿的允美人家里送了些蟹来,妾贪嘴,稍稍多吃了些,当夜就百般不适。”
皇帝紧张地问,“此事孤怎么不知?”
“当时圣上还不知道妾有孕呢。”思美人靠在他怀里,将脸贴在他心口。
看似在撒娇,实际上是在隐藏自己的神情变化。
她担心这个宫外来的劳什子神医拆穿她的伪装,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关系到她下半生的荣华富贵,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无论如何。
“臣给娘娘开一个外敷的方子,可以温煦宫室,”纪应淮又对皇帝道,“圣上近期切莫与娘娘再同房了,还是待月份再大一些为好。”
“咳,孤知道了。”皇帝一下一下地抚着思美人的长发,尴尬应下。
皇帝与美人要说悄悄话,纪应淮刚开完方,他和太医令就被侍女恭恭敬敬地请出去了。
走在高高的红墙底下,纪应淮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紧,在这种情况下还敢上龙床,思美人她真是有够大胆的。
只希望她能把狐狸尾巴藏藏好,别牵连到他这个无辜人士。
方才那一出,纪应淮完全是在偏移话题,哪怕让他们以为自己没能力,是庸医,也比当场归西好一点。
“你看出来了。”
“什么?”
太医令神色如常地在前头走,他的声音顺着风,清清楚楚飘到纪应淮耳边。
“别转头,别瞎看。”
“……”纪应淮硬生生收住了惯性动作,感觉冷汗都要把衣衫完全浸透了。
“小子,不错。这种情况下能全身而退的,纵观整个太医署,你的心理素质算上上成。”
太医令先夸了他一句,而后切入正题道:“她肚子里的那个,上两旬就已经在靠着汤药吊着命了。”
纪应淮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能看出来的,这老太医早就观察清楚了。
“五王爷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吧?”
太医令语气里带着笑,看起来就像在唠家常,但在空无一人的宫道里,格外叫人心里发紧。
纪应淮怕这是在打探情报,没吭声。
“怎么不说话,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太医令捋着胡须,“当年第一次见到五王爷那双伤腿时,我就知道这人能站起来,只是有人不想让他站起来,我这个做下属的,自然不能违背那人的意愿。”
“……是圣上?”纪应淮问。
太医令“嘘”了一声,“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就得了,摆在明面上说伤和气,不好不好。”
这不是你先提起的吗?
纪应淮无语凝噎,但看着太医令的身影,他总觉得有点子熟悉。有点陌生的熟悉,好像很久没见的人又出现在他眼前了一样。
“为什么不治?”
太医令笑道,“当他选择多的时候,缺一个少一个又没有区别。胜者为王,败者颓唐,斗争不都是这样吗?”
“你应该问我思美人的事情,皇权争斗可不是小医生该掺和的东西。”
“思美人想要干什么,她这样下去,会失去生育功能的吧?”纪应淮顺势问道。
太医刚要开口,后面有人匆匆忙忙跟上来,他们立刻收住了话头。
“见过太医令,神医。”侍女连忙行礼。
太医令问:“你去做何事?”
“圣上命奴去掖庭宫宣旨,扣掉允美人三个月的俸禄,并禁止她家再送蟹入宫来。”
纪应淮牙疼,皇帝居然如此严厉又小心眼,幸好他划水蒙过去了,不然今天能不能回去再见立夏一面都难说。
【作者有话说】
突然忙起来了,先日2几天,后面的剧情都挺紧凑,不会影响阅读体验。(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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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好歹毒的话
待侍女离开一段距离后, 太医令才接上刚刚的话题,道:“她已经顾不上以后了,这个孩子能怀上, 都是用了药的作用。由奢入俭难, 过过了贵妃般的好日子,她怎么会甘心回去继续做一个小小的美人。”
“我问你,《黄帝内经》的条文, 你还记得多少?”
纪应淮说:“八成左右吧。”
“那男子七|八……”
“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脏衰, 形体皆极。”纪应淮脱口而出。
“不错,”太医令满意地点点头, “那位的底子已经亏了,就算再用药调理,也不能抵抗人体自然的衰老进程。”
就算思美人没收到流产的损伤,她后头也没机会拥有自己的子嗣了。
纪应淮默了许久,快到五王爷所在的偏殿时, 他忍不住开口问:“可她已经在用药止血了,这事迟早要败露……”
“拖得一日算一日,人嘛, 不都这么贪心吗?”
太医令止住了步伐,“明日我在太医署等你, 早上八点, 别迟到。五王爷我就不见了, 他对我有意见, 省得讨人嫌了,你自个进去吧。”
“是。”纪应淮行礼告辞。
刚走出两步,他听到身后的太医令笑了两声。
纪应淮疑惑地转过身去看他,“您笑什么?”
“笑你迟钝,”太医令的目光里带着长辈的慈爱,“走到京城不容易吧,小纪。”
“您是,”纪应淮摸不着头脑,他只觉得太医令熟悉,但他不脸盲,能确定他俩在此之前没见过,“您认识我?”
“到这儿之后,很久没上过早八了吧,明天早上可别因为喂猫忘了时间迟到了。”
太医令捋着胡须,笑着离开了,给纪应淮留了个背影。
纪应淮愣了半晌,不敢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我……导师?”
他反应过来,赶忙就要去追,但突然从偏殿里面走出来的侍女叫住了他,“神医,王爷让您进去。”
“好,好。”纪应淮脚步有些飘,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向来是个守时的人,人生唯一一次迟到就是因为喂猫。
那只刚刚生完孩子的母猫饿极了,他实在不忍心,跑去最近的便利店买了猫条和食水。
抵达实验室时成功晚点了,被导师逮了个正着。
不过后来也没什么事,倒是师弟师妹们听说楼下有刚出生的小猫,吃饭的时候下去看了好几回。
知道这件事,还喊他小纪……嘶,那个给他带当归的穿越者是导师吗?
穿书这种事情本身就很神奇了,往那位老教授身上一叠加,总有一种不大匹配的感觉。
纪应淮有些迫不及待,想快点到明天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医,你怎么了?”五王爷见他神情恍惚,以为出什么事了,语气略显着急。
纪应淮缓了缓,“无事,王爷,我们先回去吧。”
上了马车,王爷掀开小窗帘看了一眼外头,确定离开皇宫了才问道:“神医,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王爷,思美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多少生机了,她靠药物应该也撑不过这个月。”纪应淮如实道。
五王爷神色变幻,哼笑了一声,“果然太医署的人靠不住,精得很呢。”
“王爷莫气,”纪应淮安抚道,“草民怀疑,思美人背后有人再给她出谋划策,擒贼先擒王,您可有猜疑对象?”
思美人是侍郎家的女儿,她能和谁有关系呢?
“大概率是宫里的哪个,待我回去查查。”
五王心里其实是有怀疑的人的,但他也不敢确定,毕竟那人是个老太监。一个下人,要在宫里影响主子的行动,何其困难。
他跟纪应淮说了两个人名,“明日您去太医署时,记得离这二位远一些,他们都是我兄长的人。”
“多谢王爷提醒。”
当夜,纪应淮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一想到他导师也穿越了这件事,他就睡不着。
难不成是之前开玩笑说让导师过来,好叫他在这儿把博士读完,被哪路大仙听到了,顺手给他满足了愿望?
好扯啊。
他实在是静不下来,就抱着安立夏,孩子气地数着他微颤的睫毛。
安立夏已经陷入了梦境,他抿着唇,眼皮底下的眼珠在转动,似乎做了不太美好的梦。
纪应淮揉着他的手指,试图让他知道自己一直在边上陪着,让他不要难过。
在黑暗中瞪着眼睛不知道躺了多久,纪应淮眼睛都开始发酸了,还是毫无睡意。
他正想起身去院子里走走,或者泡一壶安神茶喝一喝,就听到远处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
这么晚,都宵禁了,谁会在附近御街上跑马?
“咚咚——”
屋门被轻轻叩响,纪应淮警觉地坐起身来,给安立夏盖好被子,披上外袍去门口问了一声,“何事?”
“神医,宫里的娘娘出事了,圣上召集太医署所有人入宫,您也不例外。”侍女语速很快,大概确实催得很急。
“我马上来。”
纪应淮匆匆穿好衣服就上了马车。
五王爷的人在门口等他,那侍卫自称沉木,他奉命随纪应淮一块进宫去。
沉木告诉他,万事莫慌,一旦有什么意外情况,他会立刻把纪应淮带走。
纪应淮对五王有恩,王爷的腿还得依靠他进行后续治疗,他承诺了,不管怎么样都会出面保下纪应淮。
宫门口已经有太医到了,太医令腿脚不大利索地被侍卫扶下车,他看到人群中的纪应淮,很自然地招招手把这个小徒弟叫过去了。
“刚起来,腿关节有点僵硬,扶着点我。”
“导师,”纪应淮搀着他,“您到底是怎么来的?”
两人都知道,他说的不是如何进宫,而是如何从现代到古代。
“这事说来话长,把眼前的问题先解决了,另外的咱们后面慢慢讲,”太医令还有空朝他笑一笑,“不过大概今晚过去,你就会全部记起来了。”
“那盆当归,是您带给我的吗?”纪应淮问。
“什么当归?”太医令茫然道,“我是魂穿,什么都带不过来的。”
纪应淮疑惑,那会是谁?
这件事里头的水,现在是越挖越深了。
灯火通明的玉宸殿出现在太医们的眼前,他们都不自觉地开始紧张。
“治不好,就给我人头落地,”太医令小声道,然后问纪应淮,“我学得像不像,你们年轻人喜欢看的那些电视剧,应该都是这么说的吧?”
“保不住孤的孩子,太医署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
皇帝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太医令叹了口气,“好歹毒的话,这不必死嘛。”
那胎儿都丝血了,怎么活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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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拜见圣上。”
见太医令进来, 皇帝连礼节都顾不上了,一把托住了晃晃悠悠往下跪的老人。
“快,快进去瞧瞧, 一定要保下孤的皇儿!”
纪应淮跟在太医令身后, 垂着头快步跟他去内殿。他觉得这里有人在盯着他,那目光叫人很不舒服。
跟被冷血爬行动物盯上似的。
这大殿里都是宫内的贵人,再不济也是带编侍者, 谁会对他一个县城来的平民医师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啊——”
“好痛啊——”
思美人痛苦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她叫喊着,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好受一些。
太医令绕到床边去,侍女在一旁跟他解释情况。
“今夜娘娘与圣上在小花园赏月,圣上兴起, 让季公公取了佳酿来,要与娘娘小酌。”
“那酒是果子酿的, 从前给您看过,说怀着身孕也能喝一点,圣上就给娘娘倒了。”
侍女瞥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煞白的主子,“可娘娘喝了两杯后,就腹痛不止, 衣衫上有血迹渗出来了。”
这才五个月,见红必然不可能是足月胎产的征兆。
那血淋漓不尽地往下流,把皇帝吓着了, 他抱起思美人就往殿中走,一边让侍女们去喊太医院值班的医师。
人是喊过来了, 但今夜这几位先前都没有给思美人看过诊, 对她的情况毫不了解。
翻看之前的请安脉册子, 上头记录的都是正常的妊娠脉象, 直到当天早上都是正常的。可他们现在号脉,脉沉而细涩,尺脉微弱,显然是流产或胎死腹中的征兆。
这怎么可能呢,喝了两小杯果酒就出事了?
而且那果酒,现任皇后怀六公主时也喝过,除非被人动了手脚……
但是,这可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去拿的酒,谁敢在这中间下毒手啊。
太医们谁也不敢乱下定论,心里万般猜疑,面上什么也不显,生怕祸从口出。故而在皇帝看来,他们就是一群要紧事当前束手无策的废物。
“哎……”太医令给思美人把了脉,小声在侍女耳边说了两句话,就让她出去了。
太医令扬声道:“屋里留两个侍女打热水,其他人都出去。”
“是。”
挤了十几个人的内殿连呼吸都不顺畅,侍女们离开后,总算宽舒了些。
太医令回头看了看屏风处,纪应淮以为他要拿什么东西,问:“导,你找什么?”
“没事,”太医令摆摆手,“你记一下方子,这儿没纸笔,一会去厨房煎了药赶紧端过来。”
“好的。”
纪应淮听他报完,连忙出去煮药了。
转到屏风后时,他差点被那里站着的人吓一跳,那人轻轻挥手,纪应淮会意,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直接走了出去。
这算不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纪应淮舌根发苦。原先他还想着,要是穿过来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个闲散又有权的王爷,那该有多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