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眠—— by杨溯
杨溯  发于:2024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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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是那些把贞操当命的Omega,打打炮嘛,在方眠以前的世界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可是想象了一下和穆静南以外的人做,又不免觉得恶心。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住了。抬眸看身上的人,穆静南的眼眸金色沉沉,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这家伙不说话,却自有一种山海般的威严,压得方眠喘不过气来。和穆静南相处这么久,从未见过他生气。现在,此时此刻,方眠敏锐地感觉到,穆静南在生气。
“想找谁?那只狐狸?”穆静南冷冰冰地问。
方眠咬牙顶着他冰冷的眼神,道:“你管我?我爱找谁找谁,这是我的自由。”
方眠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弹簧似的,压制得越狠,反抗之时越是激烈。穆静南看他倔强的模样,闭了闭眼,压住自己心头的怒火,道:“我可以。”
“啊?”方眠一愣。
“我可以,”穆静南垂着眼眸,平静地说道,“当你的床伴。”
方眠小心翼翼打量他,对于床伴来说,穆静南的确是一个好选择。他信守诺言,不会趁人之危永久标记方眠。洁身自好,没有传染病,也没有感情纠纷。除了有两根,以及床上功夫不太到家,把方眠弄得有点痛以外,没啥不好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方眠觉得自己好像无法接受和穆静南以外的人做。
真的要和他当炮友吗?方眠心里塞了一团乱麻似的,乱七八糟。
穆静南这个家伙除了有点强硬专制,其实还挺好的。人品贵重,严于律己,方眠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Alpha。一般人拥有特权,总会想搞七搞八,可穆静南自律得像个僧侣。脾气也好,不管方眠怎么激他,他从来没有生过气。方眠想起他在冰天雪地里洗衣服的样子,胸口忽然变得很柔软。
真是奇怪的感觉,方眠暗暗抚了抚胸口,只要想到还能和穆静南亲近,他胸中好像有许多金铃铛争先恐后地摇响,叮叮当当吵闹个不停。这似乎不再是肉体上的渴望,而是触及灵魂的喜悦,像上了瘾,欲罢不能。
上床而已,又不是要嫁给他,应该是可以的吧!
方眠想答应,面上却还要做出为难的样子。偷偷觑穆静南神色,只见他低垂着眼眸,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
不对啊,穆静南这样不高兴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和方眠上床,赚到的难道不是他穆静南吗?
“你干嘛不高兴?”方眠没好气地问。
穆静南望着他,不吭声。
方眠轻咳了一声,说:“那这样吧,每天做一次。”
穆静南:“……”
“呃,会不会太多?”
穆静南别开脸,细瓷般白皙的脸颊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不会。”他说。
不是,这傻逼不是在生气吗,怎么又害羞起来了?方眠暗暗道,一天一次,果真是太多了?
方眠郁闷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饥渴?”
穆静南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有。”
“等临时标记消失,你不能碰我。”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方眠欲盖弥彰地强调了一下,“我现在是Omega激素作祟,暂时弯那么一下下。一旦临时标记消失,我会变回直男的,很直很直的那种。”
看穆静南沉默不语,方眠气道:“靠,你是不是不信我?”
“……信。”
话说完,二人沉默。关系发生了变化,方眠的脸烫烫的,如果卧上一颗鸡蛋,一定可以煮熟。他用力告诫自己,他们最多就是炮友,决不能再更进一步了。雕可以动,心不能动!
心里越来越乱,方眠连忙转移注意力,朝下面努了努嘴,“要不要看看苏锈换的什么药?不如我们把药瓶带着,去告诉我哥苏锈换了他的药。”
穆静南不同意,“他不一定会相信你。”
的确,现在拿了药瓶,就等于告诉路清宁他们在天花板上面偷窥。鬼鬼祟祟的,实在不像是好人。况且方眠拿了药瓶过去,又怎么证明是苏锈换的药呢?方眠偷偷瞄了眼穆静南胸口处的摄像钢笔,又暗自摇了摇头。微型摄像头虽然拍下了全过程,但如果拿给路清宁看,穆静南的身份也会暴露,危险性太高了。
听苏锈言语,他似乎瞒了路清宁不少事儿,方眠想,如果把那些事儿挖出来,能否让路清宁明白,苏锈绝非善类?
方眠小声道:“我想到一个法子。”
穆静南接口道:“莫浩克。”
“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方眠眼睛一亮,道,“没错,就是他。他是苏锈的副官,当初也是他带走重伤的我哥,说不定知道不少内情。”莫浩克中枪,应该也被送进医院来了,方眠问,“你知不知道莫浩克在哪个病房?”
穆静南想起之前遇到的高矮两个士兵,他们是来看莫浩克的,当初他们和他碰见,是在3层B区。
“跟我来。”
他们从通风管道离开之后,办公室的窗户缓缓打开,路清宁从窗外爬了进来。苏锈不会料到,他去又复返。他摸了摸桌子底下,拿出黏在桌面下的窃听器。声音已经实时传输到电脑里,他打开电脑,苏锈的声音清晰地传出——
“封锁方眠在南都的消息,以后我不想听见这个名字。”
心如绞痛,几乎让他眼前一黑。他强撑着站起来,搬来凳子,站上去,踮起脚尖,拿下藏在文件夹夹层的摄像头。掏出手机翻看云端录像,苏锈换药的举动映入他的眼帘。他脸色惨白,慢慢打开抽屉,把药瓶拿出来,倒出一颗尝了尝。咬碎、咀嚼,甜丝丝的味道袭上舌尖,原本促进脑代谢、治疗失忆症的药丸被替换成了糖丸,怪不得他的失忆这么久都没有好转。
心绪翻涌,似有若无的画面蓦然闪现,他的脑袋仿佛被刀割开,剧烈一痛。血水、惨叫、尸体,一幕幕闪过眼前……他捕捉到过去的一点余绪,熟悉而陌生的痛苦情绪从心底深处涌上来。苏锈冒充了他梦里的男孩儿,还要阻止他找到真正的方眠。
他伸出手,把他和苏锈的合影扣在桌面上。
苏锈,你骗得我好苦。

第32章
莫浩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盖着白被单,躺在停尸房的病床上。他后心一凉,脑海中闪过无数鬼故事,用没中枪的右手急急忙忙撑起身,正想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都被绑住了,还有一匝冷冰冰的电线连在他的脚心。脚步声传来,两个戴着口罩穿着医生白大褂的男人站定在他床前,左边那个黑灰色头发的满眼笑意,幸灾乐祸的样子,右边金色眼眸的冷若冰霜,被这人盯住,仿佛浑身都要结起冰来。
“你们是谁?”他嘶哑地叫唤。
“你不用知道我们是谁,”黑灰色头发的那个男人笑眯眯地说,“你只需知道,你不乖乖回答我们问题的话,会死哦。”
话音刚落,金眼眸的那个男人打开电闸,连着莫浩克的电线瞬间通电,仿佛有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入脚心,莫浩克尖声痛叫。
“你们还没问,怎么就用刑了!!”莫浩克大喊。
“是啊,”方眠也很愣,“咱还没问呢。”
穆静南却冷着脸,不由分说,拉闸再开,连电了莫浩克三次,方才罢休。
方眠:“……”
穆静南这家伙还蛮暴力的。
遇到这种煞神,莫浩克心惊胆战,哭着道:“别电了……别电了……你们快问我啊,你们不问怎么知道我不回答啊……”
穆静南关了电闸,道:“问。”
方眠拍了拍莫浩克惨白的脸蛋,问:“苏锈是不是瞒了路清宁什么事儿?你知道多少?”
莫浩克为难道:“这说来话长……”
穆静南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再次开闸,这回莫浩克被电得尿了裤子,还现了兽态原形。只见床上的军官体格蓦地涨大数倍,气球似的吹鼓起来,变成了一只雪白肥胖的大公猪。它两耳耷拉着,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哑声求饶:“求你了,别电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方眠让穆静南停止电击,搬来张凳子坐在莫浩克跟前。莫浩克犹疑地看了看他,豆粒似的小眼睛一眨一眨,“具体的,还得从两年前说起。这事儿我也是多方打听,派人查了很久才知道的,要是有什么错漏,你们别怪我。”
方眠不耐烦地说:“别废话,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莫浩克咽了咽口水,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路医生本来不是我们保卫军的,他是绿珠湾贫民窟的龙猫,后来为了给他弟弟治病,被一个土财主买走,到了土沟坝……”
后来方眠才知道,土沟坝在里绿珠湾三千里外的一处大山里,不是路清宁不想联系他,而是那里实在太偏僻太落后了,连无线网络都没有。帝国幅员辽阔,除了南都和北都这种大城市,很多地方是野山荒漠,难以见到人烟。在这些地方,分布着一些小村落,小镇子,早年间反叛军还没有壮大起来的时候,常常在其中流窜。
路清宁跟着那大腹便便的富商先是乘船往西走,上岸了坐公共汽车,摇摇晃晃进山,后来又换了辆老牛车,颠簸地行在黄土路上,风一吹,满面灰尘,让人直咳嗽。他看见四周的景色越来越荒凉,高楼大厦逐渐消失,田地多了起来,房子成了低矮的平房,各自独立,不像绿珠湾的贫民窟那样连缀在一起。
富商把他带到一座蓝色的二层小房子前面,这房子比土沟坝其他房子要大一些,富商是干木头生意的,积攒了些财富,现在老了,便回老家来颐养天年。他把路清宁买回家,正是希望路清宁能伺候他的晚年。
门前站着两个面颊粗糙的男女,想必这两人就是富商的老婆了,路清宁听富商提起过,男的叫南珠,女的叫楚忧。楚忧还牵了个刚满七岁的Beta小女孩儿。二人警惕地看着路清宁,等富商下了车,便帮他提着行李,把他迎进了门。那小女孩儿走到他面前,怯生生地喊了声:“爸爸。”
富商一脚把她踢开,“晦气,滚开。”
小女孩儿哭了起来,南珠忙把她抱起来,轻轻喊她“小云朵”。楚忧嫉恨地瞪了一眼路清宁,低着头走开了。路清宁叹气,明明是Alpha对他们不好,他们却记恨初来乍到的路清宁。一路舟车劳顿,老Alpha累了,上楼去休息。离开前,他让他的Beta老婆给路清宁安排房间。
他前脚刚走,南珠便换了一张脸,冷淡地说道:“我们不会帮你洗被褥、洗碗筷,我们不是你的仆人,你自己的活儿,你自己干。”
楚忧说:“你抢走了我们的丈夫,将来你的孩子还要抢走我孩子的爸爸。”
小云朵懵懵懂懂地问:“为什么哥哥会抢走爸爸?”
路清宁无法化解他们的怨恨,只能淡淡微笑,道:“无论你们怎么看待我,相信我,我绝不是你们的敌人。”
路清宁去收拾自己的房间,小小的,不足十平米,是杂货间改出来的。他帮助两个Beta干活儿,分担他们的家务,伺候花园里的胡姬花。他让自己忙碌,就无暇去想夜晚他即将面对的恐怖。小云朵躲在廊柱下面偷看他,他对她微笑,给她吃他从绿珠湾带来的糖果。这些糖果是方眠最爱吃的,他总要买几斤放在家里。他望着手心里的糖,想起方眠,默默落泪。
夜晚,老商人把路清宁喊上楼,两个Beta在忙,小云朵躲在门后,静静把他望着。他冲小云朵柔柔笑了笑,举步踏上木梯,晶莹的泪水砸在地上。小云朵忽然冲到路清宁面前,给他戴上一串胡姬花项链。
“哥哥,别害怕。”小云朵说。
路清宁轻轻道:“我没有害怕。”
“可你的眼神和妈妈的眼神一样,每次妈妈被打,就是你这样的眼神。”小云朵偷偷告诉他,“胡姬花保护了大妈和二妈,也会保护你。这是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胡姬花淡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路清宁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上楼。到了屋里,老商人坐在躺椅上等候,嘴里吞烟吐雾。路清宁默默坐在一边等待,等待老商人吸完烟,起身脱衣服,露出下垂的肚皮,蛤蟆皮似的皱皱巴巴,一层叠一层。路清宁闻见他信息素的味道,冲鼻难闻,几欲作呕。可路清宁不能表现出来,他只能垂着脑袋,像待宰的羊羔那样,逆来顺受。
老商人对着路清宁盘弄自己,或许是因为年老体衰,老商人努力了好几遍都无法像年轻人那样坚硬,那样雄姿英发,那东西像个枯萎的草杆,软绵绵趴着,毫无动静。
路清宁明白了,他无法人道。
他气急败坏,“明明去绿珠湾的路上还能行的,我睡了两个娼妓!”
路清宁默默看着他,他察觉到路清宁的眼神,问:“你在嘲笑我,对么?”
“我没有。”路清宁说,“我为你感到抱歉。”
“可恨的Omega,可恨的贱货。”他脸庞涨得通红,气球似的骇人,“你知不知道,嘲笑丈夫的Omega要受到什么处罚?”
路清宁说:“我没有嘲笑你。”
他拿起鞭子,道:“跪下。”
路清宁望着他。
他重复道:“过来,跪在我面前。”
来到土沟坝的第一晚,路清宁被打得遍体鳞伤。
当路清宁走出房门的时候,两个Beta带着小云朵在楼下,紧张地看着他。他背上血淋淋一片,痛到几乎感受不到后背的存在。他扶着栏杆,一点点下楼,坐在饭桌前,虚弱地微笑,“家里有药膏吗,能替我拿一点吗?”
南珠低声问:“你会告发我们吗?”
路清宁问:“告发什么?”
他忽然注意到,两个Beta,连同小云朵,都佩戴着胡姬花项链。
难怪老商人说去绿珠湾的路上可以,因为那时他离开了家,身边没有胡姬花。
路清宁摇了摇头,“我也会戴着它,这样我们就是一伙的了。你们可以放心,我告发你们,就等于告发我自己。”
楚忧说:“那你会一直挨他打,他不行的时候,就会很暴躁。”
她和南珠一同撸起袖子给他看,他们的手臂上布着深深浅浅的伤痕,触目惊心。
路清宁望着他们,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宁愿挨打。”
这之后每周总有一两天,老商人要让路清宁上楼,然而每次都一样,老商人永远不行。正如两个Beta所言,老商人一旦不成,路清宁就会被暴躁的他打得浑身伤。每次都是这样,上楼,进房间,然后被凶狠地鞭打,他甚至从未躺上过老商人的床榻。路清宁觉得自己来到的不是一个偏僻小镇,而是地狱。难道他上辈子做了孽,所以这辈子要受这种折磨?有一两次,路清宁甚至站不起来,自己爬出了卧房。他终于在两个Beta眼里看到了怜悯,不再是针刺般的警惕。
“和他好一次吧,”楚忧为他上着药,忍不住落泪,“要是养了孩子,他说不定就不打你了。你是Omega,你很容易养孩子的。”
她原本害怕路清宁养了孩子,她和小云朵的处境会更难。想不到这个时候,她却开始劝路清宁顺从了。
“你伤得太重了。”她哽咽着说,“你会死的。”
路清宁轻声道:“我不怕死。”
“就算不会死,你也会留一身疤痕,”南珠不忍看他身上的伤,“你的皮肤本来多好啊……”
路清宁淡淡地笑,“我弟弟说,男人有疤是荣耀。”
他天性固执,即便满身伤痕,也不曾屈服。Beta们教他织毛衣,教他做小蛋糕。他尝了尝自己做的,没有方眠做的好吃。他很怀念绿珠湾那只龙猫少年,还有他们一起搭建的小窝棚,那是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希望。Beta还告诉他老商人的事,说他本来有一个Alpha儿子,前妻生的,被反叛军斩首。还说他痛恨Omega,不让路清宁走出家门,是因为他前妻就是Omega,她跟着杂耍戏团逃跑了,这对于一个Alpha来说,无疑是莫大的侮辱。
时间久了,老商人似乎为自己的无能妥协,不再召路清宁上楼。可他又开始酗酒,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屋子里充斥着酒的臭味。路清宁和Beta们尽全力避开他,不和他同处一室。因为要是被他撞见,免不得又挨打。
不过,吃饭的时候总免不了要见面,他会抱怨饭煮得太硬,有时又抱怨饭煮得太稀,总而言之,他总有数不清的不满,要发泄在他的妻子身上。还有一次,他嫌Beta没有提醒他水太烫,勃然大怒,一把把水壶掀翻。小云朵正在旁边吃饭,幸好路清宁眼疾手快,把小云朵拽进怀里,热水才没有把她烫伤,他自己的手臂却红了一片。
Beta们心有余悸地抱起小云朵,带着路清宁去厨房上药。余光瞥向老商人,他丝毫不关心路清宁的伤势,又开始喝酒了。
“谢谢你,”楚忧搂着小云朵,对路清宁说,“那么烫的热水,要不是你,小云朵就毁了。”
小云朵爬上凳子,踮起脚,亲了亲路清宁的脸颊。
“谢谢哥哥。”她小声说。
路清宁温和地微笑,说不用谢。
南珠给他的手臂上好药,几人不敢出去,腻在厨房里。老商人喝得昏昏沉沉,躺在沙发上仰头打着鼾,鼾声雷震似的,传进厨房来。
路清宁不禁想,如果是阿眠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他可能会把老商人打得满地找头,阿眠是他见过的最凶的Omega了。就算没有阿眠那么凶,那么矫健,他也要像阿眠一样勇敢。
这时,路清宁问:“你们想逃跑吗?”

第33章
两个Beta拒绝了路清宁的提议,即便深受老商人的折磨,他们依然选择留在这里。毕竟他们没有谋生的手段,还拖着一个小云朵。在治安差劲的下城区和荒山野镇,时不时还有反叛军流窜,依傍一个Alpha比自己生活安全太多。命运就是这样让人毫无退路,他们并不怨恨老商人,他们也不怨恨世道,他们只是忍耐,无尽地忍耐。
“你走吧。”楚忧攥着路清宁的手说,“你救了小云朵,我愿意帮你。”
南珠也道:“我也愿意。”
他们开始筹划,勘探镇子的路线,偷偷攒下离开的盘缠。老商人认为Omega天生淫荡,不让路清宁出门,更不让路清宁见他以外的Alpha。Beta们帮助他联系司机,从买菜的钱里面省下零钱存着,一点点积攒。终于,一年以后,他们的钱攒够了,南珠摘下胡姬花项链,走进了老商人的房间。趁他拖住老商人的绝佳时机,楚忧打开了小院的后门。
小云朵眼巴巴把路清宁望着,问道:“哥哥,你会回来看我们吗?”
路清宁望着她落泪,楚忧催促道:“快走吧,别耽搁了。这次走了,永远不要回来。你要小心,听说附近有反叛军出没,千万别被他们给抓了。”
“你们怎么办?他会不会发现?”路清宁问。
楚忧说:“放心吧,我扮出被你打晕的样子,说你抢走钥匙逃了。”
路清宁攥着她的手,道:“保重。”
“快走吧,”楚忧流着泪道,“快去找你弟弟吧。”
Beta们找的司机是楚忧的Alpha哥哥,本以为自家亲人,应该万无一失,谁知道司机临时反水,把路清宁押回了老商人的家,拿走妹妹辛苦攒下的钱之外,又收了老商人一笔感谢金。
司机偷偷告诉楚忧:“你嫂子生病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我需要这笔钱啊。放心,我没告诉你老公你和那个Omega合谋,他不会怪罪你的。”
他扭头走了,留下面如死灰的路清宁,还有暴怒的老商人。
“杀千刀的贱货,我就知道你会跑!”这一次,老商人扒光了路清宁的衣服鞭打他。一面打,一面骂:“贱人、贱货!说,这两个蠢东西有没有和你合谋?”
两个Beta拉着小云朵缩在角落,脸色苍白。路清宁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更不曾供出两个Beta。
“你以为我是蠢的,会被你骗得团团转么?你走,这两个贱人肯定帮了你忙。”老商人抓着他头发把他拎起来,道,“记住,你要是敢逃跑,我就把他们俩打死。”
老商人把他打得爬不起来,没有给他穿衣服,把他赤身裸体地关进了谷仓。寒冬腊月,谷仓里漆黑一片,路清宁很冷,冷到心里去。他缩成一团,轻轻地颤抖。寒意像水波一样浸透他,他感觉到自己在慢慢窒息。或许这次熬不过去了,他再也见不到阿眠了。
谷仓的黑暗里,蓦然出现一双荧荧发光的绿眼睛。
这双眼睛像两簇鬼火,幽绿明亮,森森可怖。路清宁呼吸一窒,只见黑暗里踱出一只受了伤的白狼。他的脊背有一道深深的弹痕,鲜血凝固,伤口血肉翻开,十分可怕。眼睛上方还有一道陈年旧疤,平添几分骇人的煞气。
“你是谁?”路清宁虚弱地支起身,不住后退。
白狼一言不发,逼近到他跟前。他身上寸缕未着,身上的伤还在缓慢地流血。这一道道红痕,宛若绽放的红梅,有几分残忍的夺目况味。他闻到信息素的味道,是灰烬的气味,挟裹住他,让他喘不过气。他渐渐明白,眼前的Alpha不仅受了伤,还在易感期,不知怎么躲进老商人的谷仓,恰巧被路清宁给撞见了。
路清宁太过虚弱,无法逃跑,只能躺在原地,眼睁睁看它上前。白狼垂下头,用它粗糙的舌头忝氏路清宁身上的伤。一寸寸、一厘厘,每一道伤都不放过。伤口渐渐止血,细细密密的麻痒感觉抚慰了路清宁难捱的疼痛,他变得昏昏沉沉。白狼一路忝过去,就连身体那部位,都不放过。最后,路清宁被他翻过身,按在爪下。路清宁感觉到颈后狠狠一痛,昏迷过去前一刻,他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被标记了。
等醒来之时,路清宁发现自己睡在稻草堆上,身上还盖了一件沾了血污的长风衣。他仰起头,看见男人赤着半身,坐在他旁边。路清宁轻轻推开风衣,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身上上了药,伤口没那么疼了。是这男人的药吧,路清宁看见他有一个背包放在角落。
男人丢了件毛衣过来,“谁把你关进来的?”
路清宁侧过身,默默穿好衣服,道:“买走我的人。”
男人啧了声,“看来你是个不太听话的Omega。叫什么名字,看你耳朵,是不是龙猫?”
路清宁不说话。
男人转过身来,蹲在路清宁身前,“不管你以前属于谁,我标记了你,你就是我的了。记住,我叫阿锈,告诉我你的名字。”
昏暗的谷仓里,二人近在咫尺,路清宁第一次看清他的脸。轮廓分明,眼神桀骜,带着股野气。年纪看起来不大,和阿眠差不多,大概才十九岁吧。这么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中枪伤?他凑过来,似乎想要嗅路清宁。路清宁一言不发,扇了他一巴掌。
他明显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竟敢打我?你竟敢打自己的Alpha?”自称阿锈的白狼龇起牙,一脸凶相,“有本事你再打!”
路清宁又给了他一巴掌。
阿锈没想到他真的有胆量再次动手,一身伤,快死了似的,居然还敢挑衅他。阿锈很生气,骂道:“你个死耗子。”
从来没人骂他是耗子。路清宁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扬起手,这次阿锈眼疾手快,攥住了他即将落下了的巴掌,可路清宁又扬起另一只手,重重给了阿锈一巴掌。
阿锈被打蒙了。
他正要发怒,却见晶莹的泪水滴落在地,仿佛玻璃珠子,碎得干干净净,找不见踪迹。而路清宁,这个刚刚甩了他三巴掌的家伙,正静静落泪。挨打的明明是他,可路清宁在哭,哭得很伤心。
是因为被强行标记了么?还是因为他骂他死耗子,或者因为伤口太疼了?
不等他想明白,路清宁身子轻轻一晃,忽然一头扎进他怀里,沉沉晕了过去。
老商人打定主意要饿路清宁,不让人送水,也不送饭。南珠楚忧和小云朵不知道怎么样了,路清宁满怀担忧。幸好阿锈的背包里有干粮,才没饿着两人。这头名叫阿锈的白狼易感期还有好几天,有时控制不住自己,发起狂来,抱着路清宁忝氏,强行进入那隐秘而温暖的巢穴。路清宁便仰着头,静静望着昏暗的谷仓。他无法反抗,他只能忍耐、忍耐。
“跟我走吧,”阿锈说,“我不会像那个人一样打你。”
“我不走。”
他走了,Beta就会死,他不能走。
现在他失去了贞洁、自由,失去了他最宝贵的一切。失去一条命,又算什么?
阿眠,阿眠,他在黑暗里流泪,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四天之后,阿锈的易感期过去了,他要走了。路清宁死也不愿意走,明明是只软绵绵的龙猫,却固执地像一块铁板。
“我要走了,”阿锈很生气,“至少跟我说说你吧。”
路清宁不说话。
阿锈亲吻他的脸颊,舔舐他的伤痕,“告诉我,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清宁轻轻道:“我叫路阿狸,如果你会去绿珠湾,告诉我弟弟方眠,我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了,”阿锈的眼眸亮如幽火,“等我。”
他留下背包里的物资,独自离开。这只白狼身手矫健,就算负着伤,也能轻而易举爬上天窗。他走了,路清宁没办法再计算天数了。时昏时醒,不知日夜,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吃点他留下的压缩饼干,然后又睡过去。身上的伤放着不管,他也不再关心自己的身体。
就这么死掉吧,他想,死掉也很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谷仓大门终于打开,他以为下一轮惩罚又要开始了。谁知,走进来的竟然是全副武装的阿锈。他的下属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气势汹汹。黑色长靴走到他的面前,阿锈把他扶起来,说:“看,我说过的吧,等我回来。”
外面蓦然响起枪响,枪声震耳欲聋,大地仿佛在震荡。
路清宁怔怔地问:“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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