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的。
——这个猜测很快被李鹊推翻。
李鹊想:施弥明尽管若即若离,但对我总是有求必应。我要他做事,他也从不会拖拖拉拉的。
也许,便是因为施弥明对李鹊有这样的细心照顾,所以即便施弥明嘴上再不肯说好话,李鹊还是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信任和依赖。
李鹊正沉浸在对施弥明的思考中,却听到门铃响起,打破了他的思绪。
李鹊揉了揉有些涩的眼睛,起身走向门口。
打开门的瞬间,他的目光定格在门外,但见施弥明带着一个小袋子,来到他的房门前。
施弥明微笑着走进李鹊的房间,把手中的小袋子放到桌子上。
施弥明自然留意到李鹊已经准备好的精品咖啡豆和高级咖啡机,不觉笑道:“李公子喝咖啡也很讲究。那么我给你的,恐怕你不能满意。”
说着,施弥明从小袋子里拿出一盒速溶咖啡。
李鹊看到速溶咖啡盒,真不知好气好笑:“我让你现泡咖啡,你就拿这个?”
“开水现泡,难道不算现泡?”施弥明据理力争,然后摊开双手,“说实话,除了速溶,我不会泡任何咖啡。”
如果是别人跟李鹊说这种话,李鹊肯定会说:“咖啡都不会泡,还想泡我,你真是‘免费派送《大悲咒》——发神经’!”
然而,此刻施弥明看着咖啡机一脸苦恼的样子,却叫李鹊觉得莫名可爱——这个好像无所不能、运筹帷幄的霸道总裁也有不擅长的事情啊。
李鹊看着施弥明一脸苦恼地摆弄咖啡机,忍不住笑意,轻轻拍了拍施弥明的肩膀,调侃道:“好了,施先生,我大发慈悲地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请你为我泡一杯速溶咖啡。”
施弥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露出灿烂的笑容:“那可要难为李公子了。”
李鹊托着腮说:“我在你们公司也喝过的,倒也没那么难喝。”
施弥明笑道:“你来我们公司,我们的人还给你喝速溶?他们也太不懂事了!”
李鹊心里却想:倒不是他们不周到,是我自己要求的。
李鹊想喝喝施弥明平日喝的咖啡是什么味道,尝试施弥明平日用的牙膏,大约连施弥明的起球毛衣,现在看起来也叫李鹊想拥抱一下。
施弥明以严肃的姿态泡了一杯速溶咖啡,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重大工程,其实不过就是往撒了速溶咖啡粉的杯子里倒开水罢了。
最终,施弥明郑重地搅拌了几下,然后将泡好的速溶咖啡递到李鹊面前,说:“李公子,你尝尝,不知道喝不喝得惯?”
李鹊看着施弥明这态度就好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按理说,他从前在施弥明公司的时候就喝过一次,只觉得口感发酸粗糙,现在再喝,虽然得承认不太好喝,却微妙回甘。
“怎么样?”施弥明微笑着问他。
李鹊抿了抿唇,一边品着舌尖的回甘,一边故作姿态地摇头:“难为你每天都喝这个,真的能喝得下去吗?”
“对我来说都一样。”施弥明说,“什么美式意式,不就是鬼佬豆浆嘛。”
“牛嚼牡丹。”李鹊挑眉,然后顺手把杯子递到施弥明跟前,“我喝不下了,你喝吧。”
施弥明接过咖啡杯,微微一笑,也是挑着眉毛看李鹊。
李鹊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耳热,却不甘示弱,决不表现出自己的羞赧,反而要越发靠近:“嫌我喝过吗?”
施弥明闻言一笑,深深看李鹊一眼:“怎么敢?”
说着,施弥明举起杯子,轻啜了一口。
施弥明喝完,朝李鹊微微一笑。
李鹊却被这一笑荡了心魂,下意识伸手抓了抓桌上的茶巾。
施弥明笑着抓起李鹊的手,叫李鹊微微一惊。
却见施弥明只是把茶巾从李鹊的手里拿出来,温声说:“脏呢,阿鹊。”
李鹊触电一样把手收回,抓起桌上水杯,往自己喉咙咕咕灌凉水,压平烦躁。
施弥明似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只是轻笑着:“阿鹊,这趟蜜月之旅确实很美好,但我的假期只空了一周,这两天我们就得回去了。”
李鹊有些措手不及,总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便不悦地说道:“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
“比如呢?”施弥明问。
李鹊信口答道:“比如锁桥。”
施弥明好笑道:“锁桥?阿鹊还说我老土呢。”
李鹊被揶揄了一句,更不好意思,但他很快就能找到反驳的点,说:“这有什么的?反正我们的行程都要打卡发社交媒体的,去一下锁桥,满足一下公众也没什么不好啊。公众就是喜欢老土的东西。”
施弥明却道:“只是那个锁桥也没意思。”
李鹊没好气地看着施弥明。
施弥明继续道:“真要锁的话,扣个锁在桥上就能锁住情人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的好事儿。要说真有这么大的决心,直接把人锁在家里还实际一些。”
李鹊倒没想到施弥明会这么讲,一时怔住。
“你说是吗?”施弥明笑眯眯地看着李鹊。
施弥明的笑容温煦,却又莫名让李鹊感到一阵压迫感。
施弥明却放下茶杯:“只是这个推广案这两天就要结了,不然我回不去,那我还得和Gabriel他们多聊几天。”
“还有什么好聊的?”李鹊没好气,“这么简单的企划!”
施弥明挑眉:“那你打算放过Gabriel的方案了?”
“那肯定不行!”李鹊立即摇头,然后狐疑地盯着施弥明,“你的用词真奇怪,什么叫‘放过’?怎么,难道你也觉得我驳回他的方案是在欺负他、故意刁难吗?”
“不,当然不是。”施弥明笑道,“你要欺负他,应该会直接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不会在方案上故意刁难这么委婉。”
李鹊闻言,都不知好气好笑,仍解释道:“他的那些方案太普通了,我可不能容忍我的男人参加这么没水准的推广,简直降低我的水准。”
“你的男人?”施弥明捕捉这个字眼,引用在舌尖,音调比巴黎还浪漫,“这是李公子对我的定位吗?”
李鹊觉得自己或应该羞赧,才对得起施弥明脸上的揶揄。
但李鹊偏偏不感到害羞,更不愿意害羞,否则便要落在下风了——他现在可是要和施弥明在情场“一较高下”的,岂能轻易示弱?
李鹊故意显得不以为意,轻轻撇撇嘴,慢条斯理地回应:“不是我的,是谁的?”
施弥明轻笑答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样的推广方案才配得上李公子的男人?”
“这不是你应该思考的问题,”李鹊顿了顿,“这是Gabriel的工作。”
“说起Gabriel的工作,有个东西我觉得还是该跟你报备一下,免得以后有什么误会。”施弥明拿出手机,给李鹊看他和Gabriel的聊天记录。
上面赫然记录着昨晚Gabriel托人送了一瓶香槟到施弥明的酒店套房,并附赠一封信息:“午饭的时候,尊夫人似乎对我很有敌意,不知道是不是他误会了什么?我真希望他不要多想,我对施先生只有诚挚的尊重。”
看到这茶言茶语,李鹊真是眼火爆,恨不得立即拿着鸡笼冲上办公室把Gabriel关进去。
李鹊下意识滑动屏幕,看到施弥明回复Gabriel:【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希望你真的可以认真反思自己,否则我将考虑终止合作。】
看到施弥明的回复,李鹊的火气便平息几分,挑眉看施弥明:“你果然是很注重打造你的‘好男人’形象啊。”
施弥明笑道:“这是我们共同创立的‘形象’,自然应当好好爱护。”
李鹊心想:哟,都拿手机记录给我看表忠心了,还嘴硬呢。
李鹊很清楚施弥明绝对是对自己有意思的,而且施弥明对加百利没什么想法,界线也画得足够清楚。
但李鹊还是忍不住在意这件事。
施弥明看得出李鹊心中不高兴,便说:“既然Gabriel的各项表现都没达到我们的预期,其实也可以考虑提出换一个公关对接。”
“那倒不用这么麻烦。”李鹊挑眉,心里想到:这个Gabriel算是得罪我了。我若这样把他换掉,不等于就这样放过他了?这哪里符合我“恶毒男配”的作风呢?
为了让加百利见识见识什么叫“恶毒男配”,李鹊直接杀上加百利的办公室,逼着他一对一开会,把方案的基调定下来。
看着李鹊来势汹汹走路带风,加百利略带惊讶又有些防备,玩笑着试探道:“李先生这是来谈合作的?这气势不说还以为是来骂我的。”
李鹊勾起嘴角:“我要骂你,还用亲自上门?又不是没有你电话号码。”
“那……”加百利挑眉,“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要今天之内把这个方案做出来!”李鹊高声说。
“这是要我加班?”加百利痛苦震惊,“那你还不如来骂我。”
李鹊惊讶地问:“这么严重?你们不是说要‘尽快完成’这个案子吗?”
加百利摇头叹息:“在‘尽快完成’的定义上,我们法国人和你们东亚人聊不到一块儿去。”
加百利满脸苦大仇深,仿佛李鹊是地狱来的三头犬,地狱汪汪汪三重奏。
李鹊见他这样,非但不悲悯,还觉得讽刺:“喔,原来你们法国人不肯加班,却肯中午和客户去离这个办公室几公里远的庭院餐厅吃饭、非办公时段还发信息嘘寒问暖、送酒送到上套房?也不知是什么职业素养驱动了这样的习惯,我可得发封e-mail去问问你们总部。”
加百利对施弥明确实发出过暧昧试探,这一点没得洗——加百利只是没想到施弥明这么正直,居然把自己聊骚的把柄全部给李鹊公开坦白了,一时震惊:施弥明看起来狡猾得狐狸一样,但在婚姻里竟然像家犬一样忠诚?这谁能想到?
加百利把柄被拿住,只好尴尬干咳两声,欲盖弥彰地说:“我们做公关的当然会对客户的关系维护上比较用心。至于你讲的‘非办公时段’……说实话,做我们这一行,哪里有下班时间呢?”
“喔,原来没有下班时间,那就等于没有加班这个说法啦?”李鹊勾唇一笑。
开玩笑!他可是“恶毒男配”,怎么可能会对试图当小三的男人手下留情?
接下来,李鹊实施了极其凶狠恶毒的报复——逼一个法国人连续加班五小时!
加百利终于对李鹊心服口服:东亚人太可怕了!度着蜜月都能冲上来我办公室逼我一起加班!
加百利不由得心生后悔:我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加百利在“恶毒男配”的紧盯之下加班,在电脑前埋头苦干,被李鹊逼得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工作。
窗外巴黎的夜幕降临,街灯点亮,而这个办公室仍然灯火通明。
随着时钟指针的不懈推进,加百利终于呈上了一份方案。
李鹊翻看着每一页,眉头逐渐舒展,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个方案准确地抓住了产品的特点,维系了施弥明的本色,用独特的角度呈现,让人一目了然。
“早这样不就完了吗?”李鹊语气傲然,将方案翻阅得飞快,不时轻轻点头,真的很有恶毒男配趾高气昂那范儿了。
“我承认我得你改观了,看来你确实有点水平。”李鹊瞥了加百利一眼,说,“你虽然人品有问题,但工作能力还是说得过去的。”
加百利现在已经没脾气了,只要能原地下班,他被怎么批评都不会有一丝波澜。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微笑着说:“谢谢您的认可,李先生。只要您满意,我觉得这是值得的。”
李鹊感觉到加百利的服软,便摆了摆手,仿佛释放了一丝大发慈悲的宽容:“那就这样吧。”
李鹊离开办公室,踏上楼下的大理石台阶。透过大厅的挑高玻璃,巴黎的霓虹灯光在夜幕下闪烁,城市的喧嚣在这一刻似乎远离了他。
在这里,他意外地发现了伊臣。
伊臣站在一个角落,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手提袋,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李鹊看见了他,一瞬有些意外,便问:“你来找Gabriel?”
“找你!”伊臣语气也有点儿没好气,说:“我跟你的打赌,你忘了?发消息也不回,架子可真大。”
李鹊这才想起咖啡豆打赌那回事,却依然不以为意:“我架子一向很大的啊。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李鹊目光下扫,看到伊臣手中的纸袋里放着的东西很眼熟,包装盒是他熟悉的一家甜品店的。“你买的什么?”李鹊问道,语气中透露着些许好奇。
“甜点啊,是为了给你配咖啡的。”伊臣摊开袋子,“喏,Les Délices de la Rose的招牌巧克力玫瑰酥。”
“Les Délices de la Rose的巧克力玫瑰酥?”李鹊一愣,略感意外地重复着伊臣的介绍。
这款甜品是李鹊十分喜爱的,几乎每次来巴黎都会吃。偏偏这次来巴黎事情多,把这个给忘了,现在被提起,李鹊还真的有点馋了。
李鹊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柔和,他欣然说道:“好吧,可以试试。”
二人来到一家别致的咖啡厅,选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
李鹊端起咖啡杯,看着咖啡的泡沫在灯光下微微泛着金黄,托腮闲适地说:“就让我尝尝你精心挑选的咖啡是怎么回事。”
李鹊轻轻品了一口咖啡,一啜就知道是拼配豆子,不是他平日喝惯的单品豆。
他觉得味道虽然不差,但并没有让他感到特别之处,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惊艳之处,实在难以理解伊臣为何信心满满,便一脸散漫地说:“就这?你真的很会浪费我的时间!”
伊臣却说:“你吃口玫瑰酥再说!”
“喔?”李鹊好奇地看了一眼伊臣,“老实说,你是不是投毒了啊?”
伊臣问:“投毒有用吗?再毒的东西都会被你的嘴巴以毒攻毒吧?”
李鹊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再喝了一口咖啡,又吃了一口伊臣带来的巧克力玫瑰酥。咬下去的瞬间,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出奇地惊喜。
咖啡的味道虽未能让他惊艳,但配合着巧克力玫瑰酥,简直是天作之合。
咖啡本身微苦又略显平淡的咖啡香气,本来透出一股沉闷。然而,当巧克力玫瑰酥的馥郁香甜加入其中后,这份沉闷突然像是突然被揉搓出了绚丽的泡沫——咖啡的微苦,如同泡沫中微小的气泡,逐渐在香甜的升腾翩然而起,轻盈飘逸,苦与甜巧妙平衡,细腻得惊人。
李鹊好奇问道:“这个咖啡是什么豆子拼配的?我以后也用来配甜品吃。”
伊臣笑着说:“说出来你也拼不出来。”
李鹊瞧他那得瑟劲儿就来气,但确实很喜欢这个口味,忍不住继续问:“什么豆子那么稀奇?别说咖啡豆,就是金豆银豆,我李鹊都拼得出来。”
“金银容易得,这个咖啡豆难得。”伊臣得意地解释,“这个咖啡的独特之处并非在于拼配的豆子,而是在烘焙的工艺上。需要采用一种名为‘天使之吻’的烘焙方式。”
“天使之吻?”李鹊深感好奇。
“这是一种温度控制得当、独特而精细的烘焙工艺。”伊臣伸手轻轻拿起咖啡杯,用手指敲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继续说道,“‘天使之吻’要求在烘焙的过程中精准掌握温度,使得豆子内外均匀受热,但不至于失去原有的风味。这样一来,咖啡豆的酸度、甜度、和苦味能够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李鹊越发勾起兴趣:“这听起来有点儿意思。”说着,李鹊环视这家平平无奇的小咖啡厅:“是这儿的咖啡师特调的?”
“不,这儿的咖啡师和我是熟人,给我一个场地泡咖啡而已。”伊臣神秘地笑了笑,“这些咖啡豆可不是在普通的咖啡馆买的,是我的一个做生意的朋友业余搞出来的,专门就为了配甜点用的。”
李鹊听到这儿,便知道这批豆子不是寻常花钱就能搞到的。而李鹊偏偏对这种花钱也搞不到的、却又能让自己愉悦的东西分外感兴趣,原本对伊臣跌到零的好感又上升几点,只说:“原来你也有这样的品位,早该给我喝这个。”
伊臣便说:“你中意的话,我叫人送到你酒店?”
“别送酒店了,”李鹊淡淡说,“我和我先生过两天就回港岛了,不嫌麻烦的话直接送去港岛吧。”
伊臣一怔:“这么快就走了?”
“不然呢?”李鹊好奇地看着他。
伊臣听得他们走得那么急,就知道再讨好李鹊也是白费工夫了,这次的投资大概率是拉不着了。
伊臣便摆摆手,说:“你们不早讲,我看能不能调时间送你们机。”
“那没必要,”李鹊摆摆手,“我们也没那么熟。”
伊臣干笑一下,说:“那么投资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这么大的事情,不能光靠我的鼻子做决策。”李鹊摆摆手,“而我的脑子其实也不够用,和数字打交道并非我强项。”李鹊看着够莽,但其实在这方面还是颇为谨慎。
伊臣笑道:“我想也是,不过嘛,像你这样的人,是有魔法的。”
“魔法?”李鹊听得心下一跳,惊疑不定:难道他看穿了我有预知能力?
下一秒,伊臣却道:“你有资本有人脉有影响力,这些难道不是魔法吗?”
李鹊这才定下心来:“你说这个。”
“至于数字那些事情,你不用自己懂,雇佣专业团队就可以了。”伊臣顿了顿,“老施公司里就有现成的。他们投资版图刚好缺了时尚美妆艺术相关的,你其实是补上这一块的空缺的最好人选。”
李鹊听了这话,却道:“那我索性和施弥明合作好了,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都可以。”伊臣扯唇笑了一下,“其实嘛,老施这人在某些方面很谨慎,对这个品牌出了人就不会出力的。让你们帮忙注资香水品牌大概率是搞不成的,但我嘛……觉得和你聊得来,又听说你要走了,白和你多说两句。”
李鹊从总是玩世不恭的伊臣眼里看见了认真,不觉微微怔住。
伊臣缓慢而认真地说:“你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如果你是没本事的傻子就算了。但我觉得你不只是一个靠手心向上拿零用钱生活的人。”
李鹊惊讶而迟缓地慢慢抬起眼睛:“你是第一个说我的人。”
伊臣看起来也有些吃惊,说:“你都没有朋友啊?”
李鹊的心被刺了一下,骤然冷了脸。
“那就这样吧。”李鹊淡淡地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李鹊这人也不寒暄,说走就要走。
伊臣有些意外,却站起身,问他:“我送你?”
李鹊一副懒散的样子,随手整理了一下外套:“算了吧,我一个人走着挺好。”
伊臣没好气说:“那么晚的天你满身名牌在巴黎一个人走啊?你是T-14阿玛塔主战坦克吗?”
李鹊一怔,他平日车出车入,只去繁华街区,确实很少考虑过治安问题。
车在夜色中穿行,伊臣认真地驾驶汽车,间或与李鹊即兴斗几句嘴。
突然,李鹊抬起手机,轻触屏幕。
施弥明的信息显示在屏幕上,文字简洁而直接:“收到Gabriel的方案了,他说你已经离开办公室一段时间了?”
李鹊看到“施弥明”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嘴角就有些压不住地上翘了,手指飞快触动屏幕,回复:“关心我?”
施弥明回复:“当然,巴黎并不是一座非常安全的城市。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李鹊看着屏幕上的文字,不禁轻笑一声。他快速地回了一条信息:“不用了,我有人陪着。”
施弥明的回复几乎是立刻的:“有人?是谁?你确定安全吗?”
看这话,李鹊忍不住笑了一下。
伊臣看着李鹊嘴角上扬的微笑,心里明白几分,说:“是老施吗?”
“嗯。”李鹊点点头,“他问我在哪里,说要接我呢。”
尽管是这样简短的字句,都能流露出不经意的甜蜜。
伊臣好笑道:“他看你这么严啊!跟查违章的交警似的。”
李鹊听到这话,心里有些甜又有些酸,只笑笑回答:“没办法,我的魅力太大了!”
说着,李鹊下意识拨了一下额边的碎发。
伊臣生出几分恶作剧的心思,故意把车内空调调低。
须臾,李鹊感到了一阵寒意,下意识地抱住臂膀。
伊臣察觉到了,把搭在一旁的外套拿了起来。
“你可以披上,不要着凉了。”伊臣随意地递给李鹊。
李鹊确实冷了,便把外套搭在身上。
车子缓缓驶近酒店的门前,夜色中车头灯的光辉洒在空旷的区域。
一道身影映入眼帘,竟是施弥明站在酒店门口等候。
伊臣感叹说:“第一次见到施总站在寒风里等人。”
李鹊也微微纳罕,心中一暖,脸上却骄傲道:“我说了不用接,他非要下来,唉,真没他办法!”话语是嫌弃的,嘴却角是掩不住的高兴。
伊臣心里想:笨蛋情侣真烦人。
李鹊却完全没关注他,双眼只盯着车窗外站着的施弥明。
车灯的明亮投射下,施弥明的轮廓清晰可见。
他站得笔直,仿佛是在夜晚中独立成一道坚定的倚柱。
李鹊看着他的身影,心想:施弥明真的太完美了,我的老公怎么这么帅,光是杵在那儿都跟影视剧里的糖葫芦一样人见人爱冰冰亮!
李鹊现在已经是半个恋爱脑,恨不得立即跳下车扑向那个如同夜空中闪耀星辰的男人。但他的骄傲告诉他,要按捺住这份冲动。
于是,他等待着。
等待着施弥明缓缓走近。
施弥明微笑着走到车旁,为李鹊开启车门,便见李鹊坐在车里,身体慵懒地靠在座椅上,姿极为从容,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他的存在而慢悠悠。
施弥明很爱李鹊这副慵懒的样子,但却不由得注意到李鹊身上披着伊臣的外套。
他的目光瞥向伊臣,伊臣回以淡定的微笑:“老友,我把你的老婆安全送到啰!”
他故意挤眉弄眼,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带几分挑衅,施弥明差点沉不住气,眼神瞬间闪过一阵刀光剑影,却又因为李鹊的存在而迅速偃旗息鼓。
施弥明迅速把目光移回李鹊身上:“天冷,没穿够衣服?”
声音好像丝毫不介意李鹊穿了其他男人的衣服,在乎的不过是李鹊穿得不够。
伊臣听这话,越发诧异:哟,这家伙这么会啊。
李鹊原本都忘记自己披着别人的衣服了,被施弥明这么一提醒,便悠然地把外套脱下,优雅地交还给伊臣。
李鹊从车里悠然而出,脚步轻盈地踏上夜色覆盖的地上。
施弥明随即伸手扶着李鹊的肩膀,宛如默契爱侣般自然。
施弥明一边扶着李鹊,一边转头向伊臣微微一笑:“谢谢你把我太太送回来,你都不知,他不在我身边,我饭都吃不下。”
伊臣回一句:“……听你这么讲话,我也饭都吃不下了。”
施弥明和李鹊似已习惯了伊臣这样讲话,都没太在意,笑了笑就跟他道别了。
饶是李鹊,也觉得施弥明肉麻太过。
和伊臣告别后,李鹊和施弥明一起走近酒店。
施弥明的手依旧紧贴在李鹊的肩上,仿佛掌心满是黏稠的糖浆,无法轻易抽离,给人一种既甜蜜又微妙的沉甸感。
李鹊挑眉,调侃道:“外人都不在了,还要晒恩爱吗?”
施弥明笑道:“这不是整个大堂都是外人吗?”
李鹊没好气:这嘴比金刚石还硬啊!他该不是是吃铁打的大米长大的吧?
两人穿过酒店大堂,脚步轻快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他们隔绝在狭小的空间里。
李鹊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中看向施弥明,笑着说:“电梯里没有外人了,这时候你还不放下手吗?”
施弥明笑容如常,却带着几分调侃,大约又要说出什么能把李鹊堵得无语的俏皮话。
李鹊自问口才确实没有施弥明了得,不想和他就此继续辩论。
未等施弥明说话,李鹊便踮起脚尖,往施弥明嘴上压下一个吻,将施弥明即将说出的话语一一封存在了唇间。
施弥明怔在原地。
他那些聪明的机锋遇见李鹊的唇,便如泥沙城堡遇见潮浪,只能土崩瓦解。
施弥明或许是一只放在桌上的水杯,而李鹊是过路的猫。
水杯无可避免地被猫爪拨倒,原本平静的液体如潮水般打泄一地。
施弥明心腔翻涌。
他一只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向空中,准备扣住李鹊的后脑。
却在他要抓住李鹊的时候,李鹊却双手将施弥明推开,脸上狡黠一笑:“喜欢吗,施先生?”
施弥明一瞬间明晰过来,在李鹊的眼中,他看不到任何情欲的痕迹,而是一片战斗欲的火焰。在那双炙热的眼眸中,他看到的不是款款柔情,而是一股强烈的征服欲。
迸射出的两道锐利的视线,是两把交叠的剑锋,正要刺向施弥明软弱的心脏。
施弥明一旦明白这一点,便瞬间戴上了坚固的盔甲。
他的脸上透露出一抹冷静的笑容,款款答道:“你呢?你喜欢吗,李公子?”
李鹊看到施弥明这冷静的脸,便知道自己美人计失效,心里十分失望,并瞬间收起那撩拨姿态,拨开施弥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副“莫挨老子”的高冷。
李鹊站得笔直,目视前方,表情骄傲而高贵,仿佛是一尊矗立的雕像。
施弥明用余光瞥到了李鹊微微泛红的嘴唇,这一抹色彩在他白皙的脸上格外引人注目。
施弥明难免心猿意马,又竭力勒紧缰绳,叫自己莫要一头扎进悬崖,以免粉身碎骨都无人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