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当天道之子许多年—— by彦缡
彦缡  发于:2024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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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是为了这一点兴味,商长殷也不介意将柳浮生带上,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好啊。”少年开口,声音里面听上去带着某种并不会让人觉得愉快的笑,甚至会为此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来,“既然你这么想要跟着的话,那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弯了弯眼眉:“毕竟——你是我的国民啊。”
柳浮生在那样的目光的注视下,悄悄的打了一个冷颤,但仍旧坚强的应了下来:“能够追随在七殿下的身边,是在下的荣幸。”
“嗯。”然后,柳浮生听见自己对面的那个少年说,“希望你之后……也依旧是这样想的。”
这当然算不上是威胁,但不知道为什么,柳浮生还是本能的觉得有某种可怖的阴影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我做的这个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他忍不住自我叩问,但是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成仙。
在答应了柳浮生加入队列的请求后,商长殷就不再在对方的身上分去注意。他转而面向九色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要再带上他也一起去玄武城当中,可以吗?”
九色鹿颔首:“既然这是您的要求,那么便没有问题。”
“请您让开一些,让我来为您打开通往玄武城的道路。”

第112章 长生道(三十六)
商长殷便依言朝着一旁让开,顺便扯了扯柳浮生,避免他继续站在那里碍了九色鹿的什么事。
九色鹿朝着商长殷点了点头,随后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海水当中走去。它头顶的那两支美丽的、像是银白色的珊瑚又或者是莹润的东珠一般的角上,正有莹莹的光芒从其中散发出来,看上去是如此的神圣、凛然。
九色鹿微微的俯下身来,头顶那一堆银白色的美丽长角触碰到了水面。随后只见万千光华在这一刻猛的绽放开,耳边“哗哗”声轰然作响,那宽阔的海平面居然开始以它的角、以及角上如同剑刃一样劈出的那一道光为中心,朝着两侧被分开来。
海水开始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逼退,竖起了高高的水墙,却无论如何都不会砸下来。海床在眼前袒露,尽头一路没入了远处的海水当中,可以看见那些卷在水中无比懵逼的鱼虾贝蟹,以及其他更多的、各种乱七八糟甚至长相奇异的海洋生物。
而在翻卷的海水的尽头,在那波澜交错的海水当中,若隐若现的是一座倒沉在海底的城池。即便是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和荡漾的海水,也依旧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一座城池是何等的宏伟,光芒四射,就像是一块儿卧在海底的宝石。
这整片海,居然是就这样被分开了。
柳浮生站在所有人的身后,贪婪的注视着眼前这充满了伟力的一幕,连一丁点的细节都不放过。他的瞳孔在不知不觉当中都缩在了一起,被逼成了一条细细长长的竖瞳,充满了某种独属于爬行动物的冰冷与凶险。
这就是仙人的力量,可至于如斯的地步。柳浮生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开始连呼吸都变的急促了起来,仿佛眼前的这一幕对于他来说拥有着极为与众不同的、特别的意义。
多么威风。多么强大。与仙人的存在比起来,这世间的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仿佛是衣角上不经心所沾染的烟尘,只需要伸手随便的掸一掸就可以轻易的除去。
柳浮生为此而心向往之,并且无比的着迷。那即为他想要搏求的一切,即便是为此付出任何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也好在他如今正站在所有人的背后,没有谁能够看的到柳浮生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略显狰狞的表情。——那可与他平日里想要维持并且表现给外人看的形象并不怎么相符。
九色鹿抬起身体,回过头来,那一双温柔的、像是水一样的眼睛望着商长殷,身体两侧的那些彩色的斑纹上也隐隐约约的有光在微微的亮起。
“这即为通往玄武城的路。”九色鹿说,“请您随我来吧。”
沿着九色鹿分海所开出的那一条路往前走,大海在他们的身后缓缓的合拢,将一切来时的痕迹都全部隐藏在其中。
这倒是也解释了为什么当站在山林当中的时候,即便是潮水已经拍打了上来,白色的浪花都淹没到了小腿,却也依旧不见任何的玄武城的踪迹的原因,甚至是连前往的通道都见不到。
因为那原本就是沉浸在大海之下的水中城,如果不进入水中的话,当然不可能窥见那一座水之城的任何的踪影。
他们越走越深,几乎已经完全被包裹入了大海当中。柳浮生走的时候难免有些战战兢兢,生怕那漫天的海水全部都兜头浇了下来,那么作为凡人的他根本无从在浩瀚大海当中生存。
只是当柳浮生朝着商长殷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后者的面上并没有因此而浮现出任何的、担忧亦或者是畏惧的表情,仿佛他并非在随时可能夺去性命的大海当中前行,而是在另外的什么闲适、安逸的地方闲庭信步。
柳浮生终于是忍不住发问了:“殿下,您就不担心吗?”
商长殷、九色鹿和渡鸦便都一起回过头来望着他,柳浮生一时之间沐浴在如此之多的目光下,心头难免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太妙。
商长殷笑了笑:“我怕什么?”
柳浮生的面上露出了一些难以置信的神色来:“若是这水墙骤然落下的话……岂不是……”
他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猛的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这位七殿下如今已经是和他完全不同的、高高在上的仙人了。
那被他所梦寐以求的力量与机缘落在了对方的身上,他作为凡人所需要担心的诸多的事情,在商长殷看来或许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可真是……让人嫉妒到发狂啊。
九色鹿听到了柳浮生的问话,看在商长殷的份上,它将自己的注意力分出来了一部分给柳浮生,并且回答了他的问题。
“无需担忧。”九色鹿说,“玄武城当中也有很多并非水族的凡人聚居于此,玄武尊者也有为此特别做出安排。只要进入玄武城的地界之后,在非水族者的身边都会自动生成能够过滤水的界膜。”
界膜的存在依靠着玄武的威力,换句话来说,正是因为有着玄武的存在,才有了玄武城存在的根基——否则的话,就不过只是水族游乐的场所,而并没有任何存在上的特殊之处。
柳浮生其实该是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的,但是他对于这些“仙人”们存在某种莫名的、并不敢去得罪对方的心理,以至于行事起来也很是束手束脚,很多心里想的话却未必敢嘴上直接说。
因此,当九色鹿给出了这样的解释之后,尽管柳浮生看上去并不怎么满意,却也依旧是闭上了自己的嘴,只将那些疑惑都暗暗的藏在心底。
没关系,不要急于一时。现在相比起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他不应该贪心,而是应该为此感到庆幸。
只要继续这样下去——只要他能够接触到的仙人,以及和仙人相关的人与事越多,那么想来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自然会在他的面前显明。
他既然闭了嘴,那么九色鹿便也就继续在前方为他们引路。这一次,并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海水在他们的头顶完全的闭合。
现在,他们便完全的处于海面之下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柳浮生整个人便都陷入到了某种奇妙的惶恐当中。他不知道九色鹿说的那种水质的界膜究竟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才会出现,心里难免有惶恐和不安。
好在,几乎是在海水闭合后没几分钟,柳浮生便已经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猛的一轻,像是有原本加诸于身上的万钧重的压力都在一瞬间消弭,身体都跟着变的轻松了起来。
这一次都不需要九色鹿再来解说什么了,柳浮生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那个来自于玄武的庇佑,能够让像是他这样的凡人都可以在水下从容行进的那种虽然无形的,但是又的确存在的庇佑。
而玄武城的全貌,如今也清楚的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这是有如明珠一般会散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的建筑——与其说是建筑,其实对其的描述和印象应该要更偏向于“艺术品”一些。
构成整个玄武城的外壁的材质看上去极其的特殊,通体连成了一片,仿佛就是从某个整体上被凿取出来的。这些外墙通体都是莹润的白色,并不刺目,反而有一种温润感,看着自有其典雅和高贵。
尽管如今已经深入了海洋当中,但是周围的海水的流动却并不湍急,而更偏向于一种缓慢的起伏,仿佛是半固态的凝胶那样,黏黏糊糊,若即若离。
“这便是玄武城。”九色鹿对商长殷说,“请随我来,我带您去见玄武尊者。”
它的那一对鹿角看上去像是拥有着非比寻常的功效,水流被那一对角“撕开”,在身侧两旁形成了长长的有如飘带一般的水线。跟在九色鹿的身后,原本因为这半凝胶状的海水而带来的阻力也全部都被抹平了,可以非常轻松的在其中穿行而过。
他们非常轻松的就抵达了玄武城。九色鹿看上去没有任何要在门口停留、走正常的渠道的意思。只见它身上的那几道彩色的条纹一闪,便自有白色的祥云在脚下铺开了路,越过了整座玄武城当中层叠的建筑,直抵玄武城正中心、那平日里由玄武尊者栖息的灵台上。
“玄武尊者,我是九色鹿,自青龙城而来。”九色鹿朗声道,声音在海水当中一波一波的传了出来,足以被海底的任何存在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今奉青龙尊者之命,护送贵客前来求见,还望您拨冗。”

九色鹿的声音传了出去,海浪裹挟着它的话语,一波更荡开一波。
当这些波浪触及到玄武城的时候,从那一座东珠般的城池当中,终于是出现了一些别的异动。
只听整座玄武城都发出了隆隆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沉重的生物正在因为这样的惊扰而缓缓的清醒过来,并且挪动着自己的肢体。随后,便能够听见从玄武城的方向传来的声音。
这声音尖尖的、细细的,但是并不刺耳,也不会让人为之而生厌:“九色鹿?……哦,青龙的使者。”
“当真是稀罕,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听到过来自青龙的消息了。”
——若这声音是来自玄武尊者的话,那么实在是与世人对四象之一的玄武的形象的想象与猜测不大相符。因为在世人的刻板印象当中,玄武应该是拥有着和祂的外形看上去一样的厚重低沉的声音,像是山岳,也像是无论海浪如何的冲击都永远岿然不动的礁岩。
只是平素里能够有资格和玄武对话的存在实在是少之又少,所以这种悬殊过于巨大的对比,倒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既然是青龙的消息,也罢,你们进来城中吧。来灵台见我。”
在说完了这番话之后,玄武的声音便不再响起。而九色鹿则看上去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朝着商长殷他们看过来,从那一张鹿脸上不知怎的居然能够看出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在其中。
“玄武尊者那边已经没有问题了。”九色鹿同商长殷示意,“我带您前去拜见尊者。”
或许是因为先前玄武的显灵已经代表了一种认可,当他们飞跃过玄武城的上空的时候,并没有遭受到任何的攻击和阻碍。
只是在踏入了玄武城的地界的时候,却有异变突生。
因为担心被水流给冲走,而并没有像是往常那样站在商长殷的肩膀上,而是团在他的衣袖里面的渡鸦像是一个球那样的从里面滚了出来。他看上去颇有些痛苦的在原地一抽一抽的,仿佛正在经历什么难以表述和形容的、巨大的疼痛。
“阿阑?!”渡鸦显少会有这样的时候,这顿时让商长殷有些担忧了起来,虽然不说是整颗心都高高的悬起,但是面容上的表情也绝对称不上是轻松,“你怎么了?我应该怎么样帮你?”
渡鸦试图说点什么来宽慰他,让商长殷不必为自己担忧,但是从口中吐露出来的却都只有嘶哑的低吟。
鸟类的身体开始在某种未知的力量的作用下产生变化。一团的身形开始膨胀、抽长,满身所覆盖的羽毛则是全都开始散落,有如一场纷纷扬扬的黑色的大雪。
他开始逐渐的拥有了同人类一般无二的模样,披散着漆黑的有如海藻一样绻曲的长发,像是一件零落的罩在他身上的宽大的外衣。
渡鸦抬起头来,那一双眼睛并非正常的模样,其中并没有瞳孔,而整个眼白也全部都是反黑的巩膜。嵌在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像是两个黑洞洞的框,是无需多言都能够感受到的一种渗人的恐怖。
当他完全的拥有了人类的形体之后,渡鸦的身体终于不再像是先前那样,由于过分的、甚至无法容忍的疼痛而开始不断的抽搐了。
如此渡鸦总算能够抽出空来查看自己的情况。他像是对于这骤然发生的变化也毫无心理准备,愣愣的抬起手臂,盯着那明显小了不知道多少号的手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不可置信的仰起头来看向商长殷,发出了近乎惨叫一般的声音。
“啊?!!”
这明显是更亟待被解决的事情,于是一时之间,就算是灵蛇还在那边等着他们去,似乎也都暂且不急了,还是先解决渡鸦这里发生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商长殷推动着身边的水流,将他送到了渡鸦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了渡鸦一会儿之后,才微微眯了眯眼睛:“阿阑?”
“是我……”渡鸦的话音才刚刚出口,便顿时伸出手,将自己的嘴狠狠的捂住,面上流露出某种混杂着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无他。只因为这声音听上去实在是太幼弱了,恐怕是连变声期都还没有开始,听上去又奶又软,就算没有那个意思也像极了在撒娇。
渡鸦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不是给他在商长殷面前的形象疯狂抹黑吗!
因此只是第一个音的时候,渡鸦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当下便决定化身哑巴,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
商长殷的手已经放在了渡鸦的头顶上,用力的揉了揉。
“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有些稀奇的打量着,“这我确实是没有想到,原来你还只是幼生体吗?”
这个误会可不能存在。渡鸦当场就急了,也顾不得那一口的小奶音了:“我、我进入成熟期很久了!这是一个意外!”
在和商长殷契约足够久的时间、从对方那里得到来自世界的反哺之后,渡鸦终有力量积蓄足够能够化身人形的时候。这一点无论是渡鸦也好,还是商长殷也好,其实都早已经有心理准备。
可居然是这样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幼童的模样……这却是两个人都没有料到的。
“嗯……”商长殷打量着渡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来,“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你这个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渡鸦的心头顿时一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内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和想法。一方面,从本心上来说,渡鸦并不希望商长殷意识到自己究竟是谁;可是另一方面,或许在更加隐蔽的心底的认知当中,在渡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那最深处,有着那么一点小小的奢望——
我在这里。
请看看我。
商长殷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又盯着渡鸦看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在自己的记忆当中去继续探索这一种眼熟的原因。
很难说渡鸦这一刻的内心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失望有如烟雾一般的升起。
但是他最后仰起脸来的时候,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朝着商长殷露出一个他所能够做到的最好看的、会让人油然而生出亲切感来。
“商、长、殷……”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商长殷的名字,就像是刚刚才学会了说话一样。
但当然,事实并非如此——这只是他因为过于的激动,而导致了情绪的过分的激动。
这么乍一看上去,甚至才刚刚过了商长殷腰高的幼童抬起那一双绝非人类的、这样看上去有些过分可怖阴森的漆黑的眼,一眨也不眨的盯住了在场他唯一在意的那个人。
这目光当中写满了贪婪,还有某种对自己的极致的压制。仿佛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那么他就会做出什么连自己都为之感到害怕的事情。
“我是莫凭阑。”他同商长殷说,声音里面带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商长殷垂着眼眸,看着莫凭阑的时候颇有些意味不明。而后者站在原地,双手有些不安的绞动着自己的衣角,一直都坚持着抬头看向商长殷,等待着后者给出一个什么答案来——
让莫凭阑庆幸而又失落的是,即便是看到了他的这一副模样、听到了他再一次强调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商长殷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并没有因此而记起些什么。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商长殷挑了挑眉,“是个好名字。”
“……嗯。”莫凭阑非常用力的朝着商长殷笑了笑,“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这个你给我的名字。
尽管有莫凭阑这个意外情况的出现,但是这并不阻碍其后需要进行的事情。
他们顺着水流进入了玄武城当中,而只要抬起头来,就能够看到整座玄武城的中心那一座高耸的灵台。
灵台通体都是由乌檀木所构成,在水中静静的伫立着,自有一种别样的肃穆,与独有的庄严大气。灵台的总体外形看上去是四角方方的模样,但是内里却是呈螺旋形的结构,一层又一层的被搭垒上来。
而在这灵台的最顶端,则是盘踞着一条灵蛇。灵蛇通体都是玄玉一样的黑色,身形纤细,如今正盘在那灵台上,长长的身体以及尾部盘绕在搭起灵台的螺旋的柱子上,随意的盘绕,尾巴一点尖尖则轻轻的垂落。
“是灵蛇尊者。”趁着还没有靠近到对方的身边,九色鹿小声的、快速的同商长殷介绍道,“玄武尊者一体两魂,一为灵蛇尊者,一为神龟尊者。合二为一,并为四象之一的玄武。”
而平日里多负责与外界沟通的,便是其中的灵蛇尊者——也正便是,这如今正慢吞吞的支起身子来看着他们的、只是这样瞧着都足有一丈多高的漆黑的玄蛇。
一行两人一鹿一鸦落在了那灵台上,在灵蛇的面前,显得有些过于的渺小了。
灵蛇的目光自他们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九色鹿的身上。
“青龙有什么事情要寻我?”祂问。
九色鹿并不敢僣越,面对灵蛇的问题,它并未回答,而是降目光落在了商长殷的身上。
商长殷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拿出了那一片烛龙交付的逆鳞,递到了灵蛇的面前。
“是我有求。”商长殷说,“我想要借您手中的水灵珠一用。”
灵蛇长长的身躯摩挲着移动,祂朝着商长殷靠拢了过来,停在了离他非常非常近的地方,“嘶嘶”的吐出来的蛇信几乎都要贴上商长殷的鼻尖。
“我没见过你。”灵蛇说,“你要水灵珠做什么?”
商长殷面上的笑容不变:“我想要去朱雀城。”
灵蛇的身子猛的盘了起来,身上的那漆黑有如玄玉一般的鳞片都片片炸开,看上去整个都膨了一大圈。
“朱雀城。”祂缓缓的重复着这个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的词语,望着商长殷的目光当中充满探究,“朱雀城已经沦为魔窟许久,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商长殷自然不可能将真相和盘托出,但是这并不妨碍商长殷从容的做出应对。
于是,在灵蛇的眼中,面前的少年的身上似乎有一瞬间有金色的阳炎轰然炸开,像是他身后缓缓凝聚的羽翼。
“如您所见,我是从朱雀城走出来的仙人。”
“而现在,我要回去那一片土地上,做一些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样的说法让灵蛇陷入了沉思,祂并没有立刻答应,但是也没有怎么拒绝,片刻后方才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们且先在玄武城内待上三日,三日后本尊自会给出答复。”
商长殷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随后笑着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么三日之后,我等再来叨扰。”
“真是有意思,没有想到那朱雀城当中,居然还能够有仙人诞生。”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朱雀城最后的希望既然撞到了我的手上,那么便也合该是他的命数。我自会将其折断,以此余晖尽到最大的作用。”
有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黑暗当中响起,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有另一个声音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那孩子,或许是朱雀城最后的希望。……你当真,要如此做吗?”
先开口的声音当中顿时便掺杂上了数分的狠厉。
“朱雀城已经沦落,希望十不存一。既然如此,不若用他来换我们的玄武城!”
“况且此事我也并非是在同你商量,只是一个通知——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
在一声更重的叹息之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寂静,仿若从未发生过。

第114章 长生道(三十八)
九色鹿显然并不是第一次来到玄武城。虽然说它平日常驻的地方是青龙城,但是这并不妨碍九色鹿对于玄武城拥有一定的了解。
眼下既然灵蛇这样说,它便先去看商长殷的意思。在得到了后者的一个微微的颔首之后,九色鹿便明白了自己需要怎么做。
它带着商长殷一行人从灵台山先行退下,随后熟门熟路的前往了玄武城中的一处可以用来投宿的旅店当中。
说是旅店,其实更偏向于一个数层的私人楼栋。一楼是向着所有人都开放的酒馆以及旅店前台,而上面的其他楼层则全部都是一间一间的客房。
“这里虽然并不是离灵台最近的旅店,也并不处在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里,但是胜在交通方便,去很多地方都是极方便的,最多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而与之相比,这一处旅店也要更安静和清幽一些,更适合居住。寻常人根本找不到这家店里来。”
那坐在前台算账的老板是一只巨大的蚌精,在听到了九色鹿的话的时候,两瓣壳一张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哎,也要多谢您这样的老客户给我们捧场!”蚌精说,“您可是有段时间没来啦,这次是带了朋友一起吗?”
九色鹿点了点头,请老板帮忙一人开一间房。莫凭阑跟在商长殷的身边,拽着他的衣角,当听到了九色鹿的决定的时候,当即便睁大了那一双漆黑的眼瞳。
“不要。”他说,“我和哥哥住一起。”
他倒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采用这样一种亲密的昵称,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到非常近的一个范围当中。
商长殷原本是想要拒绝的。但是他看了看莫凭阑的五短小身材,又想了想自己以往也的确都是和渡鸦一起住——倘若只是因为拥有了人形便瞬间在态度上有了天差地别一般的察觉的话,总觉得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大对劲。
再加上,就瞅着莫凭阑的这细胳膊短腿,总有一种让这样大的孩子自己单独一个人住一件屋子的话,似乎总会隐隐约约的生出一种虐待孩童的奇异错觉来……
思及此,商长殷便也就点了点头,顺了莫凭阑的意思。
“那便让他和我一间房吧。”
莫凭阑的面上顿时就浮现出了些愉快的喜意来。
柳浮生见状,自然也很心动。他朝着商长殷看过去:“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我也……”
柳浮生的话并没有能够说完,因为他看见那个跟在七皇子殿下的身边的、由那只极为惹人生厌的乌鸦所化作的小孩抬起头来,宛若两口深不见底的漆黑的井。
被那样的一双眼睛所盯视,会让人即便在三伏盛夏日当中,也依旧感受到数九隆冬的冰寒,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直让人觉得透心凉。
而与这样的冰寒所一并降临的,则是来自死亡的幽远而又冰冷的注视,是从脊骨当中升起的凉意,让任何生物都下意识的想要规避。
于是柳浮生原本要说的话如今全部都在喉头转了个圈,又被重新给吞了回去。他不再说话,默认了如今的这个安排。
那一直都落在他的身上的、拥有着过分的恐怖的目光这才终于被收了回去。
柳浮生的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以一种不被他人所察觉到的、极为忌惮的目光朝着跟在商长殷身边的小小的孩童看了一眼,心下凛然。
以往柳浮生也与商长殷身边的那一只当做宠物豢养的乌鸦有诸多的不对头之处,心知自己和渡鸦之间绝对没有什么能够友善相处的可能。
然而,就是在他们两个最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时候,渡鸦也从来都没有向着柳浮生表现出如此可怕的压迫力。
柳浮生对于莫凭阑的存在本质,以及他和商长殷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了解。在他的视角当中,所能够看到的便是商长殷的身边,即便只是一只乌鸦都能够得道升天。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柳浮生的眸色就越发的暗沉了起来。
倘若只是一直鸟都可以得到的话,那么他又凭什么不行?
于是柳浮生看向商长殷的目光当中,便悄然的染上了几分的火热。
如果……如果七皇子殿下也愿意给予他这样的恩典的话……
柳浮生那空洞的胸膛当中,心脏仿佛又开始“砰砰”、“砰砰”的剧烈的跳动起来。
商长殷对那加诸在自己的身上的、过于灼热的目光不予以丝毫的反应。他已经太习惯于被这样注视,对此甚至能够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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