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当天道之子许多年—— by彦缡
彦缡  发于:2024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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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为了帮助烛龙能够更好的守护青龙城,青龙甚至是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祭给了烛龙。这位尊贵无比的存在就那样静悄悄的落幕退场,而世人则是对此毫无所觉。
这是与祂的身份毫不相匹的、如此惨淡而又黯然的落幕。但是对于青龙来说或许是甘之如饴的,这将要陨落的身躯能够为青龙城换来新的守护者,实在是一件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然而烛龙到底并不像是青龙那样,身为四象之一。尽管祂也为钟山之神,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烛龙就能够完美的接替青龙,又因为力量属性,更没有办法做到像是青龙那样生生不息的达成自洽。
可是祂已经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已经答应了青龙,祂会帮忙守好这一座城。
更何况,自打坐到这个位置上来之后,烛龙便和能够和整个青龙城通感,也将那些在城中生存的子民放在了心上。
祂呵护着他们,看着他们从诞生到消亡。人类的一生相比于长生种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短暂,可也正是因为短暂,所以才会更加的努力的想要焕发出不一样的光芒来——而那光芒无疑也就要显得更加的耀目。
于是,烛龙取下了自己的眼睛。
祂的一只眼为日,一只眼为月,日与月的光辉淡淡的洒落投照下来,将青龙城笼在了其中。祂在心中暗暗的立下了大宏愿,誓要做到比青龙更好,让人们能够拥有更幸福的生活。
烛龙为钟山之神。眼含日月,口吞星辰,捆掌时间,可转阴阳。祂盘踞于青龙城主城之上,,开辟出了一小片独立的空间,于这里吸纳整个青龙城当中所有因为欲念而产生的秽气。
妖魔自欲念和秽气当中诞生,而倘若失去了这些诞生的土壤,那么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有妖魔诞生——而已经存在于世的那些妖魔们也会由于丧失了能够让自己壮大的力量而缺少威胁性,并且更容易被仙人斩除掉。
与之相比,祂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双眼睛。烛龙认为这是非常划算的一笔交易。
这样的操作在一开始似乎是行之有效的。
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烛龙从未想过的弊端也开始逐渐的展露了出来。祂不是木之青龙,当那些欲念、恶意与秽气被集纳到他的身体当中后,却并没有其他的任何排解的方式,而是就这么积攒下去。
起初自然是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它们不动声色的逐渐壮大,直到某一日突然发难——
烛龙终归并非是泛泛之辈,祂在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发生在祂身体当中的战斗当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却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比日月的双目自此褪去了光泽,即便是最呆滞无神的死鱼眼珠都要比之来的灵动的多。
而烛龙也再不可能像是从前那样,统掌整座青龙城、甚至是将一切隐患都只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了。
青龙城开始溃败。纵使烛龙再如何的努力,也只能够将这样的速度延缓,却做不到令其停止。祂全部的力量都用于此,自然更不可能……听到来自若木的求援。
这听上去是如此的沉重又是如此的无力,云天仙城会有将要坠落的风险,绝不可能仅仅只是某一个方面除了问题,而是来自全域的崩塌。
商长殷心下微动。
如今已知朱雀城陷落,青龙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考虑到先前那出现的、横贯在整个云天仙城之上,想来剩下的玄武白虎两城当中,或许也发生了不少非比寻常的事情。
“朱雀青龙接连陨落,若木将被妖魔啃食,代管青龙城的烛龙也眼看着再支撑不了多久的时间。”商长殷向着烛龙逼问,“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位白玉京之主也从来都不曾出面过吗?”
烛龙配着进行思考,好一会儿之后,烛龙摇了摇头。
“城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了。”烛龙叹息着道,“否则的话,又如何轮得到这些妖魔猖狂!”
“那么。”商长殷问,“那些被当做祭品带来的人类——他们被带来,将会遭遇到什么?”
当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烛龙的面上终于是流露出了一些不自然的情绪来,连带着声音里面也带出了点。
“那是我的无能和罪孽。”烛龙说,“我并不否认这一点。”
烛龙并非是那等自己做错了事情还要死不悔改坚决不认,生怕被影响到了个人形象的独断专裁的上位者。正好相反,无论什么时候说起这件事情,烛龙都会将其全部都包揽到自己的身上。
“我不如青龙。”时至今日,烛龙终于是面对着惨痛的、血淋淋的现实,承认了这一点,“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将所有的欲念,所有的罪责都揽于我身上的这个决定,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那不过是饮鸩止渴,以长远来看不但没有丝毫的益处,反倒是后患无穷。”
“当有一天我发现,我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再将欲念和秽气容纳的时候,这个步骤却已经没有办法取消了。”
因为长久的联系之下,烛龙已经和这一套流程彻底的锁死了,成为了其上的一部分。如果烛龙现在想要从其中抽身的话,那么便会牵连着整个体系的崩毁——换句话来说,也就是让原本被收纳在祂身体当中的那些欲念和秽气全部都爆发出来。
而对于自己的身体里究竟都容纳了多少这样的东西,烛龙可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祂根本不敢想象,倘若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青龙城是否会沦落为下一本朱雀城,而从这无比庞大的欲念当中,又将会有多少的妖魔诞生。
祂已经被架在了这个火堆上,并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其上撤去。烛龙无法,为了将这个岌岌可危的体系继续维持下去,祂做了一个违背本心的决心。
——龙尊的仙使开始在整座青龙城的主城当中游走,寻找体质特殊、同样能够容纳远超于常人数倍的欲念与浊气的人,来帮助烛龙承担一部分,以缓解对方的压力。
只是……连烛龙都对这些束手无策,这些被选中者自然无论是体质还是能力,都与烛龙相差甚远,自然是只有死路一条。
诚然,你可以说这些人是为了整座青龙城才牺牲的。以一个人的代价,去交换更多的人的安危,这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件非常划算的、非常值得的交换。
可是,一条生命的价值是不应该这样去计算和衡量的。
那是祂的罪。毫无疑问。而祂不会推卸,会好好的将这一份“罪”记住。
“我没有办法。”烛龙说,“没有办法……”
这是电车难题,而无论选择哪一边,似乎都不是绝对的正确。
如果再给烛龙一次机会的话,祂绝对会有做出更好的选择——只是,就算是执掌时间之力的烛龙,也并无法做到让时间倒转、改变过去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祂现在已经连自己的眼睛都失去了。
商长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么,我有一个提议。”
他的手腕一转,只见原本缀在他手腕上的骰子“滴溜溜”的转到了商长殷的掌心,随后变成了一支骨白色的笔。
商长殷的手中执着这笔,望向了烛龙。
“我可以为你点上眼睛。”他说。
“而相对的,我要你,还有这青龙城……”
“全部都为我所用。”

第110章 长生道(三十四)
倘若不是因为自己才刚刚败于商长殷之手的话,那么烛龙几乎要以为面前的人是在和他开一个恶劣的玩笑。
为龙点睛。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人该当是何等的狂妄——而倘若有人又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将其落于实处的话,那又应该是何等的伟力。
商长殷的手中提着骰子化为的笔,仰着头,看那相对于他来说体型有些过于庞大了的烛龙。龙显然是被商长殷说的话给惊呆住了,就连长长的龙须都翘动着,像是一时之间根本没有能够反应过来商长殷话语当中所蕴含的内容和信息。
“你若是当真能够帮我寻回眼睛的话……”烛龙缓缓的道,“便是向你俯首称臣,又有什么关系?”
祂不是青龙,对于那位云天仙城之主并没有多少的忠诚,不过是敬畏对方的存在罢了。
可不过是这样一份不多不少的敬畏,实际上真的要去姜绮放在天秤一端的托盘上进行称量的话,这可够不上多少的分量。
烛龙可以为了青龙城当中的百姓万民,为了那从青龙的手上接过来的责任,而不惜将自己填上去。这样看来,这么点连分量都够不上的“敬畏”,说丢便也就丢了,根本算不上什么重要的大事儿。
更何况,既然白玉京之主即便在失态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也从来都没有出面管过这些事情,不能说烛龙的内心是没有丝毫的怨怼的。
当真是可笑。
君君臣臣,是由于为君者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所以为臣者也才会去尽自己忠贞的义务。若是君主已经先一步撒开了手,却还要求臣子依旧以过去的礼节来相待,这未免才是有些过于的荒谬了。
烛龙想要保全青龙城。祂可以为此献上自己的双眼、献上自己的力量本源;也可以为此一改以往的作风,甚至不惜背离自己身为钟山之神的骄傲,让双手染满鲜血与罪孽。
与这些相比,不过是对于不问世事的白玉京之主的背叛,居然也显得无足轻重了。
“那么。”商长殷说,“把头低下来。”
烛龙顺从的去做了——没有什么好犹豫和猜疑的,祂已经败于对方的手下,便是商长殷要提刀斩去祂的头颅,也不过是胜者的权利。烛龙甚至不能说一个“不”字。
有这样的大前提进行对比的话,只是要求烛龙把头低下去实在是一个非常小非常小的要求。烛龙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能顺从和接受的。
祂将尊贵的、高高在上的头低了下去,以一种绝对乖顺和服从的姿态,来到了商长殷触手可及的位置。
商长殷抬起手,骨白色的笔尖点上了龙那一双蒙着白翳的双眸。分明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这一只骨质的笔蘸取又或者是被注入任何的墨水,然而眼下,却是有氤氲的墨色从笔尖下属流淌了出来,在那些白翳上缓缓的描绘出了图案。
对于烛龙来说,这是非常玄妙的一个过程。祂的视野里面原本应该是一片的漆黑暗色,但是从某一刻开始,却是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光点在这一片的黑暗上开始跃动着出现。
起初是很小的一点,但是因为烛龙已经注视着这一片黑暗太久的时间,以至于即便其上只是出现了这么微小的一丁点的变化,也已经在第一时间被祂敏锐的察觉到,并且立刻就攫取了烛龙全部的感官。
祂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见过其他的颜色——或者是光影了,也是因此,烛龙以一种自己都没有料到的、过分的贪婪注视着那个小小的白色的光斑,不放过哪怕是一丝的细微的变化。
而在烛龙这一种近乎热切的注视的目光当中,那个白色的光斑也开始抽动了起来。以这个光斑为中心,白色的光开始逐渐朝着四周散发和蔓延,一路攻城略地,逐渐将周围的那些黑暗的部分吞噬,并且尽数都囊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这些白色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从起初的一小点,到能够与黑色的区域分庭抗礼,再到最后甚至已经反过来占据了绝大多数的范围。
烛龙甚至都已经有些算不清,这个过程究竟已经花费了多少时间——这是多么稀奇而又奇妙的一件事情啊,身为掌管时间的尊主,仅仅只是睁眼和闭眼的动作都能够引起昼夜交替变化的龙尊,祂居然也会有连时间的流逝与变化都感知到不到的时候。
然后终于在某一刻,白班终于彻底的占据了烛龙全部的视野。烛龙只觉得有过分的刺目光在一瞬间宛若利剑一般直入祂的双目之中,带来了过分的疼痛。
但是这疼痛并没有引发烛龙的攻击性。正好相反,烛龙几乎是立刻的就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
——祂的眼睛,回来了。
眼前的一切在最开始的时候尚且还有些模糊,但随着烛龙几次翕合眼睫的操作,很快就变的清晰了起来。
当头顶的天空、远处的山林,日月星辰与鸟兽鱼虫都尽收眼底的那一刻,就算是烛龙这等的存在的心头,也涌上了某种难以轻易用言语去描述和形容的情感。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龙尊,当在长久的失明之后,又突然重新得到了光明,这当中所代表的,也绝非是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所能够阐述清楚的。
烛龙的目光先是扫过眼前的一切,继而朝着更远的地方看去。那些山川鸟兽、花鸟鱼虫全部都尽收眼底,在烛龙这一双墨点出的漆黑的眼瞳当中倒映出清晰的影像。
祂贪婪的打量着这失而复得的光明。在这一点上,即便是龙尊也不能免俗。祂终归不是那当真被放置在神龛上供奉的石像,便也自然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与爱恨情仇。
祂似乎看了很久,但又仿佛只不过是片刻的事情。等到烛龙终于有些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之后,祂自云端降落,尊贵的、高高在上的龙向着渺小的凡人俯首。
“按照约定,我将会带着青龙城归顺于你。”烛龙微阖着双目,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商长殷的敬重,“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商长殷便示意祂朝着下方看去——并非是朝着这一座烛龙原本所盘绕的山岳的下方看去,而是朝着更“下方”的、这巍峨高悬的云天仙城下方的那个国家看去。
“那是我的国家。”少年说。
烛龙的心头顿时悚然一惊,有某个猜测在祂的心头被盖棺定论。
“你是……那个国家的天道之子啊。”烛龙低低的感叹着,“当初与城主相争、甚至是将白玉京之主直接逼退的那个人也是你,对吗?”
商长殷便笑了起来:“对,是我。”
“我要你带着青龙城,并入我的国家的领土当中。自此之后,我的国家便会有龙的气运镇身,而你也将能够从国民的信仰与供奉当中得到反哺,这是双赢的事情。”
烛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将自己的头更低下去了一些。
“您的安排很好,我并无异议。”祂说,“只是我并非青龙,或许做不好这样的事情。”
青龙为四象之一,是天生的祥瑞与神兽。其所在之处可得风调雨顺,佑国泰民安,而同为四象的白虎、朱雀、玄武也同样都能够做到这一点。
烛龙虽然也是天生的神兽,甚至拥有着操纵时间这样的远非寻常所能够企及的高等的权能,但是在这方面,显然哈斯是要逊色于青龙许多的。
祂唯一能够被称赞的就只有作为“龙”本身的特殊性了。
因此,当商长殷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的时候,烛龙的第一想法便是,祂或许会辜负商长殷的期望。
然而面对烛龙的这种担忧,商长殷却是笑了一声,看起来对此并不以为意。
“这便是你太过于妄自菲薄了。”商长殷说,“仅仅只是这一双眼睛,我都敢说,这世间再没有谁会做的比你更好了。”
因为烛龙的确是深爱着土地上的那些凡人,为了他们能够将自己的——无论是力量也好,权柄也好,骨血尽可拆,就连尊严都可以弃之不顾,向着他低下头颅。
代行青龙尊位千余年,谁又能说烛龙有半点做的不好之处?
如果能够拥有一位如此珍爱凡人的龙兽降临南国之上,那对于南国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件幸事。
商长殷为皇室嫡子,天潢贵胄。其存在本身便已经代表着南国皇室一脉,除去太子和当今的皇帝之外,再没有谁比他在南国的地位来的更为名正言顺。
因此,在商长殷这番话落下之后,有常人根本看不见的冲天气运自南国而起,链接到了烛龙的身上,在二者之间结下了深深的羁绊。
于是南国的所有都在烛龙的面前铺开,祂看到了千亩的良田,看到了贩夫走卒,看到了阡陌交通,看到了洒在这个国家上的金日余晖。
这个国家,或许还不那么富裕,也不那么强大。它还在成长,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国家。
可是这个国家当中生存的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快乐,对明天充满希望。
我愿意去护佑这样的一个国家,以及在这个国家上生存的那些人吗?
都不需要怎么思考,烛龙的内心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会给出的答案。
祂愿意的。
而且,祂也愿意让青龙城中的凡人都拥有这样的生活。哪怕他们可能因此而失去漫长的寿命,失去不老不死的特权。
可比起被丝线所操纵的人偶,谁又不想痛痛快快的活上一世?
于是龙深深的叩首,长吟不断。
“承君不弃,此后定当竭尽全力,为君——”
“镇河山。”

第111章 长生道(三十五)
虽然说是要让烛龙带着整座青龙城都并入南国当中,不过那是当然并不是现在。商长殷在云天仙城当中尚有很多需要去探明的事情,也有很多要去探索的地方。倘若现在烛龙这里便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并且进行反叛的话,岂不是明晃晃的将代表邀战的手套丢到云天仙城之主的脸上去?
诚然,商长殷和对方之间终有一战,但是——那不应该是现在。
“等到需要你做出这样的行为的时候,我自然会有办法通知你。”商长殷说,“在那之前,便暂且先按照过往的风格先行事。”
烛龙颔首,以此来表达自己的配合。
“您接下来……还有什么要去做的吗?”烛龙问,“我是否有可以帮上您的部分?”
祂甚至比商长殷还要来的更为焦急,希望可以尽早的让青龙城成为南国的一部分。
南国的百姓面上那种轻松的、愉快的笑容,烛龙也希望能够出现在自己通知当中的那些凡子的脸上。
“并不会要太久的时间。我在朱雀城当中,尚且同扶桑梧桐有一个约定。”商长殷说,“我必须要去见一见她。”
然而烛龙看起来却很是有些迟疑:“却是不知,您打算怎么去朱雀城?”
商长殷在听到烛龙这样问之后,便抬起眼,朝着祂看过去:“我原本是想要就这样直接过去的。不过听你的意思,这样做或许会有一些问题?”
“您应当知晓,自从朱雀陨落之后,朱雀城便彻底的沦为了妖魔的乐园。为了防止被影响,其余三城全部都断掉了寻常的同朱雀城往来的通道,并且立下了几乎不可能被破解开的封印。”
“所以,如果您想要走寻常的路去朱雀城的话,定然是行不通的。”
但既然烛龙主动的向商长殷提起这件事情来,自然便代表着其并非完全的死局。
“如果您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去朱雀城走上一遭的话,那么可以转从玄武城过去。”烛龙一边说,一边非常努力的回忆,“玄武城和白虎城交界处,有一道连绵万里的火墙。穿过那一道火墙,便能够抵达朱雀城。”
“专门留了这样的一条路出来,这种时候难道就不怕可能来自朱雀城的妖魔的影响了吗?”商长殷问。
这和先前烛龙同他说的可不大相符。
“不会的。”烛龙说,“没有妖魔能够从那火墙当中走出。他们只会在火焰下化作灰烬。不过您不必担心,我会为您留下信物。您拿着这信物去玄武城,可以从玄武那里换取到水灵珠。”
“带着水灵珠,您就可以不受到火墙的侵扰,一路无忧,顺顺利利的抵达朱雀城。”
“还有这样好的事情?”商长殷挑高了眉梢,也不纠结,直接就应了下来,“那么就麻烦你了。”
烛龙一边口中连道“不敢”,一边从自己脖颈后侧的某个位置狠狠的拽下了一块儿鳞片,而丝毫不顾在拔下了鳞片之后瞬间淋漓的鲜血,只是捏着那一块儿鳞片,朝着商长殷递了过来。
这是非常漂亮的一块儿鳞片,呈半扇形,半黑半白。墨色的部分锃亮如镜,而白色的部分温润如玉。其上还带着些微的、因为刚刚才从身上拔下来所以会有的温度,这样拿在手中的时候,不像是握住了一枚鳞片,而更像是在手中拿住了一块儿宝玉。
而商长殷能够从上面看出来的则要更多一点。
“这是你的逆鳞?”商长殷只消得手指在其上摩挲了一下,心头便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
烛龙并不意外他能够看出来——不如说,倘若商长殷什么都未曾从其上察觉到的话,那才当真是一件会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
“是。”烛龙回答,“您拿着它,便是身份的证明。我和玄武之间也有交情,只是将水灵珠暂时外借,这样的情面还是有的。”
这对于商长殷来说的确是方便也有需要的事情,他便也不推辞,应下了这一份好意:“嗯,那么就麻烦你了。”
此后诸事不必过多赘述,中年男子和少女自然被送回。同时,拿回了自己力量的烛龙也可以重新开始肃清这些年里因为力所不能及而导致的、青龙城一些偏远的地方有妖魔悄然滋生的情况。
相信用不了多久,青龙城就会重新成为一个足够让所有人都能够在其中安居乐业的一方护佑静所。
烛龙又召来了那只先前同商长殷有过一面之缘的九色鹿:“让九色鹿跟着,为您带路吧。它能够辨别吉凶,也不被任何的虚妄迷雾所扰。等您到了玄武城与白虎城交界的火墙前的时候,遣它回来我这里便可。”
九色鹿朝着商长殷低下头去,那一对晶莹的、拥有着过于美丽的白色的鹿角轻轻的碰了碰商长殷的手臂,以这样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善意与臣服。
“这倒是非常周到了。”商长殷用手摸了摸九色鹿的角,接受了它的示好,“不会花太久的时间,我便带你回去南国。”
烛龙的胡须翘了翘:“那么,小龙便在此祝您马到成功,并且恭候您的归来了。”
渡鸦一直都在商长殷的身边跟着,先前并不方便露面,如今方才从商长殷的怀里面钻了出来。九色鹿请商长殷骑到自己的背上,载着他一路疾驰,风和云被远远的抛在了他们的身后,很快便再也看不分明存在。
九色鹿的速度很快。在体感当中,那其实并不是多久的功夫,但是等到它再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青龙城最边界的地方。苍翠的树木与山林连成了一界,是满目的苍翠之色;而与这翠色相接壤的,则是放眼望去漫无边际的海。
映入眼帘的全部都是水。只是不比商长殷以往认知当中的大海所应该有的模样,面前的这一片海看上去竟然是没有哪怕是半处的幽暗深邃的模样。正好相反,每一处的海水看上去都是晶莹剔透的,像是一块半透明的、浅浅的蓝色的果冻,在日光下拥有着无比绚丽的光泽。
海水与森林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过度,至于沙滩什么的当然更是不存在,直接的就连了过去,像是有人拿着笔,在画纸上直接涂抹的色块儿,甚至是相互都贴近在了一起。
“这片海水之下,就是玄武城。”九色鹿同商长殷道,“请随我……”
它的话并没有能够说完。
因为肉眼可见的,从远处冒出来了滚滚的烟尘,仿佛有人正在驾驶着什么马车朝着这边一路狂奔——只是考虑到在山林当中,马车自然是毫无用武之地的,于是这件事情就显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而那造成了烟尘滚滚的罪魁祸首的速度虽然并比不上九色鹿,可显见得也是不慢的。对方一直冲到他们的面前了才急刹车停下,却居然是一辆由商长殷辨认不出来的、肋生六翼,似虎又似狼的凶兽所拉动的车架,一只手从内里掀开来车门口所悬挂着的车帘,从其后露出来的是属于柳浮生的那一张脸。
“七殿下。”柳浮生望着商长殷,尽管无论是语气也好,还是面上的表情也好,都看不出任何的埋怨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任是谁来站在这样的场景当中,都总会产生一种淡淡的心虚来,“您如果要离开的话,也和我说一声啊。”
柳浮生叹了一口气,从车上就要爬下来:“不过还好,我总算还是追上了您的步伐。”
至于这其中的种种艰辛与折腾,柳浮生全部都闭口不提。
商长殷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怎么跟来了?”
少年的面上依旧是挂着笑意,只是那一双黝黑的眼瞳当中却是一片的清冷漠然,显然那些情绪根本不达眼底:“青龙城当中的生活足够安逸,有龙尊在,也不会出现有妖魔侵扰的情况。你留在青龙城当中,我自会痛龙尊打招呼,让祂照看你一二。”
说实在的,这样的条件可未免有些太过于优渥了,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为之心动的;然而柳浮生看上去却一点也不为这样的条件所引诱,只是看着商长殷,面上流露出一些焦急的神色来。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若是只想要追求平和的生活的话,当初便不会发誓要追随您左右。”他字字句句的说的真诚,当即便跪倒于地,朝着商长殷深深的叩拜,“还请殿下万万不要将在下弃置,请容许在下追随您左右。”
商长殷久久的没有答话,柳浮生便也一直没有动,只深深的叩首,任由自己的脸几乎都要埋没到泥土之中。海浪时不时的拍打而来,他满嘴的腥咸,却也依旧能够忍住,绝不动半点。
有意思。当真是太有意思了。商长殷想。
凡可忍大辱者,无不有大谋。柳浮生以往在南国当中可向来是文人风骨的代表,以清高闻名于世,谁又能想到他也会有这般卑躬屈膝的模样。
却是不知道,付出了如此的坚忍与代价,他柳浮生所谋求的,又究竟应该是怎样的光景呢?
这是少有的、商长殷无法预料到的事情,难免让他生起了兴味。总是一眼就能够看到头的生活纵然顺利,但是也太过于无趣,在这当中能出现一些难以预料的走向,反而让商长殷充满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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